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没注意到他溜了进来,”他试图跟方衍解释,“方老板,我可以赔偿你的损失……”
“这是刚才那位许小姐定下的料子。”
方衍打断了他,深深吸了口气。
这事说起来也不怪陈斯愚,毕竟他们俩都坐在大门口,偏偏谁都没看见陈皮是什么时候溜出来的,他不至于对着陈斯愚发火。
他闭了闭眼,尽量心平气和地说:“这料子就这么最后一块了,就算现在去订,也得三个月后才能到手,不过这事也不是没有补救的办法,但陈老板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陈斯愚当然记得,他按着手底下骂骂咧咧的胖狸花,默默在心里给自己的逆子道了个歉。
别怪你爹,爹早就告诉过你了。
“割。”
他沉痛地吐出那个字。
“现在就去割了。”
第11章 “什么锅配什么盖”
陈皮大概是感知到了危险,在陈斯愚的手掌底下喵喵嗷嗷地叫着,可惜这回闯的祸实在太大,压根没人能保它,陈斯愚按着它,对方衍尴尬一笑。
“可以给我两张纸巾吗?我先把它的爪子擦擦。”
方衍没说话,走到自己的工作台边给他揣了一整包抽纸过来,同样蹲下身,在陈皮的哈气声中不轻不重地拍了下猫脑壳。
“把你黄得跟八十大爷似的牙收回去,龇开花了也只能让别人看见你的牙结石,没用。”
陈斯愚抿着唇低低咳了声,有点想笑,而陈皮还真的在方衍的气势下飞着耳朵闭上了嘴,乖乖地被捉起手擦干净臭烘烘的脏爪子。
吃软怕硬的怂猫。
方衍敢笃定它以后都不敢再跑进自己店里蓄意报复了,他将手里的纸团往地上一放,抬眼看向默不作声的陈斯愚。
“你把它——”
他抬手做了个手势:“这样抱起来。”
陈斯愚刚托起陈皮的胖屁股,这只胖家伙就猛地蹬起后腿,嘴里发出声短促的咒骂,几颗水珠被灯光照得亮晶晶,划着弧线直冲方衍表情冷淡的脸而去。
“喵!”
方衍重新转过脸,紧紧抿着的唇让陈斯愚将手里的胖猫抓得更紧,率先拍了下陈皮的脑袋。
“允许你乱动没!”他咬牙切齿地揪了揪猫耳朵,“人家好心帮你擦爪子,不道谢就算了,还给人家送礼!”
方衍抽了张干净的纸巾擦脸,倒没有因为这个生气。
“没事,”他瞥了眼不服气的胖猫,“就两滴而已。”
他不跟即将要失去雄性骄傲的猫计较。
况且……
方衍低头往旁边瞄了眼,将陈皮剩下的两只爪子也擦干净后才指了指陈斯愚脚边的水渍。
“你裤腿被弄湿了。”
陈斯愚今天穿的是一条布料较硬的阔腿裤,这才没能发现陈皮肥硕身躯下遮挡的罪证,被方衍这么一提醒,他才将手里的胖猫往上一举,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裤子。
新鲜的,还在往下滴水,看形状明显是刚刚才尿的。
“陈、皮。”
这声呼唤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陈斯愚啪地拍了下胖猫的脑袋,终于发飙了。
“这裤子是我新买的,”他对逆子露出个和善的笑容,“我给你半小时跟自己的蛋蛋道别,今天之后,你就是个太监猫了。”
陈皮的眼神看起来明显不服气,可惜陈斯愚也不再惯着它了,提溜着它的后脖颈往怀里一塞,对方衍歉然地笑了笑。
“我先把它关起来,这地方……咳,我来收拾就好。”
方衍目送着陈斯愚和他湿漉漉的新裤子离开,将抽纸往桌子上一放,小心翼翼地捏起浸在猫尿中的雪白料子。
洗干净再用实在不道德,他短暂权衡了几秒后就操起剪刀,把底下不能用的部分剪了下来扔进垃圾桶,等陈斯愚好不容易将陈皮塞进猫箱再回来时,方衍已经开始拖地了,他脚步微微一顿,抬手抵着唇尴尬地咳了声。
“我来吧。”
方衍对他挑了挑眉,没有拒绝,而是直接将手里的拖把杆递给了陈斯愚,对方依然穿着那条被尿脏的裤子,拖地的动作娴熟至极,他犹豫了下,转头进了里间。
出来时他手里拿了条阔腿裤,陈斯愚一时还没发现,直到方衍叫了他一声才抬起头。
“陈老板,这是我留在这备用的衣服,”方衍说,“新做的,还没穿过,我们俩身量差不多,你把身上的换了先吧。”
这味道也忒大了点,他想,和屋内熏的香混在一起,直接变成了股奇怪难闻的味道。
陈斯愚也不推拒,很真诚地道了声谢。
“叫陈斯愚就好。”
他第一次纠正了方衍对自己的称呼——经过这么几件事后他自认为和方衍的关系改善了很多,不说针尖对麦芒,好歹也是能心平气和地聊聊天的。
方衍点点头,说:“好,陈斯愚。”
这三个字从他唇齿间吐出来时莫名有种独属于阴雨天的柔和,陈斯愚一时竟有些失语,接过了他递过来的裤子。
“我过两天带回来还给你,”他指了指外头的湿漉漉的街道和雾蒙蒙的春雨,“最近这天气,洗了衣服老是晾不干。”
“没事,不急着用。”
方衍往旁边侧了点,让出身后的半敞着的门,说:“你先去换吧,剩下这点我来收拾就好。”
“不用,我已经收拾干净了。”
陈斯愚拿着裤子进了更衣室,方衍提溜着拖把走进洗手间,水声哗哗地响了好一会,突然听见门被人轻轻敲了下。
“谢谢你的裤子。”
他转过头,第一眼就看见了陈斯愚露在外头的清瘦脚踝,不由短暂地沉默了下。
照理来说,陈斯愚的身高和他差不多,裤子不可能短这么一大截,方衍的视线在陈斯愚的腰线上停顿了下,心情有些复杂。
腿还挺长的。
他微微点了下头,语气温和:“只是小事情,会不会有些松?”
“不会,刚刚好。”
其实是稍微紧了点,陈斯愚自认为自己算是偏瘦的体格,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腰身比自己还纤细的男人。
他摸着鼻子,视线有些刻意地落在方衍脸上,像是想说些什么。
“待会我就带陈皮去宠物医院……”
方衍直起腰,手掌转到背后揉了两把酸痛的肌肉,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怎么了?”
“没什么,”陈斯愚也觉得自己这突然冒出的想法实在失礼,“就是觉得你对养猫这块儿挺熟悉的,能不能麻烦你跟我一起去?”
方衍的沉默在此刻显得尤为震耳欲聋,他长久地跟陈斯愚对视着,最后犹豫地挤出一句:
“你,养猫,但没去过宠物医院?”
“那倒不是,”陈斯愚被他盯得有些尴尬,“陈皮是我在家门口捡到的,那时候他才小小一只,带着去医院打过几次疫苗,不过后面这几年一直没生过病,也没考虑过把它的……咳,摘了,所以一直没有去过医院。”
方衍边听边摸出手机,噼里啪啦一顿打字,陈斯愚看着他颇为冷淡的表情,没忍住开了个玩笑:
“你不会是在跟朋友骂我是个不负责的主人吧?”
“不,”方衍对他展示了下自己的手机屏幕,“我在搜索最近的宠物医院在哪里。”
陈斯愚知道自己开了个很烂的玩笑,只是还没来得及补救,就听见方衍用听不太出情绪的语气说:“不用上赶着承认自己是个不负责的渣男,什么锅配什么盖,你的猫不会嫌弃你的。”
“陈皮可不是花心猫。”
陈斯愚替自己和陈皮辩解,方衍懒懒地掀了掀眼皮,说:“没绝育的公猫都是花心渣男,尤其是春天的时候。”
很有科学道理的一句话,陈斯愚抱着手臂好一阵语塞,最后只能很轻地笑了声。
行吧,确实没法反驳。
离长阳古街最近的宠物医院步行只用十分钟,只是雨下得有些大,走路大概要淋湿,方衍站在门口等了会,看见陈斯愚从对面店里走出来。
“只有一把伞,”他遥遥地对方衍喊道,“我们要不打车过去?”
也不是不行,方衍深刻谴责了片刻自己出门不爱带伞的坏习惯,轻车熟路地点开了打车软件,陈斯愚背着猫包穿过雨幕走到他身边,说:“晚些我把打车的钱转给你。”
“行,”方衍手指一动,“那先加个好友。”
陈斯愚掏出手机扫码的动作一气呵成,很难不让人怀疑是早有准备,可惜方衍完全没发现,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的身后。
陈皮正在里面喵喵叫,可怜兮兮地挤满了整个猫包,方衍仔细端详了片刻,无视掉胖狸花的求救目光转过头。
嗯,是实胖,没有哪一处的肉是虚假的皮毛。
也不知道陈斯愚是怎么把狸花这个品种养成这个体型的,想不明白。
别说方衍想不明白,就连宠物医院的医生都在看到陈皮时乐出了声,问他们:“这是狸花啊?”
“是啊,”陈斯愚的语气很肯定,“我当初捡到它的时候就问过检查的医生,百分百纯种狸花猫!可正宗了!”
“喵——”
可怜兮兮被按着脖子的陈皮发出声叫嚷,像是在不满地应和,医生捏了捏它软乎乎的肚子,笑着说:“脸小小的,肉都长身体上了,平时的伙食肯定很不错伐?这明显超重了,待会做个检查,看看有没有别的问题。”
听到减肥这两个字的时候陈皮冲着医生哈了口气,陈斯愚都还没反应过来,方衍就自然而然地敲了下他的脑壳。
“凶什么凶,”他语气淡淡,“太胖会折寿。”
陈皮就转头对着他哈气,方衍也不怕他,伸手指他鼻子:“要怪就怪你主人平时乱喂东西,凶他去。”
陈皮怂兮兮地闭了嘴,陈斯愚没底气反驳这话,只好问医生:“太胖的话,一般会有什么问题?”
“就跟人类一样,容易有心脏病,脂肪肝,糖尿病,最好还是要帮它控制下体重。”
医生说着,抬头语重心长地对陈斯愚说:“小伙子,要科学养猫,懂得伐?”
陈斯愚先是认真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才说:“我今天带它过来,主要是想帮它绝育,他这段时间老是到处乱尿尿。”
“来之前有禁水禁食吗?”
“啊?”
陈斯愚茫然摇头,方衍站在旁边默默道:“没有,它是散养的,上午还有人给它喂了根淀粉肠。”
“那现在做不了,”医生说,“先做个检查吧,没什么问题就先带回去禁水禁食,后天再带过来做手术。”
陈斯愚就拿着单子出去缴费了,方衍留在这儿看着陈皮做检查,所幸除了太胖之外一切都好,两个人抱着猫包走出宠物医院的大门时,外面的雨已经不太大了。
陈斯愚低头看了眼自家逆子,有些头疼。
“我租的房子一直不让养宠物,”他说,“所以才养在了店里,但如果要禁水禁食的话,肯定得关在家里看着比较方便。”
方衍听了个开头就知道他想说什么,猫包里的胖狸花蔫耷耷的,他心头微微一动,没怎么考虑就开了口。
“可以先放我家里养着。”
陈斯愚后面的那句“可以让郑熙帮忙”还没说出口,就被方衍的话堵了回去。
“很久以前在家里养过猫,”方衍说,“有个单独的房间,一直空着,你要是信得过的话,手术后也可以在我家养一段时间。”
陈斯愚笑了笑,说:“可以。”
“谢谢你,方衍。”
雨还是淅淅沥沥地下着,方衍低头看了眼手机,无奈摇头。
“叫不到车,”他转头对陈斯愚说,“我家跟着也离得不远,要不走回去?”
陈斯愚将猫包转到身前背着,抬头看向屋檐外灰蒙蒙的天,雷声隐隐自云层后飞来,他咔哒一下撑开了手中的伞。
“行,我今天也不打算回长阳古街了,往哪边走?”
“长阳古街。”
方衍语气淡淡,故意问他:“不顺路吗?”
陈斯愚的沉默显得十分尴尬,他笑了笑,说:“挺顺路的,实不相瞒,我也住在那边。”
长阳古街周围算是个比较老的居民区,方衍也不奇怪,主动略过了这个话题,问他:“走吗?要不我去街对面买把伞。”
“不用,”陈斯愚主动往他身边靠了点,“我这伞够大.”
但对于两个男人来说,共用一把伞还是略显拥挤,陈皮在包里喵呜喵呜地叫,长风吹过时,雨水落在了裸露的手背上,方衍又往里靠了靠,肩膀挨上陈斯愚的肩,手臂自然而然地贴到了一起。
“那个。”
陈斯愚突然开口,语气有些干涩,方衍的余光瞥见他抓着猫包背带的手指在微微泛白,很紧张的样子,他嗯了声,问:“怎么了?”
陈斯愚咳了声,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措辞:“我是想说,你平时会用香水或者香膏吗?”
“我不用这些东西,”方衍说,“对我来讲不是必需品。”
况且他爱出汗,夏天的时候更是跟下雨似的,要是还喷香水,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这样啊。”
陈斯愚不着头尾地说了这么一句,方衍奇怪地转头看向他,问:“你是想问我什么?”
他一动,那股檀香味就混着湿漉漉的风,更明显地飘了过来,陈斯愚的视线落在他乌黑柔软的发上,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
“你身上的檀香味很好闻。”
方衍愣了愣,而陈斯愚尴尬地别开目光,语速飞快地解释道:“我以为是什么香水的味道,挺独特的,所以有些好奇。”
“应该是在店里沾上的。”
其实方衍也有些尴尬,陈斯愚这话说得太像烂俗搭讪,要真是的话,也未免太轻佻了点,险些就勾动了他的心理阴影。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怎么可能——又不是见到个男人就会跟自己性向相同的,他先入为主的想法其实能被归纳为自作多情。
他飞速地甩开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补充道:“我习惯在工作室里熏香,应该是身上也沾了点味道,是家里留下的老山檀,现在估计买不到了。”
陈斯愚知道那不是店里燃着的香味,但还是点点头,应了声好。
那会是什么?洗发水?或者别的日用品?
总之是不适合再深入打探的东西,陈斯愚并不想被方衍划归到变态这个标签里去。
早春的柳城天气还是挺冷的,方衍搓了搓被雨水冻得微红的手,很轻地吸了下鼻子,他的肩上同样被淋湿了些许,沉甸甸地黏在皮肤上,让人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心情变差。
“我有纸巾,”陈斯愚突然开口,“在上衣口袋里。”
他朝方衍侧了侧身子,肢体语言很明显地在说“你自己拿”,方衍短暂地犹豫了下,才伸出手。
“谢谢。”
他小心翼翼地将两根细长手指探进陈斯愚的口袋中,将那包所剩无几的纸巾拿了出来,顺手也给陈斯愚塞了一张,陈斯愚轻轻嘶了声,做出一副牙疼的样子。
“太奢侈了吧,”他语气戏谑,“撕一半给我就好。”
方衍看着手里厚厚一张的纸巾,觉得他说的也挺有道理,于是把剩下的纸巾重新往陈斯愚兜里一揣,整整齐齐地撕成两半和陈斯愚平分。
陈斯愚敢发誓,这是自己见过的,撕得最平均最公整的纸巾。
“谢谢。”
他将那截纸巾攥在手心里,稍微将脚步放慢了点,方衍领着他转了个弯,周围的场景顿时熟悉起来,陈斯愚环顾了一圈,心中有些惊奇。
“你住在长兴巷子里?”
“嗯,”方衍踮着脚跨过地上的水坑,“就在前面一点。”
还真是巧了,陈斯愚想,我也住长兴巷子里。
他跟着方衍在一扇生了锈的门前停下,钥匙转了两圈,吱呀一声抖下冰凉的雨珠,陈斯愚低头看了眼墙根上熟悉的青苔和野草,老旧的路灯立在碎了边的青石板间,油漆斑驳脱落,和乱糟糟的院子相得益彰。
“在看什么?”
方衍不明所以地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陈斯愚摇摇头,举着伞跟在他身后进了门,院子里只有路是干净的,污泥和枯黄的树枝残叶随意地堆在两旁,敷衍得可以,方衍打开门,顺手按亮了客厅的灯。
“家里有些乱,”他从鞋柜里拿出双旧拖鞋,“我刚回来没多久,很多地方都没来得及收拾。”
陈斯愚将伞留在外头,换好鞋后才跟他进了门,客厅里倒是打扫得干干净净,茶几上放着小小的铜香炉,潮湿的空气中隐约残留了点味道,他礼貌地收回视线,低头看了眼怀中的猫包,陈皮这会倒是不叫了,蔫耷耷地蹲坐在里头,一副已经认命的样子。
“这段时间就麻烦你了,”陈斯愚说,“它还是挺好养的,我待会过去把它的窝跟猫粮收拾一下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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