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夙惊讶道:“丞相?”
白清玉却仍旧下令:“即刻撤出峡谷。”
“是!”公孙夙也不废话,立刻朗声道:“全局听令,撤出峡谷!”
咔嚓……
“什么声音?”不等大部队后撤,峡谷发出奇怪的响声,仿佛野兽在怒吼一般。
“快看!落石!是落石!”
“当心!!”
公孙夙感觉被人一把扑下马背,眼前一黑,耳畔只听到“哐——”的巨响声,随即天摇地动,扑簌簌的碎石飞溅在自己身上。
冲过去扑倒公孙夙的正是淬火,淬火脸上被碎石划破,挂着几道血迹,道:“公孙,没事罢?”
“是狄人!!”
“有埋伏!”
“狄人在山顶!!!”
峡谷的山峰上,突然出现密密麻麻的人影,狄人掩藏在山顶,开凿了山石,峡谷本就狭窄,山石一落下来,瞬间堵死了他们的出路。
“杀——!!!”
山谷上的狄人从高处冲下来,扑向他们。
公孙夙从地上站起来,嗤的抽出佩剑,朗声道:“保护粮草,迎敌!!”
虎贲军们被山石“轰炸”,此时都有些狼狈不堪,山谷的退路还被堵死了,一时间慌乱无比,加之狄人士兵突然出现,更是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如今让虎贲军迎敌,他们连兵器都找不到。
虎贲军一个个慌乱的寻找自己掉落的兵器或者头盔,狄人士兵已然从下山谷,大喊着将他们包围。
“想跑?”一个狄人将领走过来,哈哈大笑道:“你们的退路已经被堵死,看你们还如何跑!”
公孙夙冷声道:“谁说我们想跑,我们周人的儿郎可不是懦夫!”
那狄人将领一点子也不害怕,反而笑得更是猖狂,道:“是么?可你们已然没什么机会了……”
他说罢,公孙夙突然感觉颈间一凉,似乎是兵刃搭在自己脖颈上的触觉,他不敢置信的回过头去,便看到淬火眯着眼睛,冷着一张毫无表情的脸面,平静的与他对视。
“淬火?!”公孙夙震惊不已:“你做什么?”
“做什么?”狄人将领抚掌道:“今日我泉虞国的大军可以在峡谷伏击你们,便是因着得到了你们周人押运粮草的地形图,你们周人自以为是的一举一动,全都在泉虞国的眼目之下!”
“这……这怎么可能?”公孙夙摇头,突然紧紧盯着淬火,不敢置信的道:“是你……?”
“无错!”狄人将领道:“正是淬火!忘了与你们引荐,这位淬火将军,可是我泉虞国王上忠心耿耿的奴仆!”
公孙夙浑身颤抖,架在他脖颈上的利刃几乎剖开他的皮肤,但是公孙夙完全不在乎,紧紧盯着淬火,眼珠充血赤红,睚眦尽裂的道:“你是细作?!”
————
“报——!!!”
虎贲军高举鸿翎急件,一路从皋门冲出,经过库门与雉门,守门士兵见到他手中的鸿翎急件,不需要任何手令,立刻打开城门,放行通过。
虎贲军一直跑到应门之中,虎贲军陛长姚司思站在治朝政事堂门口,将虎贲军拦住,那虎贲军单膝跪地,擎上鸿翎急件。
姚司思取了鸿翎,立刻转身进入政事堂,道:“君上,军报来了!”
梁羡坐在政事堂中,正在批看文书,招了招手:“呈上来。”
“敬诺。”
姚司思将鸿翎急件递给梁羡,梁羡拆开军报展阅,快速浏览了一遍,遂眯起眼目,脸色沉闷下来。
“君上,如何?”姚司思安耐不住,问道。
梁羡啪一声将鸿翎急件扣在案几上,冷冷的道:“押运粮草的队伍被狄人偷袭,全军……被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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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 政事堂的户牖上投影着烛火的剪影。
梁羡坐在政事堂的户牖之畔,天色已经暗下,宫门即将下钥, 梁羡一点子离开的打算亦没有。
他从案几下面将一只小竹筒拿出来, 那是日前冯巫被掳走之时,留下来的移书。
梁羡将移书拿出来,展开阅读, 翻到移书背面, 那背面赫然写着细作的名字……
——淬火!
梁羡对着烛火反复的看着移书上的名字,喃喃的道:“淬火……淬火……”
他说罢, 抬起头来, 幽幽的又道:“这个时辰,应该已然被狄人俘虏到营地了罢?”
————
“走!”
“快走!”
“别耍花样!”
泉虞国的士兵押解着白清玉、公孙夙和王都虎贲军,还有无数的粮草辎重,浩浩荡荡的通过峡谷, 七拐八拐上了旁边的山头,进入山中营地。
这一片多山, 山势复杂, 泉虞国的人竟然将自己的临时营地藏在山中,利用地势的掩护, 令人无法发觉。
白清玉被推搡着,面容平静,一点子也不见着恼,只是默默的观看着这一路的地形,将所有的标志性地标全都记在脑海中
反观公孙夙, 便有些沉不住气, 气恼道:“推什么推?!”
俘虏被押解入泉虞国的营地, 一直押解到树立着泉虞国牙旗的幕府营帐之中。
公孙夙堪堪一入营帐,立刻便炸了,怒吼道:“是你?!”
“哈哈哈哈!!”对方嚣张大笑,抚掌道:“呦,这不是公孙么?哦不不,以前你的叔父做国君,你可以称作公孙,但现在,你的叔父已经死了,你们的宿国,已经变成了孤的宿国,你凭什么还能称作公孙?”
那嚣张大笑之人,正是宿国的现任国君,也就是公孙夙的血仇之人。
公孙夙浑身颤抖,死死瞪着他:“你这个庸狗!不仅叛变我的叔父,你连天子也要叛变,你不得好死!!!”
宿国国君道:“这个天下,本就是有能者居之,这有何不妥?什么狗屁的周天子,不过是一个堪堪即位,不能服众的奶娃娃,王都又出现了周普之乱,一塌糊涂,孤为何要为这样没有能力的天子效力?还不如为泉虞天子效力,不是么?”
“狗屁!!”公孙夙唾弃:“你这个阴奉阳违的小人!”
他说着,冷笑着看向泉虞国的将领:“你们泉虞国的眼神似乎不好,与这样尖嘴巴的小人合作,可知道下场?他往日里巴结我的叔父,不过是企图叔父的侯爵之位,他后来巴结周王,不过是企图周王为他正是册封,如今好嘛,他又开始巴结你们泉虞国了,你自己想想看,他会不会第三次反咬你们一口?咬人已经成为了这种小人的习惯,你们与他合作,只能自取灭亡!”
“你说什么!?闭嘴!”宿国的国君似乎是怕泉虞国的将领听信了公孙夙的话,呵斥道:“一片胡言!将军,你可不要听信这毛头小儿的挑拨离间!快!快杀了他!对对,杀了他!”
宿国国君拔出佩剑,慌张的高高举起,面目狰狞,口中嘶喊着,冲着公孙夙的头顶劈去。
白清玉分明看到了,却又仿佛没看到,平静到了极点,也不打算阻拦。
当——!!
是金鸣之声,震耳欲聋。
“啊!”宿国国君惨叫一声,手中的佩剑被一股极大的力气格挡,反方向击飞出去。
宿国国君大吼:“是谁?!”
与此同时,便听到“踏踏踏”的脚步声,慢悠悠地走入了营帐之中。
公孙夙回头一看,不但没有半点子感激对方救下了自己,反而更加咬牙切齿:“淬火?!”
是淬火无疑。
淬火的腰间剑鞘是空的,他的佩剑甩出去,此时正扎在幕府营帐的案几上,淬火面无表情的走进来,站定在众人面前。
所有的周人士兵,连同白清玉、公孙夙全都被绑着,甚至上了枷锁,但淬火行动自如,完全不受限制,甚至可以自由进出泉虞国的幕府大帐。
“你……”宿国国君似乎也识得淬火,手指颤抖的指着对方。
“哈哈哈!”泉虞国的将领走过来,道:“还未与宿公引荐,看来都是老相识了,那也省去了一番寒暄,这乃是我泉虞天子的心腹之臣,淬火将军。”
宿国国君脸色惨白,似乎十分惧怕淬火:“他……他是王上的人?”
泉虞国将领道:“自然,淬火承蒙王上大恩,忠心耿耿于王上,这些年来一直潜伏在周人的王都之内,可谓是鞠躬尽瘁,用心良苦啊!”
舒国国君干笑:“淬火将军实乃……实乃大英雄,大、大豪杰!”
淬火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宿国国君,一点子寒暄的意思也没有。
宿国国君转头对泉虞国将领道:“将军,这……这公孙夙诡计多端,十分油滑,昔日里孤也以为他只是一个纨绔,烂泥扶不上墙,因此放松了对他的警戒,哪知周普就是栽在了他的手中,将军不可不防啊!还是杀了一了百了,免除后患!”
“不可。”淬火淡淡的道。
“为何?!”宿国国君道。
淬火的声音冷漠,没有一丝波动:“公孙夙乃是周王卿士梁羡眼前的红人,如今我们俘虏了公孙夙,手中便是握住了人质,若只是为了一己私欲安,杀死了公孙夙,一方面激怒周人不说,另外一方面也失去了与周人交涉的力度,不是么?”
宿国国君一时哑口无言,泉虞国将领啪啪抚掌,道:“好!按照淬火你的意思,该当如何?”
淬火冷漠的扫了一眼白清玉与公孙夙,道:“将他们暂时关押起来,就如同之前的冯巫一般,然后与周王卿士梁羡送去移书,告诉他们,人质在我泉虞手中。”
“好!”泉虞国将领道:“便按照淬火将军所说!”
宿国国君不敢执拗,只能唯唯诺诺的道:“淬火将军果然、果然英明神武,不愧是豪杰,我等典范、典范!”
“淬火!”公孙夙咬牙切齿:“你不得好死!!你敢欺骗于我,枉费我那般信任于你,你不得好死!我一定会亲手……亲手杀了你!!”
不管公孙夙如何嘶喊,淬火的表情始终淡淡的,似乎什么也无法触动他的心窍。
白清玉一如既往的平静,他甚至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似乎觉得说话也只是浪费体力,任由泉虞国的士兵押解着自己往牢营而去。
“淬火!我要杀了你!!”
“你敢骗我!我定然亲手杀了你!”
“进去!”
“别那么废话!进去!再喊堵住你的嘴!”
泉虞国士兵押解着白清玉与公孙夙,将二人推入牢营,公孙夙一个没留神,脚下被绊了一记,差点跌在地上。
“公孙,当心。”牢营中竟然有人,扶住公孙夙,笑容彬彬有礼,甚至温文尔雅,与破败简陋的牢营格格不入。
“冯……冯谋主?!”公孙夙大吃一惊,那牢营中的人,可不正是他们的熟人冯巫么?
冯巫点点头,微笑道:“公孙,没有磕到罢?”
“没……没有……”公孙夙讷讷的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了什么:“你怎么在此处?!”
说罢,恍然大悟道:“是淬火那个叛贼?!细作便是他?他掳劫了你?怪不得,能自由出入王宫的人不多,淬火的令牌还是我发的!我太蠢钝了,怎么现在才想到,都怪我……是我以前根本没有怀疑过他,养虎为患,不,淬火就是豺狼!喂不熟的白眼狼!”
泉虞国的士兵将他们推搡进来,便转身离开,全都守在牢营外面,冯巫笑了笑,道:“公孙不必如此自责,毕竟……爱屋及乌这个道理冯也是懂得,公孙对淬火将军的心思,很难怀疑淬火将军。”
“呸?!”公孙夙激动的道:“什么心思?!我现在恨不能扒了淬火的皮,吃了他的肉,喝了他的血!!”
白清玉环视了一圈牢营,简陋到了极点,四周都是木头栅栏,地面尘土肮脏,更别说软榻了,这让轻微洁癖的白清玉很是嫌弃。
白清玉淡淡的道:“冯谋主是如何适应这种地方的?”
冯巫一笑:“丞相多住两日,也便适应了。”
白清玉观察了冯巫两眼:“你被俘虏这些日子,还挺滋润?看模样没有清减,那些泉虞人对你似乎不错?”
冯巫道:“毕竟……泉虞国的人抓冯,一方面是因着惧怕冯的眼目,出卖了他们的大计划,但另一方面,他们又希望冯能归顺于泉虞国,帮助他们登顶天下,入主中原。这般又爱又恨,求而不得,上下求索,辗转难寐的忐忑心思,又如何会加害与冯呢?他们才是恨不得冯最为长命百岁之日。”
白清玉轻笑了一声:“看你能说会道,也无须旁人担心了。”
公孙夙左看一眼冯巫,右看一眼白清玉,二人皆是白袍白衫,白衣飘飘,此时袍子上滚着灰土,但并不觉得狼狈,甚至有一种高深莫测之感。
公孙夙纳闷的道:“都被俘虏了,你们不着急么?怎么……还叙旧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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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玉玉粘人【3更】
“为何着急?”冯巫笑道:“泉虞国的人巴不得冯投靠他们, 因此不会轻易杀了冯,没有性命之忧,完全不必着急。”
白清玉也道:“泉虞人想用咱们作为人质, 要挟于天子与君上, 同样不会轻而易举杀了你我,大可不必着急。”
“诶?”冯巫却道:“不然不然,白君子乃是梁国太宰, 又是君上的心腹宠臣, 自然可以作为人质,不必担心危险, 然……公孙可是宿国的眼中钉肉中刺, 人质有一个足够了,你猜宿国国君会不会想方设法的除掉公孙呢?”
白清玉点点头:“还是冯谋主想的周到,白某人竟给忘了这一节。”
公孙夙:“……”
公孙夙震惊的道:“你们是在吓唬我么?”
冯巫一笑:“与公孙开个顽笑,公孙太过紧张严肃, 不如放松放松。”
公孙夙更为震惊:“你们……你们俩个在跟我开顽笑?本公孙怎么没觉得!?”
他说罢,着急上火的在原地转磨:“淬火那个叛徒, 押运粮草的大军全部被俘虏, 泉虞人占尽了先机,又要用我等威胁梁公, 如何是好!唉——”
白清玉被他转的眼晕:“公孙不必着急,焉知这一切……不是君上的谋划呢?”
“谋、谋划?”公孙夙愣住:“梁公的……谋划?”
————
叮咚——
小系统提示:您的盟友白清玉已经更新最近的传送门锚点,请查看!
梁羡的手机震动了一声,打开系统地图一看,果然, 地图出现了新的区域, 在王都以北, 押运粮草途径的山谷附近。
因着梁羡与白清玉结盟的缘故,白清玉与梁羡乃是盟友的干系,所以不只是梁羡,白清玉去过的区域也可以作为锚点,任由梁羡的传送门穿梭。
白清玉押运粮草被俘虏,如今已经被送到泉虞国的临时营地,锚点更新,说明这个锚点正是泉虞国隐蔽的临时营地,得来全不费工夫。
梁羡幽幽一笑,传送门不只可以用作传送功能,还可以用作地图地标的功能,任由泉虞国的营地如何隐秘,这不是分分钟曝光了么?
梁羡摸着下巴想了想,又等了一会子,时辰过了子时,这才点击系统的传送门功能。
【传送】
政事堂中微光一闪,投影在户牖之上的人影突然消失,梁羡大变活人,只觉眼前一闪,完全不需要一秒钟的时间,面前的场景已然转变。
梁羡的眼前,再也不是整洁恢弘的治朝政事堂,而是一个相对逼仄,狭窄,甚至有些肮脏的营帐,四周都是木头栅栏,昏暗又憋闷。
正是泉虞国临时营地的牢营!
白清玉找了一块相对干净的地方坐下来,闭目养神,天色一点点漆黑下来,“唰!”微光一闪,紧跟着怀中一沉,白清玉再睁开眼目,梁羡凭空出现在了他的怀中。
白清玉挑了挑眉,看着坐在自己怀中的梁羡,微笑道:“姿势不错。”
梁羡:“……”
梁羡赶紧站起身来,环视左右,嫌弃的道:“环境真差。”
“毕竟是牢房。”一个声音幽幽的从侧面插进来。
梁羡转头看过去,笑道:“冯谋主,别来无恙?咦,竟还圆润了一些?”
冯巫笑了笑,道:“劳烦君上关怀。”
牢营只有一间,白清玉、冯巫与公孙夙三个人关在一起,因着时辰太夜了,公孙夙一直大骂淬火十足耗费体力,终于忍不住困倦蜷缩在角落熟睡了过去,如今只有白清玉与冯巫是醒着的。
白清玉道:“泉虞国的人完全没有发现,还以为顺利俘虏了我国虎贲军,警惕也放松到了极点,一切都在君上的掌控之中。”
梁羡笑道:“还不是冯谋主计谋长远?”
冯巫一笑:“这一切都要多亏公孙,唯独公孙一人被蒙在鼓中,因此十足自然,蒙蔽了泉虞国与宿国的眼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