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认,隋易此人的心理素质和脸皮厚度都远超一般人,明明都死到临头了竟然还妄想再唬人一把。
齐钺轻易就看穿了此人的虚张声势,心里越发确定了,这人十有八九还是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不由得恨得牙根痒痒,“行啊,只要你现在能说出我叫什么,我就郑重地向你道歉!”
隋易见吓唬不住他,慌了两秒,但很快就又镇定了下来,开始气势汹汹地倒打一耙,“好哇,这事你还好意思主动提?!行,我承认,我是不知道你叫什么,但这能赖我么?你压根就没跟我说过!亏我还一心一意地拿你当亲兄弟待呢,你可倒好,这都当了半年的好兄弟了,你竟然连你叫啥都不愿意告诉我!你就说,这事有没有你的责任吧!”只从气势上来看的话,隋易可占情理了呢。
齐钺被他气得差点噎死过去,冷笑两声,“好!好!好!隋易,你赖我没告诉过你?刚认识你那阵我就告诉过你五次了!你到底哪一回放在心上了?!你还口口声声兄弟呢,你心里压根就没我的位置!”
“不可能!你不可能告诉过我这么多次,不然的话我早就记住了。”隋易梗着个脖不承认,他也确实一点印象都没有。
齐钺总算是明白那个女生为啥要泼那个男生了,现下他也想泼!粗喘了两口气才硬生生地忍住了,扭头就走,懒得跟这个没心的人废话了!
“哎,你别走嘛,有话好好说不行?我也没说不承认我的错误嘛,只要你答应不生气了我就道歉,行不行啊?”隋易在背后喊他,没喊住,还隐约觉着这个情景和对话都怪熟悉的,好像刚刚才发生过。
隋易苦恼地挠挠头,又见自己也成了被围观的对象,吓得忙灰溜溜地躬身跑了。
所以说,这人啊,就不能幸灾乐祸,不然很容易乐极生悲啊;同时还是要谨慎吃瓜,不然很容易引火上身啊。
有进店晚的,看热闹只看了一半,觉得不过瘾,就问到了服务员那里,“哎,刚才啥情况呀?你们店里怎么这么多吵架的?”
那女服务员也是个爱看热闹、爱乱嗑CP的,打一开始就注意到那俩帅气出挑的男生了,就开始兴奋地叽叽喳喳地说:“嗐,我跟你说,刚才可有意思了。先是有对小情侣在那吵架,俩人都处了半年了,男的还是记错了女的名字里的一个字,俩人就吵起来了,还摔了我们店里一个水壶!那对帅哥兄弟就坐在一旁吃瓜看热闹,看着看着,其中一个帅哥发现另一个帅哥竟然也叫不出他的名字。人家那对情侣还只是记错了一个字,这位帅哥可好,愣是连他兄弟姓啥都不知道,俩人也都处了半年了,还睡过一个被窝呢!然后俩人就也吵起来了,吵得不可开交,不过俩帅哥素质倒是挺高,他们既没泼水,也没摔茶壶……”
第二十一章
隋易费力地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远远跟在齐钺身后,还不忘摸出手机赶紧给王斌打了个电话。
“喂,瘦猴啊,十万火急啊,快帮哥哥一把……”隋易苦哈哈地说。
隋易在他们这帮兄弟们面前总是一副吊儿郎当、不慌不忙的模样,王斌就没见他急过,一听这急吼吼的语气还以为他出啥事了,忙摩拳擦掌地说:“易哥这是咋滴了?!你别急,咱要办谁?你只管指示!”
“嗐!不办人,我就是想问问你,睡我上铺的那个兄弟叫啥来着?就咱揍郭华的时候正好叫他给撞见了,就那个兄弟,高高瘦瘦的,挺白净的那个……”隋易刻意压低了声音,生怕叫前面的齐钺听到再更生气。
“不是吧?易哥,你火急火燎地给我打个电话就为这事啊?”电话那头的王斌不屑地切了一声。
“真的!特急,那哥们儿嫌我不知道他叫啥,恼了我了,彻底不搭理我了。”隋易急得嘴里都快起泡了。
“嘿!易哥你这也真够可以的啊,都跟人家上下铺睡半年了,还愣是不知道人家叫啥啊?”王斌也被他逗乐呵了。
“别磨叽了,他到底叫啥?!”隋易气得直跳脚。
“齐钺嘛。”王斌悠哉游哉地说:“人家在咱学校多有名啊,连校长都三天两头的找他喝茶谈心,我估摸着叫不出他名字来的合学校也就你一个。你也别嫌人家跟你急,这要换我我也得跟你急……哎,说起这个,易哥你肯定知道我叫啥的吧?”
隋易沉默了两秒。
这回换电话那头的王斌气得跳脚了,“我去!隋易!你不是吧?!你真不知道我叫啥啊!你给我滚过来!我他妈的跟你没完……”
隋易“啪”地就挂断了电话,心说你快边儿上凉快去吧,你爱叫啥就叫啥,等老子先哄好了这一个再说!
隋易撵上齐钺,堆起一脸的谄笑,巴巴地往人家眼皮子底下凑。齐钺往东他往东,齐钺往西他往西,跟围着人摇着尾巴团团转圈的小狗似的,特别绊脚!
齐钺被他整得没脾气了,站定,微撅着嘴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隋易见终于有发言机会了,忙给自己开脱,“嘿嘿,兄弟,你也知道的嘛,我转学过来得晚,和咱班里的人都不大熟嘛。”
这人竟然还知道给自己找借口!而且这话里话外的潜台词分明就是,我跟班里的人都不熟,那我不认识你也很正常嘛!
隋易不说这话还好,这一说让齐钺心中的火气又多冒了两丈,接着一声不吭地闷头就走。
“哎哟喂!兄弟!大家都是兄弟嘛,我记得你这个人不就行了嘛,根本就不用知道你的名字。再说了,我那么多兄弟,我总共也没几个能叫得上号嘛。”
得,这回齐钺脚底下步步生风,走得更快了。
隋易追了半天也追不上,无奈,只得在他背后大声说:“你等等我行不行,累死了,这么多东西,也不知道帮我拿点。”
齐钺果然住了脚步,硬逼着自己冷静了冷静,又掉头回去,去拿他手上的东西。
隋易却又紧紧抓着不撒手了,耍赖道:“你先打包票你不生我气了,我就给你。”
齐钺见夺不过来,气得又要走。
隋易叹口气,“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给你给你。”让他帮忙拿了一半。
隋易拿的东西少了,也逐渐能跟上他的步伐了,跟着他并排着走,小心地觑着他的脸色,“哥们儿跟你承认错误行不行啊?我错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记不住你的名字。我保证,我以后都记住你的名字了,记一辈子,成不成啊,齐钺?”说着,用肩膀轻轻撞了他肩膀一下。
齐钺心脏也被撞得轻轻一颤。
隋易见这招似乎奏效,一个劲儿地撞起他来没完了,“齐钺,齐钺,齐钺钺,你最好了,心胸最宽广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原谅哥哥这一回吧……”
齐钺终于憋不住,被他撞得破了功,轻轻笑了出来。
隋易这才放下了心,长吐了一口气,嘴又开始欠了起来,“不是我说你啊兄弟,你这也太难哄了,比我以前的女朋友们还难哄呢。以前对她们,我可是只哄三分钟的,到了你这……”隋易说着低头看了眼表,“我足足哄了有三十分钟!我这都给你掐着表呢……”
不得不说,隋易这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功夫也算练得炉火纯青了。齐钺瞬间又想到了这个花心大萝卜之前都谈过十几个了,牙根也跟着酸倒一片,朝着他冷哼了一声,鼻孔里喷喷凉气,走了。
隋易挠挠头,怪莫名其妙的,不知道怎么又惹着他了。唉,得,谁叫他摊上了个这么小气又任性的兄弟呢,那还能怎么办啊,接着哄呗。
隋易一路上伏低做小、低声下气地讨好巴结着齐钺,好容易才让他的脸色稍微好看了点。
二人刚走到校门口,隋易就眼瞧着不远处的一个女人挪不开眼了。
那女人看着也就约莫三十来岁的年纪,高挑的身材,及腰的波浪长发,穿着打扮分外时髦。脸蛋也好看,白净脸颊,眉眼精致,顾盼流转间尽是说不尽的风情。
“哎,齐钺,快瞧快瞧,前方十点钟方向有个美女哎。”隋易捣了齐钺一胳膊肘,眼定定地看着那女人。
也不怪隋易看了挪不开眼,这个女人怎么说呢,太有味道了,浑身上下透着股子说不出的媚气,很能吸引男人眼球的那种。
那女人也注意到了他们,看着他们的眼光似乎迫切了起来,踩着细高跟急急地往这边走了几步。
齐钺其实早就注意到那人了,脸色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煞白起来,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掐住了咽喉,叫他窒息得喘不动气。
看着那女人朝他们过来,齐钺无比迫切地拽着隋易就走。
“哎?慢点慢点,我衣服都被你扯开了……”隋易被他拽得一趔趄。
“齐钺。”那女人轻唤了一声,在离他四五米远的距离站住了,似乎是危惧着什么不敢上前。
齐钺浑身紧绷着,一股即将灭顶的恐惧从那个女人的声音中传来,钻进他的身子里,漫遍他的全身,叫他脑海里恐惧得只剩了一片空白。
齐钺汗津津的手牢牢抓着隋易的手腕,想从他身上攫取一点逃跑的力气,更想将他远远地带离自己龌龊。
“哎,齐钺,那女人好像在叫你。”隋易被他这反应惊着了,脱口而出,“她是你妈妈吗?”
隋易这一问句其实毫无根据,他之所以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只是单纯地觉着俩人有那么几分相似,除此之外,便没有其他任何的第二层含义了。却不知,他这一句话,对齐钺而言无异于灭顶之灾。
齐钺猛地顿住了脚步,缓缓地放开了他的手,就在这一刻,他放弃挣扎了。
哪里就瞒得住呢?齐钺绝望地想,只要这个女人不肯放过自己,总有一天闲话会传到他耳朵里,或是不用别人说,他自己就能发现端倪。这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这些年,齐钺总是刻意地远着所有人,不去想别人知道或是不知道,他总是怀了一份自欺欺人的侥幸,仿佛只要自己假装别人不知道,那别人就是真的不知道。
多么可笑啊?
可若是真的都不知道的话,那为什么就连校长找他谈话的时候,也会有意或者无意地鼓励他一句“英雄不问出处”呢?
第二十二章
其实齐钺从未奢望过要招惹隋易,自己配不配的另说,退一万步讲,就算真有一天隋易被鹰啄瞎了眼,被猪油蒙了心,瞧得上自己了,齐钺也绝不敢迈出这一步去。
他本就出生在一条歧路上,一路磕磕绊绊的走来,不知道吃尽了多少冷眼与嘲弄,至今仍未看到一点光明大道的影子,他又怎么敢再冥顽不灵地选择另一条歧路呢?
齐钺忽然就想通了,早让他看明白也好,等他看明白了,嫌恶了自己,也就彻底断了自己不该有的念想了。
齐钺冲着隋易勉强挤出一个苍白的笑来,温和地说:“你先回去吧,我过会儿就回去了。”
隋易本来瞧着他的脸色有点担心,但顾虑到他可能有什么事是不想让自己知道,也不想过多的探究别人的私事,便看脸色的走了。
齐钺看着隋易走远了,痛苦地闭了闭眼,才转脸看向那个女人,“有事?”
“钺钺,刚才那个是你的朋友吗?真好,就是应该要多认识些朋友,我……我给你做了点点心,你拿去和你朋友分一分……”那女人卑微地笑着,忙向他凑近了些,说话间就要把手里的一直紧攥的两个纸袋往他手里塞。
齐钺一抬手躲开了,“别碰我,我嫌脏。”
“我……钺钺,你别这样说我,你这样我也会难过啊……”那女人红了眼眶。
齐钺看着她这幅样子就犯恶心,更觉得可笑,“你到底想要什么呢?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你自己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就非得拽着我下水吗?”
“你别这样说话……我……我没想怎么样,我……我就是想你了,我来看看你……”那女人忙揩揩眼,近乎哀求地说:“马上就要过年了,跟妈妈……不是不是,对不起对不起,我说错话了……你跟我回家过年吧?”
“你到底还要我说多少遍啊?!”齐钺心中的委屈和怒火再也压抑不住,声音也不受控制地拔高了,“我早就和你没关系了!我没妈!更没有家!到底还要我怎么样,你才肯放过我?!你真的想要我这条命吗?那我还给你就是了啊。”
“钺钺,你别这样……都是妈……我不好,可你别说这样的话…燙淉…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可我再不好,再不对,也是……也是你的妈妈啊……”
“妈妈?”齐钺觉得实在可笑,猩红着眼笑了出来,低低地,仿佛耳语般地,“可是谁家的妈妈会天天出去卖啊?还他妈的卖到他儿子同学身上?你觉得我同学会怎么看我?你说我为什么从小到大都没朋友?这两个字你又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呢?”
“钺钺……我……我不知道……对不起,对不起……”齐静已经哭得躬了身,说不出话来。
“是你自己选择了被千人骑万人压,这条路也是你心甘情愿选的,没人逼你,既然当了婊子就别再想着立牌坊了,真的很没意思。”齐钺已经恢复了冷静,冷冷地看着她,目光厌恶地犹如是在看一只臭虫。
齐静一句话也吐不出,只知道弓着身子哭,哀痛得差点昏厥过去,看齐钺要走,还是战战兢兢地举了举手里攥湿了的纸袋。
“不用了,我怕得脏病。”齐钺只扔下这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隋易这人虽然面上看起来混不吝的,但实际上很会看人脸色,在这点上,很有可能是随了他那个官场上惯会察言观色、八面玲珑的好老子,打小就从骨头缝里带着的,无师自通。
比如说现在吧,隋易很明显地就能察觉出,上铺大兄弟自打见了那个女人后就情绪不对劲,更准确地说,是非常不对劲。
隋易一开始只是单纯的以为他是碰着什么事了,心情不好,还给他逗乐子,想哄他开心来着。
哄了大半天,隋易才发现,这大兄弟好像不光是心里装着事,更像是在刻意的疏远自己。
不管隋易和他说啥,他就只会“嗯、好的、不用、谢谢”,多一个字都不肯赏给隋易。
隋易还好脾气地安慰自己,这大兄弟只是心情不好,等他心情好了就行了。
结果这都一整天了,齐钺仍是拉长着个脸一副生人莫近的模样。隋易想帮他一块打工,也被他义正严辞地拒绝了。就连隋易特意跑出去给他买的饭,他也只是说句“谢谢,不用”,连看也不看,宁愿自己吃泡面。
直到这时,隋易才彻底明白过来,自己不是因为这个臭小子心情不好被波及连坐了,而是被他非常有针对性地故意针对了!
而且看齐钺这副架势,他这不是单纯地要拒人千里之外了,简直是恨不能拒隋易于万里之外,与他天人永隔、老死不相往来了才好。虽然这在隋易看来很没道理,很莫名其妙!
隋易也不是个爱上赶着的人,拿热脸贴冷屁股贴个一次两次的还行,多了隋易这热脸也变得凉嗖嗖的了,火气也噌噌地直往上冒,小爷我还不伺候了!
想是这样想,隋易还是很伤心,明明前一秒俩人还好的恨不能穿一条裤子,怎么能眨眼工夫就不搭理人了呢?这人真跟个渣男似的,说变就变!
如此在心里把齐钺给狠狠数落了一通,隋易就气哄哄地蹬着他的小破自行车,投奔瘦猴那个死胖子去了。
当然了,这次隋易很机灵,去投奔死胖子之前,先给另一个叫不上名的兄弟打了电话,问清楚了死胖子的大名。
这样,隋易轻易就打赢了这场有准备之仗,三秒钟就把王斌那个死胖子给哄好了。
王斌热情甚至受宠若惊地收留了他。
王斌爸妈也和王斌一样,都是非常热情厚道的大胖子,一看到隋易就稀罕得不要不要的,待他比待自己的亲儿子还亲。
隋易也很有些自来熟,一点都不跟人见外,直接拿王斌的爸妈当爸妈,拿王斌的被窝当自个儿的被窝,就差一脚把王斌踹出去自己鸠占鹊巢了。
隋易就这样悠哉悠哉地在王斌家待了两天,一直待到了除夕这天,待得都有点乐不思蜀,甚至想着这个年也干脆在他家里过了算了。
除夕这天,隋易也跟着王斌一家忙得不亦乐乎,跟着帮忙贴窗花、包水饺啥的,他不仅不觉着累,反而在这里找到了一点家的滋味。
看着手边一个个包好的圆滚滚水饺,隋易忽然又想起了上铺大兄弟,他回家过年了吗?不会还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窝在宿舍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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