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十字道口,顾淮俞拆开包装袋,从中间把糖掰成两截,将其中一根塞进谢惟嘴里。
“给你。”顾淮俞说,“当烟叼着吧。”
另半截顾淮俞含在嘴里,品咂了一下味道,客观的评价,“不怎么好吃。”
但不好吃是对的,省得谢惟戒了烟,又改嗜糖了。
跟许岸单独聊完,苏见北并没有留下来看演员试镜,直接乘电梯去地下车库,开车回家。
在路上,他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不是很确定,只是匆匆一瞥,那人拐向另一条马路,被路边的绿植挡住了脸,苏见北看得不是很清楚。
他回家的路是要直行,但鬼使神差下地换了车道,刚要跟上去,前面的灯由绿变红。
等红灯的时候,苏见北的手打在方向盘上,为自己莫名其妙的行为感到荒谬,但车道都已经变了,前后左右都是车流,他也不能轻易调头。
指示灯变绿后,苏见北还是拐了过去。
开车不到五分钟,他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顾淮俞坐在一辆破旧的电车后面,吃着一种看起来很粘牙,也很廉价的糖,从他皱眉的表情看,糖的味道应该不是很好。
但等他扬起头,稀薄的日光下,那张脸却是轻松怡然的,哪怕眼睛被风吹得有点难受,他也只是眯了眯,被糖色素涂红的嘴巴挂着无忧无虑的笑容。
那样的表情是苏见北少见的,顾淮俞在他面前是腼腆的、含蓄的、沉默的,很少有这样放松的表情。
苏见北皱起眉,他还没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手已经摁响了车笛。
顾淮俞明显被吓到了,唇瓣有些抖地转过脸。
苏见北将车开过去,摁下车窗,叫了一声顾淮俞的名字。
顾淮俞有些惊讶,“学长?”
他拍了拍前面的谢惟,对方会意地停了下来,顾淮俞从电车上站起来。
苏见北打开车门走下来,他没有看谢惟,对顾淮俞说,“今天天冷,我送你回去,上车吧。”
苏见北难得主动开口送他回家,像顾淮俞这种恋爱脑、小舔狗当然会乐颠颠过去。
但他不想坐车,一点都不想。
谢惟转过头,寒风吹开他额前的黑发,露出凛冽的眉梢,他看向苏见北,淡淡地说,“他晕车。”
顾淮俞颇感意外地瞄了一眼谢惟,不明白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晕车的。
苏见北按下眉梢,想起顾淮俞父母出车祸双双去世的事,不由深深地看了一眼谢惟,怀疑他是知道了什么。
“你家离这里不近,今天温度很低。”苏见北问顾淮俞,“能坚持吗?”
他的意思是,顾淮俞能忍一忍坐车的难受劲儿,他就送他回去。
顾淮俞支吾着,坚持是能坚持,但不想坚持。
谢惟再次插话,“坐车太久他会吐的。”
顾淮俞心道,小谢,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发言人!
这拒绝的话不能从顾淮俞嘴里说出来,不然违背他的人设。
苏见北想起了顾淮俞坐三个小时的车,去山里探班那次,再看他苍白的脸,也不知道是被风吹的,还是刚才被鸣笛声吓的。
顾淮俞父母去世后,他有了一些应激障碍,苏见北多少耳闻过,但知道的不是很清楚。
双方僵持的时候,苏见北的手机震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就挂了。
但那边的人似乎有要紧事,电话再次响了起来。
苏见北不得摁下接听,每句回的都很简短,让人猜不出电话那头的人是谁。
顾淮俞猜应该是那个想挖苏见北的经纪公司,双方谈得已经差不多了,就差最后签约。
苏见北还算有格调,没跟顾淮俞名下的君山传媒正式“分手”,他是不会私下偷签新的经纪约。
但如果苏见北真那么问心无愧,他就不会在合同到期的最后一天告诉顾淮俞,他不续签了。
苏见北在现实世界摸爬滚打了一圈,深知人性之丑陋。
他知道顾淮俞是爱他的,但他不相信顾淮俞的爱是单纯的,没有占有欲,甚至是不计较回报与得失。
所以他提防着顾淮俞,怕对方因而生恨,在背地里下黑手。
这样的人,苏见北在圈子里见多了,所以跟大经纪公司联系时,他很谨慎,连身边最亲近的人都隐瞒着。
林姿也是在很后来,才知道苏见北真正的打算。
最终她选择站在给自己付薪水的老板身边,但她打心底里觉得苏见北不该离开君山,也不该这样伤顾淮俞的心。
就事论事,苏见北这么做没有错,没有背景的傻白甜在娱乐圈是混不下去的。
因此顾淮俞不生气,也不讨厌他。
作者可能是想他用最诚挚、热忱的爱去感化苏见北,让他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无私地爱着他。
但顾淮俞觉得没必要,苏见北这样挺好的,他这样的手腕在哪个圈子都能吃开,干什么非要人家相信真爱无敌那套?
等苏见北挂了电话,顾淮俞终于有借口回绝他。
“学长你忙吧,谢惟送我回家就好,我今天穿得厚,不怎么冷的。”
苏见北这才发现他羽绒服都穿上了,脚上的鞋也是加厚的,看来之前他俩也是这么来的。
顾淮俞重新坐上电车,从行动到言语,再到态度都在拒绝他。
苏见北寂寂无声地看着顾淮俞。
顾淮俞裹上厚围巾,“学长,你去忙……”
后面的话他还没有说完,谢惟拧动车把走了。
顾淮俞还打算上演‘默默目送苏见北离去’的痴情戏码,结果谢惟被搅合成先走的渣男。
哎,最后走的从来都是我们小舔狗,哪有小舔狗先走的道理?
可惜谢惟没给他机会的开口,车把拧到低,走得迅速又洒脱。
顾淮俞只能手动告别,扭着身对苏见北大声说,“学长,我们先走了。”
苏见北立在寒风中,人影越来越小。
等不见了,顾淮俞赶紧扭过身,缩在谢惟身后躲风。
回到家,顾淮俞迫不及待扒掉鞋,从鞋柜拿出两双拖鞋,一双自己穿,一双给谢惟。
他脱掉冒寒气的外套,一头栽进沙发里,把脸埋进羊绒抱枕里。
暖和过来后,顾淮俞终于坐起来。
谢惟站在沙发上,垂眸平淡地看着他。
顾淮俞坐在地上,上面铺着地毯,他背靠沙发,拍了拍旁边示意谢惟坐。
顾淮俞的家不算太大,将近二百平米的大平层,被隔断分成起居室、书房、还有游戏厅。
因为宅的属性,家里的东西塞得满满当当,都是他多年收集的藏品。
想到他没钱后,这些东西都会挂到网上买,顾淮俞的心都在滴血。
“你下午没事吧?”顾淮俞拿着遥控器,打开了超大的液晶电视,“没事的话,我请你看电影。”
谢惟坐到顾淮俞旁边,顾淮俞熟练地指挥他,“去厨房的冰箱,里面有饮料,还有水果,旁边的柜子是零食,你帮拿过来薯片。”
谢惟没说什么,起身去拿顾淮俞要的东西。
顾淮俞嫌看液晶电视不够过瘾,打开了家里的投屏。
窗帘是智能的,顾淮俞摁下开关,幕布从天花板缓缓下降时,窗帘也自动合上了。
屋内光线暗淡,顾淮俞搜索着影片,他想让谢惟看完整版的《楚门的世界》。
但又不想看这部影片,因为他每次看完心里都会生出一种怅然若失。
他会很认真地想,楚门回到现实世界的生活,肯定不如原来过的安逸稳定,但至少是真实的。
可真实有那么重要吗?
到底是活在虚假的乌托邦世界好,还是一个充满残酷、冰冷,但有时又美好、温情的真实世界?
在顾淮俞眼里,楚门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会担忧对方的命运,害怕对方在现实世界失意、难过、不幸福。
顾淮俞只会在特别难过的时候看《楚门的世界》,但他现在并不难过,也不想自己的情绪影响到谢惟。
他希望谢惟永远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希望他永远对未来充满希望。
顾淮俞最终选择了一部高评分的电影,也是他喜欢的一部浪漫爱情片。
谢惟拿着薯片回来时,正好赶上电影片头。
顾淮俞接过谢惟递过来的水,发现水真就是水,不是冰箱里的饮料。
顾淮俞皱眉嘟囔,“怎么是水,不是告诉你冰箱有饮料?”
谢惟说,“懒得开冰箱。”
顾淮俞不满地瘪瘪嘴。
这里其实是他的乌托邦,顾大钧到现在还拿他当小孩子管,雪糕一天都不让吃两根,说他小时候体弱,凉的吃多了会生病。
他妈生病去世后,顾大钧管得更严了,不让吃不健康的垃圾食品。
在这里,顾淮俞想几点睡就几点睡,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冰箱塞满了饮料、雪糕,还有满满一大柜子的零食,有时候不想吃饭,就往肚子里塞零食。
反正他是主角,他不会生病,他想怎么作就怎么作。
顾淮俞也懒得去冰箱找饮料,愤愤地打开薯片包装袋。
这部影片的年龄比顾淮俞都要大,故事情节很老套,但拍得唯美浪漫。
顾淮俞吃着薯片,看身份相差巨大的男女主人公在雨中诀别。
雨水顺着女主角漂亮的面庞滑下,那双碧绿的眼睛充满了忧伤,她满含泪水滴望着男主角,说出了电影的经典台词。
“我以为只有死亡才能把我从你身边带走,原来残忍的现实就可以。”
看到分别处,顾淮俞咔嚓咔嚓地用力咬着薯片,动情处他才停了下来。
电影里的黄昏时分拍得很美,有种世界末日的凄凉感。
男女主角站在树下,光影从树梢切割而下,明明暗暗中他们对视而立。
在无言的沉默中,戏剧的张力被无法放大,音乐响起,男主角跨步上前拥吻女主角,夕阳点缀在他们身后。
顾淮俞看到这幕,静了几秒,侧身去看谢惟。
谢惟屈着一条腿,拿着水瓶的手搭在膝盖上,背靠在沙发,姿态闲散随意。
荧幕在他脸庞投下昏黄暧昧的光,他神色平静,薄唇微抿,下颌线条利索流畅。
顾淮俞心神一动,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许给你们的大肥章,不要太爱我哦。
月底了,交出你们白白的液体,我不鲨。(很凶)感
28 第28章
◎你别再强吻我了,我害怕◎
只是蜻蜓点水的一碰, 触及到对方的唇瓣,顾淮俞就抽身离开了。
谢惟转过头,瞳仁映着顾淮俞, 脸上仍旧没有太多情绪,只是定定看着顾淮俞。
见他反应这么平静,顾淮俞眼睛眨动, 有些失望地抿住嘴,但过了一会儿,他又忍不住开口,像一只家养的猫猫,藏不住一点好奇。
顾淮俞主动问,“你不问我为什么要亲你吗?”
谢惟这才开口, 语气平平, “为什么?”
电影已经转了场景, 从傍晚变成阳光充足的早上, 幕布上的日光抛在顾淮俞身上, 照亮了他脸上的神色。
顾淮俞弯着眉眼, 眼尾尖尖的,像一把弯钩,那是一种偷到腥的愉悦。
他仰着脸理直气壮, “因为我道德不高。”
顾淮俞不能改变既定的剧情,但至少亲谢惟是自己的选择。
哪怕今天在这个房间发生的一切, 最终会被强大的世界法规抹除, 那也没有关系。
他记得就好。
记得有一个叫谢惟的人,在昏暗的房间陪他看了一部老电影。
记得电影的男女主人公在夕阳下接吻时, 他也亲了那个叫谢惟的人。
顾淮俞凑近谢惟, 用手捧住他的脸拉近自己, “因为我道德不高,所以我可以不用问别人的意愿,想亲就亲。”
他仍旧把胡搅蛮缠说的理直气壮,但因为那双漾着碎光的笑眼太过漂亮,好像做什么都值得被原谅。
意愿这两个字,是谢惟指责秦岩时说的。
顾淮俞毫无心里负担地做了他口中那个不顾别人意愿,想亲就亲的坏人。
他不仅亲了,还再次把唇印到谢惟嘴巴上,仿佛一只啄米的小鸡,一下一下地亲着谢惟。
系统面板疯狂闪烁着一行红色大字——
人设崩坏,剧情重置中!
顾淮俞不管它,用力地亲着谢惟。
他此刻很快乐,谢惟也感受到了他的快乐。
那种欢愉是从顾淮俞的胸腔中、从眼睛里、从唇齿间溢出来的,仿佛每个细胞都是摇晃的可乐气泡。
他的快乐不在于亲吻,而是叛逆。
顾淮俞从叛逆中获得快乐,也从叛逆中获得片刻的自由。
一口气亲了十几下,顾淮俞放开谢惟,看着被“亲傻”的人,他笑得很开心,抱着腰枕东倒西歪,不肯好好坐着。
顾淮俞笑了一会儿,突然倾身又靠近谢惟,鼻尖几乎相贴,停在近在咫尺的距离。
谢惟老僧入定般坐在原地,波澜未惊地看着顾淮俞。
顾淮俞恶作剧没得逞似的,怏怏不乐地坐回去,有些指责地问,“你怎么不害怕?”
谢惟的目光钉在他脸上,语气还是平的,“我要怕什么?”
顾淮俞拧着两道眉,十分不满的样子,“当然是害怕我再强吻你,男孩子在外面要保护好自己,你不知道吗?”
谢惟“哦”了一声,然后向后挪了挪,演技很烂地说,“你别再强吻我了,我害怕。”
顾淮俞:我看你是不害怕。
顾淮俞第一次亲别人,从过程到结局都透着始料未及,展开的莫名其妙,结束的也风平浪静。
最后顾淮俞只得出一个结论——谢惟不是一个强吻的好对象。
送走谢惟后,顾淮俞先是看了看那方面的科普,然后才翻出自己所有的藏品漫画,随便抽了一本,趴在床上津津有味看了起来。
科普看的他昏昏欲睡,还得是有肉有情节的漫画引人入胜。
只是里面有些姿势看起来很不科学,感觉像是玩杂耍,不禁让顾淮俞产生好奇,现实中真的能做到这样吗?
看到一半,商延世界的角色卡在震。
有时候会突发一些剧情点,因为剧情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就像商延在病房莫名其妙冲他发火。
这是小说没有的情节,但只要符合人物逻辑,那这个情节就会被世界法规判定成立。
为了将走歪的情节拉回来,就会有突发的剧情。
如果顾淮俞在其他世界,角色卡就会震动提醒顾淮俞。
顾淮俞合上漫画,把书藏回到原处,不情不愿地换了一张角色卡。
刚回到原世界,顾淮俞就接到了秦岩的电话。
更准确地说,是秦岩母亲的电话。
手机是秦岩的,但打电话的人却是秦岩母亲。
对方带着哭腔哀求顾淮俞救救秦岩,他们孤儿寡母在这座大城市无依无靠,出了事能想到肯帮忙的人只有顾淮俞。
顾淮俞心头一跳,隐约觉得这事跟商延有关,“阿姨,您别着急,慢慢地说,秦岩怎么了?”
秦妈妈强忍着哭腔,把事情的经过说给顾淮俞。
其实她了解的情况不多,只知道秦岩好像被什么人胁迫了,还挨了对方的打,脸上跟身上都是伤。
原本秦岩是打算瞒着她,被她发现后什么都不肯说,直到今天下午,住院部的医生来到病房,委婉地告诉他们原来的专家给他们看不了了,治疗的特效药也短缺。
话里话外就是希望他们能转院,秦岩听到后脸色变得很难看,然后冲出了病房。
秦妈妈担心他出事,但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因此才打电话向顾淮俞求救。
毕竟她能住在这里,都是顾淮俞帮得忙,他应该比他们了解医院这边是怎么回事。
医院作为医疗机构,一般是不会拒绝收治病人的。
但这是狗血的小说世界,为了主角攻受的感情线,会有一些不合规的事发生——俗称强行制造矛盾。
顾淮俞猜测秦岩很有可能是去找商延对线了,转院这事十有八九跟他脱不了干系。
挂了秦妈妈的电话,顾淮俞坐车直奔医院。
商延住在顶楼的vip病房,顾淮俞赶到过去时,病房已经一片狼藉。
靠墙的玻璃茶几翻到在地,桌面布着蛛网一样的裂痕,病床斜横着,床单垂下,台灯碎了一地。
秦岩狠狠挨了商延一拳,他踉跄着后退两步,小腿绊在歪倒地茶几,身体摇摇欲坠。
商延不依不饶,上前拽起秦岩的衣领,将他掼到墙上。
巨大的冲力仿佛要撞断他的脊梁骨,他吃痛地拧起眉,眼前阵阵发黑。
心底的恨意支撑着他,在商延走过来时,秦岩突然睁开眼,发狠地扣住商延缠着绷带的手臂。
不一会儿斑驳的血从绷带渗出来,商延眼睛狠戾,掐住秦岩的后颈,撞向墙壁。
温热的血顺着发缝淌下,染红了那张清秀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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