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笙笑起来,道:“我就知道,现在圈里没有哪个演员不对这样的机会动心。不过,虽然我很看好你,但你也必须拿出实绩才行。竞争的人太多了,你的资历又太浅,起码得有一部真正的影视作品在手才可以。”
他叹了口气,“老陈这个人吧,虽然眼光不行,脾气也跟茅坑里石头一样臭,但对真正有天赋的演员却很优待。你演好一点,他可能就上赶着给你加戏了。”
谢眠笑了笑,“或许吧。”
第二天,电影继续开拍。
这一天拍摄的内容,是考古团一行人进入古堡之后第一次死人。
夜晚,窗外暴雨声和风声呜咽。
一行人因为暴雨放弃了森林里的遗迹考古,却对这座古堡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城堡太大,里面的房间不计其数,他们兴奋地打开一间间房间探索,却不知道这样的行为,已经逐渐唤醒城堡里面最凶恶的厉鬼。
这时候,第一个牺牲者出现了。
死者是一名肥胖油腻的中年男人,叫做朱震。
他是陈靳的同僚,也是一名大学教授。
朱震好色,曾经在校园里试图对陈靳上下其手,却被偶然路过的周麒发现给狠揍了一顿。
朱震死于意外。
他正在下楼梯的时候,忽然之间脚滑,从楼梯上滚了下来,头破血流,不一会儿就没有了气息。
朱震人缘一般,众人并没有对这次死亡心生警惕,只有周浮昕还在不停地哭。
事发时候,他正在和朱震一起下楼。他在沙发上瑟缩着身体,双臂环绕着一双白皙的腿,不断颤抖着道:“我看见了……我看见了……刚才有个鬼影,在窗外看着我们。朱教授肯定是也看见了,才会被吓得摔下楼梯……”
周浮昕抱住了他的手臂,用那张柔和妩媚的脸蛋往他手臂上蹭,“小麒,我好害怕啊。”
他脸上满是泪痕,惊恐得像只瑟瑟发抖的鹌鹑。
然而即使这样的狼狈,他依然是美的,卷长漆黑的头发披散在肩头,整个人梨花带雨,好像再揉一揉、吓一吓,就要完全碎掉了。
周麒手臂僵硬,看着自己的小妈抱着自己的手臂,犹如抱一根浮木,死都不愿放开。
“妈。”他沉声道,“冷静点。”
这时候,陈靳走上前来。
“周先生,小麒说得对,你要先冷静些。刚才你们究竟看到了什么,可以详细说说吗?”
“Cut!!!!!!”
陈祯拿着大喇叭喊道:“已经是第六遍了,先是周瑾忘词,又是白昙你,你刚才那眼神是怎么回事?陈靳个性温柔坚强,他虽然对周麒已经有所心动,但还是碍于他们师生之间的身份,没有表现出来,更不会对周麒的家长有那么明显的嫉妒!角色还没揣摩好就过来拍戏,你难道当剧组拍摄的时间是免费的么?”
白昙被骂得脸色铁青。
“休息十分钟,调整一下状态再开拍。”
说到这,陈祯顿了顿,转头看向谢眠,语气却放柔和了许多。
“谢眠,你过来,我们谈谈关于周浮昕这个角色的理解。”
谢眠迈步走了过去。
他脸上属于周浮昕那柔弱无骨的表情已经消失了,手插在衬衣的衣兜里,懒懒道:“陈导有什么问题么。”
陈祯一手还拿着喇叭,看他过来,就把喇叭放到了桌子上,温声道:“来,跟我说说你对于周浮昕这个角色是怎么想的,尤其是他对于周麒的态度。”
谢眠歪了歪头,道:“剧本里,周浮昕设定是周麒的继母,明面上是为了劝说周麒继承遗产而来到考古团,可实际上,却是为了对周麒的蓄意接近和勾引。”
在同性婚姻合法化的今天,每个人都有任意选择家庭身份的权利,而同性结婚在家庭之中所扮演的角色,可以是两个父亲,两位母亲,也可以是一对夫妻。
很显然,周浮昕在周家的婚姻关系中,主动扮演是母亲一方。而不同于寻常女性的是,他更为地柔弱,家庭地位是全然依附状态,连姓氏都主动改成了周。
然而周麒的父亲周升,在遗嘱中却连一分钱都没有给周浮昕留。
“虽说是勾引,但我认为,周浮昕对周麒其实并没有爱情。他只是单纯想要找一个依靠,像是菟丝花要攀附着寄主一样,他只是离不开周麒。”谢眠淡淡道。
陈祯对他的分析微微点头,“继续。”
谢眠抬眼看向陈祯,眉目依然懒洋洋的,目光却带着点尖锐压迫,“只是尽管如此,他的动机里面却还要很多没有办法解释的东西。比方说,剧本里的他已经软弱胆小到连见到一只蜘蛛都害怕的程度,为什么还敢于跟随周麒来到危险的森林里探险?周升的遗嘱对他如此不公,而周麒又是向来不服管教,为什么他还是偏偏要吊死在周家一棵树上?”
陈祯对上他漆黑的目光,沉默了一下,道:“这个角色确实设定上有问题,太过于直白和浅显。”
剧组的编剧此时也站在陈祯身旁,她是个带着眼镜的年轻妹子,此刻却接话道:“但剧本本来就是由浅显和复杂的人物共同构成的,我们没有办法给每个角色都解释清楚行为动机。这样电影镜头的分配也会太过繁杂。”
陈祯道:“但我认为这个角色可以更丰满一些。周浮昕的动机不明确,形象浅薄,却也是整个剧本里面所剩的塑造性最强的人物。”
编剧推了推眼镜,有些惊讶。
很明显,陈祯的话语,就是要给谢眠加戏了。
陈祯:“即使设定上周浮昕是个没有用的蠢货,但是只要是人,就会有趋吉避害的本能。周浮昕却还一意孤行地跟着周麒来到森林,除非他的目的,本来就不是为了勾引继子继承。”
他回头看了一眼编剧,道:“之前删掉了‘寄生者’设定前的剧本,你应该还保存着吧?”
编剧点点头:“各个版本我都有保存,我记得那一版是陈导你最满意的一版,却因为迟迟找不到合适的演员搁置了……您是说,要把寄生者的身份加到周浮昕身上吗?”
陈祯道:“对,我有这个想法。”
他看向谢眠,解释道:“寄生者的设定,就是众人在进入古堡之前,其实就已经有人被郁泉寄生了。恐怖的发生并不是偶然,全部都有郁泉的幕后引导。而这个引导从什么时候开始,本来设定是在进入森林之后,但如果是周浮昕的话,这个时间线其实可以再往前。”
“但是这样的话,你需要表现出两种状态,第一种,是在人前周浮昕柔弱的形象,第二种,你要在人后,在人们不经意的瞬间,扮演出被郁泉寄生的形象。你是郁泉的分身,拥有郁泉的意识。你就是另一个郁泉。”
“你觉得怎么样?有信心能够演好吗?”
陈祯目光期待。
谢眠淡淡笑起来,“当然。”
陈祯的改动正中他下怀。
要彻底推翻原书剧情,首先要改变这部电影的剧情,改变周浮昕在原书的电影观众里的印象。
陈祯兴奋道:“好!因为是本来就有的设定,改动起来会很快,明天就能发到你们手上。你先去找找感觉,之后你的戏份会多上很多。”
谢眠微微笑道:“多谢陈导赏识。”
陈祯闻言,却有些不自在。
他犹豫了一会,还是道:“之前我对你的看法有点偏颇了,抱歉。你在演戏上很有灵气,好好演。”
谢眠懒懒笑道:“陈导抱歉什么?是我该多谢陈导的信任,没有要我试镜就让我加入剧组,现在还给我委托这么重要的角色。”
旁边编剧却忽然讶异道:“你没收到试镜邀请吗?我记得陈导之前九号的时候就给你的经纪公司发了邮件啊。”
谢眠话语一顿,“是吗,可能是公司的人没有注意吧,我并没有收到邮件。”
“没有收到吗?”编剧有些疑惑,“陈导,是不是你又在邮件里夹杂链接了?这样很容易被系统误判为垃圾邮件哎。”
陈祯:“我不是,我没有!”他挠了挠头,“算了,以后不用扣扣邮箱了,谢眠,来加个微信。”
加了陈祯微信,休息时间也到了。
电影重新开始拍摄。
周浮昕在沙发上抱着膝哭,周麒过来却被抱住手臂不撒手,正无奈间,陈靳走出来解围。
“周先生,小麒刚才说的对,你先冷静些,你说刚才你们看到了一些东西,能详细说说吗?”陈靳温声道。
周浮昕轻轻抽噎了声,又喘了一口气,声音颤抖又沙哑:“是鬼……它一身都是血,在窗外盯着我们……”
“你可别吓我们啊!”性格活泼的女大学生叶思语跳了出来,“虽然我也觉得这古堡阴森森的,出现得也诡异,可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我们可能还得在这里住上几宿呢。”
周浮昕:“……我,我真的看见了……小麒……你信我,信我……我好害怕……你抱抱我好吗……”
眼前人哭得梨花带雨,好像快要喘不过气了,周麒无法,只能微微躬身,伸出拍了拍周浮昕的肩。
然而周浮昕却伸出了纤瘦的双臂,环过了周麒脖颈,仿佛柔弱无骨地攀了上去。
一阵芬芳的香气涌进了周麒鼻尖,他耳尖红了,手忙脚乱想要将周浮昕给推开,却被越攀越紧,湿漉漉的泪水哭湿了他肩膀。
“妈……”
他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抬手,拍了拍周浮昕的背。
而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
周浮昕从周麒的肩头微微撩起眼睫,望向镜头一眼。
他眼眸里还含着泪,眼眸却极为漆黑,容颜妩媚,唇色红艳。
明明背脊还在瑟瑟发抖,唇边又好像带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带着邪恶残忍,细看又仿佛错觉。
很少有人知道,菟丝花攀附寄生,看似柔软无力,实际上却是最危险的植物。
它们的根茎看似柔软细嫩,却能够疯狂生长,将宿主牢牢地缠绕,用根茎上的吸器将寄主血液营养吸收,最终彻底地绞杀。
而这一幕,只有一直观察着监视器的陈祯看到。
他并没有想到,只是几句提点,谢眠就已经能够将寄生者双面的形象演出细节。
他是天生的演员。
不该被任何人所埋没,而应在大荧幕上,在所有人的面前,熠熠生光。
当晚,陈祯和编剧赶了通宵,将修改好的部分剧本发放到所有人的手中。
而众人对此反应不一。
一部电影的总时长就只有那么多,有人戏份增加,有人戏份就需要减少。
被减少戏份的是白昙。
因为他和周瑾的对手戏很多。
而周浮昕的戏份,也多是集中在和周瑾的对手戏上。
“凭什么!”
白昙拿着剧本的手在气得发抖,一把将剧本砸到了地上,“他凭什么!”
陈孔之蹲身将地板上的剧本捡起来,强硬地塞回到他手中,“冷静点,我们团队也正在和陈导交涉,不过希望不大,当初签的合同里规定导演对剧本具有最大的决定权。”
白昙却不接,“一定是褚氏集团又给陈导施压了。果然哥说得对,走旁门左道的人一辈子只会走旁门左道,不然陈导凭什么给他改戏!”
陈孔之想说,你自己背后的资源也不差,怎么就没有见到陈导给你加戏呢?
他已经感觉有点心累,却只能劝慰道:“就算加戏了,他戏份也就和你差不多,而且你的角色比他的形象要讨喜多了,只要好好去演,也能够很出彩。”
然而白昙此刻却有些失态地喃喃,“可是按照原本的剧情,明明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快速踱步着,不时看看手机,然而上面并没有任何信息发来。
新一天拍摄快要开启,在陈孔之的催促之下,他只能快步走出房间,下楼之后,刚好看到简菲正在和饰演叶思语的卓怡婷在交谈。
“怡婷,昨天给你的面膜好用吗?”简菲笑意吟吟道。
新剧本到了她手上,她只看了自己的戏份,没有任何删减,就把剧本扔到了一边。
“……还,还好,”卓怡婷小心翼翼地道,她当然不敢说自己怕浪费已经把面膜送给了谢眠,“就是感觉稍微有点刺激皮肤。”
“是吗,”简菲凑近过去看她皮肤,忽然脸上笑容淡了,幽幽道,“你骗我,你根本就没有用。”
不知道是不是距离太近,而简菲唇色又太红,化的还是厉鬼郁泉的妆容,她此刻的表情显得有些狰狞。
卓怡婷瑟缩了一下,“简、简菲姐……”
“简菲姐,早啊。”一个柔和声音传了过来。
简菲回转过头,看到是白昙,脸上狰狞的表情消失了。她和谢氏集团有很多商业合作,知道这位是谢氏集团的小少爷,不敢太得罪他,便道:“哦,是,早啊。”
“简菲姐看了新剧本了吗?”白昙走到她身边坐下,问道。
简菲:“看了,怎么?”
“我看到剧本里新设定了有两个郁泉,感觉还挺有意思的,还想跟简菲姐讨论一下之后对新剧本的理解。”白昙笑道。
简菲皱起眉,疑惑道:“什么两个郁泉?”
白昙有些惊讶,“简菲姐没看仔细吗?陈导把谢眠的角色改成了郁泉的分i身,之后古堡里面人们意外身亡其实有很多都是他在暗处里推动的,说是把前半段的恐怖逻辑给完善了。毕竟前半段,简菲姐扮演的郁泉本体还没有出场嘛。”说到这,他似乎不经意地道,“不过现在剧本才改了小半,之后还有没有变动,也说不准。”
简菲面色变得阴晴不定起来。
她没空再跟卓怡婷谈话了,起身就踩着高跟鞋往陈导的办公室去。
卓怡婷年纪轻,直觉却准,她总觉得白昙似乎有那么点不怀好意,默默坐远了一点。
白昙没理会她,看着办公室的眼睛有些热切。
然而等简菲再次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脸色却十分糟糕,啪一下把剧本摔在桌面。
陈祯态度很坚决。
虽然坚决,却也保证了她的戏份不会有任何删减。她依然是郁泉的主演。
根据双方签订的合同,她根本挑不出差错,除非是她自己先违约。
但简菲实在是看不惯谢眠,尤其是那张狐媚子一样的脸,靠着脸会流几滴泪就算是演技了,难道还能比她演演得更好吗?他凭什么演郁泉的分身?
联想到昨天看到谢眠身上穿着的浴衣,她脸色阴沉,拿出了手机,发了一条微博。
简菲V:忽然感叹,现在有些新人,明明还是需要磨炼演技的时候,却偏偏总是好高骛远,喜欢走捷径去抢去争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实在是有些惋惜了。[叹气]
这天第一场就是简菲所演的郁泉。
也是昨天她没有完成的戏份。
郁泉坐在城堡的高处的窗户窗沿,窗外是圆月,他正低头往下望,血衣飘荡,长长的乌发像是藤蔓一样张牙舞爪地在墙壁和窗台上四处蜿蜒,是非常惊艳又恐怖的出场。
虽然已经给了简菲许多准备时间,拍摄却依然耗时许久,得出结果还算差强人意。
陈祯皱着眉看着监控器里的回放,道:“先这样吧。”
简菲下来之后,工作人员们纷纷开口道。
“简菲姐辛苦了。”
“妆容好漂亮,取景也棒,出来的效果一定很棒。”
简菲朝他们笑笑,穿着红衣走回到休息的地方。
在越过谢眠的时候,却嗤了一声。
“怎么今天不穿那牛仔裤了?说实话,还挺适合你的。”
谢眠懒懒道:“我倒觉得,简菲姐还是穿昨天晚上的黑吊带裙合适。”
说完,他没有理会脸色僵硬的简菲,迈步走到拍摄场地中。
这一场要拍的是新增的戏份。
——是关于周浮昕被郁泉寄生转变的一幕戏。
寄生时间线要在众人来到森林探险之前,甚至还更加久远,已经有六七年的光阴。
那时候周浮昕还是个穷高中生,穿着破旧的蓝白色校服,有着精致漂亮的长相,却因为性格太过柔弱,留着长发,行为又十分女气,被校园恶霸们恶意欺负,最后被堵在了小树林里,被活生生霸凌至死。
而当时身为学生会长的周麒,明明路过树林,也听到了周浮昕微弱的呼救,却误以为树林里的人只是在恶作剧,只是侧头瞥了一眼就走远。
没有被郁泉寄生的周浮昕,在死前已经暗恋了周麒整整三年,却眼睁睁看着对方走过树林,至死没有瞑目。
而周麒却一直以为,他和自己继母之间见的第一面,是在自己父亲周升的婚礼之上。
但其实,这才是他们之间所见的第一面。
周浮昕在没有改姓周之前,姓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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