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皈依猫猫教(醉又何妨)


慕韶光甚至觉得,这股力量让他有几分熟悉感。
他隐约看见前面有座池子,但刚靠近几步,便感到一股凌厉之极的掌风向着自己袭来。
慕韶光早有警惕,闪身躲开,同时反手拔剑,朝着水底发出一道剑气。
他的角度十分刁钻,剑气遇水化作万千,这是硬逼着藏在底下的人必须从池子里面出来。
果然如慕韶光所愿。
水花四溅,有人凌空一跃而起,瞬间已经欺身至了慕韶光的跟前,一把扭住了他的领子,力气大的出奇,生生把慕韶光拖到了跟前。
两人的面孔几乎贴在一起,彼此间距离近的呼吸可闻,对方的神情癫狂而扭曲,在黑暗中显得凶狠、危险,但即便如此,也掩饰不了那张面容惊心动魄,震撼人心的英俊。
竟然是解君心。
慕韶光脱口说道:“师兄?”
解君心双目中泛出不正常的暗红,原本好像连人都不认识了,但是听到慕韶光这一声“师兄”,他的动作还是停了下来。
他定定看着慕韶光的脸,片刻后仿佛真的清醒了,抓着慕韶光的手松了一些,却依旧没有放开,喃喃地说道:“你怎么来了,还是,这是我的幻觉?”
他抬手,小心翼翼地摸过慕韶光的发丝,面颊,肩膀:“你是真的吗?”
慕韶光任由解君心摸了一会,说道:“我是真的。”
解君心有些发怔。
慕韶光便放缓了语速:“我今天有事,下了地府血河,没想到顺着那边一直走,通向的竟然是你这里。你怎么了?”
慕韶光说话的时候,解君心一直目光深深地看着他,那眼神让慕韶光觉得仿佛自己要被吸进去了一样。
过了好一会,解君心才好像慢慢地清醒过来,意识到面前的确实是活人,而不是他的幻觉。
他的目光慢慢下移,发现自己还抓着慕韶光,连忙放开,歉疚地说道:“对不起,我把你的衣服都弄脏了。”
此时的解君心温文有礼,仿佛他刚才的狂躁只是一场错觉。
慕韶光道:“一件衣服而已,没事,你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放心。”
解君心闭目片刻,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说道:“我修炼的功法就是这样的,需要时常以地府中的戾气来压制自身功体,原本等这阵劲过去就好了,没想到被你看见了……”
解君心摇头苦笑:“真是,我这样的一面,可不大好看。”
他语气轻松,但说几个字就要顿一顿,不光是觉得自己这样子在慕韶光跟前自惭形秽,也是因为自身承受着极大的痛苦,此时离开了血池,只能强行压制着,能站在这里跟慕韶光说话,已是惊人的毅力了。
慕韶光也看出来了。
他一把扶住解君心,问道:“那现在怎么办?是不是回到血池里面去,你就能舒服一点,或者我能为你做什么?”
——我能为你做什么?
这简单的一句话落到解君心的心中,就像是烧着了干草的一粒火种。
慕韶光永远不会知道,他的心里藏着多少见不得人的龌龊和贪婪,丑恶的像一只面目狰狞的恶魔。
他只是为了讨慕韶光的喜欢,才在身上披了这么一层人皮,牢牢克制住那种本能的,兽性的欲望与疯狂。
可正因为慕韶光不知道,才不懂得离他远一点,不懂得他有多卑鄙,多危险,才会茫然不觉地一次次靠近他,温暖他,让他歉疚惭愧又欲罢不能。
道德与欲望在两个极端的边缘反复拉扯,要么失衡,要么毁灭。
解君心情不自禁地顺着慕韶光的话去想。
慕韶光希望能帮助他,那么是不是只要能为他做的,慕韶光都会愿意?是不是他试着大胆一点,说出自己的“想要”,慕韶光也都会给?
可如果他真的那样做了,又是为了步榭,还是解君心呢?
两个人格在脑海中发生了激烈的争执。
解君心说道:“不……我什么都不需要,你快走吧。”
慕韶光听见解君心的声音压抑,伸手碰了一下他的额头。
这触碰让解君心一颤,他原本此前甚至从未对慕韶光大声说过一句话,这时却近乎急切地一把推开他的手,喝道:“走!”
他这一推,没能把慕韶光推开,反而让慕韶光袖子里那张从问旻手记里撕下的纸掉了出来。
眼看它飘飘荡荡,就要掉进血池里面去,慕韶光眼疾手快地一捞,抢先抓进了手里,但纸上还是沾染了一些解君心手上的血。
慕韶光过目不忘,左右那些内容他也已经记得差不多了,所以并不甚在意,正要把纸收起来,手上突然一顿。
他发现,在自己捡到那张残缺的白纸上,竟然显出了一行行的字迹。
这是写给问旻的,上面说,自己已经自行废去了原本的功力,并有信心能够练成问旻的功法,成为问旻对付魔神的利器,如若成功别无他求,只希望问旻能够放慕韶光走,以后也不要再去要求他做任何事。
——这字迹本来是用秘术所书,非指定人不能看,所以之前慕韶光所见才是一片空白。
但现在沾了解君心的血,它显形了。
慕韶光手指收紧,猛然抬头,看向解君心。
他失声问道:“你写的?”
解君心似乎也怔住了,定定地看着那张纸,他的神情似悲似喜,复杂异常,好半晌才哑声说:“怎么在你这里?”
慕韶光看了解君心好一会,在这片昏暗的空间里,暗红色的水光映着他怅惘而忧伤的面容。
虽然不记得步榭的相貌了,但他和解君心的气质与灵息流动如此不同的两个极端,慕韶光是不可能察觉不出来的。
他一直知道在对方身上肯定发生过什么,否则一名根正苗红的仙门弟子,绝对无法修习魔神的功法,却没想到,原因竟是自己。
点点滴滴,尽上心头。
“我都不知道要怎样对待你了。”
慕韶光的声音中藏着不易察觉的疲惫与温柔,良久,他轻声说:“谢谢你。”
解君心的心中骤然疼痛,他伸出手,慕韶光倾身向前,被解君心一把抱住。
慕韶光将头埋在解君心的肩上,久久不语。
解君心喜欢他为自己动容的样子,可慕韶光此时这样了,他又觉得很心疼。
拍了拍慕韶光的后背,解君心有点不熟练地用温柔语气说道:“没事,不要紧的,你别难受。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心里是很高兴的,而且能练成这样的修为,对很多人来说都是求之不得的事情,是不是?如今你又在我身边,我没有什么不知足的。”
慕韶光说:“你与以前很不同了,是这个原因吗?”
解君心低声说:“算是吧。”
他在心里面警告着解十一,试图让这个充满了嫉妒心与狂热占有欲的人格冷静下来,不要总是那么急切地试图从慕韶光身上掠夺与获取认同。
他们想得到这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应该有很多很多的耐心才对,现在慕韶光看到了他们和以前的步榭不一样,却依然愿意留在这里,或许就代表着,慕韶光不讨厌他们。
只要不讨厌,就是离自己的奢望又近了一点点,只要一点点,就足够陪伴他度过很多寂寞的岁月。
可是解十一在不甘心地挣扎着,冲他大声咆哮,焦躁、彷徨又不安。
他怕慕韶光对他只是歉疚和同情;他怕自己越是冒充步榭,越是在慕韶光心里一遍遍加深步榭的位置;他怕自己被识破不是步榭,慕韶光会离他而去,会再次让他此生……可望而不可及。
不行,他绝对不能允许这种事发生,他一定要出来!
“其实我知道……咱们重逢以来,你一直都难以真正接受我,咱们的关系,也不可能回到像以前一样。”
解君心忽然开口,慕韶光觉得他的语气好像跟刚才有些不太一样,不禁看着他。
解君心低声说:“我能不能问一问,你喜欢过去的我还是现在的我?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的样子不好,所以一直不能接受我?”
慕韶光发现,自己竟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这个问题。
没有任何缘由和证据,他总是想从解君心身上寻找到步榭的影子,却总是觉得,这两个人就是不一样。
但奇怪的是,他对解君心也没有太多隔阂,对方虽然喜怒无常,言行诡异,他身上却有种让慕韶光安心的感觉,仿佛就是知道这个人不会害自己,无论何时,都会和他站在同一边。
再加上目前发现的种种迹象也都在证明着解君心跟步榭之间的联系,一次又一次地告诉他,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是那个曾经陪伴着慕韶光度过最深沉的绝望与黑暗的人,是为了他牺牲了一切,承担了所有痛苦的那个人。
或许……一切的问题是出在他的身上,是他自己记忆受损,又心有抵触,不愿意承认步榭变成了这个样子而已。
他这样的态度,以解君心的敏感,自然不会体会不到。
慕韶光久久未答,他的眼底也逐渐流露出悲伤绝望的神气来。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他生来卑贱,只能生活在阴暗的角落里,竭尽全力地去争取其他人唾手可得的东西。
他阴暗,他卑鄙,他不择手段,因为如果不是这样做,他将一无所有。
可感情这种事,终究是勉强不来的。
解君心低声说:“到底怎么样,你才能喜欢我?”
说出这句话时,他全身那种剧烈的疼痛也突然铺天盖地一般地袭来,几乎让他克制不住汹汹反噬的魔息。
不行,不能失控,最起码不能在这里,那会伤到慕韶光!
解君心一咬牙,竟猛然间将全身的经脉逆转,硬生生把外涌的魔息都逼回了体内。
这简直是非常人能忍的痛苦,饶是他性情坚韧,此时还是不禁一口鲜血直涌上喉头,又生生咽了回去。
但慕韶光也已经察觉到不对,一把抓住了解君心,怒道:“你在干什么!你魔息失控是因为我吗,我就这么让你痛苦吗?!”
解君心真是个疯子,他的喜怒爱恨都是那样的突兀和强烈,像是四处奔涌的火,也在燃烧着慕韶光心里的坚冰,让他的情绪也不知不觉跟着起伏。
慕韶光道:“你听好了解君心,你别再胡思乱想那些无聊的事情了,我就在你跟前,也没打算扔下你不管,放下怀疑和担忧,屏息,凝神,好好把你的经脉顺过来!你想死吗,死在我面前,让我看着?”
解君心的魔息本来已经有不可控制的征兆,可慕韶光带着怒气的话却比一切灵丹妙药都要有用。
这个人在担心他,在为了他而气恼,他也不能允许自己当着慕韶光的面死去,这会给慕韶光带来无尽的麻烦。
满腔的痴情让解君心挣扎着恢复了一线清明。
“不是因为你,是我……控制的不好,不会有事的。”
解君心推了推慕韶光,说道:“你走吧,你快走,我怕伤到你,你放心,我能熬过去的。”
慕韶光知道,一切绝对不像解君心说的那样轻松,对方体内的魔息已经失控,这样强行压制,只会让他在下一次压制不住的时候爆发的更加猛烈。
所以,那门谁都没有练成的邪功被他给练成了,无数个日夜里,他就是这么熬过来的吗?
没有人比慕韶光更了解这当中的艰辛,只是在他痛苦的时候,步榭一直陪在他的身边,而解君心,一直自己一个人。
慕韶光说:“你放松,我帮你……双修吧。”
解君心猛地吃了一惊,那个瞬间连疼痛都忘了,他怔怔地看着慕韶光,见慕韶光抬起手来,似乎是要去解开自己的衣带。
解君心本能地一把抓住了慕韶光的手,脱口说道:“不,等等!你你你做、做什么?”
他还结巴上了!
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慕韶光也都要差点被这个家伙给气笑了,同时,他的心中其实也还有几分犹豫。
毕竟,虽说确实是为了修炼,但这样的修炼方式,还是让人心里需要有个能接受的过程。
可这是目前最安全和有效的办法。
慕韶光深吸一口气,用最严肃的语气说道:“你现在内息蚀体,经脉已经被冲伤了,剩余的魔息引导不出去,我练的是仙门功法,我们双修,我可以帮你将魔息引导消融,就像你以前帮我的那样。或者,你还有什么别的法子,那更好。”
气氛变得有点古怪,半是暧昧,半是无措,但这一刻解君心的脑海中,却掠过了自己多年前曾经见过,并一直深埋心底的一幕。
——那时他像每次一样,满怀期待、喜悦,和一点见不得人也不愿承认的自卑,走到了慕韶光的房门外。
外面,是漫天清冷如雪光的月色,房中,是橙黄色微微晃动的烛火。
透过虚掩的门缝,他看见步榭在里面,将慕韶光半压在身下,缠绵地亲吻着他。
慕韶光闭着眼睛任他索求,看起来有点紧张,但又十分顺从。
妒火和愤怒在心中狂燃,而解君心,甚至连发出一点声音都没有资格。
他是个多余的人。
解君心攥紧了手,低声说:“是,咱们已经双修过了,这世上不会有人,比咱们之间的关系更亲密。他、是我以前就曾对你……”
他说到这里,却是连声音都嘶哑了,手指微微发颤,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
慕韶光正要说什么,忽然间觉得身体一阵失重,是解君心将他抱了起来,转瞬已移至自己的魔殿之中。
下一刻,慕韶光便被放在了一张柔软的床上。
解君心离开那处血池之后,浑身的魔息就压不住了,慕韶光躺在他身下,都能隐约感觉到他经脉中翻涌沸腾的气息。
他本来以为,解君心成了这样子,这次双修肯定得由自己来主导了,没想到对方一听双修,看起来倒和个没事人一样,居然还能抱得动他。
要不是慕韶光自己经历过这种疼痛,简直都要以为解君心是演的了。
慕韶光不知道的是,解君心表面上看似镇定,脑海中那两个人格几乎也要吵翻了天。
——“我为什么不能这样做?我真的很想要他,之前的退让令步榭得到了他,难道还不够吗?!”
——“不要伤害他,不要玷污他,他认准的那个人不是你,你根本就不配!”
——“我没有伤害他,我只是爱他!我想把他留在我的怀里。哪怕一辈子……只能当步榭。可步榭,在这个世上根本就找不见了,不是吗?!”
解君心这边忙着自己跟自己吵架,慕韶光在床上躺了片刻,头脑稍微冷静之后,也不禁萌生出了些许退缩之意。
解君心这个人太过疯狂,跟他沾边的人也都特别容易一块发疯,慕韶光刚才一心想着怎么才能解决解君心身上的麻烦,没多考量就提出来了那样的提议,这会想想,又觉得心里发怵。
毕竟这种事,还是和普通的修炼不一样……
就算他们曾经有过,也已经过去太久太久了,久的慕韶光的记忆都有些模糊,最深刻的印象就是,他那时不太好过。
慕韶光很少有害怕的事情,这时终于忍不住说:“是不是你也不愿意啊,其实我也……要不咱们再想想……”
他这话说的磕磕绊绊,忽然,解君心抬起手来,指尖轻轻划过他的眼角。
那冰冷的触感让慕韶光一激灵,不禁停住了话头,只听解君心轻声说:“我记得那时你哭了……”
慕韶光脸色一僵,板着脸道:“你记错了。练功而已,有什么可哭的。”
他忽然想起,当时步榭也说了差不多的话。
那是在第二天的早上,他醒来时,发现步榭一直在身边守着,见他睁开眼睛了,便想检查他身上有没有留下伤。
慕韶光自然是不可能让他看的。
步榭便担忧地问他:“可你昨晚哭了,是不是很疼?”
慕韶光当时又气又恼,便跟他说:“我没哭,你看错了,不就是治个病吗?我哭什么!”
步榭被他嚷的怔了怔,然后当时忍不住就笑了。
慕韶光道:“你笑什么?”
“韶光啊。”步榭叹着气,又忍不住还是要笑,手指在他鼻梁上刮了一下,轻轻地说:“你真可爱。”
没想到今天,相似的对话又发生在了两人之间。

慕韶光想, 要是这一回解君心还笑他,他现在就把解君心掀下床去,管他死活。
可是解君心没有笑,他的眼中甚至带着点忧伤, 轻声说道:“是了,练功而已……那你, 就帮帮我吧。”
慕韶光拒绝的话停在了唇边, 又被解君心俯身吻住。
两人不是第一次亲吻了,这一回,慕韶光却觉得自己格外僵硬,身体绷紧的像是一块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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