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做什么?!”
虎贲军冷笑:“这里是司徒署中大夫的府邸,你是中大夫么?一个小小的国人,也敢住在这种府邸?滚出去滚出去!君上有令,令国人白醴,立刻搬出司徒署的府邸,不得有误!”
虎贲军将白醴的东西从府邸里一样一样扔出来,也不管是不是摔坏,还有府中的小妾、侍女和管事儿,一股脑全都赶出来。
小妾听说白醴已然变成了寺人,又失去了官职,哪里还会侍奉他,早就打好了包袱走人,管事儿却没有地方可去,哭诉道:“家主,这可怎么办啊家主!丞相竟如此绝情么?竟不给家主您求一求情!”
“白清玉!!!”白醴恶狠狠的道:“我根本就是养了一头白眼狼,早知如此,就让他和他那个短命的娘亲一起死了,也比现在强上百倍!”
“还有……”白醴浑身发抖的道:“还有那个梁羡!!”
“家主,家主轻声啊……”管事儿小声道:“若是被旁人听到,您直呼君上的大名,还不知怎么被编排呢!”
白醴诅咒道:“黄口小儿,我要令他不得好死!!!”
“家主……”管事儿偷偷摸摸的道:“其实有一件事,小臣早就想与家主说了,只是这件事情,没有证据。”
“说!”
管事儿低声道:“昔日里小臣还在宫中做寺人,曾经听几个寺人私底下戏说,说……原本的太子羡,也就是如今的君上,其实乃是双性之体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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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白醴惊讶:“竟有此事?”
“是啊!”管事儿道:“不男不女, 有违天常,天理不容啊!只是当年先君只有这么一个子嗣,因此秘而不宣, 将此事隐藏起来。”
白醴道:“如此惊天之事, 若是公之于众,必然能让梁羡那个黄口小儿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可有什么证据?”
“这……”管事儿道:“小臣也只是听说,先君一直想要儿子, 不得已立了梁羡为太子, 但留了后手,只要一有其他子嗣, 便会废黜梁羡这个太子, 因此……留下了一封移书。”
梁羡和闵谦之的情况差不多,闵谦之是闵氏找来冒名顶替嫡子的,闵氏的老宗主总觉得闵谦之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一定会心生异心, 所以留了后手,在自己临死之前留下了一封遗书, 可以揭穿闵谦之身份的遗书。
而梁国的先君, 留下了一封移书。不同于闵氏的老宗主,梁国先君的移书, 并非是死前留下的遗书。
梁国先君在立梁羡为太子之时,便留下了“保险”,就是这封移书,昭示了梁羡双性之体的身份,封存起来, 加以保密, 一旦之后他还有其他子嗣, 立刻便以此为借口,废了梁羡的太子之位。
但很是不巧,梁国先君一直没有任何子嗣,直到他死,也没有第二个儿子,因此梁国的国君落在了梁羡的头上,而这封移书一直封存,无人知晓。
管事儿道:“小臣只是听说了这封移书,但是一直没有找到,后来先君驾崩,宫中的寺人被遣散了一大部分,小臣这才有幸伏侍家主,不过……宗室之物,尤其是这般重要的移书,小臣私以为,多半会留底儿。”
“你的意思是……”白醴眯起眼睛,恶狠狠的道:“案卷署?”
“正是。”
但凡是宫中的移书,或者敕令,都有归档的地方,便是案卷署。国君所谓的圣旨,均是一式两份,一份归档,一份带出去宣读,如果宣读的圣旨找不到归档的案底,那么这份圣旨便是矫诏,是假的!
管事儿道:“此事事关机密,当时的寺人也全都被遣散,无人知晓,说不定……归档的案底,还在案卷署之内,只要能找到这份档子……”
白醴接口:“便是梁羡的死期!”
他说着,眼眸微动:“很快便是秋祭,秋祭乃是祈求风调雨顺的大日子,羣臣出席,百官与会,若是能在秋祭的祭奠之上,当着天下人的脸面,揭穿梁羡小儿的身份,看他还有什么脸面,做这个国君!”
白醴对管事儿道:“你去,不管用什么法子,务必将当年的留底儿翻出来。”
“是是!小臣敬诺!”
“还有白清玉!”白醴恶狠狠的道:“我养一条狗还会对我摇尾巴,还会对我吠两声,白清玉却反咬我一口!他不是与梁羡有那见不得人的勾当么?好啊,趁着你寻找移书归档之时,我便散播一些谣言,离间离间他们二人,看看他们还如何君臣和睦!你不让我活,我便与你鱼死网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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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羡惩治了白醴,也算是为白清玉报了仇,当然了,其实梁羡也是有私心的,谁让那个油腻的老男人总是缠着自己,也不照照镜子,到处恶心人。
朝中没有了白醴,大家谈论了两三日,很快恢复了正常,毕竟白醴也只是一个中大夫,大家议论最多的,便是他丞相之父的头衔罢了。
夏日虽然炎热,但已然进入了末端,很快便会立秋,每年立秋之日,梁国都会举行祭祀仪式,用牛羊韭来祭奠江山社稷,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秋祭与腊祭一样,都是浩大的庆典。
白清玉身为丞相,已然开始着手准备秋祭的事情。梁羡向来是个甩手掌柜,在路寝宫吃吃喝喝,等他吃饱了,擦了擦嘴巴,道:“嗯?丞相还没忙完么?”
虎贲军陛长姚司思守在路寝宫,回话道:“君上,秋祭大典便在下月,丞相此时应该是在政事堂,忙碌秋祭之事。”
“秋祭大典,”梁羡道:“孤险些忘了。”
他说着,站起身来,抖了抖袍子上的渣子,道:“孤去看看。”
姚司思立刻护卫着梁羡离开路寝宫太室,出了路门,往治朝的政事堂而去。
他一路往前走,便听到几个官员簇拥在一起聊天。
“听说了么?估摸着丞相快成婚了!”
“成婚?谁家的千金,这么好的福气,能被丞相这样的完人看中?”
“是啊,丞相完美无缺,翩翩君子,这是谁家的千金如此好福气?”
梁羡心中吐槽,完美无缺?白清玉的君子光环是太亮,闪瞎你们的眼睛了么?一个个都是睁眼瞎,白清玉分明又偏执,又孩子气,有的时候甚至鬼畜!
几个臣子还在聊天:“自然是当朝大司马姚铮的孙女,我大梁国第一才女文姚啊!”
“原是文姚?之前便听说文姚与丞相的佳话,看来是真的。”
“听说大司马的孙女生得窈窕端正,乃是鼎鼎有名的美女,才貌双全,不可多得啊!”
“如此佳人与丞相岂不是登对?”
梁羡堪堪穿来之时也听说过,据说文姚是白清玉心中的白月光,但后来梁羡赫然发现,白清玉他压根儿对女子没有感觉,因此文姚与白月光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梁羡不屑一顾,施施然的来到政事堂。
政事堂的户牖打开,从屋檐下经过,正巧听到有人在说话,可不就是大司马姚铮与他“未来的孙女婿”白清玉么?
姚铮虽上了年纪,但嗓门洪亮,底气十足,哈哈大笑起来,似乎说到了什么开怀的事情:“丞相青年才俊,老朽佩服佩服啊!”
白清玉拱手道:“大司马言重了,大司马辅佐三朝,才是我大梁国的扛鼎之臣,清玉不过小儿一个,怎么敢承受大司马如此赞许?”
“诶,不好如此自谦,”姚铮道:“小辈儿里面,老朽最是看中丞相,年轻一辈无出丞相,若是……”
他说到此处,有些迟疑,另有所指的道:“若是丞相能与老朽成为一家子人,那便再好也没有了!”
一家子人?
梁羡脚步一顿,便听到姚铮继续道:“丞相,老朽也不瞒你,今日老朽前来政事堂,除了与丞相碰一碰秋祭大典戍卫工作之外,还有一件私事……如今丞相已然到了成家的年纪,却迟迟没有婚配,不知心里可是有意中人?”
梁羡心说,他有啊,而且他的意中人万人之上,可了不得了。
不等白清玉回答,姚铮急火火的道:“老朽的孙女文儿,你也经常见面,如今文儿正在相看,想要迎娶文儿的人,真是踏破门槛,烦的老朽头疼不已,丞相与文儿素来亲近,她姊弟二人啊,从小便听你的,丞相若是有心,咱们两家不如结成姻亲之好,你若成了老朽的孙女婿,岂不是喜庆?”
梁羡虽不怎么在意,但心中还是有些酸溜溜的,这个白清玉,仗着自己好看,到处拈花惹草。
就在梁羡吃味儿,却不承认自己吃味儿之时,姚司思还在感叹着:“大父果然是想将姊姊许配给丞相啊。”
梁羡转头看他,姚司思继续道:“其实卑将以为,姊姊与丞相很是般配。”
“般配?”梁羡道:“何处般配?”
姚司思才是最懵懂的那个,至今猜不透梁羡与白清玉的干系,耿直的道:“姊姊与丞相,均是才貌双全。”
“呵呵,”梁羡道:“两个太聪明的人在一起,会打架的。”
他说罢,觉得不太对劲儿,孤也很明聪啊!
姚司思又道:“而且姊姊从小便敬慕丞相,若是能嫁给丞相,丞相岂不是便成为了我的姐夫?真是太好了!”
梁羡:“……”
姚司思欢喜的感叹着,便听到一声轻笑,转头一看,是冯巫!
冯巫一身梁国的官袍,衬托得他器宇轩昂,这些日子他并不经常用“眼”,气血将养的不错,看起来比之前“壮硕”了不少。
冯巫对梁羡拱手道:“拜见君上,君上,冯便将这个碍事儿的陛长带下去了。”
“碍事儿?”姚司思懵懂:“你说的是我么?”
冯巫点点头。
姚司思不干了:“我在履行陛长指责,护卫君上安全,如何碍事儿?你才是碍事。”
冯巫笑道:“看不懂脸色,岂不是碍事儿?”
姚司思道:“谁看不懂脸色?”
他不服气,冯巫却已经拉住他,道:“好了,走罢。”
“别、别拽我……”姚司思想要反抗,但是冯巫这些日子的确壮硕了不少,姚司思本就没有他气力大,如今更是无法比拟,很快被冯巫带走。
姚司思被带走,梁羡可算是松了口气,便听到白清玉的嗓音带着一丝丝愉悦的笑意,道:“大司马,白某可能要让大司马失望了。”
“这怎么说?”姚铮道。
白清玉笑道:“其实某白心中已有意中人,且这个意中人十足小心眼子,喜欢吃味儿,说不定此时便藏在什么地方……听墙根儿呢。”
梁羡一惊,他连忙身形一矮,直接蹲在户牖下面,白清玉发现我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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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诚人思思表示,我没有要搞事情哦!
梁羡蹲在户牖下面, 毫无国君形象,不,合该说是非常符合昏君形象。
梁羡细想, 谁小心眼子?谁爱吃味儿?我偏不, 不能让他发现我在这里偷听,于是猫着腰,小心翼翼的离开。
姚铮听白清玉这般说法, 虽觉得可惜, 但也没有法子,点点头道:“看来是老朽的孙女与丞相无缘, 但也无妨, 丞相心仪之人,不知是何方的神仙,若是有幸,老朽一定想要见一见!”
“其实, ”白清玉唇角露出温柔的微笑:“大司马早就见过了,且见过很多次。”
“哦?”姚铮更是好奇:“老朽识得?还是熟人?”
白清玉道:“时机未至, 还请允许晚辈卖一个关子。”
“好好好!”姚铮笑道:“等你觉得时机成熟, 一定要将此人引荐与老朽,便这般说定了!”
“一定。”
姚铮生性豁达爽快, 很快便离开了,等他一走,白清玉回头看了一眼户牖的方向,也离开了政事堂,追了出去。
梁羡来到湖边附近, 蹲在地上揪花, 嘴里叨念着:“你才小心眼子, 你全家都小心眼子……啊!”
他说着,惊呼一声,整个人突然腾空而起,竟被人从后背抱了起来,一把抵在假山石上。
梁羡定眼一看:“白清玉?”
白清玉轻笑:“让君上久等了。”
“谁等你?”梁羡道:“孤在赏花。”
白清玉看了一眼地上揪的乱七八糟的花瓣:“君上……雅兴不错?”
姚司思被冯巫带走,十足不服气,道:“你做什么,快放开我,我还要回去保护君上。”
冯巫无奈道:“君上现在忙得很,不需要你来保护。”
“忙?”姚司思道:“君上这些日子闲的很才对,倒是丞相,秋祭在即,丞相忙得紧。”
冯巫感叹:“你这傻孩子。”
姚司思梗着脖子到:“我……我今年已然过了十七,不是顽童了,你不许这般说我!”
冯巫忍不住被他逗笑了:“什么?姚陛长如此厉害。”
“自然。”
冯巫挑眉道:“那姚陛长可敢与冯去见识见识?”
“见识什么?”姚司思不解。
冯巫不回答,拉起他的手,带着他往花园的方向而去,姚司思一头雾水,跟着他往前走。
冯巫突然站定,道:“喏,见识罢,仔仔细细的看看。”
姚司思好奇的顺着冯巫所指的方向看过去,隔着大梁国的湖水,对面的假山附近有两个人影,亲密的叠在一起,正在激烈的热吻。
姚司思下意识捂住眼睛撇开头去,却忍不住怔愣的又看了一眼,震惊的道:“君、君上和丞相!?”
轰隆——姚司思仿佛听到了滚雷的声音,炸得他脑子里乱哄哄的。
“怎么,不般配?”冯巫反问。
“也、也不是……”姚司思喃喃的道:“君上是我见过,最好的君上了,而丞相……也是我见过最好的丞相,若是他们在一起,的确、的确是般配的,可我……”
姚司思垂下眼帘,失落的道:“可我失恋了……”
姚司思从梁羡那里学会“失恋”这个词语的时候,还不是很理解,今日陡然体会到了,心中空落落的。
冯巫挑眉,伸手搂住姚司思精瘦的细腰,一点点靠近他,压低声音在他耳畔道:“无妨,冯可是很会安慰人的,足以好生安慰姚陛长……”
自从那日姚铮过来找白清玉,也不知为何,大梁宫中都传遍了,说姚氏和白氏很快就会成就姻亲之好,传的有鼻子有眼,甚至连聘礼的多少,送了几个辎车都有模有样。
连日子都给定下来了,再传下去,白清玉或许已然有了两个儿子两个闺女也说不定!
梁羡虽不在意这些说辞,但传闻太过广泛,还是带来了一些麻烦,这对文姚的声誉也不是很好。
这日里文姚便进宫来,去寻白清玉,想要将这件事情当面说清楚,还是说清楚一些比较好。
姚司思有些魂不守舍,进入路寝宫之时,差点撞在柱子上。
“思思?”梁羡奇怪:“你这是怎么了?丢魂儿了?”
姚司思“啊?”了一声,自从那日里被冯巫拉着偷看了君上与丞相亲吻的场面,姚司思可算是开窍了,知道了梁羡与白清玉的干系。
姚司思心中纠结万千,还是道:“君上,卑将的阿姊进宫来了,应该是因着这些日子的传闻,去找丞相了,君上……不去看看么?”
他说着,连忙又道:“但是请君上放心,传闻都是假的,空穴来风,卑将也不知是谁这么闲极无聊,用阿姊的清白如此顽笑。”
梁羡道:“孤为何去看?不去。”
姚司思见他无所谓,惊讶的道:“君上当真不去?”
“不去。”梁羡笃定。
姚司思还想说些什么,梁羡突然道:“是了思思,孤突然想起来了,秋祭那日,孤想带上次你送给孤的那把宝剑,放在武库里了,你去给孤找来试试,如何?”
姚司思奇怪,武库?宝剑?武库在库门附近,要从这里穿过路门、应门和雉门,路途遥远,这一去一回,怎么也要良久。
姚司思还是拱手道:“敬诺,卑将这就去取来。”
他前脚一走,梁羡后脚立刻从席上蹦起来,快速往外跑去。
文姚过来见白清玉了,只不过并非是暗许终身,而是来对白清玉说清楚的。
文姚低声道:“丞相,其实文姚对丞相……”
她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白清玉笑了笑,道:“但说无妨罢。”
文姚这才一狠心道:“都怪文姚不识好歹,可是文姚对丞相还是兄长的孺慕之情,并无儿女私情,若是大父说了什么奇怪的话,还请丞相见谅。”
白清玉道:“大司马并未说什么奇怪的言辞,这些日子的风言风语,不过是市井流言,白某并未放在心上。”
文姚一听,狠狠松了一口气,笑道:“既然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