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何苦?
少年微微垂了眸子,在虞清道注意不到的地方勾出一个冷笑。
自然是要给那位高高在上的掌门大人看了。
若他今日不亲手断了这情丝,那位掌门怕是能将师弟折腾的再渡一次劫。
程渺察觉到少年心中所想,忽的一怔,心尖痛的厉害。
闻鹤才为何会对一个寻常弟子苦苦相逼,以至于到了让他不得不自投死路的地步?
看这少年的样子,似与小师叔是旧相识,不像是虚怀宗中的平凡修士……
他心脏跳的极快,几乎是瞬间便联想到了封霄阳右眼下那道妖冶至极的魔纹,一种可怕至极的想法几乎要破土而出,却无法得到证实。
这少年与虞清道交谈的整个过程中,都没有将自己的身份说明,可单凭蛛丝马迹,便能推出无数旁的事来。
他自见到这少年起,心中便有股莫名的熟悉却又排斥的感受,尤其在听到那句“艳宦情/事”之后。
程渺忽的记起,那本书他好似是看过的,还莫名对里面的内容极为熟悉。
可脑中仿佛有一只大手,强行阻止了程渺试图回忆过去的举动,将他原本清晰的理智搅成一团乱麻,疼的像是脑浆被煮成了一团浆糊,要从中爆裂一般跳动着。
他痛苦地弯下腰,头埋在腿间,难以抑制的抽搐着,咬着唇极力不让自己发出喘息。
少年脸上的伤口仍在滴血,却仍是淡淡笑着,只在血液淌下的时候抹了道,血痕顺着他随意的涂抹一路斜入颈间,看起来格外惨烈又妖冶。
他将沾了血的指尖送到嘴边,伸出舌尖舔了下,又似不大习惯这味道一般皱眉念了个术法,将伤口处的血止住、手上的血迹擦净,温声道:“老头儿,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
虞清道憋了许久的眼泪,终是在这一句话落地的一瞬间唰的掉了出来,怔怔看着眼前的少年,嘴唇张合几次,却始终没说出话来,临到最后,也只颤巍巍的挤出了一句“小心”。
少年却好似也只是在等着这句一般,对着他笑了笑,却没做到最后——眼下划的那一道极深,脸部肌肉微微一动便会扯动伤口,他只是起了些笑的念头便疼的倒吸一口凉气,只得潇洒地挥了挥手,算是作别。
他走出几步,忽的回了头,极为认真的同虞清道说了句话:“师弟醒来时,若是将我忘了,万万不可让他记起我这个师兄。”
“老头儿……算我萧予圭求你的。”
虞清道微微一怔,正要问他为何要出此请求,可话未出口,便见那道黑影几下点跃飞到了空中,头也不会的直奔山下而去。
虚怀峰上冷,有了生机的只有他所在的这一棵柳树,那少年一路直飞,在桃红杏白之间穿梭,带起一串欢快悠扬的铃声,像是不识人间诸事的少年,携了满腔的热血,要一头冲进这人间烟火、红尘缥缈里去,从此快活逍遥,做个终日消遣的散仙。
却是以一个张扬无比的态势,去赴一场阴暗无比的死。
幻境渐渐消散,铃声依旧在响,却猛地断成些金铁迸裂的声响,敲出震耳欲聋的叮声。
程渺猛然睁开眼,胸膛剧烈起伏,急促地喘息着,额上蒙了密密一层冷汗,眼中满是惊慌焦躁之色,那梦境中的疼痛仿佛也跟到了现实一般,带的心口处的莲纹都灼烧起来。
他下意识箍紧了手臂,封霄阳在睡梦中察觉到了动静,下意识的皱了眉,发出些不满的嘟哝。
程渺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然出了梦境,心神却没跟着一同回来,看着胸前睡的极沉的魔人,下意识般低低唤出一句:“……师兄?”
封霄阳毫无动静,甚至还因为他那放在自己腰间的两只手实在是箍得太紧,下意识挣动起来,喉间的嘟哝声越来越大,像是只闹脾气的猫。
程渺垂眸看了会,忽的极轻极淡的笑了下。
他真是被梦境扰了心神,居然真会觉得眼前的魔人就是自己那只存在于幻想之中的师兄。
自他有记忆起,虚怀峰上便是个常年冰冻的样子,更不可能有那一棵青翠欲滴的柳树。
虞清道已在虚怀宗当了几千年的峰主,或许是从前的事也说不定。
他试图劝说自己,却抑制不住地将封霄阳又往怀中抱紧了些,嗅着封霄阳身上淡薄许多的血腥气闭上眼。
程渺却不知道,自己在唤出那一声师兄后,封霄阳那右眼下的魔纹,忽的亮了起来,颜色极艳,像是道经年不散的血痕。
作者有话说:
日常蹲蹲收藏评论~
其实他俩还是个年下……(就是藏太深了orz)
李致典:qvq重婚犯法,况且我有青儿了……
陈凡这宅子离皇宫远,几人早早便得了陈凡的信,起来收拾洗漱。
小青鸾身形娇小,藏进了封霄阳的长发里,木溪却藏不住,被留在了宅中看家,小黑脸上是老大的不情愿,直到封霄阳走出几百米后依然能听见那仿佛要将木门挠穿的滋啦响声。
时节慢慢入了春,京城绿了堤翠了柳,一片春色,路上除了马夫鞭响、木轮滚动,还多了些鸟雀啁啾之声。
封霄阳早上起来,推开房门便看见了那枚与先前仿佛一模一样的金珠,捻入手中掂了掂,察觉到些微的重量变化,瞬间便知道那条毒蛇已动完了手脚,想及那两人之间的关系,一时之间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叹。
他转了个身,让自己在程渺腿上躺的更舒服些,漫无目的的想这两个别扭到了一定地步的两人。
陈凡是个相当冷血且野心勃勃的人,手段果决、杀伐狠厉,并不像是个得知这炼制出的牲口好用,自己不去炼制,而是去寻求解除之法的人。
慕风欲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没摸清主子的意思,自己想到了歪处去,行事也越发偏激了起来,甚至不惜违抗陈凡的命令。
他以为,自己的主子是有了新的目标,不再需要他,就越发努力地试图证明自己的存在感,却不知那位冷血无情的陈修士是迟来的明白了什么叫后悔,慕风欲伤一根手指头都能心疼的肝颤。
系统的人物界面将这事写的明白,陈凡本来该是个真奸雄,什么人都入不了眼,心心念念的只有更大的权力,却偏偏在慕风欲这里跌了一跤,起来时心上已多了片触不得的逆鳞。
慕风欲“清修”归来之时,陈凡早早便在房门前等他。
扭转灵力,代价不小,那时的慕风欲不但形容枯槁,还紧闭了一双眼,拄着根拐杖挪了许久才挪到他面前来,慢慢的伸出手去,皱了眉头,像是想摸索出眼前这人究竟是谁。
陈凡低声叫了声“风欲”,心中一时不知是疼更多还是怒更多,可话音尚未落地,那凄惨万分的人便是浑身一颤,下意识的跪了下去,蜷成个狗儿般的样子。
他望着眼前跪伏在地的人,眼前一阵阵发黑,下意识觉得这个样子不对,这副模样并不是他想要的,却怎么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想要个什么样的慕风欲。
他分明是爱权利胜过爱人,胆子大到敢将王朝当小兵冲进那楚河汉界的,却是在一个浑身颤抖的人面前乱了招数,兵败城破,心如刀绞。
封霄阳当日被激出了火气,将两人心底埋藏的事都翻出来看了眼,叹息同时,也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感情在。
这二人,一个早知道自己的心意,却总将这感情安在了忠诚头上,另一个开窍的太晚,发觉自己感情的时候已然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却又都是心机深沉、骨子里带了傲的人,便将这事搅的更加难解,是要连着上几十次离婚调解节目的一对儿。
就不能直接些将话说开了么——话虽如此,可封霄阳却是清楚的明白,这二人之间的恩怨,并不是几句话便能说清楚的,少说也得花上个几十年的功夫化解。
他长长叹出一口气,百无聊赖地扯着程渺的袖子,一道一道的顺着暗纹划拉下去,硬是数清楚了这一片袖子上有八十七个相同的纹路。
陈凡在这朝中的权利俨然不像他口中所说的那么简单,几人所乘的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到了宫门才被守卫拦住,恭恭敬敬的将他们请了下来,叫了几个小黄门引着他们入宫。
李致典所坐的是后一辆马车,一下来便被眼前所见惊的傻了眼,身子虽仍乖乖跟着,眼神却不知瞟到了何处去,脸上激动震撼的神色完全不受抑制,果然得了柳青儿不留痕迹的一掐。
封霄阳看在眼里,桃花眼微微弯出个笑模样,却强行将笑声转成了声轻咳,低声问一旁目不斜视的程渺:“轩儿,你可看出这皇宫中的蹊跷来了?”
程渺点了点头,手指虚虚一掐,轻声道:“这城墙上的几个烽火台,里面装的东西除柴草狼粪外还有大量的灵石,亭台间更是有着隐隐的阵法痕迹,看路数应当是清虚派的法子,却又并不完全像,好似是改了细节,变得更加稳固的。”
“依我看,这必然是那位陈修士的手笔……”封霄阳轻啧一声,感慨道,“从这个角度来讲,我竟是有些能理解他为何会有那么重的野心了。”
一个穷惯了、挨惯了疼的小子,但凡能遇见一个机遇,便会不惜一切的扑上去,如狼一般抢夺机缘,削尖了一身骨头往上爬,就是怕自己再回归到从前那人人欺辱的状态来。
朝廷将清虚派当了自己的国教,皇宫中自然也多少会有些仙家味道,亭台楼阁之间构成一座大阵,那处于阵心的大殿更是恢弘阔气,檐上挑的几座兽雕也比寻常宫殿上的看起来更神气些,更隐隐有紫金龙气盘旋其上。
封霄阳啧啧赞叹,下意识在心底拿这间宫殿同自己那魔宫比了比,得出个颇为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他那魔宫只是占了一个大字,论装潢论结构,没有一个比得上眼前的宫殿的。
不过大就完了,至少他那魔宫里的宝贝若是全掏出来,只怕是连这样的王朝都能买下几千个。
封霄阳诡异的得到了平衡,不再去研究这宫殿中还有多少精巧玩意,跟着小太监进了殿门。
那身披黄袍的人却不在龙椅上,而是早早下到了堂中,见他们进来,瞬间便眉开眼笑的走了几步,极为恭敬的拱了拱手:“我名洪德,见过各位仙家。”
见他如此恭敬,封霄阳也是不敢懈怠,赶忙躬身还礼,自谦道:“谬赞了,在下只不过是小门小派中人,当不起如此厚爱……”
程渺眉毛微动,忍不住瞥了这自称“小门小派”、极力装谦虚的当代魔尊一眼,见他面不改色,心中好笑,却也跟着一同还了礼。
陈洪德是个颇为平易近人的皇上,笑着将他们都赞了一番,着力强调了逍遥门那七年中所做过的事,连帮老太太找了只猫的事儿都说了,听的封霄阳在颇感羞耻的同时,心中也缓缓升起了些名为忌惮的情绪。
能在一夕之间将他那逍遥门的事调查的那么清楚,这也是个不简单的。
陈凡并未出面,封霄阳本有些奇怪,却在陈洪德的话中寻到了原因——那位陈修士早改了名,如今正以仙家接引的身份呆在皇宫后山上的道观之中“讲演道法”,且向来不喜沾染俗事,是以除去每年祭祀之外,从未进过这皇宫。
封霄阳边听边啧——听起来是挺高深,事实却是那位陈修士觉得自己若是进了这皇宫之中,定然会忍不住出手将现任皇帝身上的黄袍扒了,自己坐那张龙椅去。
几人谈了些时候,陈洪德对逍遥门表现出了适当的好奇心,并很给面子的说自己定然会吩咐下人好生宣传一番,封霄阳赶忙拒绝,只说自己无心再去教养旁的徒儿,陈洪德便也没在继续,只转了话题,叫下人拿了金珠去,说自己想尽快看见那位曾经的探花郎死也不敢忘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金珠只是机关奇巧,并未有什么特殊的秘方,等了一刻多的功夫,便递了上来,陈洪德接过那张薄薄的宣纸,皱着眉看了遍,忽的叹了口气,无奈地笑起来。
“这份信若是早十二年递到,确是能对当时的时局造成极大的影响。可那鞑子早被先帝打了回去,这信中所写的险要之地当时损了不少兵将,却也硬是填了下来……”
“那探花郎也是命苦,幸好有几位为他平冤昭雪。”他将薄宣揉成一团,丢到一旁的火里烧了,对着封霄阳诚恳道:“劳烦各位仙家递信,我并无别的事务招待,可否请诸位在城中暂住几日?”
封霄阳挑了挑眉,问道:“皇上有意相留,可是有什么重要之事?”
陈洪德含笑应是:“是,再过上几日,便到了一年一度供仙家的日子,诸位若是不急着走,便也留下来同乐可好?”
快到了清虚派在这朝中挑供奉的日子了?
封霄阳仔细算了算日子,果断应下,心底却是啧了声。
他们一路上也没见到那位说会早到的青莲峰主,心中正奇怪着,如今听陈洪德这么一说,倒是隐隐猜出了些原因。
那位小师叔向来性子硬,此番怕不是要带着人在大典上打清虚派的脸,才始终隐在暗处。
看来这皇城之中,要不太平了啊。
封霄阳啧啧作声,面上仍是带了些得体的笑意,直到出了城才暴露出本性来,悄咪咪的同程渺咬耳朵,说自己到时想去近距离看看热闹,最好混入参与大典的人群之中,并死皮赖脸的要他同行。
程渺说不过他,只好应下,封霄阳便如高兴的翘了尾巴似的,弯着眼跳到了他背上,一口咬定自己在马车里颠坏了腿,如今走不动路,怎么也不肯下来。
程渺颇为无语的看了他眼,认命般由着他胡作非为,李致典在后面看的眼珠子都要从眼眶中掉出来,柳青儿干脆眼不见心不烦的走到了前面去。
几人就维持着这样诡异的姿势走了些时候,直到周围的人流越发的密集,简直要到了走不动路的地步,这才发现奇怪,想出声询问,却被人流冲散。
李致典踮着脚在人群中左看右看,好容易才找见自己那位过于不靠谱、趴在主事身上睡着了的师父,好容易穿过人群摸到了两人身边,才刚叫出个“师”字,便被一团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物事砸了脸。
他昏头昏脑地将脸上的东西取下,见是一团红绸,瞬间有些不明所以,耳旁却是猛然响起了声锣响:
“彩楼招亲,如今红绸已抛,谁若是接到,便是当朝驸马!”
周围人声瞬间吵闹起来,一边推搡着李致典向前一边大声叫着“驸马爷在此处”,李致典身不由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师父埋没在人群中。
等等,驸马?
他缓缓低下头,与手上那团红绸对上了眼,瞬间便如雷劈般僵在了当场。
他还没到该娶妻生子的年纪啊!!!
“此身早就许给了与我互为青梅竹马的柳家青儿!再没有许给别人的理了!”
耳旁净是人声喧嚣,惹得程渺也不由得微微蹙了眉,伸手虚虚帮那个在自己身上睡的踏实的人掩了耳朵,抬头向发声之处看去,却只看见了段红绸,与一只正无措抓着红绸、指节攥的发青的手。
小青鸾不知何时从封霄阳发中飞了出来,借着自己的高度优势看清了情形,赶忙一个鹞子翻身连扑带摔的落到了封霄阳肩上,对着他一顿猛啄:“老大!老大!有情况啾!小老大要被抓走了啾!”
程渺本想挡上几下,可听见那从小青鸾口中说出的话,瞬间便明白了情势,余光瞥见柳青儿正左看右看、在找什么人一般往这边走,脸色瞬间便有些不好。
封霄阳本就是装睡,小青鸾却不知情,下了死力,啄的他不得不放弃装睡的想法,半睁着眼睛将叽叽喳喳的小鸟抓入手中,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呵欠,没好气道:“……没看见我正睡着吗?闹什么呢这是。”
小青鸾急的直啄他的手:“小老大都要被抓走了啾,老大你不担心吗啾?”
在它眼里,李致典与封霄阳的关系像是父子,怎么会有孩子走丢、父亲无动于衷的事儿呢?
封霄阳不耐烦地咂了咂嘴,虽已心知肚明了眼前的场景,却仍装出副茫然无知的样子来,撑着程渺的肩拱起了些身子,远远一望,惊讶道:“嗯?我那蠢徒弟今天是得了什么机缘,居然会被一群人抬着往台上送?”
同时暗道,今儿这市中心,真是来对了。
原书中曾经有过与公主彩楼招亲相关的内容,道是当朝公主不耐宫中寂寞,择了吉日登上高楼,说要彩楼招亲,可那解了她红绸、被定为驸马的人却是相当不给面子的在皇上面前拒绝了公主,公主受此打击,便去了那一袭红妆,重新披上战甲,搞了另一场比武招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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