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调的音色配合着惊悚的内容让他前方的学生猛打了个摆子，绷着后背不动声色地往前蹭了半步，差点没贴到前边人的后背上。
监考官抹了把脸，当他在开玩笑，没忍住，笑了起来：“你倒是很会概括！我说的是整座考场将接入量子战斗系统，你们在里头受的伤带不出来，但是能感觉到疼！失去行动能力的人会被监考官拎出来，同时会观察你们是否有作弊行为，听懂了吗？”
他问话并不是为了得到回答，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重新吸引到他身上之后，就开始继续讲述规则：
“本次考试的时间是两天一夜，禁止使用体内改造攻击装置，你们所有生存所需要的物资都会在量子考场中得到。每隔固定时间会有无人飞机投放装备或物资，地点不定。”
“每个人手上会装备特殊手环，它能检测你的身体状态，然后散发信号互相影响进行实时分数累计，淘汰一人积三分，会有考官对学生全场的表现进行专业倾向打分。”
“当考场中只剩下最后十人时，考试结束。”
监考官想了想，又提醒道：“考场中遍布隐蔽摄像头，当你需要私人空间时，摁下手环上的蓝色按钮，你会得到五分钟的隐私时间，不被摄像头捕捉到。但是注意，这个功能每次必须间隔两小时使用。”
第一中央学校的入学测试简称I.T.O考试，不仅意味着你能否成为学校的正式学生，还意味着你的一切将要送到所有势力部队面前评估。
很多军校生所受到的第一次关注，往往来源于ITO考试。
那些摄像头就是确保每位考生的所有实力能够清晰、全面且彻底暴露出来的眼睛。
季珩余光里观察到，路息野的手轻轻在手环上的蓝色按钮上点了点，样子像是若有所思。
季珩也看了自己的手环一眼，通体透明，内部嵌着的信号发射器正一闪一闪，让季珩想起了鎏火星盗团去植入微型控制器时，黑医生夹着的那枚一闪一闪的微型芯片。
日头越来越辣，许多考生头上开始冒出汗珠，在一众被晒红的人群里，季珩的脸依旧白得近乎透明。但他能感到自己体内的控温系统疯狂运作，耳朵里恍惚能听到能量急速流转不歇的声音。
他预感不好，照这样下去，他很快就会饿，对物资的需求量也要比常人多。
得提前想个办法——
下一秒，氛围骤然一变，因为监考官拿出通讯器看了看时间，对那边说：“科技组准备，考试现在开始，将于考生入场一分钟后开始计分……”霎时，林地场周围的所有屏障瞬间消弭，整座考场边缘呈现非常科幻的蓝紫色，像宇宙中静谧危险的黑洞。
监考官举起手，向所有考生打了个“出发”的手势。
季珩前后左右的人像屁股后头有鬼在追一样转眼冲了出去，踏进发着光的边缘就即刻消失，随机出现在考场的任意角落。
这种随机性让组队变得稍微有点儿困难，但也不是彻底断绝了抱团的可能……
季珩当机立断，往背后一伸手：“拉好我。”
等了两秒，他的手心空空如也。
季珩：“？”
他转过头，看见三个人正你挤我我挤你，互相打眼色，就是没人敢过来牵上这队长戴着黑皮手套的手。
“别让我觉得叫上你们是错误的选择。”
季珩冷笑一声，掀起眼皮直勾勾看着他们，依旧伸着手。在如此排山倒海的威压之下，关之奕终于咽了咽口水，轻轻地握上季珩手腕：“队长，你别嫌弃……”
其实季珩离那种肌肉虬结让人望而生畏的样子差的很远，本身长相是相反的精致好看，就是这人身上着实有点生人勿近的气质，让关之奕心里停不下地担忧，自己这么一握，会不会被对方反过来把手掰折。
季珩压根儿懒得跟他们废话，感觉人握好以后一抻胳膊，拉着一串人窜进了量子考场。
再睁开眼，季珩看到了白花花的天花板，周围异常单调，环视一圈，只有地板、地板上的撬棍、墙和窗户，窗外是绵延的林野，剩下能感受到的就是背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的背包。
量子战斗系统将所有踏入考场范围的学生转换成反物质能量态，确保所有攻击不落到实体，同时也能快速增添早就准备好的能量物品。
像这个背包，显然就是学校发的开局物资。
季珩甩开关之奕的手，迅速进入状态：“所有人，清点物资，医疗用品交给关之奕，金琰记住所有物资数，实时报告。”
背包里只有两瓶水、一卷绷带和一张地图，可以说是穷得可怜。
打开地图，上面标了大致的分配点，林地里散布着星星点点的小厂房和集装箱，分别设置了许多集中物资中心，中间是一个大型湖泊。
西奥多手指点点中间：“头儿，这湖泊为什么还标了物资点？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物资点在湖下，”季珩扫了一眼就明白这其中布置的主意，“占了中间这么显眼的地方，最终战只会在这里发生。我们要注意考场里可能出现的潜水设备。”
季珩探出窗看了一眼太阳，又靠树影子对比了一下所处的位置，确认了他们现在正在南偏西的散点。
一般来说，在人数众多的考核前期，想要稳，只有一字是第一要义——“苟”。
所有人都知道苟，但要如何苟出技巧、苟出风采、苟到最后，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如果能苟着放冷箭，那就更好不过了。
但季珩不喜欢。
他垂下眼睛沉思半秒，不自觉摩挲自己的后颈，这是他惯常思考的动作。
转眼，他的手就点上了西南方的大型物资点——交通工具露天充能站。
“走充能点，那儿肯定还有交通工具，我们可以在时间上更胜一步。第一要务是找到武器和物资……”
季珩正面无表情说着指令，却突然停下了。因为他听到，有两个脚步声悉悉索索地往这边过来。
季珩安静地转身，举起手冲所有人比了一个手势：遇敌，埋伏。
门外的侦查生竭力放轻脚步，聚精会神地盯着矗立在树林中的Z字套房。身后的战术指挥生平行跟在他的后方，密切关注着侦查生的眼色。
他们特意找了不容易起冲突的散区，就想避免开局冲突，苟一苟。
无人、无人、无人……很好，继续行进……推开门，没有动静，应该是间空房……
侦查生仔仔细细看了一圈儿，快活地回头报告：“没人！我就说哪能刚开局在野点撞人，那也太倒霉了……”
“哦？是吗？”
一声冰凉清透又毫无起伏的问句之后，一根撬棍猛地从上方向他头顶袭来。
侦查生的眼睛惊恐瞪大，肾上腺素极限飙高，一声撕心裂肺的“快退——”还没出口，就被砸碎在了喉咙口。
侦查生软软地倒在了门前，门外的战术指挥生瞬间反应过来，转头要跑，却被树上迅疾扑下来的三个人摁在地上，一人摁腿、一人摁手，一人干脆利落地抱着脖子丝滑收放。
又软了一个。
所有人立刻听到上空的播报声：
【网络电子与情报侦查学院预选-林可-已淘汰】
【战术指挥学院预选-艾尔文·布朗-已淘汰】
战术指挥生身上翻到了压缩饼干，那边的金琰报了新物资数，比了个拇指过来：“跟你做队友真的……你的敏锐度是这个。”
量子考场上所有血液被置换成了粉红色，季珩摘下手套，擦去溅射到侧颈上粉红色的小液滴，转身没找到垃圾桶，只好塞进地上侦查生的裤兜里。
他取下侦查生身上装有200发弾链的M3866轻机枪抛给西奥多，站直身板，流畅舒展了一下刚刚靠核心力量撑在天花板和墙壁交接直角的四肢，像大猫一样伸了个懒腰，说：“通报这么高调，不太好吧。”
关之奕轻声附和：“对啊，不太好吧？”
西奥多点头：“多打击别人啊。”
金琰：“啧，跟游戏似的，有没有击杀数成就？”
季珩是个基底是战斗仿生人的小怪物，所有的战时反应不知道要比这些还没入学的普通预选军校生高了几个次元。
而另外的后勤生、医疗生和动力生毫不夸张地说，完全能当半个战斗生用。
想要苟着……未免也太憋屈了。
他们搜过房，背上所有物资，直奔西南充能点。
开局不到十分钟，一圈四个恶人的手环全都闪了绿光，“嘀”地加了分。
第15章 非酋露出疲惫的微笑
ITO考试是多方组织共同关注的考试，当然包括了联邦中央，当然包括了一堆在考场里找自己儿子、同事儿子，看自己儿子丢人、看同事儿子丢人的中央长官们。
谁家孩子赢得荣誉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从孩子身上找到他们老子的缺点，狠狠嘲笑一通，才能体现集体看直播的快乐之处。
——这就是军部长官们私下的交际美学。
异常离奇。
“这个是谁家孩子啊，”一向话多得让同僚想掐他脖子的路上将施施然开团，“身板真挺肃正，就是为什么看见对面怀里抱着冲锋枪要打我上了的手势呢？想用身体堵枪口，真是大无畏。”
“是你教的他手势知识吧，老欧？”
欧阳中将知道他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他还是忍不住像以往那样拍桌，忍不了：“我他妈的姓欧阳，不姓欧！到底要说多少遍？！”
路上将转过头，又面向另一位女士：“昨天于准将是不是说对自己家白衣天使也很有信心？我有些眼花，是刚刚那个把队友的手包得像一块钱三个窝窝头的医疗生吗？”
于准将：“……滚你的窝窝头，我看你哪天走在路上都得被人用麻袋套头。”
路上将礼貌地回：“感谢厚爱，但还是不必了。”
“亲爱的加里，你亲戚的……”
“好了不用说了，”加里上校麻木地回答，“我看见他把枪拆坏了，回来就狠狠地揍。”
路上将满意颔首，愉快招惹了一圈，贴心地治好了老朋友们的低血压之后，老朋友们不乐意了。
他们眼睛里冒着火星，仔仔细细的盯着大荧屏，誓要找出路上将家那个小兔崽子。
欧阳中将眼都盯酸了，不甘心道：“诶你说奇了怪了，我怎么找半天都没看见路息野呢？”
大荧屏被分成了大大小小的314块，但对于这些风里来血里去的军部长官们来说，注意到每个屏幕里的动向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徐中将说：“我倒是找到徐麾那小子了，正猫着呢，但他身边没看见路息野。”
于准将的红唇勾起冷笑：“估计是得了他爹的真传吧，每次一到这种多人混战场合里，抓到他的影子比登天还难，你根本不知道他是在什么地方偷偷盯着你呢。”
曾经被模拟战场里突然飞来的子弹爆了头的加里上校呵呵道：“我呸，老阴比。”
“这怎么能说是阴呢，”路上将笑眯眯的脸仿佛能跟路息野虚空叠上，“这是战术。”
他轻飘飘地扫了一眼某块非常安静的屏幕，那里长着几棵高大的乔木，正随风轻轻摇摆树叶。
这里处于比较狭窄的交通要塞，是一个必须排队经过，且周围障碍物很多，必须小心防备的地段。
路息野正蛰伏在乔木高高的树顶上，无声无息，缴来的通讯耳机里传来徐麾的声音：“东边儿三个，一人持霰''弹''枪，剩下两个手里拿着电棍和长剑。”
“收到，”路息野低声回复，“苏了了准备，在第一声枪响之后迅速缴械。”
排成一长溜的三人组合走来了，他们打领头的那个不停往路旁的灌木里瞄准，秉持着可错杀也绝不放过的原则时不时放一枪，一路上砰砰啪啪，死人都得被吵活过来。
路息野的瞄准镜正缓慢移动，中央的准心牢牢地钉死在领头人的额头正中。
他的眼睛着实非常作弊，这次考试禁了所有体内攻击装置，但属于被动功能的改造眼睛还能用，路息野目光回转之间，世界就变成了温度的颜色，所有人都逃不开他的眼睛。
他那双澄金色的眼睛，配备了温感功能。
就在对方的前锋即将瞄到苏了了所在的灌木丛时，等待良久的路息野轻轻扣下了扳机。
粉红的血花炸裂而出，合格的猎手凭借耐心一枪爆头。
“找到了找到了在这儿呢！”感官灵敏的士官们立刻捕捉到路息野的动向，无语得不行。
在好几双眼睛的关注和几张嘴“被反杀被反杀被反杀”的诅咒下，苏了了像猎豹一样冲了出去，一脚踢飞霰''弹''枪，躲过横切而来的长剑刃锋，劈砍夺下电棍，甜美地笑了笑：“同学，我帮你醒醒神吧？”
片刻后，两个人翻着白眼、痉挛抽搐着倒在了地上。
虽然苏了了长得像个可爱后勤生，但她切切实实是个拔尖的战斗生。
队里的动力计算生撒了欢，冲出去收缴物资，一边报告了路息野枪里的子弹数和通讯耳机的剩余电量，一边兴高采烈地举起一枚黑黝黝的便携手''雷：“路哥！我们发了！！！不仅收了把霰''弹''枪，还捡到了颗雷！！！”
他们这队一路上简直非得可以，遇到的物资包里头最多有把小刀，破矿泉水和吃的东西反倒每次都有。
但他们也吃不了那么多啊！！！
路息野颠了颠那颗雷，也笑起来：“走，带着战利品转点！前往古镇遗迹，那儿也许能找到潜水设备和过夜物资。路上注意隐蔽，看看能不能打劫点武器。”
“稳，这指挥风格太稳了，”考场外的加里上校喃喃道，“而且你儿子看起来比你当年的孤狼做派能干多了。”
“这孩子心里鬼主意多着呢，”路上将指了指另一块儿屏幕，“我倒挺喜欢一些小同学张扬锐利的风格。”
那块屏幕里，两辆四座能源汽车咆哮而过，精制车轮在地上摩擦出深刻的轮印，车身迷彩涂装，棱角嵌着的供能槽闪闪发亮，车顶上坐着一位战术指挥生和一位动力计算生。
那是季珩和金琰。
他们头戴头盔，身上穿着黑色的高级防弹衣，手上各自拎了一把通用机枪，兜里鼓鼓囊囊，弾链从里面挤出一角，好险没掉出来；
不仅手上有枪，背后还背着几把，从冲锋枪、卡''宾''枪到狙击枪应有尽有，富得流油，看着就让人眼红。
最可恨的是，左边车顶上的战术指挥生竟然嘴里叼着一片压缩饼干，一边拿机枪扫射，一边小口小口地啃食，简直，简直是超越教科书级别的目中无人！！！
如果季珩知道自己被这样想，他……当然不会觉得如何。
他只是饿了。
在他刚刚说自己能量消耗得很快，所以需要实时补充食物，并不小心对着三人磨了磨牙之后，其他三个比季珩自己还关心他吃没吃东西。
“求求队长你带在嘴里吧，该吃了！”这是季珩坚持要上车顶之后关之奕剧烈的反应。
季珩感应到没人再敢瞄他，都躲起来了之后，咽下所有饼干，向天开了一枪，差点没把躲起来的人吓得耳鸣。
此刻，所有观看着这一幕的人在屏幕外同时辨认他的嘴型：
“所有人听着，”他目光浅淡，没有固定的落点，精致漂亮的五官被光影浅罩着，像索命的死神。他好像不觉得自己在说着多么狂妄的狠话，依旧面无表情，
“我队的最终目标只会是地图正中的湖底区域，潜水设备大部分肯定会出现在古镇遗迹。你们也看到了我的装备，到时候我们到了地方，会把那里翻得干干净净。”
“——你们最好在我们之前到。”
徐中将被惊着了：“他这是……什么意思？太大胆了吧？”
于准将托着下巴笑了起来：“我知道，这个小同学是不耐烦了，他想把所有人圈进古镇遗迹，捞个盆满钵满。真是少年意气，一往无前啊。”
“别人又不可能不去，不然就是赌生存率了……这是阳谋，”加里上校突然反应过来：“诶，古镇遗迹？那不是跟路息野一个目的地？他们会不会撞上？”
欧阳中将爽朗地笑起来：“这小子，我喜欢！最好把路息野给干掉！他叫什么名字？”
“你们这些不上星网的过时老家伙，”路上将笑着又暗中踩了他们一脚，“小同学叫季珩，早跟我儿子打过一架了。”
季珩从车顶翻回车座，让金琰也下来，要求开车的西奥多和关之奕把车速开到最快，直到耗尽能量。
车子快到飙出残影，这种究极移动靶别说瞄准了，连车里的人长什么样都看不见，周围的狙击手只能咬着牙，恨恨地看着能量车扬长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