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皈依猫猫教(醉又何妨)


一群人商量了无数种方法,然而在没有完全把握的情况下,一个不慎反倒有可能成为魔神重新回到世间的助力,所以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而对于魔域来说,情况就更为复杂了一些。
鸢婴生前,整个魔域都在他的统辖之下,但并非里面所有的人都是他的死忠,至解君心分裂合虚之后,人心涣散,各有各的念头。
一些人很担心鸢婴回来之后会跟他们算账,也留恋如今的安稳生活,打心眼里畏惧鸢婴重新回来执掌魔域;但也有一些人心里不甘,觉得魔域不复当年,当魔修也没有过去威风了,巴不得鸢婴赶紧回来,带领着他们扬眉吐气,重振雄风。
仙魔两边经过几次商议和交流,总算找到了一个还算稳妥的办法——
由仙门倾满门之力结成法阵,彻底将整座血渊连着罔山绞碎,如此一来,其中必有魔气散逸,并归往万魔发源之地合虚。
这时,魔修那边要做的,就是截留魔气,同时封锁合虚,不让魔域内外的力量连成一片。
计划初定,双方具体相商的地方定在封夷山的山巅之上,此处曾经为感谢慕韶光庇佑而建的巨坛成为了驻扎之所。
高坛的两侧已经分别坐满了仙修和魔修,远远看去乌压压的一片。
虽然慕韶光的离世给穹明宗带来了很大的打击,但多年积淀在那里,他们依然占据了最中间的位置。
魔修各门派之中自然也是以合虚为首,但自从慕韶光离世之后,解君心就不知所踪,目前程棂不知为何也没有在座,殷诏夜和叶天歌对视一眼,又各自移开了目光。
问千朝没到场,上官肇素来不善言辞,巨坛正中说话的人乃是岑芝。
“……鸢婴当年为祸无数,想必在座诸君也都深有体会。今日不论仙魔,只说他于当世心存怨怼,若再次现世,必起战乱,是以芷忧君拼力阻拦……”
岑芝处事颇为干练,在外人面前一向冷若冰霜,说至此处,声音却微微哽咽,一时难以再说下去了。
满场十分寂静,也没有人催促她,岑芝自己调整了一会情绪,才续道:“是以今日遍邀各位齐聚,共襄大计。先前郑仙君所说的提议大家也都一起商议过了,如无意义,就是具体……”
她说到这里,突然一声高喝打断了岑芝的话:“——谁说没有异议?!”
岑芝向着那个方向看去,随即,人群外围泛起了一阵骚动与惊呼,只见是一群身穿黑衣的人闯入了场中,气势汹汹地直逼正中走来。
上官肇眉峰一凛,身形瞬动,人已站在了岑芝身侧,冷声喝道:“来者何人?!”
叶天歌与殷诏夜也同时站起身来,发现那些黑衣人当中,有一部分是曾经的魔域中人。
为首的那名黑衣人身材极瘦,极长,肤色苍白,面颊凹陷,看上去便似一具被黑布包裹的僵尸一样。
叶天歌和殷诏夜都认识他,知道此人乃是一名叫做支离酉的散修,之前曾经想要加入合虚,当时正好碰上程棂心情不好,支离酉的言辞又比较傲慢,就被程棂一脚踹下山去了。
他原来也颇有名声,后来沉寂多年,没想到此时竟会出头。
支离酉走到近前,猛然抬手,将一面旗子从他的袖中甩出,巴掌长的旗子迎风便长,最终变为一人多高,重重插在地上。
大旗迎风飘飞,上书四个大字:“万魔之极。”
旗上的字威风凛凛,整面大旗的颜色却有些发旧,边角处还沾了些许不明显的血污,正是鸢婴曾经用过的旧物。
支离酉会将这样东西拿来,他的立场以及目的不言自明。
岑芝面色冷凝,淡淡说道:“魔神复生的事还八字没一撇呢,阁下倒是连大旗都舞出来了,不嫌太过心急了吗?”
支离酉大笑道:“心急?不。你们仙门惯常用一番冠冕堂皇的话粉饰歹毒用心,今日需要魔修的助力,你们便说什么‘同仇敌忾、共抗强敌’,待他时若魔神真的被消灭,平衡打破,魔修便会是你们接下来要对付的对象!”
他猛然回头,冲着那些魔修们喝道:“你们难道连这点事都看不分明?魔神昔日在时,谁听了我们的名字不是战战兢兢,退避三舍,如今竟沦落到要对着仙门俯首帖耳,听从吩咐的地步,各位难道真的甘心?”
支离酉话语中的煽动之意十分明显,但仙门和魔域之间的隔阂实在是太深了,就算明知道他是故意挑事,还是有不少人心思动摇,议论纷纷。
岑芝目光在全场一掠,皱起眉来。
另一边,程棂背着剑,大步走出一处村落,仰头看一眼日影,知道时辰不早了,不禁低骂一声,匆匆辨明方向,就要赶往封夷山。
这样的大事,他本来不该迟到的。路上遇见了一个差点被妖怪抓走的老婆子,原也不关他什么事,毕竟他可是个魔头。
可是……那一瞬间,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若是慕韶光在身边的话,一定会把人救下来的吧。
这个念头一生,心中便感一阵凄恻,向前迈的脚步一下子就走不动了,他站了片刻,还是折返回去,救下了人,又一直把她送回家里。
老奶奶千恩万谢,一直拽着这个冷脸的俊俏后生,口口声声说他是个好人,日后定有好报的。
程棂看着她破破烂烂的家,随手扔下一袋银子,什么也没说,夺门离去。
他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还算个好人了。
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程棂依旧不能接受,那个突兀出现在他生命中的人,又以那样惨烈的方式,突兀地离开了。
只要一天没有亲眼看到,他就一天不承认。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希望逐渐淡薄,思念与日俱增。
他尽量不去想慕韶光或许确确实实已经真的死了,将那段短暂相处的时光埋藏在记忆的最深处,不去记起。
可是在生活中的很多瞬间,那匹被囚禁的兽,依旧不由他意志的控制,会突然地冒出来噬咬他的心脏。
是他让程棂懂得了每一条生命都很可贵,懂得了凡事只要想要就要尽力追逐,懂得了大声说出爱,由着内心表现出善意并不是一件丢人的事。
所以此时此刻,他才会享受到付出善意的安然与喜悦。
非常难过,可是又不后悔相遇。
爱他从不是纯然的付出,爱他便也在努力靠近光明,让自己变得更好。
所以……他真的不会回来了么?
程棂刚才路经的那处村子已经在封夷山的山下了,而进入封夷山,便是慕韶光当年划下的地界,程棂并未御剑,准备直接进山。
正在这时,身后有人匆匆喊道:“程尊使请留步!”
程棂转过头来,发现是一名不认识的魔修。
他问道:“什么事?”
那魔修笑道:“程尊使这是要去封夷山顶坛与那些仙门的人商议魔神之事吗?”
程棂没说话,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废话”两个字。
对方倒也不恼,又问道:“我也是要赶去的,咱们魔门中人一向以合虚马首是瞻,我也没去过这样的大场合,心里没有底,才想问问程尊使,不知关于此事您的看法如何?”
程棂淡淡地说:“先师已死,当年是我亲眼瞧见的,说什么复生不复生,都是一帮邪魔鬼怪借着他的名头作祟罢了。我身为弟子,岂能无动于衷,自然要杀!”
程棂这话只把那人噎的半晌没有说出话来,倒是将劝他顾念师徒之情的话一下子反过来都给堵死了。
——不都说他性格冲动莽撞吗?这倒是也不傻。
那魔修心下思量着,还打算说什么,冷不丁程棂已经抽出了剑,一下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吓了一跳,连忙叫道:“程尊使,你这是干什么!”
程棂冷冷地说:“少废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我告诉你,你想找人支持你们那帮人复活魔神,不必从我这里下手。再来烦扰,立杀无赦,滚!”
也就是程棂现在脾气好了,要不然此人敢如此纠缠,只怕已经死在了他的剑下。
对方被他身上迸发出的杀气吓得一抖,程棂冷笑一声,回手收剑,转身而去。
刚走出几步,他就听对方在他的身后阴恻恻地说道:“程尊使,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程棂浓眉一皱,尚未说话,忽觉不对,连忙将长剑往地上一戳,身形疾退,可也晚了一步,他脚下的地面已轰然炸开!
地下塌陷,程棂飞身跃上半空,与此同时,他的头顶竟也轰然劈下了一道闪电,与程棂的剑锋一触,瞬间变为耀目光网,兜头罩下。
而且,这竟还不是结束。
在程棂的身体四周,亦有剑光袭来,竟是天罗地网,不留半点缝隙。
程棂因为刚才那冷不防的一炸受了些内伤,口中含血大笑道:“阵仗可以,承蒙高看!这是打定了主意要杀我了!”
方才和他说话的那名魔修藏身在闪电耀目的光芒之后,阴恻恻地笑道:“程尊使是被仙门修士所杀的。”
他说完之后,暗处不知道藏着多少人,也跟着一起发出了笑声。
程棂一下子就明白了他们的意思,这些人是铁了心的想要复活魔神,那么最重要的就是要阻止仙门与魔域的联手,他们先从程棂下手想要说服他,如果说服不了,那么就杀程棂,嫁祸仙门。
当初慕韶光一番心血筹谋,就是为了双方休战,岂容这帮杂碎破坏!
程棂纵声大笑,而后一把抹去鲜血,人剑合一,向前撞去,厉声道:“做梦!”
他知道对方布下了天罗地网就是为了杀他,今日只怕是无论如何都难以幸免了,索性不管不顾,杀个痛快。
正在这时,程棂突然好像听到一个声音轻轻说道:“出鞘。”
他浑身一僵,紧接着骤然瞪大眼睛,回身看去。
视野茫茫中未见人影,随着那个声音,却有一道白光穿透惊雷,当头落下。
那道光,看起来至静,至柔,连嘶吼的惊雷都仿佛在它的照射下有了片刻的静止,任由白光似下沉的月色,渗入其中。
忽然,剑气暴起!
转眼,月色变成了东升的旭日,万丈金光喷薄而出,光辉刺目,横贯天宇,磅礴剑气将漫天魔息一扫而空,顷刻间云开雾散,人间清明。
整个封夷山都发出了轰然的震颤声,仿若从亘古之远传来的山水鸣音。
原本在山巅僵持的众人们同时心有所感,纷纷仰首而观,骇然失声。
是谁,使出了这样的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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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师兄终于失恋了,哭哭。

第100章 一帽征尘
程棂从半空中落到地面上, 以剑拄地,单膝跪着怔愣片刻,忽然一跃而起,向着刚才那道声音发出的方向狂奔。
他高声狂呼道:“是你吗?是你来了吗?你出来见一见我!慕韶光, 慕韶光!”
四下空空,无人应答。
正在这时, 有人从身后拍上了程棂的肩膀。
程棂猛一转头, 身后的人却是殷诏夜。
叶天歌竟也在旁边,问他道:“刚才你在叫什么?你说你看见谁了!”
程棂急促地喘息着, 一时怔然失语,摇了摇头。
叶天歌好生失望, 眼睛几乎是立刻就红了, 殷诏夜将他一推,冷声道:“那你乱喊什么!没出息。”
程棂这次竟然没有跟他计较,而是有些恍惚地说道:“我没看见人,只听见了一个声音, 我觉得是他, 可是……可是……”
殷诏夜和叶天歌来的时候听见了程棂叫慕韶光,也迅速四处探查了一番,同样并没有看见任何人。
可是那样的一剑, 又会是谁使出来的呢?
一阵默然之后,殷诏夜也没有了说话的兴致, 他不想三个人就干站在这里被悲伤笼罩,说道:“走吧。”
程棂见他们一来就要走, 问道:“你们两个是干什么来的?”
叶天歌简短将刚才的情况讲了一下, 说:“事情有变,魔域这边有不少人心思动摇。我们又见你迟迟不到, 传讯不回,怀疑你要不就是反了,要不就是被宰了,我们又担心幕后之人想让我们落单然后个个击破,便一起来寻你。”
程棂冷冷地说:“你们反了我都不会反。既然如此,那就回去,魔神是他拼死封住的,我今天就是豁去这条命不要,也不容人破坏半分!”
他们三个匆匆往回赶,封夷山上,步榭也问慕韶光:“我们不要停下来,跟你的朋友见一见吗?”
慕韶光道:“反正一会就封夷山上见了,不差这一时片刻。”
随着记忆的恢复,他的剑术也回到了当年最盛时的水平,方才与步榭御剑路过,见到程棂遇险,慕韶光便出了一剑,解围之后,也未停留,直接往峰顶而去。
——整座封夷山都在他的感应之内,慕韶光已经察觉出了山上不同寻常的灵息波动。
此时在支离酉的煽动之下,仙魔两边的矛盾愈演愈烈,双方毕竟不能完全齐心,只要一翻起旧账,怒火就都压不住了,已经有几名修士忍不住用灵力隔空较起劲来。
岑芝知道一旦场面失控,这个同盟就会彻底溃散,只怕魔神复生之事就再也难以阻止了,“唰”一声长剑出鞘,怒声说道:“这又不是仙门求着你们帮忙,一旦魔神复生,整个修真界都要遭殃,难道你们就分不清事情的轻重缓急吗?”
支离酉得意洋洋地笑道:“岑仙子此言差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慌乱什么,魔神早已恨透了穹明宗,一旦回来复仇,定是你们首当其冲,其他人又有什么可怕的?”
他说着,转向众魔修,振臂道:“各位若是担心魔神复生之后会清算你们之前的背叛,倒不如迷途知返,现在就集众人之力为他除掉心腹之患,这岂不是天赐的良机?”
岑芝都要气笑了:“你确定要现在对穹明宗动手?”
支离酉道:“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你们这修真第一大派的名头挂了许久,说不定今日就要换上一换了。”
他说完之后,有人淡淡问道:“是吗?”
支离酉顺口道:“那就不妨试试……”
他说到此处一怔,意识到说话的并非岑芝,而是一名男子的嗓音。
他心中陡然一寒,连忙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转头看去。
这一看,便见一道寒光迎面而来,速度之快宛若风驰电掣,支离酉本能地一闪,让那道厉风堪堪顺着自己的头皮划了过去。
他的头发被削去半边,披散而开,骇然之际脱口喝道:“什么人——”
“问得好。”
呼啸的风声中,那个声音淡淡道:“你又是什么人……”
寒光削去支离酉的头发之后,竟气势不减,“铎”一声巨响重重站在了他身后的旗杆之上!
那旗杆为玄铁制成,足有三人合抱之粗,乃是魔神当年神威的见证,此时竟然硬生生被一斩而断,在众人不可置信的瞪视中轰然倒落下去。
对方的一句话直到这时话音才落,夹在巨响中亦是无比清晰:“……也敢向穹明宗挑衅。”
斩断旗杆的长剑斜插在地上,漫天流光散去,一名身姿挺拔的年轻人已经出现在了人群的中间。
绚烂的光影映亮他的面容,周围瞬间寂静。
天边因为浓郁魔息聚拢而来的乌云让整片空间显得压抑而黯淡,唯有这个人,像是凝聚了天地之间所有的光彩。
他发着光。
所有人都痴痴地抬起头来。
看见了这个让人牵挂、畏惧、敬服、嫉妒的人。
——“芷忧君!”
有人颤声说道:“是……是芷忧君回来了!”
“不可能!”支离酉一跃而起,声音因为恐惧而显得格外尖锐,他大声说道,“慕韶光已经死了,他怎么可能是慕韶光?快动手!快动手!”
慕韶光抬起手来,冲着他一挥,算是对他大惊小怪的回应。
“快——”
支离酉剩下的话语堵在了喉间,刹那间,他无法发出声音,而是感到一股说不明的威压扑面而来。
他的膝盖微微打颤,背脊也开始弯曲,僵持片刻之后,终于支撑不住,一点点地以额头触地,跪了下去。
慕韶光只是神色平静地经过他的身边,甚至没有多看支离酉一眼,拔出饮真归进鞘内,随意冲着支离酉带来的那些魔修抬了抬手。
“站在你们该站的位置,不要乱动,也不要插嘴。”
慕韶光说:“先请告诉我,仙门和魔域之间的契约已成,今日还有谁要毁诺?”
他的声音不大,但刚才叫的正凶的人们一声不吭。
“师兄,真的是你?”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直到这时,岑芝仿佛才意识到说话的人真的是慕韶光,不是幻影,不是梦境,也不是门派中的其他人看见形势不好故意伪装出来威慑魔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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