自从能化形后,他和玄戈虽然还同住在一间宫室当中,却是分开了卧室,不光是为了让自己有私人空间,也是为了克制双子吞噬的本能。
“砰!”地将卧室的门关上,北洛一口气终于喘了出来,飞速朝门上画了几个简单的符咒,孩童的形象瞬间消失,转而化为一只金白相间的辟邪。
虽然比起刚出生,辟邪的体型要大了不少,四肢和脑袋上都长出了甲片,但他的腰腹处依旧是绒绒的。王辟邪看似优雅地围绕着自己的卧室转了两圈,猛地铺上床,前爪对着床框用力挠了几下,还是觉得爪感不甚满意,但也没有更好的替代品,只能在被子上滚了一圈,有些不开心的“咕噜”了一声。
至于站在外面的玄戈,对着那个巨型的木架台发了会儿呆,还是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虽然很可惜,他还是想跟弟弟一起玩耍。
所以,晚宴上,龙溟见到的,便是两只看起来都不甚有精神的小辟邪。
辟邪一族的性格喜好各异,有以自己族群为傲,千百年都窝在天鹿城不轻易踏出一步的辟邪,自然就有喜欢借助裂空之术,魔域人间到处蹿的辟邪。譬如羽林的父亲,虽然身为王族,身上王辟邪血脉不弱,却很是喜欢人间,经常一去就几十年才归,托这些好动好游历的辟邪的福,天鹿城对人界事虽不算了若指掌,但一些风俗人情特色,还是逐渐被带到了天鹿城当中,影响他们的日常起居。
便是在王宫设下的宴会上,亦有来自人界的美酒美食。
北洛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依旧是心不在焉。寝殿里那个大型木架台简直就跟有致命诱惑似的,老是在他眼前晃悠,感觉不上去滚玩上一圈自己就像是什么有没完成似的坐立不安。
大不了,等晚上大家都睡着了,自己再偷偷去。
他暗暗想,反正就一次,没关系的,不算什么克制不住......没准玩过一次后就不感兴趣了呢。
他这样想着,偷偷瞄了玄戈一眼。哪想这时候玄戈也正好在看他,两辟邪视线交错接触,一模一样地同时扭头,不看对方。
坐在一旁的魔翳被这一幕看笑了。“北洛殿下,多谢辟邪族的款待,我敬你一杯。”他举起酒杯,向北洛示意,他家王上侄儿正在和辟邪王言谈甚欢,无需自己过多关注,还不如和小辟邪聊聊天什么的。
“夜叉长老客气了,有朋自远方来,自然要热情款待。”北洛同样举起酒杯回礼致意。关于“酒”这种东西,原先杜康酿成后便迫不及待邀请大家品尝,结果临出门前拿错了坛子,结果喝到嘴里酸涩不堪。北洛品尝着据说来自人界的美酒,目光有些悠远。
桌上还有一盘深井烧鹅,据说也是源自人界的菜式,可他一点不想碰,甚至恨不得敬而远之,如果一定要说原因...那只能怪姬轩辕,当初弄出什么“深井冰鸭”,号称是将鸭子置于深井水底腌冻而成的菜品,可结果呢...别说他,就连西陵鬼师吃过之后,第二天都没能出得了房门...
幼年辟邪的酒量确实算不上好,只一杯,就觉得脑袋有点发热发晕,只能保持身板不倒,笔直地坐在自己位置上。
“人族虽然寿数短暂,但论及生存的环境,魔域可是比不上的,便是这酿酒,放在魔域,亦很难找出合适之地,天道真是...何其厚待人族呐!”魔翳饮过酒后突然心生感慨,自言自语道。
“这是他们自己争取来的。”坐在上首的北洛突然开口,声音清冽,“三界之中,人族最为短寿,朝生暮死,短短百年,一瞬便过去了,相比之下,神魔却是寿数久远得多。”所以,没什么可抱怨的,不如反省反省自己。
“不过是得了仙神的庇佑。”魔翳嗤笑,觉得这辟邪族的小殿下有点意思,心下还觉得不以为然,“若无当初的天皇伏羲,人族又岂能在魔族侵袭下得到安宁?”不被灭族就不错了。
“……但那魔帝蚩尤,最早同样是人族。”北洛支着头说,他应当是有些喝多了,否则不会主动跟其他人说这些,“始祖剑出自人族,铸造出七凶剑的龙渊部族出自人族,便是不提蚩尤,后世人族定星历,制舟车,将部族聚集成国,发展到朝代更迭,这些,哪一件有神族插手?”反观当初的神族啊...天尧城...
“……”魔翳被他这么噎了一下,扶额笑了笑,举起酒杯,“小殿下好口才,在下不及。”
“不敢,论及学识渊博,我弟弟怎么及得上大长老。”玄戈没等北洛再开口,抢先一步举起杯子,顺便悄悄瞪了弟弟一眼,没有酒量喝什么喝,别人看不出来,他这做哥哥的哪里看不出弟弟已经脑袋喝晕了。
顺便,玄戈心底下对这夜叉族的来客亦是存了几分戒备。方才两人的对话他听得很清楚,自家弟弟当然是什么都好,但是听这夜叉族的语气,虽然并不是针对辟邪,却总让他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看来回去是真的需要了解一下夜叉族的状况了,玄戈想。
这几人在宴会上的交流并没有闹出什么太大的动静,主座旁,龙溟从辟邪王口中获得有关越行之术的相关信息,心中压着的巨石稍稍减轻了些。虽然距离解决夜叉国灾祸还很遥远,但起码有了思路,就是不知道,传闻当中辟邪族所镇守的通道,究竟在何处……
辟邪王言笑如常,对客人的思虑仿佛全然不察。
他带夜叉族归来之时,使用的是裂空之术,没有坐标,想找到辟邪王城谈何容易。更何况,与辟邪相交,无论心思作何,其他魔族可还会愿意相信夜叉毫无私心?
宴会结束,玄戈拉着北洛回去寝殿歇息。
大约是真的喝蒙圈了,北洛全程异常乖巧,对玄戈的说教没显露出半点不耐烦,甚至还很认真地反省了自己的错误,比方说自己不该喝酒,不该没事跟别族的来客争论,不该忽视玄戈……态度良好得让玄戈想扶额。
行了!知道你喝傻了!不然他这些话北洛你根本一句都不想听!直接扭头就走!玄戈无奈地想。
结果进了寝殿之后问题更加严重了,边上的弟弟突然间“嗤”地一声消失,转而变回辟邪原型,醉眼朦胧地瞅了玄戈一眼,似乎有点挑衅的意思,尾巴尖尖向上翘起,无比轻快地窜上木架,对着那几根柱子“哔哩啪啦”就是一顿磨爪。
玄戈:“……”这就是北洛所谓的不感兴趣?骗辟邪哦......
不光是磨爪子,磨完之后的王辟邪在厚厚的绒垫上踩来踩去,似乎是对毯子的柔软度感到了极大的满意,又在毯子上滚了两圈,惬意至极,甚至四爪朝天,翻出他一直注意保护的软乎乎的肚皮来。
“……”玄戈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此刻的想法了。好像...有点明白自己弟弟的思维模式了。
说着不需要其实是想要什么的……
于是,“嗤”的一声,他也化作王辟邪的模样,三两下蹿到高台上,拿脑袋拱了拱弟弟,北洛往边上挪了挪,象征性给他挪出点位置。
玄戈替弟弟舔了会儿毛,自从在能化形后北洛就鲜少愿意化做原形,更别提舔毛,结果这次弟弟只是“哼哼”了两声,拿爪子轻轻拍了兄长一下。
喝完酒倒是挺乖巧的。玄戈心底嘀咕,他的兽型与北洛相仿,此刻舒展开来,两只小辟邪像幼时那样打闹了一会儿,便头碰头,沉沉睡去。
——结果从第二天开始,北洛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整整三天没有理他会的兄长。
作者有话要说: 别觉得辟邪只是能打别的不会啊...辟邪王跟夜叉相交又不是真的看祖上情分,早就妖魔两别了。一来:万一魔族异动,我教了你越行之术,你夜叉好意思不给我通风报信吗?二来:就算你真的不通风报信,但你学了越行之术,你觉得别的魔族知道后会不觊觎夜叉吗?你守住消息不说又不代表我不能放出消息,夜叉不如辟邪能硬杠始祖魔,不想被围攻就只能跟辟邪联手。第三,越行之术只是小规模传送术,还很难练成,真的想入侵人界...哼哼,人界散仙还没都离开呢……
至于深井冰鸭,那是我的一个私设,谁让那菜谱是从鼎湖挖出来的,轩辕陵里的菜谱,我就默认是冬梅搞出来了,新一代黑暗料理担当马冬梅(喂!
至于第一个有幸品尝冬梅菜品的巫炤:我杀姬轩辕!!!
☆、七只毛绒绒
天鹿城的高处,北洛抱膝坐在观景台的围栏上感受着体内妖力的流转,心中思虑颇多。
辟邪之血是擅长吞噬、同化的霸道血脉,当年把他折腾得死去活来,可对上灵魂中那奇怪至极的巫之血,二者相争,一方终究不能将另一方完全吞噬,最多就是互不侵犯罢了。但这对他而言就是个麻烦——幼年辟邪可以动用的妖力有限,自己体内的两种力量非但不能有所帮助,甚至还会彼此拖后腿,反映到现实当中,就会显得他北洛是一只无法动用大量妖力的菜辟邪。但辟邪之所以强大,妖力对身体力量、速度、反应的加持不可缺少。
他翻阅了天鹿王城藏书室中关于各类血脉的记载,或许是因为巫之国存在的年份比天鹿城建立还要久远的缘故,有关于巫之血的记载少而又少。其余类似的血脉也不曾找寻到,若非知晓巫之民为人族这点毋庸置疑,他都要怀疑其种族是否有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