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阿吉的脑袋扭过去,“不可能,它在水下被关掉之后就没打开过,不然我被扯下去的时候不会窒息的!”
“但它就是开着,你看。”教练拿近给他看,然后当着他的面关上了气瓶。在抛下一句“你好自为之”后,教练走进船舱和船长沟通去了。
阿吉一时没叫住教练,顿时落单在甲板上。他迎上熊乐晨黑沉沉的目光,心里胆颤、面上强装冷静道:“干什么,你不会想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我吧?”
熊乐晨缓缓道:“你猜,你下次下水,氧气瓶还会不会被关掉?”
阿吉不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一时发懵:“……什么?”
熊乐晨又继续道:“你再猜,下次你溺水的时候,还有没有人去救你?”
阿吉骤然一惊:“你……!”
“都只是意外而已,不是吗?”熊乐晨的视线转到了他的脚上,又转回来,“你说,明天和下次意外,哪个会先来?”
阿吉:!!!
没等他挣扎起来质问,熊乐晨已经转身离开,回到了薛锐身边。阿吉下意识对上了薛锐的目光,又被他凛冽的视线镇得不敢再造次。
阿吉甚至下意识开始祈祷,游轮再开得快些,快点回到港口。
不然他总觉得,那两个人会下一秒把他扔进海里。
船回到岸边后,又等了一段时间,警察才跟着渡轮来到了岛上。
这会儿在岛上最高级别的俱乐部负责人也早就在现场了。负责人刚来的时候,还想着先看一下视频,确认一番情况,然后尽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毕竟威胁到游客安全这种事,曝出来十有八九要牵扯到这个潜水俱乐部的,那生意肯定会受到极大影响。
然而薛锐就是不交那个机器。他把摄像机放在熊乐晨的包里,然后自己拿着包,负责人试图伸手的时候就把包拎开了。负责人总不可能扑上去硬抢——他不知道自己要抢的话也抢不过——只能先聊起来,试图搞清楚实际情况。可熊乐晨坚持是阿吉拧了氧气瓶,阿吉坚持说只是意外,两边的话对不上,负责人是彻底搞不了了。
他只能先去研究阿吉的氧气瓶,然后把这批氧气瓶的资料都调出来,一方面给警察被查,另一方面准备逐个检查这一批次的产品。
而熊乐晨,则趁这时候出去打了个电话。
千里之外的白嘉礼接起电话,一听对面要求,顿时一怔。
“……嗯?在海岛那边需要律师?还马上就要?”
来现场的是一中年一年轻共两个民警。
来了之后,警察先听了两边的说法。听完后警察心里有点数了,熊乐晨气瓶关上这事,不管是不是阿吉拧的,这个俱乐部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要么是员工使坏,要么是设备出问题——还是两个接连出问题——这俱乐部都得负责。
随后警察又和众人一起看了摄影机拍摄的内容。
前面都可以快进,后面到了水下观赏的时候,可以明显看出阿吉接近了熊乐晨好几次,甚至还拍过他的手臂。不过阿吉伸手关气瓶的一幕没拍下来,这个时间段里镜头移开了,拍摄的是海底的景色。
但从画面变动来看,是可以简单判断出当时阿吉应该是在熊乐晨旁边的。
很快,阿吉游远了一些,熊乐晨也再次出现在镜头里。也正是这次露面后几秒,熊乐晨就吐不出什么气泡了。他也在短时间内意识到了什么,抬手朝着镜头的方向——也就是对着阿吉——指了指,又反手指了指自己的气瓶。
然而从镜头距离来看,阿吉不为所动。
熊乐晨冷静指出:“我这时候指他和气瓶,一是为了表达我知道是他关上的,二是为了提醒他赶紧打开气瓶。但他在原地一动不动,毫无要帮助我的趋势。”
负责人和教练都看得冷汗直冒,负责人还扭头盯着阿吉:“就算不是你关的,你也应该马上去帮助啊,你到底在干什么!”
阿吉嗫嚅了一下,冒出一句心虚的:“我,本来要去关了的,是薛先生先到了而已……”
这话说出来,别说在场其他人,阿吉自己都觉得没什么说服力。
他本来想着反正就关个十来秒,看熊乐晨慌张一下,再去开,反正自己就在旁边不会有事的。但现在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他不敢说自己原来只是开个玩笑了。
视频继续播放,薛锐很快来帮熊乐晨开了气瓶,教练也跟着回来了。他们简单地用手势交流了一下,随后集体上浮。阿吉落在最后,等他也调转方向准备上浮的时候,镜头忽然开始乱晃,透出了执掌镜头的人的慌乱。
阿吉立刻道:“我的气瓶就是这个时候开始出问题的!”
教练道:“所有人都在你前面,你之前还和我说你是被人关掉气瓶的,谁能关你的气瓶?”
阿吉道:“那就是设备问题!”
“阿吉,你的气瓶是你上岸后,我当着你的面帮你关的!”教练也有点不耐烦了。这个视频基本可以证明阿吉和熊乐晨气瓶被关的关系很大,但阿吉毕竟是助教,教练作为带人下水的主要负责人,这个破事他得担很大责任。一想到自己的职业生涯搞不好就被这个满口谎言的人毁掉,教练真是想当场给他一拳。
阿吉辩驳道:“之前就是被关了!你下去救我的时候,难道没看出它都不冒气了吗?”
“我没注意,我当时要救你!”教练回道,“还有,你说你是被拽下去的,可我下去救你的时候什么怪东西都没有。你这两件事……不会都是自己想象出来的吧?你犯恐慌症了?”
“我没有!我对潜水很熟悉,你们都知道的呀。”阿吉反驳的时候,无意识对上了熊乐晨的视线,忽地想起什么,指着熊乐晨道,“肯定是他!他在船上的时候还威胁我,要再关我的气瓶,还要把我溺死……肯定跟他有关系!”
不用熊乐晨回答,教练就直接回道:“他在你前面,怎么关你气瓶?人家就是体验一趟的游客,下次都不会和你一起潜水,以后怎么关你气瓶,怎么害你?”
负责人也简直要无语了,问道:“阿吉你多久没做心理评估了?”
“我心理没问题,这不是我的幻觉啊,他真的说了……!”阿吉猛然看向熊乐晨,但熊乐晨面无表情,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
警察出声控制场面:“行了,别吵了。”
他们收走了熊乐晨穿戴过的整套装备,又把熊乐晨和阿吉分开询问了一遍前因后果。熊乐晨这边,从昨天给莉莉拍照时候第一次遇到阿吉,到今天再次见面、在船上阿吉忽然放开很重的潜水设备、在水下阿吉的迷惑操作,都说得巨细靡遗。警察听得都有些意外了:“你记得可真细。”
熊乐晨道:“我之前受过重伤,后遗症就是面瘫和过目不忘。”
“啊,咳,不好意思。”年轻警察道,“不过,过目不忘应该不算后遗症,算因祸得福哈。”
另外一边,中年警察到底有些经验。他和阿吉谈了一段时间后,阿吉承认了是他关了熊乐晨的气瓶,但他强调只是开玩笑。
“这是能开玩笑的吗?”中年警察语气严厉,“那你说你的气瓶也关了,你也觉得这是有人开玩笑是吗?”
阿吉没话说了。他搞不懂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一边害怕自己继续倒霉,一边害怕被追责:“那他不是没事吗……”
中年警察道:“人没事就当无事发生?你倒是想得美!”
聊完事情经过后,警察接着又照例确认了一下双方的态度。阿吉这边当然想要调解后赔点钱就完事了,但年轻警察那边过来和自己的前辈反馈情况:“那边不接受调解,律师都快要到我们派出所了,有需要的话会赶渡轮上岛。”
阿吉听得都有些懵了:律师都叫上了……?
中年警察也有点意外:“他们不是游客吗?还带了律师来旅游的啊?”
年轻警察道:“不清楚,反正他跟我说了一遍情况后,其他怎么解决的事就说让律师来回答,他不回答了。”
中年警察看这个状况,知道果真是不可能简单解决了。于是他做了决定,把双方当事人和东西都带回派出所去,该怎么就怎么吧。
当天下午,熊乐晨、薛锐、阿吉、潜水教练外加律师、没跟着一起上小岛的导游,都到了派出所。
熊乐晨和薛锐的午饭还是导游带来的。导游听说小岛潜水的事时都惊呆了,说他都特意选了个不算便宜的潜水活动,居然出了这档子事。他还问熊乐晨上网曝光了没,熊乐晨说还没,导游就表示他会回去查信息,然后在曝光这种无良从业人员。
熊乐晨和薛锐向来在网上不折腾什么,于是他们就没管这事。
至于律师,他是临时被委派过来的,也是第一次见熊乐晨和薛锐。当他听完熊乐晨的叙述,立时道:“这事说重可以很重,说轻可以很轻,熊先生怎么想?”
熊乐晨想了想:“追究阿吉的责任,不和解。至于潜水的公司,诚意够大的话,可以庭下和解。”
那就是起码都要走一趟起诉的意思了,律师明白他们的意思,点头道:“明白,熊先生放心,这案子不难打的。”
薛瑞在旁边开口:“重点不是钱,是让那个人不好过。”
律师听话听音:“……让他进去?”
薛瑞道:“看你的手段,委托费也看你能给什么结果。”
“明白了。”律师笑了一下,“二位放心。”
在派出所里的流程,和之前去处理被性骚扰的时候差不多。但事情处理一通下来,等走出派出所的时候,也已经夜幕低垂。
熊乐晨等人走在前面,阿吉和教练在后面。导游已经等在外面了,见状迎上去:“熊先生,薛先生,晚饭和酒店都订好了,现在直接去吃饭?”
熊乐晨没马上回答,而是扭头看向后面刚出来的阿吉和教练。
阿吉也下意识地看了过来。
其实阿吉本能地感觉不对劲了,但没等他避开,熊乐晨就淡淡道:“靠近大海的时候,小心一点。”
“你……!”阿吉感觉熊乐晨就是在威胁自己,但其他人都不觉得他会实际上伤害阿吉。包括警察,听到阿吉转述熊乐晨的威胁时,一方面怀疑熊乐晨是否真的说了这些话,毕竟是没任何证据留存的;另一方面,阿吉受到伤害的时候,熊乐晨都不在场,就算真的是威胁,也没有他真准备动手的预兆和证据。
事到如今,连阿吉自己都不确定,熊乐晨是真的和那些倒霉事有关,还是趁机口嗨而已。
不过熊乐晨说完这话后,也没说更多、做更多,跟薛锐并排走了。还在踌躇不知道要不要上前的阿吉,也彻底怔在原地。潜水教练看看他的样子,虽然有些不耐烦,但还是上前扯了扯他:“走吧,明天一早还得去公司。那个律师已经明确表示要向公司追责了,你要去公司说明这件事。”
阿吉有些怔地看向他,最后只得沉默地跟着他走了。
当天晚上,阿吉来到了海边。
别误会,倒不是要做傻事。就是他总是在想熊乐晨说他靠近海边就小心点的事,越想越觉得不得劲。他是潜水助教,也很喜欢在海里玩,好水性是他引以自豪的地方。要是因为害怕熊乐晨那些神神叨叨,就真不敢靠近大海,阿吉觉得这真是因噎废食。
他越想越来劲,索性出门去,准备去海边夜游。他也不是真就不怕死,去随便野泳。他选择了一个海滨浴场,晚上开着灯、开到10点的那种,最重要的是配备了救生员。不过阿吉以前是最不屑来这种“一般人浴场”的,因此他即便到了公共浴场,还是到了比较边上、灯光比较弱、人也相对较少、的地方。
然后他就下了水。
一开始游得很顺,什么问题都没有。可就在阿吉心里松懈下来,感觉“那小子不过是嘴嗨吓我”的时刻,意外突生——
一股力道猛然摁到了阿吉背上,直接把他用力压到了水下!
酒店里,熊乐晨忽然从看手机的动作中抬头,蹦出了这么一句话。
“……什么?”旁边在看平板的薛锐闻言,扭头看他,“你把谁摁下去了?摁去哪了?”
“阿吉。他去海边游泳,水比较浅,不好扯下去。”熊乐晨一边回话,一边伸出左手掌心朝下,然后右掌覆在左手手背,按了下去,“我就把他从后背往下这么摁下去了。”
至于摁阿吉的东西,自然是熊乐晨留在他身边的分身。
“哦。”薛锐听到一条人命的事,淡定得很,“他还敢去海边游泳?”
熊乐晨点头,随后又道:“他明明说过我的话是威胁了,可他自己还是没把它当一回事。”
“因为他没想明白他的倒霉遭遇和你到底有什么关系。”薛锐淡定回道,“而且大海是他赖以生存的地方,是他自信的基石。你说会遇到危险他就不去,一来他以后靠什么生活,二来你说不去他就不去,他会觉得他没面子。”
顿了一下,薛锐又问:“死了吗?”
熊乐晨回道:“还没。”
“放了吧。”薛锐道,“你不是要给他多点教训吗?直接死了不就没得玩儿了?”
熊乐晨点头,随后就道:“松开了。”
过了几秒,熊乐晨又有些疑惑:“为什么他还在挣扎?明明他站起来后水面就在他的肩膀上,站好不就能呼吸了吗?”
“可能是恐慌了。普通人类恐慌起来的话,脑子会一片混乱,分不清上下左右,也想不起能站起来,更无法稳定操控自己的身体站起来。”薛锐道,“你不管的话,他就很快就会把自己淹死。”
熊乐晨点头,过了一小会儿,他回道:“我让他撞到了另一个游泳者,对方把他拎起来了,还活着。”
薛锐嗯了一声:“如果他去一次水边,你弄他一次,他最喜欢的东西终将变成他最畏惧的。不仅是海边,就算是江河、泳池、浴缸,甚至在水池里洗脸,也会觉得害怕。”
“让他产生恐惧水的心理么……”熊乐晨低头在手机上开始查询,随后道,“查到了一种病症,叫‘恐水症’。这是狂犬病的病症之一,患者一旦发作,会害怕一切的水。包括饮用水,甚至是听到水声,患者就会出现吞咽肌痉挛,不能将水咽下去,即便他已经快被渴死了。我如果能做到这步,他会不会被认为是狂犬病发作?”
薛锐看着他神色和语气都淡淡地念手机上的文字,说的却是处理一个人的事,忽地笑了一下。
熊乐晨疑惑:“你在笑什么?”
“就是觉得你可爱。”薛锐不由抬手摸了摸他的脸,“你语气很淡地说出要让他生不如死的样子,没什么表情,透出一股纯真淡然的感觉,很可爱。”
“可爱?”熊乐晨更不明白了,“不是残忍么?”
“就是因为有些残忍,所以可爱……”薛锐一捏他的脸,“算了,只是我的个人爱好,不必追究。”
“噢……”
虽然薛锐经常会想熊乐晨“天真又残酷”,可熊乐晨还真是第一次听到他这么评价自己。熊乐晨依旧不太明白这里面的逻辑,但有个理由可以解释这些——薛锐爱他。
熊乐晨从很多作品里总结出来的一个规律:情人眼里出西施。
所以熊乐晨笼统地认为,或许他不管做什么,薛锐都会觉得可爱吧。
薛锐看他一言不发地望着自己,又继续道:“其实,你这么做也算不上有多残忍。毕竟是他先以开玩笑的名义动手的,你这么做,也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要不是你当时先开口和那些人沟通了,我会直接让他受尽撕心裂肺的痛苦后,在煎熬中慢慢死去。”
熊乐晨回想当时,说道:“我想看看人类社会会如何处理这件事。我也猜到你可能想动手了,所以一到水面上就先说话了。”
薛锐一笑:“这就叫‘默契’。”
熊乐晨觉得其实是因为自己看多了薛锐,早已能猜出他的行动规律罢了。但薛锐说这是“默契”,那熊乐晨也就认同。
薛锐顿了一下,又道:“这么论起来,应该算那个阿吉更残忍才对。毕竟如果你真的只是一个一般人,他的玩笑就真可能要了你的命。”
“人类很奇怪。”熊乐晨道,“我和他只是第二次见面,正式认识的第一面,他为什么要对我做这种事?他是潜水的助教,不可能不知道行业规则和相关法律。”
“这个问题,我也没法清晰准确地回答你。”薛锐回道,“我只能说,人是各式各样的。有些人会恪守各种规矩,甚至愿意为此付出一切;也有人会恣意破坏这些规矩,因为他们不在意这些秩序、觉得自己的行为还不至于上纲上线,或者因为他们不在意那些破坏之后遭到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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