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的母星大典,凯瑟琳甚至能和军※部最受重用的少将奥维一起,陪同陛下乘坐首位飞行车。
从某种程度而言,起码在去年这个时刻,陛下心中文官的重要列表中凯瑟琳已经能排进前三名了。
能坐在陛下身边,无论放在谁家都是光宗耀祖的事儿,再加上后来凯瑟琳和麦汀汀也很熟悉,讨这个“小王妃”的欢心,更是让凯瑟琳的地位一升再升。
如果陛下真的下旨让沈砚心去见乌弩,能不能让姐姐劝劝小麦,再让小麦……
“别那么麻烦了。”沈砚心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我——”
“不行。”柏斯打断了他的话。
无论沈砚心接下来想说什么,一定都不是他想听见的。
他在沈砚心面前一向是个大部分时间百依百顺、偶尔闹腾的小狗,这样粗暴地打断对方说话实属难得,鉴于沈砚心开口的机会少之又少,起码在过去,对他说的每一句话柏斯都珍惜。
沈砚心微微皱了下眉。
柏斯已经让仆从离开了,现在咬着牙,表情很不好,似乎在自己和自己做什么不必要的斗争。
在沈砚心的印象中,柏斯向来是个脾气很好的小伙子,有优渥的家世和疼爱他的家人,符合每一个金贵的小公子的形象。
就像……末日来临前的自己。
柏斯喜欢他,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沈砚心也不会迟钝到感知不了。
正因为年轻人原本性格就很好,再加上对他的珍视,柏斯在他面前从来没有红过脸。
沈砚心有些困惑了。
今天他……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呢?
柏斯并不认识乌弩,乌弩要见的也是自己,和柏斯并没有直接干系。
……总不能是吃醋吧。
柏斯的思绪似乎进入了死胡同,越想越气,越气越想,简直要把自己气哭了。
沈砚心看他那个样子,忍不住想起卢克来,那个他在弃星上捡到的胖乎乎的小男孩,被他当做为数不多的亲人。
尽管柏斯比卢克大了十岁,可有时候心性却还像个小孩子似的。
对小孩儿,还是得哄。
沈砚心犹豫了一下,想着以前安抚卢克的方法,抬手碰了下柏斯的头发。
“……别生气了。”
他的声音和动作一样轻,像一朵飘飘荡荡、没有归宿的云。
然而柏斯却愣住了,眼眶还有点儿红,像只无措的小狗——不对,沈砚心看着比自己还高出半个头的年轻人,纠正道,应该是大狗才对。
“沈……”
柏斯对突如其来的“疼爱”又惊又喜,嗓音都哽咽了。
这是沈砚心第一次主动触碰他。
人类有点儿受不了这么高个子的男孩儿一双狗狗眼,好像自己刚才做的是什么伟大的举动,而不是只是摸了摸他的头发。
他不自在地抽回手,却被攥住了。
人鱼的体质比人类好得多,再加上沈砚心本身就是个病人,平日里柏斯对他总是轻柔得像对待一碰就碎的瓷器,还从来没用过这么大的力气。
也正是这时沈砚心才意识到,再怎么觉得是个小孩儿,是条小狗,也都是错觉。
柏斯·沙伦……是个比他更加强壮、一只手就可以完全压制他的成年雄性。
而这让沈砚心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那些被乌弩囚※禁的梦魇兜头而下,他的瞳孔有一瞬间的放大,猛地抖了一下。
柏斯注意到他的不对劲,还以为是自己力气太大捏疼了他,连忙松开手:“怎么了?还好吗?”
沈砚心目光失焦片刻,缓慢回落到现世。
眼前焦急的面孔年轻而真挚,并非那个恶魔。
……他已经不在炼狱里了。
沈砚心用手背碰了碰眼睛,压下声音里的颤抖:“没事。”他吸了口气,平定死去的心跳,“先回去吧。”
第94章 砚心(5)
凯瑟琳原本要参加邻近星域的某个伽玛象限学术研讨会, 这几天都泡在学院里准备材料。
关于沈砚心要去见乌弩的事情,她并不是从弟弟那儿得知的。
一接到消息后,她暂停手头所有工作, 特意向学院请了两天假, 匆匆赶回来。
进门时,她的好弟弟正瘫在沙发上, 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柏斯见到姐姐, 像是看到了救星, 瞬间满血复活, 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姐,姐, 我跟你说——”
“我已经知道了。”凯瑟琳毫不留情打断他的话, “沈在哪里?”
“刚睡下。”这其实是沈砚心在沙伦庄园最常见的一种形态, 但今日总是有些许不同。
柏斯想了想还是隐瞒了沈砚心那一刹那的恍惚和失措:“你先跟我说吧,为什么那个家伙——”
凯瑟琳做了个停止的手势:“你听我说。我刚从老林那儿回来, 虽然他也有点儿难以置信——你知道他那个人很少会表现出什么情绪来,但我就是看出来了——这件事的确是陛下亲口吩咐的。”
柏斯张大眼睛:“为什么?”
陛下虽然有些时候有点儿独※裁,但一定是个不折不扣的明君。
再加上沈砚心和麦汀汀的关系, 陛下对前者其实是照顾的,不然也不会放任沙伦家领走他。
“我知道的说法, 乌弩手上有对小麦非常重要的东西。”凯瑟琳皱起眉,“具体是什么, 老林没有透露, 总之陛下听到他说要用这个交换以后,就同意了。”
年轻人捏了捏拳头, 忿忿道:“怎么会这样, 我以为陛下他……”
“你想为你喜欢的人做点什么, ”凯瑟琳说,“陛下也一样。”
想到另一个乖巧软糯的人类,柏斯不说话了。
姐姐说得没错,从陛下的角度来考虑,只是用一次会面便能拿到对麦汀汀很重要的东西,的确没有拒绝的必要。
斯亚监狱固若金汤,乌弩在北极星上再如何强大,也不可能越过高墙对沈砚心做什么。
至于心理上的伤害——六岁那年看着父母、幼弟惨死的陛下,或许对PTSD的认知和其他人都不在一个波段中。
凯瑟琳拍了拍泄了气的弟弟的肩膀:“往好了想,也许只是见一面,没有别的呢。有那么多卫※兵把守,不会让那个混球伤害到沈的,你可以放心。”
柏斯喃喃:“可沈见到他,一定会做噩梦的。最近他都没怎么做噩梦了……”
“你怎么知道他做不做噩梦?”凯瑟琳挑起眉,“你又去人家房间打地铺赖着不走了?”
“……”柏斯讪讪一笑。
凯瑟琳扶额:“我们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沈也是心好,要换做我,腿都给你打断。”
柏斯眨巴眨巴眼:“那照姐姐你这么说,他对我,有没有可能也有一点——”
“不可能。”凯瑟琳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别瞎想,我劝你还是趁早死心。”
柏斯撇撇嘴:“我不。一定会的,他迟早有一天……”
凯瑟琳大大地叹了口气。她以前都不知道,自家弟弟还是个情种呢。
还好他喜欢的人是高冷的沈砚心,而不是怕生的麦汀汀,否则早就被折磨成瑟瑟发抖的小兔子了。
但换个角度,在乌弩那里受过那样伤害的沈砚心,如今再面对另一个人的全力追求,会不会更痛苦呢?
不过至今沈砚心也没有揍过、甚至骂都没骂过柏斯一次,最多也就是把他当空气,应该也没有那么厌烦……吧。
从一个姐姐的角度来看,她当然希望沈砚心是不抗拒柏斯的热情。
但从专业的行为分析学角度,凯瑟琳也心知肚明,沈砚心只是对周遭世界没什么反应了而已。
这绝不是一个好迹象。
强烈的爱恨怨怼都是与外界产生联系的途径,起码还有迹可循。
若是什么都不在乎,那就是在逐渐封闭自我了。
凯瑟琳忽然想到什么:“说起来,你知道乌弩为什么会在这儿吗?”
从来不看直播的柏斯:“啊?”
“得成为丧尸王,才能被送来获取永生之力。”凯瑟琳说,“我问了一些看过CC-09直播的学生,他们说乌弩以前从来不在乎赢,尽管他有那个实力;这次不知为何拼尽全力,杀了一切挡路的人,好几场直播因为太过血腥被封了。”
柏斯皱眉:“他就这么想获得永生之力?”
“不。”凯瑟琳说,“我觉得……他的目的是来母星。”她斟酌着字句,慢慢道,“我甚至觉得……他就是为了来见沈一面,也说不定。”
柏斯眼神变了:“我不会让他对沈做什么的。”
“那不是你能决定的。”凯瑟琳像儿时一样用力搂了搂弟弟的肩膀,“小家伙,你知道这种事儿得当事人自己决定吧?”
“……”柏斯转身要走,硬邦邦地回答,“我知道了。”
“不过呢,我这趟回家,还是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的。”
“什么?”
“陛下同意了,如果要见乌弩的话,你可以陪沈一起。”
这一次柏斯没有吱声,径直离开。
凯瑟琳抱臂看着他的背影,曾经处处需要自己照看的小弟弟已经长成可以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在喜欢的人面前是摇尾巴的黏人小狗,那么在情敌面前,会变成狼吗?
“要不就别去了吧。”柏斯左转转,右转转,焦灼不安,“天气那么好,我们找小麦和小殿下出去玩儿好不好?上次那家餐厅你不是很喜欢吗,我看他们也挺喜欢的,再去一次呗……”
沈砚心对着镜子慢条斯理系扣子,对他的连撒娇带耍赖充耳不闻。
他换了全黑的西装,连里面的衬衫都是深灰色的,从头到脚除了露出的皮肤以外,全都是肃穆的、沉沉的黑。
看起来就像要去参加谁的葬礼。
黑色和沉重联系在一块儿,是人类的习俗,人鱼没有。
在柏斯看来,沈砚心分明是特意打扮了一番。
这套西装是柏斯请沙伦家的裁缝为他定制的,很早之前就做好了,但今天还是头一回穿。
平日里沈砚心几乎没有外出的时间,大多穿着睡衣,每天苍白得像个病人——也的确是。
今天难得穿了正装,好看是好看,柏斯眼睛都要看直了;可一想到沈砚心是为了谁才换上西装,他就哪哪儿都难受。
为什么见那种混蛋要穿得这么正式啊!
他千方百计、口干舌燥劝说沈砚心不要去、陛下那边儿会有姐姐来解释、一定能体谅他不出面等等等等……
沈砚心最后给出的选择,仍然叫他心烦。
直到出发前十分钟,也就是现在,他还在希望用最后的关口说动沈砚心,哪怕两个人都已经换好了衣服。
沈砚心对他的劝说左耳进右耳出,系好领带后,自顾自坐上悬浮轮椅。
他现在对它的操作已经很熟练了,不需要任何人帮忙,但转悠了一圈失望地赖在沙发上的柏斯见到,还是条件反射般跳起来去帮忙。
沈砚心从镜中看见穿了一身黑的自己,视线上移,落在愁眉苦脸的柏斯身上:“如果你不想,我可以自己去的。”
柏斯也从镜子里看着他:“我不是不想陪你,我是不想你见他。”
“……我知道。”
“你想见他吗?”
“……”
对于要再见到乌弩这件事,沈砚心起初是非常抗拒的,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就是噩梦和狰狞的鬼。
但他还是答应了。
促使他最终做出决定的有两个。
一来,凯瑟琳没有告诉柏斯、如实告诉他的是,乌弩交换和他见面的这一次机会的条件,是把麦汀汀的记忆交还给少年。
关于乌弩是怎么找到阿嬷和阿木,怎么从他们那儿拿来麦汀汀的记忆、最后又是怎么处理这一老一小的,沈砚心不想知道,可惜全程都被迫知晓。
记忆对一个人来说是很重要的,它能让人变得完整。
更何况麦汀汀和恨不能失忆的自己不同,丢失的那部分,应当是被捧在手心里爱着的美好记忆吧?
麦穗家纹代表的上象限贵族,他还是认得的。
他没有精神系异能,并不清楚那个嶙峋的老太太是怎么将一个人受损的记忆提取成实体,可既然有这种机会能让麦汀汀想起过去,还是很来之不易的。
对于沈砚心而言,在所有人,这个星球,这个象限,这个世界里的所有人中,他最希望能够得到幸福的就是麦汀汀。
少年纯白无瑕,他将曾经对自由的期许全都交托于他。
麦汀汀替他看了那些他自己看不到的远方,是一种恩情。
这是他赐予的,也是他无以为报的。
若只是和另一个人见一面,说说话,便能将麦汀汀缺失的记忆复原。怎么不算是一种举手之劳呢?
另外一点很重要的就是,他一直想听乌弩亲口说出一些话。
忏悔,道歉,痛心疾首……无所谓是什么。
只要是乌弩能在他面前说出这些就够了。
他们两个人在弃星上朝夕相对了那么多年,真正的交流却少之又少。
连沈砚心自己都搞不明白,这样的执念到底有什么意义。想也知道乌弩那样的人,根本不可能会说出什么他想听到的话。
他一直很想问他——在一个安全的、不会被虐待、也不会被折辱的环境下,好好地问问他。
这么多年来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死死抓着我不放?
但这两点都是不能向柏斯说出来的。
年轻的小伙子太纯粹,甚至从没有直面过人性中的恶。
他是生活在光里的,沈砚心并不想把他拖进黑暗的泥沼,无论出于怎样的缘由。
“我该出发了。”沈砚心垂下眼睛,不再看他,“一起吗?”
“……”
柏斯憋着一口气,最后还是怂了下来。
“当然。”他这话说起来像小孩子在赌气,“我早就说过了,无论到哪里,我都会陪你一起的。”
飞行车停下来, 沈砚心等待着柏斯先把轮椅放下地面,望向监狱的大门。
尽管没有确切的来和离开的记忆,但他知道自己抵达母星的最初, 就是和麦汀汀一起被关在这个监狱里的水牢。
想想看离那段日子也没有过去多久, 再一次光临却是来探监的了,命运还真是够捉弄人的。
乌弩被关在这里也是一种奇怪的悖论, 鉴于他来到母星应当是成为丧尸王被赫特帝国邀请来的;却又忌惮他所展现出的能力, 所以只能先关在监狱里, 直到做好措施让他完全臣服。
是的, 就算在北极星再怎么耀武扬威、至高无上,来到赫特星也不过是棋盘上一颗任人操纵的棋子。
这就是为什么之前的十几年乌弩拒绝了永生之力这样巨大的诱惑, 从不肯离开北极星。
然而现在他却出现在这里。
沈砚心想, 为什么呢?
是对争霸产生厌倦了吗?
还是只是为了见自己一面呢。
“好啦, 来吧。”
柏斯的声音打断了沈砚心的思绪。
年轻的那一个探过身,弯腰将他从飞行车里爆出来, 沈砚心也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去。这可能是他们如今最频繁也最习惯的肢体接触了。
尽管柏斯很想多抱一会儿,不过爱是克制,他还是规规矩矩把人放到悬浮轮椅中, 拍了拍操控面板:“别怕,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 我都会保护你,绝对不让那个混蛋再伤害你。”
往常沈砚心面对这样的雄心壮志是不会给予任何回应的, 然而今天也许是因为即将面对的情形和以往都不同, 他竟然心里一动,低低地“嗯”了一声。
他这一声太模糊, 柏斯没有听清, 还以为他说了别的:“什么?”
“好。”沈砚心说, “我相信你。”
柏斯从轮椅背后低头看他,而沈砚心则是坐在里面抬头的。
他们这样一上一下相望着对方,却是完全颠倒的位置。
正是这样奇特的视角,让两个人在这场短暂的对视中各自获得了不同的微妙感触。
沈砚心本来以为这傻小子会因为自己难得说话而欣喜若狂,没想到柏斯却表现得非常稳重。
年轻的那一个伸出手,好像是想摸一摸自己的脸颊,却又在接触之前收了回去。
柏斯微笑着,有点儿开心,又有点儿说不上来的难过,几乎算是喃喃重复了一遍他刚刚说的话。
“……好,你相信我。”
两人通过守卫的授权验证之后,便有人领着他们去往地下三层,那便是关押着乌弩的地方。
那是一间纯白的囚室,没有任何装饰,没有任何家具。
一块长达十米高两米的强化玻璃,将里面的囚犯和外面隔开。
这块玻璃可以承受得住一头鲸的冲击力,什么大象狮子老虎的攻击都不在话下。
就算是变异雪狮阿白来了,也不可能撞碎。
更何况囚室里布满高压枪头,乌弩若有任何不轨的行径,立刻就会被放倒,外面的人是绝对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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