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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鱼魔尊,在线救人(解初一)


况且封霄阳再怎么能耐,毕竟处于情期之中,修为被压制的仅有万分之一,或许有成功击败的可能,甚至还可以将这炉鼎之体收入囊中!
一瞬之间,许多魔人心中便有了许多旁的盘算,目光也更加肆意起来。
封霄阳自然注意到了那些不善的目光,却是连一丝注意都懒得给,赤眸定在眼前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斗篷人身上,微勾了唇:“果然是你。我原以为煽动二十一军便算结束,怎么连极渊都动了?你倒是当真心狠。”
斗篷人小幅度的动了动,像是点了点头:“不劳魔尊费心,我是来赴约的。”
他慢慢抬手,无数道无形的利刃便逼上了封霄阳的脖颈:“你该还债了。”
封霄阳能察觉到脖颈上那气刃的锋锐,却是毫无惧意,甚至主动站起身来,斜提了夜虹,一阶一阶缓步走下高台,停在斗篷人面前,轻声道:“我反悔了。”
话音未落,夜虹便骤然出鞘、直奔斗篷人而去!
与此同时,封霄阳脚下猛地一蹬,借着斗篷人下意识躲避的机会,直直冲入人群之中,顿时便是一阵慌乱喊叫与厮杀之声。
程渺并不知道外间究竟是怎样的惨烈场景,也不知那个魔息全失的魔人究竟有没有逃出这险象丛生的层层重围,只在周身经脉恢复的剧痛中听见外间杂声逐渐远去,以及封霄阳与那斗篷人双双压低了声音的一句对话。
“值得么?”斗篷人的声音中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无奈,“连信香都放出来当筹码,你真是……”
封霄阳则是低笑一声,反问道:“你不是都看见了么?”
斗篷人便不再说话。
程渺并不懂他们在说的究竟是什么,却也能从这短短的几句话中听出一股惊涛骇浪的味道来,像是有什么对他而言会翻天覆地的大事,就隐藏在这短短的几句话中。
可他实在没有力气去想、去考虑了。
周身的剧痛彻底将他吞没,沉入虚无之中。
作者有话说:
封霄阳,一款日常把自己折腾的半死不活的强制爱魔尊(摇头)(叹息)(背手离去)

程渺再遇见封霄阳的时候,是自那魔宫中逃脱而出的第三月。
那在魔人控制下成了茧的锁链变成了他的最后一层防护,居然是在乱飞的术法和战场之中将他全须全尾的保了下来,甚至还送到了魔界边界去。
程渺醒来意识到自己身在何方、望着自己手上那如灰土般消散而去的锁链时,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该是个怎样的心情。
封霄阳到底是救了他一命。
不,甚至还不止这些——无论是玉生胎,还是炉鼎之体,都是于他人而言珍稀至极的东西。
那个魔人似乎是不知道该如何对人好,索性将自己身上最珍贵的东西一股脑都给了出去。
他伤他辱他,偏偏又在最后流露出了几分真情,确实如他所言一般,将那些东西尽数奉还了。
可他到底还是魔人,还是那个手下有着万千杀孽的魔尊,还是那个挑起仙魔大战的罪人。
他程渺再昏头,也不会昏到怜惜这样一个孽障。
程渺如是想着,极力忽略心底那挥之不去的一丝犹豫。
他运气不错,在被送到边界的第七日等到了一个背着重剑的少年,身旁跟着一位穿着异族衣装的少女,肩头还趴着一条白色的小蛇。
少年只远远扫了他一眼便要走,少女却是在望见他的面容后眼前一亮,在一番死缠烂打之后,少女终于眉开眼笑、一蹦一跳的到了他的面前,不顾身后少年的黑脸,一把拉起他的手:“小哥自己一个人走?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呀?”
程渺被她的自来熟弄得有些茫然,下意识不留痕迹的避开少女的手,犹豫半晌,还是点了头。
他如今修为尚未修复,只身一人行走在魔界边缘,还不知会出上什么岔子。
这二人他看着脸生,那少女肩上的小蛇他倒还是认识的,是某个隐世宗门中历代相传的灵兽。想来有如此灵兽相伴,若是碰上了危险,安全度也能提高不少。
“诶?”少女眨着眼睛,像是有些意外的样子,“小哥不会说话吗?”
程渺点了点头,算作默认。
他虽恢复了说话的能力,可毕竟许久未曾练习,说出一句连贯的话都艰难,装作哑巴,正好可以避开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少女面上露出一丝可惜之色,旋即又很快消失,相当自来熟的引着他跟上了少年,一路上叽叽喳喳的像只小百灵鸟,不过半个时辰,就竹筒倒豆子般将自己与少年的境况说了个干净。
少年名叫李致典,凡间出身,是遇上了道大机缘才侥幸来到魔界,而少女则是蛊宗出身,名为云雾遥,此番前来,是要寻她那几年前进入魔界后便杳无音讯的胞兄。两人已在魔界边界呆了数月,并未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又见魔界有了些内乱的苗头,遂打算调转方向,回到修真界去接收少年那一道机缘。
程渺听到此处,不由得皱了眉,在少女为他准备的字板上写下疑问:两界不是正处于战火之中么?怎会容许你二人出来历练?
云雾遥噗嗤一笑:“小哥你这是哪个年代的消息?大战早在十年前就停啦,魔尊把那个冷冰冰的仙尊关进了魔宫,就再也没有出来挑起什么事过,据说两界连停战协议都签了呢。小哥你看起来呆呆的,怎么消息也这么不及时?”
大战停了?
封霄阳对程渺用过术法,将他那张脸掩饰了七分,霜落也掩了灵光,虽瞧起来仍是个俊朗剑修,却没了曾经的绝色。
他听的怔住,心中猛地一空,只觉得自己过往那许多的怨恨都没了源头,在胸腔中突突乱窜,涨的生疼。
那魔人为何从未对他说过这些?
程渺心中一时百味杂□□寻了个借口将云雾遥打发了,却没漏看李致典在听到少女话音时脸上一瞬掠过的思索之色,微微皱了眉。
这少年看来不是个好相与的,等到了修真界,一定要寻个机会避开他。
可到了修真界后,又该到何方去呢?
两界早已停战,他这个虚怀剑尊也就剩了当吉祥物的价值。况且又是经脉碎裂、修为全无,偏偏占着个魔尊道侣的名头,在三生石上刻过名号。虚怀剑尊的名声早已坏透了,只怕他那虚怀宗,也不一定会再要他。
程渺从来不曾忘记,八年前结契大典时,他师父闻鹤才那张凉薄至极的脸,以及那句“从此你与虚怀宗再无瓜葛”的话。
天下之大,竟是没有一个他能去的地方。
他分明是从镣铐中挣脱出来,却好像是只被剪断了绳的风筝,飘飘荡荡的不知该去向何处。
程渺决定暂时不去想。
云雾遥是个自来熟且心软的,一路边走边逛,半捡半救的帮了不少小精怪,也让程渺第一次见识到了蛊宗那只存在于口口相传的精妙医术。
他并不觉得这样的行为有什么不好,便也没有像李致典一样出言劝阻,直到某一天,云雾遥在赶路途中途经的一片辽阔草原边上,捡到了一个遍体鳞伤、血迹斑斑的人。
那人伤的很重,两条腿自膝盖以下都不知到了什么地方去,左手碎的只剩了几根白骨,用辨不出颜色的布条绑上了块断的看不出模样的金属,身躯上满是凶险至极的伤口,唯有右手还算完好,紧紧攥着按在胸前,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蜷缩的姿态,似乎在护着什么宝贵的东西。
即便伤成了这个样子,他还是在云雾遥走近的瞬间,下意识的举起了左臂,勉力发出一道已经微不足道的刀芒,而后被云雾遥毫不留情的敲晕过去。
程渺本是想要过去帮忙的,却在看见那道熟悉无比的微弱刀芒后僵在了原地。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会以这种方式再次遇见封霄阳。
凶险至极、望而生畏的伤痕几乎遍布了封霄阳周身,云雾遥一边医一边抽气,待到将封霄阳收拾出个大概的模样,整个人都显得憔悴了不少,有些无奈的碎碎念:“怎么能把自己作践成这个样子呢?明明是绝代……”
最后两个字被她自动消了音,却没有逃过程渺与李致典的耳朵,程渺在眨眼的间隙中瞥了一眼李致典的面色,正巧捕捉到那一瞬的兴味与深深的忌惮,顿时心中一个咯噔。
封霄阳终于是被从一团血污布条中收拾出了些人样,却显得更不像个活物了。
他瞎了一双眼,断了两条腿,已然看不出任何与曾经那个狂妄魔尊的相似点,仅剩的右手里在昏迷中死死攥着,云雾遥使了全身力气,也没能掏出他那手里的东西,索性不再去管。
云雾遥虽喜欢捡人喜欢医人,却不是个喜欢照顾人的,确认了封霄阳的状况已然稳定后便将他推给了李致典照料,李致典与程渺对视一眼,相当干脆的将这份责任再次拱手让了人。
程渺站在门前犹豫了半晌,而后果断坚决的走了人,三天后云雾遥路过小院,发觉自己好不容易救好的人被饿的气息奄奄、有了出气没进气,勃然大怒,强压着程渺进了门,义正言辞的告诉他,若是再这样蛇蝎心肠,便不再与他一起同行。
此处距离修真界尚有一段路程,程渺的丹田还在重新构建当中,如今是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凡人,只得遂了云雾遥的意,不大情愿的照料起封霄阳来,勉强维持在个让他不至于饿死的地步。
他照顾的相当敷衍,封霄阳却像是石缝中的一丝青草,只要有一滴露水便能扎根抽芽,竟是在程渺这种缩衣减食、恨不得他马上断气的“照料”中相当顽强的一日日好了起来。
程渺有些后悔自己的多此一举——魔人的生命力坚韧的像是打不死的小强,只要少自己作死都能活过来,何必需要他的照顾。
李致典与云雾遥在边界的一座小城落了脚,说是要收拾一些情报再做打算,程渺自然没有异议,只是有些莫名的烦躁挥之不去。
第七日的时候,封霄阳便有了些动静;第二十一日的时候,封霄阳躺在床上,感受着程渺不甚温柔的照料,忽的出了声:“你是谁?”
声音沙的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一遍,哑的像是鸭子叫。
程渺的手顿了下,伸出手来在他仍然握紧的右手背上写:路人。
“好一个路人。”封霄阳似乎是想笑的,却被抑制不住的咳嗽打断,再接上自己的话时,本就毫无生气的声音里更是没了多少活人气,“你为什么要救我呢?”
程渺皱着眉写:不是我救的,有人看你可怜把你就回来了,我代为照料。
魔人低低嗯了声,听起来像是笑,却又疲惫苍凉的厉害。
他的眼睛已然全瞎了,躺在榻上下意识寻找着阳光的方向,最终找到了床边的火盆,下意识抬手挡了下自以为的阳光,低声问:“几时了?”
封霄阳便不再说话。
程渺望着他那副毫无生气的模样,一时间竟有些苦涩的新奇。
这个魔人在他面前永远是活蹦乱跳、无时无刻不想着怎么作妖的,他还真从来没见过封霄阳如此狼狈、奄奄一息的模样。
却也并没有料想中的那么快意。
李致典与云雾遥出了门,却是许久未归,程渺在院落中等了三日,终是忍不住出门询问,便得知了一个二人一同被卷入秘境、不知何时才能归来的消息,与云雾遥提前留下的、装满了灵石银钱的乾坤袋。
程渺带着乾坤袋回到院中,望着已经能慢慢坐起身来的封霄阳,迟疑半晌,决定再等待一段时间。
又过了半月,二人依旧音信全无,封霄阳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多半,甚至会在不经意间不受控制的散发出信香来。程渺终于是避无可避、逃无可逃的被推到了他逃避了半月、必须要做出的那个选择面前来。
他做出决定的那天,是一个相当明媚的春日,桃花长得满山遍野,一片耀眼的水红。
程渺把封霄阳背在背上,有些艰难的向着山林进发。
如今的封霄阳并不重,程渺的身体却也不比从前,走几步便要喘,封霄阳便在他停下的间隙问他:“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程渺把额前的汗擦了,在他绕在自己胸前的手臂上写:他们说要去前面会合。
封霄阳将下巴垫在他肩头,低低笑了下:“好,哑巴公子。”
两人在山林中艰难前行,封霄阳似是觉得有些太过冷清,忽的又出了声:“你想听我讲个故事么?”
程渺忙着清除前路上的障碍,又要装出一副哑巴样,自然没法答他,便留着封霄阳一个人自娱自乐。
“从前有个傻子,喜欢上了一个他永远也得不到的人,用了百般心思终于是求了来,傻子满心欢喜,决定一定要好好待他。”
封霄阳咳嗽几声,低笑道:“然后他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爱,也不知道什么叫‘好好待’,却是知道怕,就更不愿意放那个人走,怕的疯癫了。”
“后来这个傻子有一天要死了,终于脑子清醒了些,决定放走那个可怜的人。”他有些自嘲的轻哼了声,“那个人有什么错呢?他只是不喜欢他罢了。”
程渺用沉默作答。
封霄阳却好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滔滔不绝的继续了下去:“这个故事不太好对吧?没关系,我再给你讲一个。”
“从前有个疯子,他一直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东西,于是就一直为了想起那件东西努力活着,不停的去他以为的、可能有自己忘记的东西的地方寻找。”
“他不记得自己忘的到底是什么,只知道那东西于他而言非常重要,却怎么找也找不见,还落了一身的伤疤。”
“他最后决定忘记。可忘川水效力太差,孟婆汤分量太轻,他怎么都忘不掉,最后索性选择了化骨池。化骨池销魂化骨,这个疯子在里面待了九九八十一日,周身的骨肉伤痕全部化了个干净,只留下眼下一道伤痕,怎么也消不掉。”
“疯子抓了个仙人来,得知自己斩过情丝,却从来不记得自己哪里有过这样一段情,便索性化了魔纹,将那整道伤痕遮了。”
“魔纹浮现的瞬间,疯子觉得心头一重又一轻,明明没有什么变化,他却隐隐觉得,好像有什么一直陪伴着自己的东西,终于失望、终于无望,终于离开了自己。”
“他直到很多年后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魔人的笑声很哑,“原来他自以为丢掉的东西,从来就等在他的身边。”
“疯子去找了,又像从前一样拼了一身的伤、滚了满身的泥,却只找到了零星几点那东西存在的痕迹,与几片留存的遗物。”
“他却看不见那东西的样子,只能靠摸索确认它的模样。”
程渺微微垂了眸,看见封霄阳那只始终紧攥着的手缓缓松开了些,露出一枚满是裂痕、已经不会发出响声的铃铛。
似乎是铜的。
封霄阳慢慢悠悠晃着手,似乎想听听那铜铃的响声,却是一点声音也没有,颇觉无趣,便又在山林虫鸣中开了口:“这个故事听来也很不好对不对?我再给你讲最后一个。”
“这最后一个故事啊,是一个瞎子的。”
“瞎子从前有一个喜欢的人,后来那个人死了,但是瞎子一直不知道,一直在世界上找那个自己喜欢的人。”
“后来他遇到了一个修士,瞎子偷偷摸过,那个修士和自己喜欢的人,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
“‘可那怎么可能呢?’这个瞎子想,‘世界上怎么会存在有这么像的两个人?’”
“瞎子喜欢的人是个凡人,修士却是个修士,他们哪怕是长得一模一样,也不可能有任何的关系。”
“可是瞎子不信邪,瞎子决定跟在修士身边,搞清楚他为什么长了这样的一张脸。”
“瞎子花了几十年,终于确认了——修士不是凡人的转世,更不可能与凡人有任何的交集。”
“瞎子的几十年白花了,所以他开始没有原因的痛恨那个修士,恨他为什么和自己的爱人长得那么像,恨他为什么就可以好好的活在世上,恨自己为什么找不到自己的爱人。”
“他把那个修士囚禁起来,打断腿、割下舌、剜去眼,连魂魄都想拉出来折磨一遭,后来玩够了,便把那个可怜的修士放走了。”
“后来这个瞎子终于有了一个机会,能看清楚自己的爱人和那个修士。他终于清楚了,也终于疯魔了。”
“原来他的爱人,是修士沉睡中离体而出、浑浑噩噩,不知为何去了凡间投胎的魂魄。”
“原来他一直以来痛恨的、折磨的,乃至于憎恶的,居然是自己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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