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一推开门,就有人过来抱住他,说“你回来啦!”
这种有人在等的感觉很不错,被叫做水手的泽林船长笑了笑,顺手把桌上的船长帽子戴在了希尔兰头上。
这对圣子殿下来说有点大,他歪头时帽子微微朝左边滑了下,黑色的帽边衬得皮肤更加白皙细腻。
泽林伸手帮他扶正,弯腰轻轻吻了吻他的指尖。
“遵命,长官。”
希尔兰的确困了,他要在凌晨回到教堂,不能睡太晚。
泽林就躺在他身边,半靠着床头,声音温柔低沉,讲述着海上航行的见闻。
玻璃罩内的灯芯只剩下短短一截,火苗如豆,发出昏黄的光,洒在泽林的脸上。
他深黑的发梢也被照到,像是镀了一层金。
希尔兰在第一次看到他的发色时吓了一跳,黑色头发的人在他们这里并不受欢迎,神谕书中说,这是恶魔的象征。
代表着引诱,罪恶与堕落。
希尔兰困的眼睛要睁不开了,他努力的透过那层光去看泽林,迷迷糊糊的想
如果恶魔是这样的,那难怪能引诱那么多人。
有时候泽林也会去找希尔兰。
在白天的教堂里,圣子殿下要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圣洁模样,不能跟泽林多说什么。
只有偶尔趁主教大人接受信奉者忏悔时,他才会悄悄出去和泽林单独相处一会儿。
他们坐在小花园的秋千里,听着主厅内认为自己有罪的人们在主教大人面前祈求神明宽恕。
希尔兰随手摘了一枝还带着露水的不知名花朵,塞到了泽林手里。
他随口问道:“你觉得你也有什么过错吗?”
泽林看了他两秒,垂眸把目光放到花上:“有的。”
圣子殿下来了兴致,学着主教那样,把手放在泽林额头上
“这样啊……那你可以向我忏悔!”
泽林笑了,把希尔兰的手拿下来,放到唇边吻了一下。
“这也许是件错事。”
他沉默了几秒,直视着希尔兰的眼睛
“我爱上了圣子,但我不愿忏悔。”
一直到晚祷,泽林的话还在反反复复的出现在希尔兰脑海里。
他没办法分神去想别的,什么也做不好,甚至连背了十几年的主祷词都卡了壳。
圣子殿下叹了口气,把额头靠近了神像,“父神,请指引我。”
他以往甚至连朋友都没有,唯一一个亲近的人就是泽林。
希尔兰根本就没有尝试思考过,他对泽林到底是什么感情。
今天那句告白的话就好像海上突发的暴风雨,平静的海面总是要被打破的。
听到那句话后希尔兰的反应很丢人,他睁大了眼睛,红着脸落荒而逃。
在自己的房间来回踱步,纠结思考了一整个下午。
晚上他没有再去找泽林,他觉得他们都需要冷静一下。
但第二天上午,习惯性的去钟楼上眺望那艘巨轮时,却意外的发现原来停泊巨轮的海域空空如也。
希尔兰震惊不已,他皱着眉跑下楼梯,询问教廷侍女
“那艘航船怎么不见了?!”
“也许是贸易结束就离开了吧。”
侍女并没有太意外,毕竟这艘船停了太久了,也该走了。
圣子怔怔的愣在那里,透过窗户看向远处的海面。
他的纠结与挣扎在泽林的离开前显得不堪一击,
他不想泽林走。
如果是好朋友,也许希尔兰会用羡慕和鼓励的目光送泽林一程。但他现在只感觉到心急和委屈,他不想泽林离开,他舍不得。
在光天白日之下,他第一次不顾阻拦的跑出教堂。
教堂内铺着柔软细致的地毯,圣子殿下平时不必穿鞋,现在白瘦的双脚踏在街前的石板路上。
他在往海边跑,他希望能赶上。
转弯时,希尔兰猝不及防的撞入某个胸膛。他刚想退开,却被紧紧揽住。
泽林船长蹙眉看着他光着的脚,不由分说的伸手把人抱了起来,放到了不远处的石椅上。
“怎么这么急?”
他抽出手帕,握着希尔兰的脚腕帮他擦干净。
希尔兰抿唇:“你要走了吗?”
原来是担心这个,泽林哑然失笑:“不走。”
人还没追求到手,他走什么?
他解释道:“最近可能有暴风雨,船只是停到了另一个更深的港湾里。”
圣子稍稍放心,但没过几秒,想到侍女的话又开始皱眉:“可是你们已经停泊在这里很久了,你们船长快要准备离开了吧……”
“不离开。”
泽林捧着一双被自己擦干净的脚,感觉心情不错,他笑着揉了揉圣子殿下浅金色的头发:“我好像没有说过,我就是船长。”
等希尔兰消化完自己一直以来认识的水手是船长这件事,天色已经傍晚了。
他出来时没有穿鞋,被泽林抱着走在路上。
看到巨轮消失以后的焦虑心情终于得到了缓解,希尔兰只觉得一阵心安,他不想再放开这个人了。
他揽着这人宽阔的肩膀,目光落在了眼前深深黑的头发上。
主教曾经不满他和泽林接触,曾说过:“那人的头发是黑色的,神谕书里写到,那是罪恶的象征。”
起初希尔兰还不满主教这样说泽林,但现在他想,那又怎么样呢?
搂着泽林脖颈的手微微用力,他低下头。
任教堂塔尖上沐浴着金光的神像沉默凝视,
他在与罪恶接吻。
历任圣子不乏拥有伴侣的,希尔兰想,他的伴侣也没什么奇怪的,只是是个黑头发男性而已。
他用了不短的时间力排众议,让教廷和王宫接受了泽林。
他们大部分时间会一起留在教堂,看落日喂海鸥。
遇到天气好的季度,泽林会带希尔兰出海,让他亲历故事里的见闻。
作为圣子殿下,希尔兰有些习惯深入骨髓,就算在航船上也会坚持祷告。
他的泽林船长不信神明,但却会默默帮他准备好神像和神谕书,并且在他结束晚祷以后凑过来抱着他亲。
“说实在的,我有点嫉妒他。”
泽林看了一眼那神像,随后按住希尔兰的后颈,让他靠的更近,两人的气息交缠,破碎的话语从唇间溢出。
“……什么?”
泽林不情愿的补充,“你所信仰的神,我嫉妒他能够得到你的心。”
圣子殿下笑了,伸手拉着泽林的手,按在了自己胸膛上
“……是在你这里。”
段修临×叶绍
接近七个小时的飞机,叶绍从机场出来后担心自己衣服皱了,还特意又去附近的商场换了一身。
导购细心的帮他整理领带,笑着问是去见女朋友吧?
叶绍:“……倒也不是。”
他是去见后妈。
叶绍是单亲家庭出身,亲生母亲早逝,全靠他爸又当爹又当妈的把他拉扯大。
年轻时候叶父又要照顾小孩又要创业,没时间再婚,就一直一个人。
直到这两年叶绍出国读研,他才终于闲下来,刚巧缘分到了,认识了一位据说相处起来非常好的阿姨,两人决定下个月举行婚礼。
叶绍对他爸再婚一直是持鼓励态度的,提早完成了毕业作品,立刻赶回来,以表自己的重视。
家里的司机把他从机场接回家,叶绍推开门,左右手还拎着好几个海外奢饰品包装袋,当做给他后妈的见面礼物。
叶父和阿姨早早的就站在入户花园等他。
“您就是段阿姨吧……”
叶绍热情的想把手里的礼物递过去,但目光落到段阿姨身后那人身上时,脸上的笑意却一下子僵住。
“愣什么神啊?是不是累了?”
叶父拍拍他的背,指着那人介绍:
“这是你段阿姨儿子,段修临。和你本科是一个大学呢,就是比你低一个年级,以后就是你弟弟了……”
叶绍没什么心情听他爸介绍段修临,他也用不着介绍,这个世界上除了段阿姨,最熟悉段修临的人估计就是他了。
叶父见儿子一言不发的冷着脸,有点不满意
“像什么哥哥样子,快去和小段打个招呼。”
父亲和段阿姨还在看着他俩,叶绍只能勉强露出个公式化的微笑。
段修临看起来倒是比他真诚多了,主动的握住了他的手,语气慢悠悠的
“你好啊,哥哥。”
叶绍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巧到离谱的事,前男友变成了自己弟弟。
段修临就坐在对面,叶绍一顿晚饭也吃的心不在焉。
偏偏好像这人好像失忆了一样,丝毫没有表现出来一个前任应有的素养,餐桌上帮叶绍又是倒果汁又是递餐具,简直一个二十四孝好弟弟。
叶父和段阿姨频频点头,为这两人的“兄友弟恭”干杯。
叶绍简直坐立难安,吃的差不多了就立刻找了个借口回房间休息。
但刚独处了没两分钟房门就被敲响。
段修临端着杯牛奶站在门口,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顾忌到父亲和段阿姨,叶绍纠结了两秒,还是无奈的侧身让他进来。
房门关上,谁也没有说话,这方小空间内只流淌着彼此的呼吸声。
段修临没再像晚饭时那样装的像个乖巧弟弟,他握住叶绍的腕骨,一步步靠近,强势又不容推拒。
“你干什么……!”
离得太近,叶绍忽然想起了以往的无数个亲密接触的瞬间,他红着脸想把人推开,却被段修临紧紧拥在怀里。
没有其他什么动作,段修临好像是得到了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满足的叹了口气
“先别动,让我抱一下就好。”
叶绍无奈的被前任男友现任弟弟抱在怀里,回想起了以前的事。
当初是他追的段修临。
一众大一新生里,这人格外出挑,一米八几还长相优越,不笑的时候看着很高冷,笑起来却反差极大的有两个小酒窝。
叶绍一见钟情,仗着自己学长的身份替段修临忙这忙那,想近水楼台先得月。
但相处时间长了才发现,段修临看起来和谁关系都不错,实际上最有距离感,根本就难以亲近。
平时发消息,发十句回一句。篮球比赛时去送水,但这人转手就递给别人。
等到周末没课的时候,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约段修临出去玩,对方却说要去图书馆。
叶绍跟着去,但段修临在图书馆查资料,一看就是一天,俩人根本没说上几句话。
晚上回去时还遇到暴雨,雨水沿着墙檐流下,几乎连成一条直线,在地上砸出一片水花。
图书馆已经闭馆,他们只能挤在前厅和大门之间的窄窄过道上,雨珠溅起,衣角一片潮湿。
叶绍手忙脚乱的翻包里东西,找到了把折叠伞。
他心里庆幸,还好上次用完一直忘了拿出去。
这把伞太小,肯定遮不住两个男大学生。他把伞递给段修临,自己不在意的笑笑,想等雨停再回去。
但对方只是淡淡看他一眼,吐出了句:“不要。”
段修临没伸手接,叶绍抿了抿唇,也只好把伞收回来。
晚上气温低,风夹杂着水汽吹过来很冷,叶绍不想再浪费时间,犹豫了两分钟,打开伞走进了雨里。
回去了?
段修临看着叶绍,直到背影消失在雨幕里。
段修临没有伞也不着急,这种暴雨一般下不了多久,他打开kindle,准备再看看上午的资料。
但雨势没有小下来的意思。
他蹙眉盯着外面的磅礴大雨,却意外发现有个影影绰绰的身影越来越近。
叶绍去而复返,头发和衣服都变得潮湿,眼睛却亮晶晶的,怀里还抱着一把新伞。
“不愿意用我那把的话,就用这个新的吧!”
伞被不由分说的塞到段修临怀里,叶绍接着小心翼翼的拉开外套拉链,里面是杯热奶茶,怕雨淋到,放在怀里护了一路。
“去超市买伞路过食堂,本来想给你买姜茶,但食堂没有做,只好换成了这个……”
氤氲的热气从吸管插口冒出,杯壁熨帖手心,仿佛驱散了这个雨夜的所有寒意。
段修临拿着那杯奶茶,却把吸管塞到了叶绍嘴里。
“……笨死了。”他说。
也许是前段时间用尽所有追人方法也没奏效,叶绍沮丧又失落,还怕打扰到段修临,渐渐的不再去找他了。
一天两天还好,时间长了,段修临实在不能忽视自己心里的不舒服。
他有些忍受不了叶绍不在身边。
下午的篮球比赛,他习惯性的扫视场边的人,意外发现叶绍也在。
叶绍已经好长时间没有来看他打球了,今天看见他,段修临心情不错,场上格外卖力。
下了场径直朝叶绍那边走,但却看见叶绍在和另一个认识的队员打招呼,甚至还把手里的水递了过去。
他皱紧了眉,心里有种无法言表的酸涩感。
明明以前不太熟悉时,叶绍给他的水他也会转手分给队友,但现在看着别人拿着叶绍送的水怎么都不顺眼。
走过去不讲理的把那瓶水从队友手里抽出来,又把自己刚刚买的塞给队友权当交换。
“过来。”
他揽住叶绍的肩,把人往观众席后面人少的地方带。
接近一米九的身高凑近了很有压迫感,汗水和体温让人脸颊发红。
他把叶绍推到观众席后的杂物里,看着对方眼睛发问:“最近躲我?”
他找过叶绍,但叶绍看见他转身就走,今天是好不容易碰上的。
“没,没有啊……”
叶绍支支吾吾,找的借口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被段修临一把抱住。
“和我谈恋爱吧。”
他弯下腰,把头埋在叶绍颈窝里蹭了蹭,又重复了一遍
“和我谈恋爱吧。”
段修临长得好,成绩好,家里条件也不错,是很多人的理想男友。
但和他在一起,叶绍的喜悦里夹杂着惶恐。
他不明白为什么段修临会选他,他并不觉得段修临会喜欢他,段修临从来没那么说过。
但叶绍还是很高兴,更认真的对段修临好,两人相处的不错,在一起两年半,从来没吵过架。
他们是叶绍大四段修临大三那年分手的。
段修临聪明又有天资,很早就开始跟着导师做科研,恰逢一个大项目,在实验室从早忙到晚。
他觉得自己学的东西对叶绍来说应该很无聊,也不想叶绍觉得他太忙太累而担心,所以并不怎么和叶绍讲自己在干什么。
但叶绍看来,这就是长时间没有理由的冷落。
三周年纪念日那天,叶绍一个人把这座校园逛了一遍。
之前往海外名校递交的申请书已经被通过,他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只是叹了口气。
他还是喜欢段修临,但是他已经累了。
其实段修临没有忘记纪念日,前一天晚上在实验室加班加点的赶工,这才空出来了第二天下午的时间。
但他想去找叶绍时却发现找不到,手机里只有一条分手短信。
叶绍走后他颓废了很长一段时间,每逢假期就会买机票去叶绍的城市,可惜那里人太多,他从来就没有见到过想见的人。
一直到母亲再婚,去继父家里时看到了桌上相框里的照片。
他那一瞬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怔怔的盯着照片里的叶绍看。
继父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笑着介绍这是自己的儿子,现在在留学……
段修临第一次这么感激命运。
父亲和段阿姨都希望他在家里住的时间长一点,叶绍不好拒绝,也就歇了搬出去的念头。
只是段修临也在这里,他实在受不了这种每天和他装兄友弟恭的日子了。
他只想躲着段修临,但这人却偏偏往他眼前凑。
吃饭的时候给端茶倒水,出去玩也全程陪着。
明明以前谈恋爱的时候都没这种待遇的……
叶绍心里又委屈又气,晚上这人来给自己送蜂蜜水时忍不住口不择言,凶巴巴的盯着他故意问:“你该不会喜欢我吧?”
他以为就算真的是这样,依照段修临的性格,也不会直接承认。
但出乎意料,段修临大大方方的点点头,把水杯递给他:“一直喜欢你。”
一直喜欢。
叶绍愣住,他心里一直以为,以前谈恋爱时,段修临也不怎么喜欢他的。
身前人叹了口气,他小心翼翼的搂住叶绍,像表白时那样把头埋在了叶绍颈窝里。
“以前做的太不好了,分开是我活该。”
他抬起头,看着叶绍的眼睛祈求:“再给个重新追你的机会,行吗?”
叶绍被这几句话冲击的脑子里一团浆糊,他不知道是否应该拒绝,最后被段修临抱在怀里,半强迫的点了点头。
叶绍被安排进了父亲的公司工作,叶父没给他什么特权岗位,要和大家一起吃食堂加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