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寺人沉声道:“吾乃舒国储君,太子昭明。”
“太子昭明?!”姚司思最先沉不住气,睁大了眼目,一脸不可置信。
相反的,白清玉则是淡定许多,他虽同样震惊,但喜怒不形于色,并不显山露水。
至于梁羡,其实梁羡没有太多的吃惊纳罕,毕竟之前便听说了,舒国内乱,太子昭明中毒遇刺,下落不明,如今这个假寺人怀揣舒国宗族的玉玦,最戏剧性的解释,往往便是最真实的解释,情理之中,意料之中罢了。
太子昭明眯眼道:“梁公似乎……并不惊异?”
梁羡一笑,微微揎袖:“自然,哪里有寺人生的犹如舒太子这般英俊挺拔,器宇轩昂呢?”
白清玉:“……”好色昏君。
太子昭明不像梁羡这般油滑,一看便是从小苛己律行,经过一板一眼教育之人,拱手道:“梁公睿智。”
梁羡笑道:“说说罢,舒太子为何躲在孤的大梁宫中?”
如同白清玉禀报的一般无二,舒国内乱,老舒侯去世之时,太子昭明本该即位,却遭青梅竹马的伴读,也便是如今舒国的权相邹安瑾背刺捅刀。
邹安瑾不只是利用太子昭明对他的信任,对太子昭明长时间下毒,甚至还在太子昭明就寝之时,偷偷在他的心窍上捅了一刀,若不是这刀稍微偏斜了半寸不到,几欲致命!
“等等,”梁羡打断了太子昭明悲愤的控诉:“你……睡觉的时候,被你的丞相偷偷捅了一刀,还捅在心窍上?你们……睡一起?”
梁羡似乎再一次发现了华点,他的话音一落,整个路寝殿陷入了沉默,白清玉一脸无奈,姚司思则是眼珠子乱晃,瞟了好几眼太子昭明。
“咳……”太子昭明咳嗽了一声,强硬的把主题拉回正道:“邹安瑾与二弟密谋,谋权篡位,昭明连夜逃出舒宫,掉入了护城河中,后来昏死过去,等醒过来,已然漂流到了梁国来。”
后来太子昭明遇到了一个即将入宫的小寺人,他给了那寺人一些好处,便顶替了寺人的身份,进入了大梁宫,毕竟舒国的二公子晦,还有权相邹安瑾谁也不会想到,他们苦苦搜寻的太子昭明,竟然藏在敌国的宫殿中。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便是最安全之处,太子昭明本想把伤养好,再寻打算,哪知……这最危险的地方,的确成了最危险的地方。
梁羡眼珠子微微转动,他是看过APP资料之人,虽然记录得并不详细,还是一个大概,但梁羡可以肯定,最后成为舒国国君之人,一定是眼前的太子昭明。
既然如此,何不趁机拉拢太子昭明,若能送他回国继位,将来的好处可不是大大的有?
梁羡拍板道:“舒太子的遭遇,真是令人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天下怎会有此不平之事?我大梁身为正义之国,孤身为正义之君,路见不平,不得不拔刀相助……孤决定了,令舒太子在大梁宫中安安心心养伤,寻找机会,送舒太子回国即位!”
“梁公愿意助我?”太子昭明奇怪又诧异,仔仔细细的打量梁羡,迟疑的道:“可据昭明所知,梁公堪堪答应了公子晦的姻亲之请,梁公既拉拢公子晦,又亲近于昭明,怕不是做了两手打算?”
梁羡也不否认,笑眯眯的道:“舒太子,孤做几手打算都无妨,毕竟……太子您眼下还有第二个选择么?”
“你若不乖乖听话……”梁羡用最柔弱斯文的脸,说着嘴刻薄不堪的言辞:“孤便把你洗干净送到丞相府上,给丞相做男宠!”
白清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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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非君不嫁
在场众人,除了梁羡本人,其他三人全都呆愣住,太子昭明为人颇为正派,干笑了两声:“梁公说笑了。”
姚司思反应良久,心里暗忖着,君上果然便是君上,三两句话竟震慑住了舒国太子,果然君上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必然是表面孟浪而已。
白清玉的脑海中并不像姚司思想了这般多,只有两个字——昏君。
梁羡笑眯眯的道:“孤可没开顽笑哦。”
太子昭明咳嗽两声,岔开话题道:“梁公其实心窍里也清楚,舒晦他并非真正想要联姻,毕竟说句大实话,贵国与我舒国,一直不怎么和睦。”
梁国和舒国身为东方两大强国,自然是互相不服气的,有句古话叫做“远交近攻”,远方的国家可以结交,而近处的邻国只要接壤,必定产生纠纷,何况是不相上下的两大强国呢?
梁国与舒国比邻,但是没有舒国那么多的盐产,自然眼红。而舒国虽然盐产量丰富,但地盘子太小,加之他乃是东夷之国,素来被正统封国鄙夷,如此一来两边老死不相往来,这么算一算,也有五十年没好好儿的邦交过了。
如是这样的境地,舒国的二公子晦,又怎么可能真正与梁国结亲呢?怕只是缓兵之计罢了。
或许除了缓兵,还有其他的小道道儿也说不准。
太子昭明为了表达诚意,道:“昭明之所以说这次姻亲必然不是出于真心,不只是贵国与我舒国之间干系不和,还有另外一点。”
“哦?”梁羡问:“是什么?”
太子昭明道:“或许梁公不知情,但舒国之内尽人皆知,昭明那小妹,也就是即将姻亲前来的国女,其实……心有所属,非君不嫁。”
梁羡还真没听说过,毕竟隔着国家,两国又是仇敌关系,这样的八卦很难传播过来。
舒国的国女有一个情郎,国女十足爱慕情郎,一心一意,痴心不悔,而那个情郎在舒国的宫中做巫医。
在这个年代,医学还没有得到发展,巫医非常普遍,尤其是在舒国这样的东夷之国。顾名思义,就是会一些医术的巫师,也可以说是会一些医术的神棍,总之口碑都不太如意。
太子昭明的父亲还在世之时,非常宠爱一个侧夫人,有一日侧夫人生了怪病,不思饮食,巫医为了向上爬,提出自己可以治好侧夫人的疾病,这一二来去的治病,耽误了最佳治病的机会,结果可想而知。
原本只是不思饮食的小病,愣是将侧夫人治得生生饿死了!
梁羡道:“还有这样的庸医?”
太子昭明道:“君父雷霆震怒,将那巫医抓住便要车裂,但小妹痴心于巫医,为巫医苦苦求情,还将他从囵圄中偷偷放走,给了巫医一大笔财币,让他去中原讨生活,等挣了生活,再回来娶她。”
梁羡一笑:“那太子您的小妹,怕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简直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
太子昭明苦笑道:“谁说不是呢?那巫医一去杳无音信,小妹苦苦等待,非那巫医不嫁,任是昭明磨破了嘴皮子也不行。而那巫医……”
梁羡道:“不会叫陈世美罢?”
拿了书国国女的钱,出去误打误撞闯出了一番天地,结果嫌弃舒国是东夷小国,不想回去娶国女了?
太子昭明可不知陈世美是谁,愣了一下,道:“这……巫医确实姓陈,名唤陈金石。”
陈金石?没听说过啊,梁羡努力回想自己看到的系统资料,里面好像没有这个人物。
白清玉则是眯了眯眼睛,道:“是他?”
梁羡回头道:“丞相,你可识得这个陈金石?”
白清玉嗤笑一声,那语气颇为不屑的道:“不只是卑臣识得,陛下您也识得,这陈金石可不便是国师大人没有成仙之前的名字么?”
那个负心汉巫医,竟是国师!
太子昭明点点头:“此人,正是贵国的国师。”
一个在舒国治死人的半吊子神棍,跑到梁国来做国师,还天天炼丹进贡,怪不得,这不吃死人等什么呢?梁羡没想到,国师还是有前科的。
太子昭明道:“恕昭明之言,小妹这次同意远嫁,恐怕……是听说陈金石正是贵国的国师,所以才会答应前来,真正的目的,并非是嫁与梁公作为夫人。”
梁羡满不在意的摆摆手:“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孤倒要看看,这个公子晦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是了,”梁羡对太子昭明眨了眨眼目,别有深意的道:“这次贵国的送亲特使,可是太子您的老熟人呢,正是趁着太子您燕歇,偷偷捅了你一刀的舒国国相邹安瑾。”
太子昭明眯了眯眼目,他的表情再也不像之前那般正直沉稳,眼神里透露着一股阴鸷低霾的气息,喃喃的道:“邹……安瑾。”
————
骨碌碌、骨碌碌……
舒国的车队粼粼行驶着,一共五十辆车驾,每一辆车驾的尾端都连着每一辆车驾的前端,远远看上去,仿佛一条长龙。
在古代有一个比喻,那便是千乘之国,意思是说这个国家很强大,强大到有一千辆车子。在这个生产力劳动力低下的时代,有一千辆车子的国家的确是大国,因此这次舒国派遣了五十辆车子来送亲舒国国女,已然拿出了最大的诚意,给足了面子与排场。
舒国送亲队伍最顶头,是一辆用金子包轮子,用美玉装饰骈马的辎车,巍峨的驾士骑奴赶车,车中一个身着紫衣,腰束四指宽玉带的年轻男子端坐其中,身边两个侍女轻轻摆着团扇扇风,还低眉顺眼的跪着一个从者,从者手捧金盆,金盆里水波荡漾。
那紫衣男子轻轻揎袖,露出白皙纤细,皮肤光洁的手臂与双手,在金盆的清水中动作轻柔的净手,又有一个侍女捧来光滑洁净的丝布,为紫衣男子净手。
从者将金盆恭敬的放下,道:“邹相,再有两日,便要入梁京了。”
那紫衣男子,正是舒国的一国之相邹安瑾,如今舒国最为尊贵之人,就连现在的舒侯晦,也是邹安瑾扶持而上,需要看邹安瑾的脸色行事。
“嗯。”邹安瑾淡淡的答应了一声。
他似乎有些疲累了,用宽袖遮着,微微打了一个哈欠,从者赶紧整理铺在辎车中的软榻,请邹安瑾卧下。
邹安瑾斜靠在软榻上,用手支着额角,微微闭目假寐:“梁侯的喜好,打听得了么?”
“打听了,打听了。”从者连忙禀报:“回邹相的话,这新任的梁侯,便是一个一等一的昏君,昏庸无能,挥霍无度,且还十足喜爱颜色。”
邹安瑾没说话,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从者道:“这梁侯尤其喜好……南风。”
南风便是男子,只不过说道文雅一些罢了。
“听说梁侯对他们梁国的第一美男子白清玉垂涎已久,只是碍于白清玉位高权重,乃是先君托孤之人,因此一直没有得手。”
邹安瑾听到此处,似乎觉得有趣儿,便睁开了双目,他的眼目颇为灵动,长长的眼睫,黝黑的眼眸,仿佛会说话、会摄心,只要被他这样轻轻一瞥,什么样的心思都无法遁形。
邹安瑾突然笑道:“喜爱美色?那你以为,本相的姿容……如何?”
“邹相?”从者大吃一惊,纳罕的看向邹安瑾,却在触碰邹安瑾眼神的一瞬间,吓得连忙低下头去,分明那样美艳灵动的双目,却让从者如此恐惧。
从者谄媚的道:“邹相仪态万千,姿容出众,别说是在咱们舒国,那便是放眼整个大周,也没有一个人能与邹相起头并足,根本无法同年而语,那是拍马都赶不上的!”
邹安瑾一笑又问:“比之那梁国第一权相,白清玉,如何?”
————
舒国的送亲使团已经进入梁京,梁羡身为国君,在大梁宫的雉门迎接。大梁宫分为外朝、治朝与燕朝。雉门紧邻外朝,这里是大梁宫祭祖,举办大型庆典的地方,每每有重要的使团入京,梁国的国君都会在外朝的大殿迎接。
梁羡站在雉门之后,等得有些不耐烦,便在此时,终于听到寺人通传:“舒国使团至——”
舒国好紫,舒国的官服亦是紫色,便见一团紫气缓缓开入大梁宫雉门,首位男子年纪不过三十岁,身子柔弱而纤细,一身紫色金线宽袍加身,把有钱两个字打在了脸上。
在看那打头的男子,面如春风,不笑似笑,整个人仿佛十足好相与,尤其是那双眼目,灵动而精致,透露着精明与自负的气息。但仔细一看,男子虽一直挂着笑容,但那笑容并不达眼底,反而时时刻刻都在笑容背后算计着什么。
白清玉站在梁羡身后,低声道:“此人便是舒国国相邹安瑾。”
梁羡点点头感叹道:“真好看啊。”
白清玉侧头鄙夷的看了一眼梁羡,提拔姚司思还没几日,难不成今日又看上了舒国的国相?
邹安瑾走上前来,态度十分恭敬,拱手行大礼:“舒国外臣邹安瑾,拜见梁公,梁公万年!”
邹安瑾行此大礼,梁羡也不好杵在原地不动,便可套的上前,双手虚扶邹安瑾,公式化的笑道:“舒国国相何必如此客套呢,请起罢。”
他的话说到这里,表情稍微僵硬了一下,不为旁的,他本身是虚扶邹安瑾,并没有碰到邹安瑾的一片衣角。哪知邹安瑾起身之时,正好碰到梁羡。
且不只是碰到这么简单。邹安瑾纤细滑腻的食指,顺着梁羡的指尖,一路滑到梁羡的掌心,圆润犹如贝壳的指甲还在梁羡的掌心里轻轻一勾。
梁羡:“……”我这是被男人勾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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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梁羡的死期
梁羡深刻的反思了一番自身。刚穿越来的第一时间,就和男人做了“爱做的事情”,现在又被男人勾手指……
梁羡:“……”我是有点特别的吸引男人的体质罢?
梁羡不着痕迹的把手收回来,无视了邹安瑾的暗示,邹安瑾略微有些纳罕吃惊,毕竟他对自己的颜色还是有几分自信的,哪成想梁羡这个昏君竟岿然不动。
难道是……拿乔?
梁羡一本正经的道:“邹相,请。”
仿佛刚才暧昧勾引梁羡的不是邹安瑾本人一般,邹安瑾并不觉得尴尬,反而十分流畅的微笑:“外臣怎么敢走在梁公前面?外臣实在诚惶诚恐,还是梁公先请,请。”
“邹相,客气了。”
两个人你请我请,和和气气,客客套套,最后还是身为梁侯的梁羡走在前面,进入了外朝大殿。
邹安瑾走在后面,梁羡堪堪一转身,他温柔犹如春风的笑容登时散去,瞬间收拢,换上了一脸冷漠,甚至是嫌弃。
邹安瑾不着痕迹的从袖袍中拿出一方丝织手帕,轻轻的擦了擦自己方才主动触碰过梁羡的手掌,将手帕丢给身后的从者,这才施施然跟着进入大殿。
今日是舒国使团谒见的日子,舒国国女是来成婚的,不方便谒见,已经提前在驿馆下榻。
邹安瑾带领着舒国使团,在大殿中作礼,献上贽敬之礼。
梁羡看了看满筐的明珠,成箱的玉器,还有堆作小山的美酒,不由笑得一脸灿烂,看来这新上任的舒侯晦,很是舍得下功夫,这样多的礼物简直便是割肉。
邹安瑾献上贽敬之礼,目光难免看到坐在大殿班位前排的丞相白清玉,听说梁侯梁羡垂涎大梁第一美男子白清玉的颜色,千方百计的想要得到白清玉,甚至不择手段。
邹安瑾方才主动勾引失败,不由打量起来这个白清玉,想要看看这大梁的国相有什么不同,难不成还有三头六臂?
这一看之下,饶是邹安瑾见过大风大浪,不由也愣住了,倒不是邹安瑾承认白清玉比自己高大俊美,而是……
大梁第一权相白清玉的腰间,没有佩戴象征着权利的美玉,也没有佩戴象征着高洁的花饰,却佩戴着一个——双头勾陈!
勾陈的双头夸张而巨大,犹如两只硕大的冬瓜,上面甚至盘踞着青筋,每一条筋肉活灵活现栩栩如生,那雕刻的技艺任是舒国的能工巧匠看了都要汗颜。
但关键那是房*事的性*器啊!竟如此堂而皇之的佩戴在大梁第一权相的腰间。
邹安瑾难免有些走神,梁羡故意笑道:“邹相在看什么?是了,怕是在看梁相腰间的美物罢!这白玉勾陈高洁脱世,纤尘不染,据说佩之可以净化心灵,洗涤污秽,百毒不侵呢,是不是,丞相?”
“这样罢,”梁羡慷慨大方的挥手:“邹相看起来如此眼馋,不必羡慕,孤也赏你一个同款勾陈,如何?”
“这……”邹安瑾头一次有些尴尬,连忙拱手道:“谢梁公赏赐,只是……这美物如此脱尘,外臣实乃庸人一个,实在不配,还是……梁相佩戴的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