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歌整个人都傻了,她没想到解君心来了一次又来一次,慕韶光口中的解君心跟她认识的那个好像完全不一样。
那家伙不是这么热心肠的人吧。
肯定有图谋!
她连忙又抓住了慕韶光:“我知道你为我的事情费了很多心,如今我能求得一个公道已经很开心了,至于其他的再有什么事,那就是我命该如此,我也不能太过贪求。你听我说,我真的,我真的不想再连累你。”
“至于解君心这个人……我不知道这些年在魔域你对他有多少了解,但是他真的深不可测,也很恐怖很残忍,我不想让你为了我的事跟他有所往来。”
问晖对这些情况了解的不多,在旁边听着,眉头越皱越紧。
他想着这些情况自己以前都不知道,原来慕韶光天天在这么凶险的地方苦苦求生,心里面十分难受。
叶天歌生怕慕韶光不重视,咬着牙又补了一句:“如果……如果你有什么事,我就跟你一起去死,我也不想活了。”
慕韶光今天轮番被魔域这些人劝,一个劝他别管叶天歌的事,一个劝他离解君心远点,一会来软的一会来硬的,连抓袖子都是同一个地方。
解君心和叶天歌这还真不愧是师兄妹。
慕韶光听到后面都笑了,说道:“你可真是,动不动就是死啊活啊的,原来对别人喊打喊杀,也就罢了,现在怎么还咒自己了。”
“解君心那边我有数。”
慕韶光拍了拍叶天歌的肩膀,说:“确实防人之心不可无,但是我相信自己的直觉,他应该真的不是恶意。你好好养着,别太担心。”
收回手来,负在身后,慕韶光稍稍弯腰,笑望着叶天歌,问道:“你难道不信我吗?”
慕韶光这般笑眼弯弯地温声细语,世上不会有人还能有什么抵抗力,叶天歌着魔似的点了点头。
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就这么答应他了。
可她在魔域这么多年,对于解君心的畏惧以及对方那股疯劲的恐怖认知简直是根深蒂固的。
况且相比慕韶光,叶天歌见过解君心更加残忍和疯狂的一幕,实在无法对这个人产生半点信任。
她永远都忘不了,有一年魔神还在的时候,他们几位弟子一同出去办事,路上和一群修士发生了冲突。
其中几个修士嘴里不干不净,指着解君心骂了两句操他媳妇什么的市井粗话,就被解君心顷刻间拔剑,将他们身上的肉片片削了下来,漫天血肉中剃成了一具具骨架。
这个人,根本没有人性。
答应了也没办法,叶天歌想着,慕韶光是个重视同门情义的人,连程棂和殷诏夜那种浑身上下写满了混蛋的人都得他关照,那么现在对着解君心,他既然愿意去信一信,也只好由得他了。
好在自己一起跟着,也可以保护他,提防解君心一点。
于是,叶天歌坚定地说:“我当然信你。那你说咱们什么时候走,咱们就什么时候走。”
问晖在旁边张了张嘴,但又觉得不好质疑慕韶光的决定,便没有说什么。
慕韶光对周围的人都对他百依百顺这件事早就习以为常,当即便说:“那明天一早就走,你先在这里歇一歇吧。”
叶天歌点了点头,心事重重地躺下,慕韶光则转身出门。
问晖连忙跟着追了出去,反手带上了门,低声道:“芷忧君。”
慕韶光道:“怎么?”
问晖说:“是我这回带的灵丹和一些防身的符咒,都是其他的前辈们送到掌门那里,让我拿过来的,还没来得及给您。”
慕韶光看他直接把个乾坤袋递过来了,接到手里掂了一下,只好摇头。
他说:“哪用得着那么多,他们当我是什么?”
问晖欲言又止,说道:“掌门也是担心您。自从您不在山上之后,掌门每天都不安生,只是惦记着您的安危。在他心里,您是他的师兄,更是他的亲人,所以才一直对您依恋敬慕……”
这话问晖自己都说的磕磕绊绊的,像是背诵课文一样,慕韶光半低了头听着他说,脸上带着点有点牙疼似的神情,眉梢倒是越挑越高。
终于,他受不了地打断了对方,直接问道:“别背了。你直接说,问千朝又干什么事了?”
问晖犹豫了一下,说:“掌门说,您要先答应不生气,我才能告诉您。”
慕韶光伸手,抓着他领子把他揪到自己近前两步,问晖踉踉跄跄地被拽了过去。
慕韶光一手揪着他的领子,一手拍了拍问晖的脸,似笑非笑地说:“为什么要这样说,难道在你们心里,我是个心胸狭窄很爱生气的人吗?若是我不答应,你便跟着他一块威胁我,不肯回答我的问题了?”
这话一下子把问晖说的单膝跪了下去,连忙道:“芷忧君,那我是万万不敢的,您在我心中,是最重要最敬慕的亲人。”
问晖的膝盖还没有着地,就被慕韶光抓住肩膀,拎了起来,简短道:“早知道就是他派你来我这当说客,那你就说。”
问晖干咳了一声,硬着头皮说道:“掌门改了一百二十座祭庙,都归到您的名下了。”
这可真是出乎慕韶光的意料,他猛的一震,脱口说道:“他这不是胡闹吗?让他都给我改回来!”
慕韶光这才明白过来,他还是想简单了,怪不得问晖这样战战兢兢的,也怪不得问千朝会有那样的话。
因为这祭庙,对于每一个修仙门派来说都十分重要,也是这个门派获取百姓们信任的证明和力量、声望的来源。
通常,各门派祭庙里面供奉的神位都是本派掌门,纵使还有其他较为德高望重的仙君,或者门派中资历很深的前辈,顶多也就建上一两座便罢。
慕韶光禅让掌门之位的时候,就已经吩咐把所有的祭庙都改成了问千朝,这是正常的流程。
可他说什么也没想到,问千朝一下子又拨回了一百二十座给他,估计任何一个门派都没有这种事情,效果简直等同于人间的皇帝又做了一件龙袍给王爷穿。
“你……你回去,现在就跟他说,”慕韶光道,“让他立刻给我改回来!既然当上了掌门,就给我好好的当,不要总是花心思做这种没有的事情,我也不需要那些。我的身体没问题,他还成天怕我死了不成?”
慕韶光会这样说,显然也是动了真火。
大概除了问千朝这个想一出是一出的不省心师弟,再没有人能让他情绪如此波动了。
问晖心里也清楚,问千朝这事实在干的荒谬,若不然,也不可能特意把他派过来,先到慕韶光这里顶一波火力。
可是在他的内心深处,却也并不觉得问千朝做错了。
毕竟,问晖是自小在慕韶光和问千朝身边长大的,这两人就是他此生唯一的亲人,他觉得管什么规矩体统,只要对慕韶光有好处,就行。
反正师兄弟两个人感情好,何必在意谁是掌门,尊卑上下呢?
问晖也知道慕韶光为什么这样生气,自从将掌门的位置让给问千朝之后,慕韶光就一心一意想让问千朝建立起独尊的威信,为此不惜淡化自己在门派中的影响,甚至常年闭关,谁也不见。
但是他越是这样表现的好像托付重任之后随时就要脱身而去一般,问千朝越是慌,越慌,就越要死死拴着他,这也是两个人的矛盾所在。
问晖想到这里,也不禁苦笑了。
他慢慢地说道:“我知道您生气,但是您想一想,掌门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出于对您的关心,您要是一直这样拒绝他,他也会很伤心的。”
“也包括我们,每日看不见您,不知道您身在这魔域中如何,都很记挂您担心您啊。这事您要是不愿意,那么等到回了门派之后,再当面跟掌门说,让他改回来,不是也一样吗?”
问晖看着慕韶光的神色,又带了点恳求小声劝说道:“魔神除了唐郁之外,只有五名弟子,他们的眼泪您已得其三,左右不差这些天了,您也就能回去了。到时候掌门也可放心些。”
慕韶光沉默了片刻,突然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你们很无情?”
问晖说:“您做的每一件事,从来没有为自己的,都是为了我们,谁要说您无情,那就是良心丧尽,我第一个不答应。”
慕韶光似乎想说什么,终究叹了口气,说道:“算了,我知道了,这事左右也跟你没关系,我也不该冲你发火。往后我会同千朝好好说的,今天的事你不用告诉他。”
问晖稍稍松了口气,恭敬地说:“是。”
慕韶光挥了挥手,示意他回去,负着手转身走了。
问晖目送慕韶光离开。
他能够感觉到,这些年里,慕韶光对问千朝的态度总有些若有若无的回避,但要说他不喜欢问千朝,他又处处尽心尽力地为问千朝着想。
这种琢磨不透,一心想要靠近又无法握在掌心的感觉,实在让人心里难受,怪不得问千朝过一阵子就要发疯一回。
只盼着这次他们说开了,还能亲密如初,不再动不动就争执。
问晖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回到了叶天歌休息的房间中,准备继续在那里充当门神。
可是他回去之后,发现叶天歌没再休息,而是靠在床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问晖自小规矩老成,是那种最标准的世家子弟模板。他很少跟一个女子如此接近,尤其对方又是个魔女,问晖也不知道应该什么态度。
想了想,他冲着叶天歌点点头,叫了声“叶尊使”,就坐到了旁边,重新当他的石狮子。
虽然叶天歌已经给了慕韶光眼泪,但问晖还是对这里的魔头十分提防,手中扣着一把符咒,随时随地防备着她有什么异动。
这时,叶天歌却主动跟他说话了。
叶天歌问道:“你是唐师兄的手下吗?是不是这一回出去,他也会带上你一起?”
问晖道:“是。”
“那你好幸运啊。”叶天歌轻轻叹息道,“能一直跟在他的身边。”
问晖听到过很多类似的话,但实在没想到他会在魔域一个魔使的嘴里听见,不禁有些诧异地看了叶天歌一眼,见对方不像讥讽,这才对她有了些微好感。
他点了点头:“确实如此,主上深恩,我万死难报,唯有尽心竭力,以效犬马之劳。”
叶天歌说:“那你很忠心,这一次出去好好保护他吧。”
问晖一怔,问道:“因为解尊使?”
叶天歌说道:“不错,解君心这人你大概没见过,堪称高深莫测,残忍毒辣,没有图谋的事他是不会做的。唐师兄的性子太过单纯善良了,对谁都信任有加,我怕他受到伤害,所以咱们都防备着点。”
问晖:“……”
他被叶天歌眼中的慕韶光形象硬生生给噎了一下,这么一个小丫头竟然很认真地要保护他们穹明宗的掌门人,简直让问晖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是听到后面,他又不禁也心疼慕韶光的辛苦。
他轻声说:“主上那么聪明,不可能不知道解君心有问题,他只是又很多事,不顾自身也要做。他就是这样的人。”
叶天歌说:“说到底都是我带累了他。他原本不必管我,可是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这一刻,两人的思想诡异地同步了。
问晖心想,这魔女倒是还算有几分见识,怪不得慕韶光愿意帮她,跟普通的魔倒不一样。
叶天歌则觉得,这小子虽然看上去一板一眼傻呆呆的,但是为人挺忠心,不愧是慕韶光的人,慕韶光真是眼光好,会教人。
问晖说:“叶尊使你放心,即使我性命不要也会好好保护主上。若发现任何情况,你只管告诉我就是。”
叶天歌点了点头,又说:“不过他这么好,没有人会不被他打动的,若解君心是真想帮他,我也懂。”
一仙一魔竟在慕韶光的事上短暂达成了共识,对视一眼,难免生出了一种惺惺相惜知己难遇的感觉。
第52章 长望青衿
慕韶光再怎么聪明也想不到, 问晖和叶天歌这两个人背着他嘀咕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最后居然还因此一见如故了,一起发誓要守护全世界最好的他。
莫名被守护了的慕韶光派人去给解君心回了话, 约在第二日早上出发。
黎明时分, 天还没亮,慕韶光就提来到了那座他前一天到过的山峰。
他还是到了下山那处小路的路口, 微风轻轻拂过, 月色尚未完全换做晨曦,这个时辰, 昨日那些半开的花苞已经绽放成为了完全舒展的花朵,只是这花却出乎人意料的并不美丽。
慕韶光静静地站住了脚。
在他的眼前, 无数繁花盛放, 花瓣外围是绚丽的红,靠近花心处却是一团团不规则的黑色,配上中间惨白的花蕊,乍一看去, 竟和一张张痛苦嘶喊的鬼脸没什么两样。
特别是它们细长的花茎还拼命伸展着在风中招摇, 简直让走上这条路的人怀疑,一个不小心就要被这些花给拖进鬼门关里头去。
如此的压抑和诡谲。
“它们的名字,叫相留。”
慕韶光正看得出神, 解君心的声音忽然传来。
慕韶光转过身,见解君心静静地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眺望着漫山遍野的花朵,深邃的眼眸中情绪闪烁不定。
在扶疏的树影下, 他的侧脸和颈形成了一道非常完美的弧线, 让人心中无端泛起雪窖清酒一般的味道。
见到慕韶光转身,解君心便走到了他的身边:“你提早了很久。”
慕韶光说:“我听说你这里的花唯有黎明时分才会绽放, 想来看看花开的样子。”
解君心说:“很难看,你失望了吧?”
慕韶光说:“我有点好奇,为什么它们的名字叫相留。”
“因为它们总是喜欢勾住离人,做徒劳的挽留,如果你是上山的话,衣服就绝对不会受到拉扯了,所以得名。”
解君心眼中掠过了一丝淡淡的惆怅:“但这种自以为是的热情,换来的只有厌烦,到头来什么都留不住,所以花灵不甘,久而久之,日渐狰狞,就成了见不得光,只能在日出之前展露内心的鬼花。”
慕韶光向前走了两步,发现果然没有像下山时那样被勾住衣服,花枝们被他一碰,就都纷纷弹开了,还真是许来不许走。
慕韶光又退回了方才的位置,走动之间,一朵花被他的衣袖一带,剧烈地晃动起来。
慕韶光觉得它几乎要把脑袋给晃掉了,便伸手去扶。
结果手指尖刚刚碰到那花一点,那朵相留就好像猛然来了精神,一下子不晃了,亲昵地向着慕韶光凑过去,并且竭力张大花瓣,贪婪地试图把慕韶光的整只手都给包入其中。
解君心一把将它打开,那朵相留顿时被弹回进了一丛花中,战战兢兢地合拢了花瓣,连开花都不敢了,好像又是慌张,又是恐惧的样子。
解君心道:“不要给它们甜头,这只是一帮贪得无厌的货色。”
慕韶光莫名其妙,他只是碰了那花一下,也不知道怎么说得上是甜头了,但听解君心的语气,竟好似还有几分冷酷。
他便说:“你在这里种了这么多的相留,但看上去又好像不喜欢它们。”
解君心说:“它们是自己长出来的,我没有让人剪除,权当给自己的警醒。仅此而已。”
慕韶光转头看了解君心一眼,对方的语气一直平平淡淡,他却觉得,这个人的体内似乎也藏着一个充满不甘的灵魂。
他想得到那滴泪,或许应该知道这人缘何而不甘。
“解尊使。”慕韶光说,“你知道为什么这里只长了这么一片花吗?”
“嗯?”
“我发现你这里的土地十分贫瘠,薄薄一层,下面都是石头,普通的花草扎不下根,扎下去了,也吸收不到养分,当然没办法长。可是相留,是拼了命也要向上去够到自己目标的花,所以留下的是它们。”
慕韶光的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丝罕见的温柔:“只有最执着的花,才会开的如此繁盛,我觉得这样的姿态很动人。”
解君心低低地说:“可这些都是徒劳的执着。”
慕韶光说:“不,它们留住了很多。我今天顺着这条路下山的时候走得要比平日慢,正是因为这些花的牵绊。《华严经》说:‘于此娑婆世界释迦牟尼佛刹一劫。于安乐世界阿弥陀佛刹为一日一夜’。慢下来的每一个刹那,都已足够三千世界无数次的相逢。”
解君心猛然一怔,一瞬间,心上像是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也不知是酸楚,还是痴迷。
此时晨曦微露,月华未散,交织的辉光如金,照在慕韶光的脸上,眉宇之间一派缱绻澄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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