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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异事件簿(荒木泽代)


熊乐晨看了看薛锐:“我还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只说要去看个人。”
薛锐道:“我也没听说多少,只知道要看的那个,就是前日别墅大火的幸存者。”
熊乐晨想起早上看的新闻:“噢,引起山林大火那个?网上还说这些人搞了个邪教。”
“这……二位,这事我不好代劳说,待会儿到了疗养院,自会有人和二位说明的。”陈司机听熊乐晨这么不避讳地说起“邪教”,顿觉尴尬。可有时候高人就是有些脾性的,熊乐晨这么直白似乎也不算什么。陈司机只好找些别的话转移话题:“二位可以先休息会儿。我把中间挡板升起来,就看不到后面了,等到了我再放下来。二位有什么事的话,后面也能降下这个板子……”
他解释了一通设备,然后就升起了前后座之间的挡板,将后座隔离成一个单独的空间。
熊乐晨没见过这东西,有些好奇地靠近研究了一番。旁边薛锐拿着自己的剑,稍稍拔开端详了两秒,似乎发现了什么。但他合回去后,开口问的却是别的事:“你吃午饭了吗?”
熊乐晨回头望他:“吃了。”
“吃的什么?”
“黄焖鸡米饭。”熊乐晨仔细回忆了一下,“小份的,微辣。”
这报的简直就是外卖选项,不过薛锐还不太了解这些,只是问:“小份,吃饱了吗?”
“饱了。”
薛锐对这个回应不予置评,只继续问:“回家里干了什么?”
熊乐晨也不嫌他管得多,也继续答:“睡觉。”
“就睡觉了?”
“……对。”
这话,但凡是个成年人都知道不太对劲。不过薛锐打量了熊乐晨一小会儿,不再继续盘问了,只是莫名又评价了一下上一个话题。
“吃饱了就好。”
熊乐晨和薛锐最终到了郊区一处非常低调的疗养院。
说低调,是这地方着实僻静。要不是外边二级路旁立了个不算高的指路牌,谁都不会探究这分叉出来的小路究竟通往哪里。而且即便进来了,这里边的一栋栋小白楼外观也挺简单的,不像是什么特别有格调的地方。
但进到建筑内部,就可看出这里“别有洞天”。不说别的,里面的人员接待和安保流程就十分严格。一番折腾后,一对中年夫妇和熊乐晨、薛锐坐在了疗养院的小会议室里。
“石天铭是我们的儿子,也就是待会儿二位要看的人。”
石夫人的嗓子有些哑,画的淡妆也遮掩不住她的疲惫神情。但她依旧强打精神,述说着:“现在警察都怀疑他杀人放火,可铭铭连杀鸡都不敢看,怎么敢杀掉他的那些同学和朋友,还放那么大的火?”
熊乐晨听得一头雾水:“那么,是让我们来看他到底是不是犯人?可这是警察的工作。”
“哎,你别说那些废话了,还是我来说吧。”石总道,“实际上,铭铭来这家疗养院,一是为了治疗烧伤,二是治疗他的精神方面病症。现在铭铭的精神状态很不对劲,他不乐意睡觉,说是睡觉就会出事。但除了这件事,别的怎么问他,他都一言不发。
“还有,他的一些朋友说他最近总表现得很怪,像是另外一个人。偶尔,铭铭还会不记得做过的事,说过的话。到这儿来后,医生说可能是人格分裂。但因为铭铭身上从未表现出另一个人格的情况,所以还没能确诊。”
熊乐晨静静听着,等石总说完,才回了一句:“可这听着还是医生的工作。”
石总:“……”还有把生意往外推的?
薛锐多少已经习惯熊乐晨这种直来直去、有点噎人的表现了,垂眸隐去了眼底的笑意。
好在石总还是接上了话题,有些不情不愿地说出了更重点的事:“铭铭的这些症状,就是他加入了那个什么教会,才出现的。他以前好歹还愿意和我们打打电话,聊聊生活——虽然主要目的是为了拿点零花钱。但自从他和这群人混在一起搞这破事,和我们的交流就少得不能更少了,每次打电话来,就是为了拿钱。我都怀疑那些人就是在骗他的钱!那根本不是个正经教会,就是邪教!”
相比起石总的激动,熊乐晨就淡定得多了,他问:“既然你怀疑是邪教,为什么不早报警?”
“之前……之前他除了这些状况,也没其他的不正常。”石总这话说得有些心虚,显然他平时也未必有多关心儿子。不过他面前这俩并不在意这方面细节,所以他就得以继续说道:“反正现在医生给不出结论,就请你们来看看。”
“是啊,看看他身上是不是糟了邪祟。”石夫人道,“对了,还有几个人,在我儿子出事后一直打他手机,说想要见他。他们自报家门,说都是我儿子的朋友。可我细问之下,又说不出到底哪里认识、怎么认识的。我听那语气不像什么正常人,就拒绝了他们。他们居然还威胁我,说我不能把铭铭关起来,铭铭是他们重要的成员之类的。我担心他们就是那个邪教的成员,或者别墅里的事就是他们干的,他们现在还要伤害铭铭。”
熊乐晨道:“没报警?”
“和警察说过了,这些警察整天盯着我们铭铭,也该找点别的嫌疑人了吧……”石夫人说到这里,自己察觉在外人面前说得过分了一些,于是话锋一转,“总之,我儿子身上的状况绝对不正常,劳烦二位看看了。”
要是换别人来听,可能就要听出这夫妇俩的打算了。他们又找精神科医生,又找卢萍这头,就是想要找到“这不是石天铭”的错的证据。只要这两头的其中之一能给个说法,之后再进一步鉴定,至少能把责任分出去一点。
当然,按照他们的说法,石天铭本身似乎确实出问题了。为了救这个孩子,家长们当然会动用各种方法,甚至包括这种疑似“封建迷信”的手段。不过,熊乐晨和薛锐是不会评价这种手段的。
“还有什么情况要说吗?”熊乐晨模仿着张弛的流程推进方式,说道,“没了的话,我们现在就去看看石天铭。”
“还有一事,请二位多担待。”石夫人道,“铭铭现在对外人都很警惕。还劳烦二位就当是我们新找的医生……就当是心理医生吧,去与他交流,可以吗?”
“我们可没什么心理学知识。”熊乐晨道,“露馅的话……”
“没关系,我们会帮着说的。”
“还有别的吗?”
“……暂时没了。”不再用把话题推得更深入,夫妇俩也暗暗松口气,站起来道,“两位,请。”
石天铭的父母先进了他的病房,几分钟后,熊乐晨和薛锐就被迎进去了。
薛锐因为保护的职责,在熊乐晨之前进的门。他的目光扫到病床上的石天铭,没露出什么表情,又把熊乐晨让了进来。
熊乐晨终于见到了石天铭。
这是个二十一岁的青年,面相疲惫,眼中布满血丝。他身上各处还缠着绷带,应该是之前的火灾导致的,不过数量不多。
石天铭也望着进来的两个陌生人,态度很警惕,一个字都没说。
熊乐晨也一言不发,走近他,观察他。
石天铭也算对心理医生熟门熟路了,他和熊乐晨对视,似乎在等待对方的提问。可熊乐晨好一会儿都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终于,石天铭先被盯毛了,带着些求助的眼神望向自己的父母。
石夫人便开口问:“熊先生,如何?”
熊乐晨瞥了一眼石夫人,又看向石天铭,终于开口:“你不睡觉,是害怕‘它’出来吗?”
石家三人:!!!
石夫人迫不及待地追问:“熊先生,你看出什么了吗?”
熊乐晨没回答她,只是抬手示意她别说话,继续盯着面露震惊的石天铭:“为什么你被我看出它的存在后,会这么吃惊?你觉得你能隐瞒住它的存在……”
“……别说了!”石天铭骤然打断熊乐晨的话,甚至朝他挥拳而去!薛锐一把拽住熊乐晨的手臂,将他一把拉出两步远,挨到自己身边。
“不要问,不要听。没有‘它’,没有其他人的存在!”石天铭双目瞪圆,拼命挥着手,甚至还想下床驱赶熊乐晨和薛锐,“我不会让你们知道的,滚!都滚!!!”
“铭铭!”儿子这样发疯,石夫人吓一大跳,往前去了一步,又不敢接近。石总则冷静一些,赶紧摁了呼叫铃。
“你无法抵抗它。”熊乐晨站在薛锐的侧后方,继续淡定发言,“你的神智越不稳定,它就越可能趁人之危。不如你把它放出来,让我见见。”
回应他的,是迎面而来的一个枕头。
薛锐显然会更快被这个枕头砸中,但他瞬间出剑,枕头一分为二,顿时病房里羽绒满天飞。
医护人员恰在此时赶到,一开门就被满眼白色搞得怔了一下,随后纷纷上前去安抚石天铭。石夫人也终于敢靠近去看儿子的状况,神色十分担忧。
而石总也到了熊乐晨和薛锐身边:“不好意思,两位,这情况看来是没法继续下去了……我们出去聊聊?”
熊乐晨看薛锐,薛锐道:“你决定。”
熊乐晨点头,于是回复石总:“可以。”

熊乐晨、薛锐和石总,就在疗养院的走廊角落直接聊了起来。
“熊先生,你……真看到东西了?”石总其实有点不愿意推进这个对话,毕竟谁知道“死马当活马医”的办法竟然真的会奏效?比起熊、薛二人能看出门道,石总更宁愿是心理医生给出论断。
“有影子。”熊乐晨道,“但石天铭压制着它,不让它出来,所以看不清楚。”
石总皱起眉:“会不会是人格分裂的另一个人格?”
“不清楚。”熊乐晨还挺实诚,“我没看过人格分裂的人。”
石总现在是意识到,和这个“熊大师”聊天有多容易遇到“句号”了。他只好继续问:“那,二位有解决办法吗?”
熊乐晨轻轻张了张嘴,但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转而看薛锐道:“我只能‘看’,解决需要问他。”
于是石总也看向薛锐,薛锐倒也答话了:“刚才说过了,要它先出来,看清楚全貌,才知道如何解决。”
“可铭铭现在不乐意那个东西出来,非常的反感,你们也看到了……”石总道,“一定要它出来吗?是它引发了这个导致了那些事的发生吗?”
薛锐冷淡回应:“令郎不配合,见不到它,无法确认。”
“这……”石总也为难起来。恰在此时,疗养院的医生从病房里找过来,冲石总道:“石总,石天铭的精神状态不太稳定,而且老这么熬着不睡觉,也会对身体产生很大影响。我们准备给他上镇定剂了,顺便也强制他睡一觉。之后他要是睡觉的时间比较长,你们不必太担心,都是正常的。”
“行,麻烦你们了。”石总道,“对了,劳烦你们再试试,看能不能确认一下铭铭到底有没有……呃,人格分裂?”
“这,不管病人有什么情况,我们当然都会尽力而为。”医生回道,“但这事是无法给出时间表的,还请您有点耐心。”
两头都得不到确切说法的石总有些不悦,但也无可奈何,只得道:“好吧。对了,要是铭铭身上的另一个人格出现了,记得立刻通知我们,我们想来看看。”
一般情况下,医生未必会直接答应这种疑似影响治疗的要求。但这儿毕竟是花大价钱的地方,医生也没马上拒绝,只点头道:“我们会评估情况的。如果影响不大的话,家属可以来看看。”
事已至此,只能散场。
从疗养院回来,“特美办”已经下班,但张弛来“无缝连接”接上了两人。
熊乐晨这才知道,薛锐已经要去看房子了。
熊乐晨扭头问薛锐:“你要搬走了?”
薛锐没直接回答,只是道:“我没钱。”
前面开车的张弛听到这话,差点笑出声,心道也有薛锐跟熊乐晨抬杠的时候。他正要说“特美办”的同事可以先借点儿,熊乐晨已经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放到薛锐手里:“借给你。”
薛锐和张弛都因为这行为怔了一下,随后薛锐偏头无声轻笑,张弛则是问:“那是什么?”
“今天那个石总司机给的,我们都有,拿的现金说是方便。”熊乐晨老实回答,“他还说,每次去看都有这些‘车马费’。”
其实石总司机说得很婉转客气,不过熊乐晨总结一下确实就是这个意思。张弛“噢”了一声。之前卢萍说“看事”价码的时候他也在场,后来还找卢萍说过,五千对于小熊和薛锐的水平来说太便宜了。虽然对公共部门来说,这价码挺正常;但私活来说,这可该是翻许多倍的价格才对。
卢萍当时就道:“要你担心?石总那家大业大的,自然是去看一次给一次‘咨询费’,每人都五千,斩妖除魔的价钱另算。”
张弛感慨:“娘哎,要不是咱们有编制,我们去赚这个钱多好?”
“你当我们这个人员流失率是开玩笑呢。”卢萍嗤笑一声,“不过我可不走,在外面干活可借不到‘蒸发者’,也没有队友来救我。在刀尖上生活,没有强大的后盾,还要不要活了……”
关于干活的价码讨论放一边,这会儿熊乐晨说他拿到一笔车马费了,张弛就想起之前部门里说过的事,说道:“那你可以放心去复查了啊。”
薛锐问:“他要复查什么?”
“脑子呗。他失忆的这个症状,还是要注意一下脑子有没有后遗症,最好也看看心理医生的。”张弛随口回着,“对了,你们去的那个疗养院,医生水平如何?……哦,算了,那里应该挺贵吧。还是我们来介绍医生吧,不会敲诈你的。”
薛锐又问熊乐晨:“所以,你要去检查?”
熊乐晨:“不去。”
薛锐把装钱的信封放回熊乐晨手里:“那我也先不租房。”
张弛:“……”你俩就非要相互倔起来是不是?
他正要一个个劝,又听熊乐晨道:“张哥,你知道石天铭这个案子的调查情况吗?”
“知道一点吧,不过和网上目前暴露出来的信息差不了多少。”张弛的注意力果真被转移,“怎么,你们今天真看到什么东西了?这是能透露给我的吗?小熊,我可提醒你,除非‘特美办’或者警方之类的官方部门找你,不然你可以不泄漏这些案子信息的。毕竟这些大款……我是说有钱的客户,很讲究所谓的‘隐私’。”
熊乐晨只道:“但我有很多地方想不明白,可能是因为我不记得了。”
“哎行吧行吧,我嘴严,你问吧。”张弛一下又心软了,“我给你参谋参谋,顺便去问看有没有什么内幕消息。”
熊乐晨于是把自己去看石天铭的来龙去脉,都讲了一遍。
张弛边开车边听,等熊乐晨那干巴巴的描述完毕了,头一句就是感叹:“石家为了给这个儿子逃脱法律制裁,也是够费尽心机了。”
熊乐晨问:“那我不该管这件事了吗?”
“倒是不急着下论断,只能说家属做这种努力也是惯例了,他们没想起来,律师也会教的。”张弛道,“这么说,你是真的看到石天铭身上有东西,但不确定到底是什么,对吗?”
“嗯。”
“我实话实说,我们的人看见过人格分裂的人,没说过这种患者身上会有虚影。”张弛回道,“按照你的说法,石天铭自己也不想它出来,是吗?”
“应该是。”熊乐晨道,“但不知道理由。”
“如果他用睡觉来阻止这个东西的出现,目前来说,至少石天铭还能在身体里占上风。”张弛一顿分析道,“不过,石天铭连这东西的存在都不愿意聊,感觉的确很奇怪。毕竟他还能压制对方,只要说出这东西的存在,不管实际上能不能给减刑,起码心理上能减压吧?要是他真被什么鬼东西缠上了,也更应该赶紧说出来求助才对。
“他现在连这个东西的存在都不愿意承认,是不知道事情的要紧程度,还是就一心要认下这十一条人命和这场大火?”
熊乐晨道:“所以我不明白。”
“我知道你不明白,你不明白才来问我的嘛,我也是理理思路罢了。”张弛道,“不过,虽然你现在还没看清那个东西,你能感觉到它有害还是无害吗?”
“不确定,只是个被正主挡住的虚影,不好分辨善恶。”
“那你能确定它不出来的话,是没办法处理的吗?薛先生也这么觉得?”
薛锐道:“我的看法与小熊一致。”
张弛沉吟道:“或许可以让一些擅长处理鬼怪附身的人去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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