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等到阎鹤半醒半睡刚好飘散出精神气那会再开始吹的。
阎鹤却弯着唇,长臂一伸,将小鬼拉进怀里,低头拍着小鬼的背,让他好好睡觉。
半个月后,冰雪消融,初春料峭,迎来了元宵节。
元宵节那天,阎樟早早就去到国外同父母团聚,在傍晚,打了一通视频电话给慕白。
慕白接通视频电话的时候,正捧着葡萄吃,阎樟问他最近过得怎么样,慕白说很好。
阎樟松了一口气,小声说:“我还以为那天我把小叔给惹生气了,回去他不高兴呢……”
“对了,小叔他去哪里?”
慕白举着手机:“他在擀面皮,准备包汤圆。”
他把手机拿到阎鹤面前,正擀面团的阎鹤淡定抬头,同阎樟打了个招呼。
阎樟目瞪口呆,随后凑过脑袋来看的阎樟父母也目瞪口呆。
随后听到阎鹤问身旁人:“包芝麻馅的汤圆多一点还是花生馅的汤圆多一点?”
小鬼兴致勃勃:“花生花生!包花生的多一点。”
水鬼面瘫着脸积极道:“少爷,我给你包。”
“我全包花生的。”
但因为手劲太大,捏出的汤圆有的圆有点扁,但无一例外个头都很大,大到一口都塞不下。
阎鹤瞥见,让水鬼包小一点。
水鬼冷酷:“你懂什么。”
“包大一点,少爷才能吃饱。”
结果煮汤圆的时候,水鬼的每个汤圆发得很大,把其他的汤圆都挤在了角落,十分霸道。
但小鬼还是很满意,一口气把锅里的汤圆都给塞下肚。
八点多,阎鹤问他要不要出去看花灯,河岸两侧也有很多河灯。
小鬼欣然同意。
准备出门的时候,水鬼本来也打算跟着去,阎鹤将他带到大缸旁,同他做交易:“给你缸里装个净水阀加过滤器。”
“你去缸里试一试效果怎么样。”
水鬼高傲且冷漠地点了点头,却飘得很快地去看自己的新水缸。
托管完水鬼,小鬼刚好换好衣服,阎鹤给他拿了一条米白色厚围巾。
小鬼刚开始还说不用带,他嘀咕道:“都春天了……”
“外头应该不会冷的……”
阎鹤没说什么,只是将围巾放在车座椅。
津市的元宵节极为热闹,熙熙攘攘人流如潮水。
商业街有不止五光十色的霓虹灯闪烁,道路两侧摆满了贩卖花灯的小摊贩,亮着的花灯将街道照得亮堂堂。
猜灯谜的摊子前围得水泄不通,张望着最里面猜灯谜的男生。
男生穿着白色卫衣,身形修长,模样生得极好,杏仁般的圆润眸子低垂,望着手中打开的灯谜纸条,沉吟不过片刻,便道:“——要猜的动物是牛。”
话音刚落,周边围着的人好奇催促老板答案到底是不是正确。
出灯谜的老板苦笑地点了点:“对,是牛没错。”
周围发出一阵惊叹,交头接耳道:“十多道题……都答对了……”
还有人朝老板笑道:“老板,不是说你家的灯谜最难吗?”
“瞧着也不难啊。”
灯谜的老板无奈道:“真不是灯谜的问题,是这位同学太能猜……”
他做灯谜生意那么多年,三十块一道灯谜,若是猜对了,随便挑一盏花灯带走,若是答不对,那便什么都带不走。
如果答对了不选花灯,还可以选择免费继续往下答题。
当连续答对二十道灯谜,便能将他身后最大的那盏花灯带走,那盏花灯足足有半人高,堪称花灯王。
他出题的灯谜刁钻,那么多年都没人连续答对二十道题,将花灯王带走。
但今晚蹦出的这个男生,几乎只是略略扫一眼谜语的纸条,很快就给出答案。
速度快得简直让灯谜的老板怀疑男生拿的压根就不是灯谜的纸条,而是灯谜的答案。
灯谜老板以为眼前男生是奔着后面巨大的花灯王来的,苦笑道:“同学,还要继续往下猜吗?”
谁知男生只是心满意足道:“不猜了。”
“后面那灯太大,我们也带不回去。”
还不如拿一只莲花的花灯给阎鹤。
老板得知花灯王不用被带走,喜出望外,连忙挑了一个最精致的莲花花灯递给慕白。
于是阎鹤便得了一只栩栩如生的莲花花灯,亮着灯,在月夜下十分漂亮。
慕白兴致勃勃同他往河岸两侧走,一边走一边矜持问他:“好看吗?”
阎鹤说好看,又问他怎么给他送莲花花灯。
小鬼:“我瞧卫哲的微信头像是一朵莲花,上面写着心平气和这几个字。”
“他说现在就时髦这种头像。”
阎鹤想到卫哲顶着恬静淡泊莲花头像对他愤愤然怒骂S市的鬼脑子都好像被人挖干了一样,压根就听不懂人话。
他沉默下来,随后若无其事地说:“对,现在最时髦的就是莲花了。”
小鬼很高兴。
河岸两侧已经盛满了祭祀许愿的河灯,灯光柔和的河灯顺着水势摇晃漂浮,在夜色中蔓延成一道光的长河。
河堤两岸垂下的柳枝垂下河面,系着的小灯笼也随风轻晃。
波光粼粼的河面上映衬着人间倒影,远处天际燃起烟花,浮动的光影破碎后又盛满新的光影。
慕白蹲在河岸两旁,俯身伸手拨了拨一只卡住不动的河灯。
河灯摇摇晃晃地晃动起来,顺着水流活泼地重新漂浮在河面,顺着水流漂流,渐渐飘向远方,成为一个小点,逐渐在夜色中消失。
随后他又俯着身,专注地拨动河岸边一只只搁浅的河灯,让承载着祭祀祈福的河灯重新流淌漂浮向远方。
阎鹤没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半蹲下来,陪着他一起拨动搁浅的河灯。
等到河岸两侧的河灯都漂浮起来,摇摇晃晃飘向远方时,阎鹤掏出湿巾,细细地给小鬼擦拭着手指。
小鬼偏头,望着河岸上亮起一条光的长河。
他像是自言自语道:“我走的时候,安丰县的百姓也给我做了很多祭祀的河灯。”
他们都觉得他们的青天小老爷是死在了水患,在河岸两侧用河灯祭祀,想让阎王爷知道他的功德,让他下辈子千万要投个好胎。
在他头七那天,安丰县所有的河流水面上全部都漂浮满祭祀的河灯。
盏盏烛火,在长河上燃至天明。
那夜河岸两侧的人久久不绝。
阎鹤仔细地替他擦拭好指尖,牵着静默良久的他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穿过长明的河流。
他带着他回到车前,给他系上了围巾,然后驱车来到了僻静处。
那是一处半山腰,依稀能从半山腰看到蜿蜒流淌着河灯的河流。
慕白围着围巾,抬起头。
阎鹤说给他看一个东西。
慕白迟疑地点了点头,下一秒,发现自己的身体开始浮起,脚下的东西越来越小,耳旁呼啸的风声也来越大。
不多时,他随着阎鹤一同飘到很高的夜空上,周围静谧得只有呼啸的风声,四周漆黑一片。
夜空中,阎鹤身旁浮动的幽蓝色火焰照明。
阎鹤轻声道:“大人通报得很及时,安丰县和周围几个县的百姓在那次水患中都安然无恙,存活了下来。”
“我翻遍地府那时候的生死簿,大概找到了两千多人的后代。”
慕白一怔。
阎鹤望着他,眼眸满是柔情,他抬手,倏然,遥远的地面无数个地方拔地而起两千多根柔软纤细的幽蓝色光丝,如同藤蔓一般迅速蔓延朝着天空飞驰而去。
柔软的幽蓝色光丝乘着风扶摇直上,漂浮着轻柔地落在慕白眼前。
两千多根光丝,每一条光丝都是当年存活下来的后代,自遥远的四方飘来,在大地上如同丝带一般随着风轻晃,宛若一条长长的银河。
阎鹤同他说他们都生活得很好。
两千多根轻柔的光丝似乎格外喜欢他,亲昵地绕着他的指尖。
慕白忽然就红了眼眶。
他带着点狼狈偏过头,佯装如同往常一样低声说:“好……”
只可惜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眼眶也红得厉害,无论如何也掩藏不住坠落的大滴眼泪。
几百年后,亲眼能看到他守护的地方和那些百姓子孙后代都安然无恙,没人能说得清这种感觉。
乾帝年间死了那样多的人。
身旁的人是如何在庞杂浩瀚如汪洋的生死簿中找到那两千多人的后代。
在呼啸的风声和自大地蔓延随风飘荡的光丝中,慕白听到身旁人同他轻声说:“大人,我们成亲好不好?”
他问这句话的声音很轻,甚至都不及呼啸的风声大。
似乎怕他看完这幅光景后,再也没有留恋。
慕白鼻子一酸,扣住身旁人的手,低声道:“好。”
“我们成亲。”
天边圆月银辉柔和,将半边天照亮。
拔地而起的无数条幽蓝色光丝随风轻轻摇晃,宛若柔软纤细的丝绸飘荡在夜幕下,而后缓缓化为成千上万的幽蓝色荧光粒,悄无声息地消逝在夜空。
无数颗光粒漂浮上升,星星点点如同水纹温柔扩散,将瞳孔照得发亮。
慕白伸手轻轻碰了碰那些光粒,漂浮的光粒如同云雾氤氲散开,眷恋地围绕着他。
他将漂浮的光粒引至阎鹤身旁,像是怕身旁人听得不真切,又弯着眼睛对阎鹤说了一遍好,我们成亲。
阎鹤只望着他,喉咙剧烈地动了几下,没说话。
但慕白衣襟里颈脖处的琥珀命珠倏然发起烫来,映照了主人的真实想法。
慕白摩挲了两下握着他手的阎鹤手背,先前的鼻酸消失殆尽,他眉眼弯弯,摸了摸衣襟中的命珠。
过了一会,仿佛又像是过了良久,阎鹤才嗓音沙哑开口:“大人当真?”
慕白眨眨眼,拉长嗓音道:“那自然是——”
“当真了。”
他亲了一口身旁人,笑眯眯道:“千真万确,世上没有比着更真的事了。”
阎鹤紧紧握着他的手,低低地嗯了一声。
幽蓝色的光粒逐渐蔓延天际的夜幕,无限缩小到最后一点光亮也被湮没,消失在天地之中。
慕白出神地望着无数颗光粒流淌向夜幕。
他听见阎鹤同他低声道:“本来应该把阿姨他们的转世也给找出来的。”
“但是大多数人转世后的踪迹不定,难以寻到,只能寻到安丰县那些百姓后代的踪迹。”
慕白摇了摇头,同他轻松道:“这已经很好了。”
他虽然是笑着,但是过了一会,还是忍不住小声道:“我娘她……”
阎鹤伸手拨了拨小鬼被微寒吹乱的额发:“她是寿终正寝。”
“没受什么苦,在睡梦中走的。”
“她生前为你做了许多善事,自从你去世后,便经常布施百姓,很得百姓爱戴,后面投胎也是个好人家。”
慕白抿出个酒窝:“我知道,我娘很好的……”
他叨叨地同阎鹤说这从小他如何调皮,但他阿娘总是不忍心揍他揍得太厉害,时常带他布施百姓,教他做人做事的道理。
阎鹤一边听小鬼说一边牵着小鬼的手,缓缓落到津市半山腰地面。
“我小时候有次发烧得厉害,我娘还给我去庙里捐了一个金身,长久地供奉着那座金身……”
只可惜最后那座金身没能保佑他平安,他死的时候连尸首都没能保全。
阎鹤给小鬼解开围巾:“你同其他小鬼不一样,大概也是因为那座金身。”
小鬼白白净净,旁的鬼面目狰狞,大多是临死前的凄惨死相。
小鬼低头看着围巾被阎鹤妥善折好,有些遗憾:“可惜阿生没有金身。”
阿生大多数都是一副脸色青白的模样,看起来有些阴森。
阎鹤哦了一声,他将围巾放在车后座,头也不抬:“我看他那样就挺好的。”
他面不改色道:“其他的那些鬼,做鬼就要有鬼的样子。”
旁的鬼哪里能同小鬼比?
小鬼长得白净漂亮,那是合情合理。
旁的鬼生得白净漂亮,那肯定不对劲,指不定是奔着祸害引诱人类去的。
岂能姑息。
小鬼想说做鬼就该有鬼的样子,每个鬼的样子都不同,刚准备说出口,就想到了眼前人是小阎王。
指不定见过的恶鬼比他吃过的盐还多。
车内的小鬼默默扣上了安全带,然后开始深沉地感叹自己真了不起。
一个小鬼居然能答应同阎王成亲。
他这个小鬼做得大抵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兔子同狼同在一个窝里睡觉。
正深沉地想到一半,阎鹤就烤了两颗板栗,让他放在手心里暖暖手。
小鬼立马屁颠屁颠接了过来,捂着暖融融的板栗,快乐地想着好像同小阎王成亲也没什么好害怕的。
至少还有烤栗子可以吃。
吃着香甜的烤板栗,小鬼心满意足,听阎鹤问他想什么日子成亲,又打开手机找了几个黄道吉日,问他这个黄道吉日行不行。
慕白低头看了一眼,结果差点没被烤栗子噎住,他使劲地拍着胸膛,颤颤巍巍道:“下个月五号?”
阎鹤给他拧开饮料,让他慢点吃,然后道:“久了点?”
“我也觉得久了点,但最近的黄道吉日就是那天,再近的没有了。”
慕白:“距离下个月五号只有半个月了。”
他喃喃道:“我娘催我堂兄抱孙子都没催得那么急……”
阎鹤若无其事道:“不急,我不急。”
慕白灌了两口饮料,松了口气。
但过了一会,阎鹤又转头问他:“所以下个月五号真的不行?”
慕白:“……”
阎鹤:“我觉得那天挺好。”
慕白直摇头,一脸严肃:“不行不行,太早了。”
阎鹤虽有点遗憾,但也并不强求,甚至心情十分愉快。
开车回到家,看到水鬼还在捣鼓装了净水器的大缸,看上去很满意。
下车后,阎鹤心情很好地同水鬼说改天给他弄一个日照灯,水缸底下就会生出藻,睡缸底舒服。
水鬼表面上不屑一顾,跟着自家少爷一块进了客厅,实际背地里没忍住,搓了搓手。
自从提了成亲这件事,阎鹤便开始准备,甚至连成亲那日什么吉时去地府的三生池都定下了。
有好几次,小鬼都看见阎鹤坐在书桌前,面色沉思,似乎在想什么极为重要的事。
那时候小鬼连走路都是轻手轻脚的,生怕打断阎鹤思索。
直到他蹑手蹑脚地接了杯水,听到阎鹤叫他:“大人——”
小鬼以为是自己脚步声打断了他思索,刚想说自己这就出去,结果听到阎鹤给他忽然来一句:“我们成亲还是得请汤平。”
小鬼:“?”
汤平就是隔壁别墅大狗的主人。
小鬼茫然道:“他不是活人吗?”
倘若他们成亲那日要去地府的三生池,汤平如何能去地府。
阎鹤:“到时候叫黑白无常领他来。”
“第二日他醒来只当自己做了一场梦。”
小鬼小心翼翼道:“你会带他去参观十八层地狱吗?”
阎鹤:“……”
那倒不必,他只是想让某些不长眼的人断绝了心思而已。
还没到要带人参观十八层地狱的地步。
相较阎鹤的事无巨细,慕白就轻松得多。
阎鹤连张贴的喜字样式都要细细挑选,他则是关心着到时候宴请宾客的喜宴上有没有肘子。
卫哲知道要办喜事,连夜打电话喜气洋洋地祝贺他,还问小鬼到时候在哪里办喜事,到时候他一定包个大红包。
那会的小鬼正搬着小板凳,坐在河岸钓鱼,闻言淡定地对着电话道:“在哪办喜事?”
“阎鹤老家吧。”
“他家那边的人有点多,估计得办好几天。”
卫哲不大了解阎鹤,只当真的在阎鹤老家办,拍着胸脯保证:“大哥你到时候放心吧!”
“我一定到场……”
随后顾庭也打开电话,小鬼依旧是这个解释,顾庭听到这番解释,狐疑道:“他老家?”
“他哪里有什么老家?况且他家人不是在国外吗?”
“您可千万别被他骗了……”
小鬼甩了甩鱼竿,继续淡定道:“有的,只不过你不知道。”
“到时候去了就知道了。”
顾庭只能悻悻然说行吧。
小鬼夹着电话说自己上鱼了,等会再聊,说罢便挂断电话,奋力拉起鱼竿,心满意足地钓上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大鱼。
他将大鱼放进水桶,再次甩下鱼竿。
水底下,水鬼面瘫着脸,手上抓着一条鱼,等了一会,就将手上的鱼挂在诱饵上。
岸上的小鬼再次钓上一条肥美的大鱼,水桶里都快放不下。
他旁边的一个老头带着太阳帽,穿着一身严严实实的黑衣,也坐在凳子上钓鱼,水桶却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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