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礼见状,这才知道自己被耍了:“沈!曜!!!”
沉礼气得也顾不上什么矜持优雅,追着沈曜打。
马在一旁幽幽地打了声响鼻,自己开始寻草吃。
两人回去之后,给这匹马取名叫奔霄。沉礼对家里新加入的小伙伴很上心,特意端来水给他喝,还跟沈曜说要给奔霄搭个棚子。
下午沈曜就拖回来很多木材,沉礼问:“这是给奔霄搭草棚用的?”
“那个先放一放,我想先给自己做一把弓。”沈曜取了根木材,翻来覆去地看着。“外面的弓太贵了,我还是自己做吧。”
沉礼听到这话一怔,不知为何,突然有点心疼沈曜。
他需要弓箭来为武举考试做准备,却舍不得花钱买,宁愿自己做。可对自己,他买书案、买肉菜、买簪子,向来大方。他忽然有些后悔,将一张好弓送给了陈泊屿。
陈泊屿走的是科举的路子,射箭对他来说只是偶尔的消遣而已。他只是偶然得了这张弓,觉得放自己这里也是无用,于是便送给了陈泊屿。
其实陈泊屿,怎会缺区区这样一张弓呢?早知如此,还不如留给沈曜,他更需要。
沉礼有些想给沈曜买一张,但又怕他不要。
翌日,沈曜出门去订木箭,沉礼一个人待在家。他没有想到,陈泊屿会在这个时候找上来。
沉礼牵着奔霄出去吃草回来,就看到一个小厮在他家院子门口探头探脑的。沉礼脚步慢了下来,看见不远处停放的马车,立即就知道来人是谁了。
“大、大公子……”小厮看见他有些无措。
沉礼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让开,堵在我家门前干嘛?别挡路!”说着他推开院门,牵着奔霄进了院子。
陈泊屿从马车上下来,唤了他一声:“礼哥儿?”
沉礼没有搭理他。
“礼哥儿,可以和我聊一会儿吗?我有话想跟你说,礼哥儿?”陈泊屿伸长了脖子,殷切地看着他。
沉礼安顿好了奔霄,才走到了门口,皱着眉不解地问:“你想说什么?”
小厮见状,先一步退下了。
“礼哥儿……”陈泊屿望着沉礼欲言又止,眼里又是愧疚又是凄风苦雨,“你过得,还好吗?”
沉礼只觉得荒唐,都到现在了何必来问他过得好不好。
“如你所见,我很好。”沉礼冷漠地道。
“礼哥儿,你别这样,我也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我实在无能为力。”陈泊屿伤心道。
沉礼眉毛皱得更深,让他眉间那颗红痣越发惹眼:“所以你希望我对你什么态度?我已经嫁人了,你不该找上门来,按我们俩的关系,最好是老死不相往来,也免得旁人说些闲话。”
陈泊屿顿了顿,关切地问:“我听说,你跟伯府闹翻了?”
沉礼冷笑了一声,“听沉梦说的吧?是,没错,以后我不再是伯府的人,跟你跟她都没有任何关系,所以请你们以后不要再来烦我。”
陈泊屿着急地道:“礼哥儿,我和梦姐儿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家里人希望,我娶伯府的姑娘。”
沉礼心头一痛,抿了抿唇道:“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我想说,这非我所愿,我心中爱慕的一直是你。”陈泊屿深情款款地望着他道。
沉礼咬着牙,眼眶微微湿润:“这话……要是在我没有成亲之前说,我还可以听一听。现在,你还觉得合适么?”
陈泊屿难过地低着头,握着拳道:“是我无用,护不住你。礼哥儿,你没有做错什么,你要恨,便恨我罢。”
“其实我一直想来找你,但又不敢。我怕看见你,我会忍不住扔下一切带你走。我怕看到你过得不好,又怕看到你过得好。你的夫君跟我说,叫我不要再来打搅你,我也在想,是不是自己的出现会影响到你。”
“但是上次灯会偶遇,让我明白一件事。”陈泊屿抬起头凝望着沉礼,“礼哥儿,你心里还有我对吗?就像我心里还有你一样。”
沉礼鼻端涌上一股酸楚,眼圈泛红,一眨眼似乎就能落下泪来。
“你不会的。”他轻声道,“我了解你,你不可能扔下一切带我走,我也从没有这样奢望过。”
“很讽刺啊陈泊屿,即使是在我最孤独无助的时候,我都没有期盼过你能救我,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陈泊屿看着沉礼,神情忧伤又不解。
“我原来也不知道,但是现在我知道了。”沉礼说,“你从来都不是我的依靠,我和你之间的缘分,仅此而已。所以不要再提那些过去了,你是娶沉梦也好,还是娶公主也罢,都与我无关。我现在只想清清静静地过日子,再也不要卷进高官贵族之间那些弯弯绕绕了。”
陈泊屿听到这话,神情黯淡了下来,不再说话。
“你我都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你也不要挣扎了,回去吧。”沉礼道。
陈泊屿萧瑟地转身,背影寂寥无比。
沉礼想到什么,忽然又叫住了他:“等等。”
陈泊屿回转身,眼神中有了些期待。只听沉礼道:“我送你的那张弓,你能还给我吗?”
“……”陈泊屿表情空白了一瞬,似是有些不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沉礼难堪地咬了咬唇,自己送出去的东西又要回来,他也觉得很没面子。但是沈曜是真的需要这把弓,就他们家现在这个条件,还顾虑什么面子不面子的。
“你肯定也不缺那一把弓,再说你现在都准备谈婚论嫁了,继续留着那张弓也不合适,反正迟早是要扔掉的,不如还给我,你说呢?”沉礼语速飞快地说道,仿佛这样能少些羞耻。
陈泊屿抿了抿唇,“……我知道了,我回头叫人给你送过来。”
听到他的保证,沉礼这才松了口气,第一反应是开心,沈曜的弓有着落了。
“礼哥儿,虽然我们……缘分已尽,但仁义还在,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尽可来找我。”陈泊屿想来想去,还是跟沉礼说了这样一番话。其实他的潜在意思是,如果沈曜对他不好,来找他他可以帮忙。
“谢谢,我知道了。”沉礼是不会去找他的,但口头上还是可以礼貌地接一下。
陈泊屿上了马车,悠悠地离开了这片伤心之地,沉礼也转身回了小宅子,没有多留。
他们都没有发现,院子的拐角处站着个人,一直望着他们交谈完,看着他们道别分开。
这个人就是沈曜。
陈泊屿——这个人不算是个完全的坏人,只是脑子有些不清醒。白月光都已经嫁人了,还来玩什么心意相通的这一套。证明对方心中还爱着自己,又有什么意义呢?满足自己的成就感吗?还是想对方跟他发展出一段婚外情?
若是沉礼真照他说的那样,和他继续牵扯在一起,事情说不定还真会发展成这样。
古代人的恩怨情仇比现代人还理不清,为家族利益联姻、近亲结亲、三妻四妾、养外室、逛秦楼楚馆,男人们可以选择的更多,面对的诱惑也更大。
一些文人雅士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还自诩风流多情。以为对弱势的小姑娘、小哥儿嘘寒问暖便是怜惜,殊不知自己的行为,会给他人带来多大的麻烦。
幸好沉礼还算有足够的判断力,知道和陈泊屿不可能便不想多来往。只可惜在原来的世界中,他的夫君不是沈曜,没有相信和理解他,而是用最狠毒最下流的话语侮辱了他,又对他拳打脚踢。
最后沉礼,是被他殴打后重伤不治而死的。
陈泊屿一直想救他,但却间接害死了他。虽然沉礼,直到死都没有怪过他。
伯府小哥儿(十二)
之后, 陈泊屿果然如约送回了那张弓。沉礼矜持地将弓赠给了沈曜,眼神里隐隐藏着期盼。
沈曜沉默地将弓拿在手里试了试,反应很平淡。
沉礼笑容敛了敛, “怎么了, 你不喜欢吗?”
“不,我很喜欢。”弓是好弓, 整体赤金打造, 拿在手里十分有分量,弓弦用鹿筋制作而成,很有韧性。一般力量不够的人, 可能要拉开这把弓都很困难,但对于沈曜这样力气大的人来说, 比普通弓箭要更趁手。
他确实很喜欢。
“其实,我昨天看到你和陈泊屿了。”沈曜迟疑地说道。
沉礼脸色突然煞白, 他抿紧嘴唇, 低声道:“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沈曜叹道:“他来的事情,你可以跟我说的, 不用瞒着我。”
沉礼忽然被惹炸了毛, 咄咄逼人地道:“你觉得我是故意在瞒着你和他来往?你怀疑我?”
沈曜愣了一下,“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因为这张弓之前送给了陈泊屿,所以你不喜欢,你嫌弃对吗?”沉礼看上去非常激动, 眼睛里都闪出了泪花, 还想把沈曜手里的弓箭给夺过来, “你不要就还给我!”
沈曜敏锐地觉得,他不是在说这把弓箭, 而是在说他自己。
他躲过了沉礼的手,放下弓箭将沉礼搂进怀里紧紧地抱住,低声道:“你先冷静点,听我说。”
沉礼抽噎了一声,一想到沈曜心里可能已经误会了他和陈泊屿,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躁动的情绪。连他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他为何这么的不安。只是觉得很委屈、很难过。
“乖了,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清楚得很。”沈曜温柔地抚着沉礼的发,充满信任的态度令沉礼心中平顺了些。
“我说出这件事,不是为了质问你,也不是为了跟你吵架。”沈曜看着他道,“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知道这把弓箭是怎么来的,我也知道你为我做了什么,我很感激你能为我着想,替我要来这把弓箭,我会好好用它的。”
“所以说,以后陈泊屿的事情你也可以跟我说,我不会怀疑你,你可以相信我,我们之间应当没有秘密。我不希望,你因为怕我介意,就一个人将所有的事情都积压在心中,那不是我想看到的。”
沈曜的话,令沉礼又感动又有些无所适从,他不禁眼巴巴地问:“……你说的这些,是你的真心话吗?不是说来哄我的吧?”
沈曜太好了,好得他有点不敢相信。他担心沈曜只是为了照顾他的情绪,才故作大度、故作理解,其实心里还是介意。
沈曜轻轻一笑,“你觉得你夫君,是这么不明事理的人吗?我虽然没读过书,但我会看人。我认定了你,自然会全心全意地相信你。再说你是我夫郎,你肯定没错,就算有错,那肯定也是别人的错。”
沉礼被他逗得破涕为笑,又觉得这样没面子,便继续装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靠这张嘴,哄过不少姑娘吧?”
沈曜诧异地瞪大眼睛:“冤枉啊,我哪有?”
“你少糊弄我,成亲之前我早就调查得一清二楚了。你之前是秦楼楚馆的常客,我说得对不对?”以前没觉得如何,现在想起来沉礼不知为何特别生气。
沈曜见他这模样,慢慢勾起了唇角:“你这么介意,是不是醋了?”
沉礼登时面色绯红,神色肉眼可见的慌乱:“你别转移话题!”
沈曜呵呵笑着搂紧他的腰,一把将他抱了起来。沈曜和他鼻尖对着鼻尖,轻声问道:“之前说的事,你想得怎么样了?”
“……”沉礼红着脸偏过头,“我还没想好。”
“我觉得你想好了。”沈曜不让他躲,脸跟着他一起转,就是要和他贴在一起。
“我今晚去你房里睡好不好?”沈曜在他耳边轻声蛊惑。
沉礼耳根更红,胸口好似揣了头小鹿,“……你别来!”
沈曜这样的二流子,当然是就来就要来。
当天夜里,沉礼没能拒绝得了他,又让土匪抢占了他半张床。
沈曜体温高,肌肉硬邦邦的,沉礼嫌得很。他还非要抱着自己,让沉礼想要把他赶回去睡。沈曜见他精神这么好,既然睡不着那就一起做做运动吧,累了自然就睡得着了。
沉礼反抗无用,被耗尽体力陷入了沉沉的梦乡,后半夜终于老实了,即使被沈曜抱在怀里也没有任何挣扎,还无意识地用脸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睡姿。
习惯这是一件需要过程的事,沉礼多年来习惯了自己一个人睡,忽然身侧多了个人抱着他,他肯定不习惯。不过在这种事情上,沈曜可不会那么善解人意,一定会让他习惯为止。
有了弓之后,沈曜更加刻苦地练习射箭。光射箭就要考平射、步射和骑射,平射之前沈曜已经在靶场练习过了,接下来侧重的是练习步射和骑射。
其实武举的考核目的就是为了选拔军事人才,所以“射”和“御”是很重要的。沈曜为了锻炼自己的这两项,时常会骑上马带着弓箭进山打猎。
山上打猎的猎户,对他都眼熟了,知道他住哪儿、叫什么、家里又是什么情况。
村子里的人聚在一起就喜欢说这些家长里短的,沈曜和他夫郎刚搬过来的时候,就引起过周边住户的注意了。关于沉礼的一些闲言碎语,他们也听到了一些。
伯府公子低嫁给一个混混流氓——这事儿到哪儿都新鲜,他们自然也逃不过八卦一嘴。
因为这对夫夫俩情况特殊,且沈曜那个人又长得凶,在外头的名声也不好听,所以搬过来这么久,他们没去拜访过邻居,邻居也刻意绕着他们家走。
但沈曜进山打猎,时常会碰到村里的人。村里的人见着他了,回去就会跟自家人当闲话说,那谁谁今天又来了,打了只兔儿,箭法贼好了。
不管怎么样,引人注目的人到哪儿都引人注目。
沈曜没在意过那些村民,但是那些村民却把他的动向摸得清清楚楚。
连他打了几只猎物、回家赶着给夫郎做饭、想考武举的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武举?一个赌场打手出身的地痞流氓,想考武举?不少酸溜溜的男人都嗤之以鼻。
虽然武举报考的门槛低,但一般的平头老百姓还是有自知之明。没有学过武艺、不会骑马、不会射箭、力气不大、身材瘦削,他们早就被一堵无形的墙给堵在了外面,甚至都不会去做能考上武举的梦。
他们也认命了,不是他们不行,是他们没这条件。吃都吃不饱,哪儿有力气举得起铁、拉得开弓?弓箭和马这种玩意儿,那都是家里有闲钱的人才买得起的,尤其是马,谁家若是有一头,那绝对算村中富户。
男人们本来已安于现状,这种时候,若是身边突然出现一个本来还不如自己的人,真通过武举考试逆天改命,他们心里肯定是不平衡的。
即使沈曜身材高大勇猛,箭法也不赖,但他们就是固执地在心中认为,他铁定考不上,他们心中,也是这样希望的。
女人们、哥儿们听到沈曜每日进山打猎还要回去给夫郎做饭,嫉妒的则是坐享清福的沉礼。以前只知道伯府公子落难的凤凰不如鸡,被逼着嫁给了一个无赖,谁不是抱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怜悯之心在背后唏嘘不已。
他们之中有些人还暗搓搓地想着,伯府公子又怎样,嫁了人照样日子过得凄惨,甚至还比不上他们呢。
但是现在,他们又换了一种说法,看似自嘲实为挖苦讽刺地道:“哎哟~有些人就是不一样,生来就命好,都嫁人了还有人心甘情愿伺候他一日三餐,每天在家揣着手什么事都不做,饭给送到嘴边,张张口就行了。我们可不行,我们就是天生劳碌的命,可没这么金贵。做到死还得吃挂落、受埋怨、还讨不着好,你看看,人和人真是不一样啊。”
沉礼也是突然间意识到,往常跟他们之间并无来往的邻居,不知为何忽然对他“亲近”了起来。看见他站在院子里,就和他唠两句嗑。
“这马棚是你家夫君搭的吧?哎哟你家夫君真能干。”
“吃饭了没有?今天吃什么菜呢?你家做饭是你做还是你夫君做啊?”
“你夫君做饭啊,你夫君怎么对你这么好哇?哎哟,真是羡慕死人了。不过也确实,你长得好看,你夫君肯定心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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