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你们, 一个个的什么风言风语都听!长了耳朵没长脑子!”
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 有的在自我反省,有的在指责别人, 一时间气氛十分沮丧。
另一边。
季浮沉跟着周岸出了村子,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
快到了山门下时,周岸脚步一顿, 季浮沉险些直直撞到他身上。
“大当家……”季浮沉偷偷看了他一眼,感觉周岸似乎有点生气。
“还知道我是大当家?要不是村里巡防的人告诉我,我都不知道竟出了这样的事情。”
“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
“那个人先前就找过你麻烦?”
“嗯。”季浮沉点了点头,“不过张平当时就已经教训过他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呢?被人欺负不告诉我,被谣言中伤也不告诉我!”
“我想着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季浮沉小声道。
“什么才是大事?”周岸拧着眉,“非得等着天塌了才让我知道?你眼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大当家?”
“寨子里最近事情多,你忙得觉都睡不好,我不想再麻烦你。”季浮沉本就受了委屈,这会儿垂着个脑袋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周岸心中一软,没想到对方竟是因为担心他才没告诉他。他原本心中有些气闷,气季浮沉什么都瞒着自己,和自己见外,受了委屈也不说,可望着眼前的人,他心中更多的情绪还是心疼……
他平日里重话都舍不得说一句的人,怎么能受这样的委屈?
“是我不好,若我没让薛承举跟着我去办差,让他日日跟着你,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周岸抬起一手,犹豫了半晌最后只在季浮沉手臂上轻轻握了一下,“什么劳什子学堂,往后不去了,咱不受这样的委屈。”
季浮沉听周岸这么说,眼圈不由有些泛红。
他不是受不得委屈的人,若是周岸今天不出现,他或许也能想到法子解决眼下的困局。可这种时候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可以依靠的人,对方不仅替他解决了麻烦,还会担心他受委屈,这种久违的依赖反倒令他心中那根紧绷着的弦骤然松了。
“大当家,你待我真好。”季浮沉说。
“那当然……”周岸听了这话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心说,我不待你好,我待谁好?
但他又觉得这话有些肉麻,实在说不出口。
两人说话间,赵路已经带着弟兄们跟了上来。
周岸和赵路还有事情要办,先让季浮沉和其他人一起上了山。
“张平亲自带着人去衙门送的人,怕那混蛋死在半路上,我还让人给他嘴里塞了参片。”赵路道:“这种混蛋死得太快便宜他了,需得让他多活些时日。”
周岸目送着季浮沉的身影改过弯上了山,这才收回视线。
“大当家,你今日可把村子里的那些人吓坏了。”
“活该,谁让他们听风就是雨。”
“我了解过,村长他们倒是没有为难小季,也没人当着他的面说三道四。”
“背后说三道四也不行,流言昨日就出现了,他们竟然不赶紧澄清任由事情闹成今天这样。”周岸提起此事又有些动气,“此番也该让他们长长教训。”
赵路点了点头,“事情都解决了,你就别生气了。”
“赵路,你说我对小季如何?”
“啊?怎么突然问这个?”赵路想了想,“好,你对小季比对我还好。”
周岸叹了口气:“那他对我怎么那么见外呢?我以为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以后,他与我已经够亲近了,出了事情肯定会找我撑腰。可他先前就被那个混蛋欺负,连张平都知道,我却不知道。”
“他可能觉得你太累了,不想麻烦你吧?”赵路安慰道。
“那不就是见外吗?你若是被人欺负了,会因为怕麻烦而不告状?”
答案不言而喻,赵路前头被人欺负,扭头就会找周岸替他出气。
“小季的性子与我不同。”
“幸好今天我来了,要不然他那脾气还不知道得受多少委屈。”
赵路见他耿耿于怀,开口道:“要不等张平回来你找他问问?看看此番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既然小季那么信任张平,说不定有什么事情是我们不知道的呢。当初张平会弃暗投明,不就是小季从中做的说客?”
“算了吧,他如今是四当家,有信任的人是好事。我若去找张平询问,会损害他这个四当家的威望。”更何况刚出了这样的传闻,他在这个时候询问两人之间的事情,也容易让人产生不必要的联想。
赵路一笑,心道你这已经不是对人家好了,简直就是处处为人家着想。
“你笑什么?”
“我笑有人明明吃醋了还这么大度。”
周岸一怔,“你说什么呢?”
“大当家,我与你可是穿一条裤子的交情,旁人看不出我还能看不出?”
“咳。”周岸下意识四下看了看,“你看出来什么了?”
“你对小季的心思啊。”赵路道:“别的不说,要论交情,我和他交情也不浅吧?但我可不会因为他有事情找张平帮忙而不高兴,更不会为了维护他,直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他是我夫人。”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终于承认了。”赵路一笑,“从他来寨子里第一天我就料到了,你忘了当时我还提醒你,让你提防着点别被他迷惑了。”
“放屁。”周岸抬脚就要踹他。
“嘿嘿。当时我确实是瞎说的,要说我具体什么时候看出来的,那还真不好说……可能是小季房子被烧的时候?”
“因为我冲进去救他?”周岸问。
“不是,换了我也会救他的。”赵路说,“但是后来你让他跟你一起住了。我也喜欢小季,让他去我那里住我也乐意,可他去旁人那住我也不会放在心上。”
但周岸不一样,从他们计划要翻盖房子时,周岸就不想让季浮沉去旁人那里借住。
实际上,比这更早的时候赵路就有所察觉了。
他和周岸做了这么多年兄弟,知道周岸看着兄弟时的眼神什么样。
“你自己都没发现吗?从一开始你看小季的时候,就跟看我们不一样。”
“谁叫你们长得丑。”周岸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却没否认什么。
“你还没朝小季坦白吧?”赵路问。
“等过了年房子弄好再说,我不想那么着急,免得他觉得我和窦三那种货色一样。”周岸想了想,“你在他面前别乱说话,不然我饶不了你。”
“我才懒得管你们,我自己的婚事都还没着落呢。”
赵路酸溜溜地想,最好再多擎着大当家一些日子,省得对方抱得美人归了在自己眼前瞎嘚瑟。
村子里的传言因着周岸的介入很快平息了。
季浮沉原以为此事多半也会传到寨子里,但出乎意料的是,寨子里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此事。
山下那些跟着周岸的人都是他的亲信,众人只私下议论了一番大当家和季先生的事情,并未将那个谣言放在心上,也没四处乱说。
季浮沉回到寨子里之后,只觉安全又轻松。
他这才意识到,原来早在不知不觉中,凤鸣寨对他来说已经成了像家一样的存在。
无论他在外头遭遇什么,回到家之后都能轻轻松松的,受了委屈时,家里人还会为他出气。
“公子,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小暑正带着荣宝在院子里逗狗,见到他之后忙迎了上来,“还好赶上了午饭,今天中午李叔他们杀了好几只公鸡,说是要做爆炒小公鸡。”
“我正好饿了。”季浮沉说。
“我屋里还有早晨剩的红薯,要不要给你拿一块?”
“不用。”季浮沉走到廊下坐在石阶上,荣宝见状哒哒跑到屋里去给他取了个软垫过来,示意他垫在地上别着了凉。
季浮沉一把将小家伙抱过来亲了亲,惹得荣宝咯咯直笑。
大概是因为寨子里的氛围太好,季浮沉心里的委屈和沮丧很快就散了。中午他在饭厅里用的饭,大伙儿都有说有笑,没有任何人提起让人不快的话题。
只是周岸一直没回来,连晚饭都没赶上。
当夜,季浮沉在小暑那边帮他补习了前些日子落下的功课,回去时遇到了薛承举。
“四当家。”
“这么晚了,你们刚回来?”
“嗯,大当家让我来厨房找点吃的。”薛承举说。
季浮沉想想,问道:“你们几个人没吃东西?”
“大当家,三当家,我还有另外两个弟兄,其他人在山下的联络点吃了。”
“你等会儿,我帮你们煮个面吧。”季浮沉说:“这都入冬了,吃冷饭多难受啊。”
薛承举本想说不必麻烦,但季浮沉没给他拒绝的机会,径直转身去了厨房,无奈他只能快步跟了上去。
季浮沉怕厨房里呛人,找了个马扎让荣宝坐在门口等着。荣宝乖乖点了点头,规规矩矩坐在门口,掰着自己的手指头数着玩儿。
“四当家,我有什么能帮忙的?”薛承举问。
“你去烧火。”季浮沉道。
薛承举闻言去取了些柴火,引着了灶火。
季浮沉则利利索索切了点葱花炝锅,在锅里加了几瓢水。
随后他趁着对方不注意,在空间里取出了先前存进去的擀面条。这面条是先前得空时他和小暑一起擀的,当时他寻思每次做面条都要现擀很麻烦,就趁机存了一些进去,没想到今日正好用上了。
薛承举看到季浮沉下锅的面时连问都没问,只当他是先前就准备好的。
“冒大泡泡以后加小半瓢水。”季浮沉道。
“好的四当家。”薛承举忙点头应下。
季浮沉则趁着这会儿功夫取了几颗鸡蛋,又弄了些青菜洗干净,待锅开了以后一并放了进去。最后,他又在锅里倒入了一点香油提味。
不一会儿工夫,炝锅鸡蛋面就做好了。
季浮沉盛了一大碗给周岸,见荣宝馋得直咂嘴,又盛了一小碗给荣宝,剩下的大半锅则让薛承举和其他几个没吃饭的弟兄一起分了。
周岸忙活了一整日,回来之后没见着季浮沉正着急呢,就见对方拎着个食盒回来了。
“你去厨房了?”周岸目光在他手里的食盒上一扫。
“我遇到薛承举,他说你们还没吃晚饭,我就给你们煮了碗面。”
季浮沉说着打开食盒,将一大一小两碗面端了出来。
周岸受宠若惊,接过他递来的筷子时,还有些难以置信。
“他们也有啊?”周岸问。
“嗯,给他们留了大半锅呢。”
“那……是我沾了他们的光,还是他们沾了我的光?”
“是你们一起沾了荣宝的光。”季浮沉伸手在荣宝脑袋上一揉,“他饿了。”
周岸无奈一笑,倒也不觉得失望。
天寒时回来能吃上一碗热汤面,换了谁都只会觉得满足。
“来点这个。”季浮沉又取出一个小瓷罐放到了桌上,“我自己做的,开胃下饭肉酱。”
周岸用筷子弄了一点送入口中,便觉这肉酱味道鲜香,还带着点辣味,果然很开胃。
“这个只有一份。”季浮沉说。
一旁的荣宝伸了筷子也想吃,却被他一把拦住了,“你怕吃辣,这个你还是别尝了。”
荣宝闻言只得乖乖把筷子缩了回去,埋头专心扒拉自己那一小碗面去了。一旁的周岸眼底渐渐染上笑意,心道这次他可没沾旁人的光,这肉酱只有他一个人有。
当晚,周岸吃完面后并未急着睡觉,又带着荣宝在外头溜达了一圈,这才放荣宝回去。小家伙累得够呛,钻到被窝没一会儿就呼呼睡着了。
“明天别下山了。”周岸朝季浮沉道:“学堂里的课先停了吧,我知道你的心思,但此事不能当做没发生过一样。如果你轻轻揭过,不让他们付出代价,下一次他们还会如此。”
季浮沉点了点头,在大事上他还是更信任周岸的决定。
“那我往后还去吗?”季浮沉问。
“看他们的态度吧,如果他们觉得你重要,自然会来请你。否则就算了,你想教孩子们读书,就按先前说的,我把聚义堂给你改成学堂,教咱们寨子里的孩子们读书。”周岸道:“咱们又不是没有事情做,教他们是情分,若是没了这个情分,何必再去受委屈?”
“好,都听大当家的。”
季浮沉处事的风格与周岸不同,但他懂得远近亲疏,在这件事情上他更在意周岸的感受。
至于别的事情,等周岸气消了自会有法子解决。
“庄子那边的事情有眉目了,咱们先前所料不错,那帮护院确实是流寇。”周岸道。
“怎么查出来的?”季浮沉问。
“清风寨的人使了点手段,与先前的一个庄子发生了冲突,两方械斗了。我们提前报了官,让汪县丞带人去抓了个正着,审讯之后有人招了供,承认他们是边城逃回来的。”
季浮沉想了想,问道:“那他们去庄子里做护院,真的就是想谋个差事?”
“清风寨的大当家亲自提了人问的,他从前也是行伍之人,很懂怎么与他们打交道。”周岸说:“他说这些人去庄子里谋差事恐怕只是表面所为,但具体是为了什么,他们自己都不知道。”
“什么意思?”
“有人许了他们好处,派他们打入庄子内部做护院,还让他们顺便拉拢附近的山匪,但也只告诉了他们这么多,背后之人的目的没有人知道。汪县丞已经让人给边城方向的其他州县发了文书,最怕的结果就是,不止有咱们这里出现了这种事。”
“你是说……有人收拢了残兵流寇,指使他们为自己做事?”
“是,但我们不知道背后之人究竟收拢了多少人?边城如今接连溃败,只怕他们收拢的人会越来越多。”周岸道。
“他们不会想造反吧?”
“或许吧,总归不是好事。”
“那咱们提前知道了,能阻止他们吗?”
“不好说,汪县丞给其他州县发文书,已经是冒了很大风险了。县令根本不想管这些事,我甚至怀疑就算文书发出去,也未必有用。”
季浮沉不解道:“这么大的事情,他们为什么不管?”
“朝廷那么多事,哪一件不是大事?若是事事有人管,边城就不会败成这样了。谁都做不了那个力挽狂澜的人,索性都做起了缩头乌龟。因为什么都不做,才能什么都不错。”
季浮沉只觉脊背发凉,不由便想起了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流寇。若真到了边城大败的那一日,无数的残兵流寇涌入,再加上敌国长驱直入的军队,届时也不知会死多少无辜百姓。
“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吗?”季浮沉问。
“当然要做,我已经与清风寨的大当家商议过了,两寨正式结盟。自明日起,侯东会去清风寨,协助他们搞防火的隔离带,他们也会派二当家来凤鸣寨,帮我们训练寨里的弟兄。”周岸道:“还有,本县所有的庄子里,我们都会安插护院进去,防止他们故技重施。不管他们控制庄子是何目的,至少在咱们这里,他们什么都做不成。”
他说罢在季浮沉手背上轻轻一按,“不用想那么多,天塌下来且有我顶着呢。”
周岸的手大而有力,每次被他手掌覆住手背时,季浮沉心中都会很有安全感。
“睡吧,不早了。”
“嗯。”
季浮沉起身进了里屋,他正准备上床睡觉时,却见荣宝窝在被子里,眼睛睁乌溜溜地盯着他,竟是醒了。
“怎么醒了,荣宝?”
“尿尿了……”荣宝说。
季浮沉一怔,慢慢掀开被子一看,顿时有些头大。
荣宝今日晚饭就喝了不少水,后来吃面又喝了面汤。晚上睡觉前周岸带着他去溜达了一圈,忘了带他去放水,结果他就尿了一被窝。
“怎么了?”周岸问道。
“荣宝尿床了。”季浮沉检查了一下被褥,发觉荣宝这一泡尿水量非常足,被褥竟然全湿了。
“怪我,忘了带他去尿尿。”周岸将荣宝尿湿的被褥掀起来抱走,把自己小床上的被褥抱了过来,“你们先用我的吧,凑合一晚上再说。”
“那你呢?”季浮沉问。
“我盖着大氅凑合一晚上就行了。”
周岸说着找出了大氅,又从柜子里翻出了一床毛毯。只是那毛毯看着很薄,夏天盖着还勉强能应付,如今都入冬了,根本不顶事儿,肯定会着凉的。
“要不……”季浮沉看了一眼周岸那床还不算太窄的被子,“要不咱们仨凑合一晚上?我看这被子不算太窄,应该能盖得过来。”
“啊?”周岸目光微闪,“一起睡啊?”
“行吗?”季浮沉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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