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那个爱坐在玻璃门上晃着腿专心致志望着他洗澡的小鬼这会也不见了踪影。
阎鹤伸手拿起毛巾,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推开浴室门,走向卧室。
此时此刻的卧室同样是空荡荡,浅灰色大床上也没有小鬼忙来忙去的身影。
阎鹤随手将毛巾丢在一旁,如同往常一样吹干头发,点上安眠香薰。
穿着黑色睡衣的男人半靠床头,一手拿着一本书,腕骨的佛珠拨到了虎口,轻轻转动着,他半垂着眼,神色沉静,似与平常无异。
卧室的时钟缓缓走动着,忽而传来轻微的响动。
昏黄灯光下,线条分明的指节拨弄佛珠的动作也随之而停止,男人稍稍一顿,抬起了头。
不远处的窗帘被夜风浮动,晃动着发出了轻微的响动。
不是小鬼偷偷溜进来的声音。
阎鹤将手上的书页合上,随手丢在一旁,皱着眉按了窗帘的遥控器。
时钟缓缓转动到十点,到了以往他该休息的时间。
外头的小鬼却迟迟没有进来。
阎鹤关了灯,在漆黑的卧室里,想起了平日里那小鬼总会趴在床头,眼睛亮晶晶,专心致志地等待着他睡觉。
他双手如同往常放在腹前,调整呼吸,在一片静谧中闭上眼。
客厅里的慕白拖出沙发下的扫地机器人,他盘腿坐在沙发上,试图捣鼓修理着坏掉的扫地机器人。
没过多久,客厅的灯忽然亮起,慕白被吓了一跳,他扭头望去,发现是穿着睡衣的新目标拿着水杯,来到客厅的流理台前接水。
慕白心里惦念着他忠心耿耿的好坐骑,于是只看了一眼便继续低头捣鼓修理着手上的扫地机器人。
阎鹤单手拿着水杯,靠在流理台,望着沙发上的小鬼背对着他,盘着腿还在捣鼓着扫地机器人。
他喝了一口水,不知怎么想到比他小不了几岁的侄子,小时候被收了玩具的模样。
慕白捣鼓了好一阵子,也没能将他的好坐骑给救回来,只好把它重新塞进沙发底下。
安葬好他的坐骑后,小鬼才往新目标的卧室飘去,待他探头时,却发现新目标还没有睡着。
慕白扭头望向时钟,这个时辰比往常晚了半个小时,以往半个小时后新目标早已沉睡,身上散发出熟睡人才有的香甜气息。
慕白吸了吸鼻子,疑心是自己没闻到,于是脑袋凑到了新目标的颈脖处,却也没闻到如往常一样的香甜气息。
他有些纳闷,但也没多想,而是飞快地脱了鞋,骨碌碌地爬上了床,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开始等男人睡着。
等了大概半个多小时,卧室里才重新散发出诱人的香甜气息,枕边的小鬼迷糊而熟练地脑袋一埋进男人的胸膛,舒舒服服地开始进食。
直到后半夜小鬼吃得心满意足,才放心地离开。
第二日。
夜色入水,慕白如同往常一样偷偷溜进独栋别墅,却在客厅里发现了一个比昨日更大更圆的扫地机器人。
那扫地机器人崭新铮亮,说明书还摆在一旁。
慕白奔向新的扫地机器人,他拿起说明书,发现新的扫地机器人正在勤勤恳恳地打扫着满屋子的绿豆。
客厅的流理台上靠着新目标,新目标穿着一件白色衬衫,纽扣一丝不苟地扣到了最上一颗,衬衫的袖口折得规整,露出线条结实修长的手臂。
他靠在流理台,一手拿着水杯,一手拿着手机,看样子正在通话。
慕白兴致勃勃地坐在上了新的扫地机器人,发现新的扫地机器人比以前跑快了许多。
阎鹤靠在料理台上,他一手拿着电话,望着在客厅里坐在扫地机器人玩得兴致勃勃的小鬼。
浅色木质地板上铺满了绿豆,新的扫地机器人载着小鬼满屋子跑。
电话那头的弘晖还在问他:“这几日让你撒上绿豆,对那小鬼可有用?那小鬼可有再来?”
何止是来了。
还玩得不亦乐乎。
阎鹤喝了一口水道:“没什么用,依旧是每日都来。”
电话那头的弘晖显得很是吃惊:“你每日都在屋里撒上绿豆,那小鬼每日都来?”
阎鹤嗯了一声,又补充道:“现在就在我面前。”
电话那头的弘晖显然也是知道这些年阎鹤的处境,语气稍稍凝重道:“如今那小鬼在你家做什么?”
阎鹤抬头望了一眼坐在扫地机器人身上满屋子跑的小鬼,神色淡定道:“跑酷。”
弘晖:“???”
他语气茫然道:“跑酷?这是新出的咒术?”
阎鹤想起弘晖五岁时就随着师父上山清修,他解释了一下,电话那头的人才明白是什么意思。
弘晖颇有些叹息道:“绿豆无用也是我的问题,是我学艺不精,但倘若绿豆都对那小鬼没用,恐怕这小鬼大有来历。”
“明日我下山去见你,顺带将你前些日子送来的那块玉退还回去。”
“那块玉,师父说太贵重了。”
阎鹤放下水杯,嗓音低沉道:“孝敬而已,哪有贵不贵重这一说。”
“之前的那个也坏了,替他拍了一个新的。”
满屋子跑的小鬼耳朵竖了起来,他扭头望着流理台前的男人,眼睛亮晶晶。
孝敬他的?
他低头望着又大又圆的扫地机器人,眼睛越发亮了起来。
因为那一句孝敬,慕白今晚对待新目标很是关注,屁颠屁颠地跟在新目标身后,几乎是寸步不离。
就连压床时都因为高兴少压了一会。
他美滋滋地心想新目标这样的人,就是打着鬼灯笼他都找不到!
第二日晚上。
别墅草坪上的地灯发着光绵延不绝,庭院的灯光昏黄柔和,低垂的树梢随风晃动。
“你真能在那个人身上随便吸食阳气吗?”
庭院路灯上挂着一个捧着自己脑袋的无头鬼,羡慕地朝着坐在路灯杆上晃着腿的少年细声细气道:“他不会把你赶出去吗?”
半空中,一群小鬼挤挤攘攘挤成一圈,好奇地围住路灯上的小鬼。
他们都听说这座别墅里的男人比恶鬼还要凶上几分,这几日看到慕白时常进出别墅,这才没忍住成群结顿蹲在门口向慕白求问。
坐在路灯上的小鬼慕白晃着腿,他睁着眼,一本正经严肃道:“当然不会。”
“他可害怕我了。”
“每天都乖乖躺在床上给我吸食阳气。”
别墅客厅里正在斟茶的男人忽然一顿,似笑非笑偏头朝着外头庭院的路灯望去。
周围聚在一起探头一圈小鬼们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长舌鬼更是羡慕得连舌头都收不回来,期期艾艾地贴着慕白。
要知道在以前,坐在路灯上的小鬼慕白可是混得最差的一个。
他同别的小鬼生得不一样。
别的鬼怪生得青面獠牙、凶神恶煞,看起来颇为唬人,再不济的也能断个手脚掉个眼珠子,能吓得活人面色发白,供奉香火给他们这些小鬼吃食。
但小鬼慕白却活脱脱生得跟个人一样,黑发柔顺地搭在眉眼,面颊也生得雪白,一双杏眼大而圆润乌黑,脑袋好好的,不能摘下来吓唬人,细胳膊细腿的,瞧不见半点血污。
作为小鬼生成这样,不见半点凶神恶煞,压根就吓唬不到人类,讨不到吃食。
从前的慕白可是成宿成宿饿着肚子,可怜兮兮地跟在他们屁股后面讨食。
但如今却一看,慕白却面色红润,眼睛亮晶晶,瞧着精神得很。
一打听,原来混得最差的慕白不仅厉害得有了害怕他的人类,还能让那人类每日都乖乖躺在床上给他吸食阳气,还给他孝敬好东西。
抱着脑袋的无头鬼羡慕得厉害,细声细气道:“我就说做压床的小鬼好,不像我们没脑袋,老被人骂没脑子……”
慕白有点高兴,他抿着唇压住翘起的唇角,脸也绷得紧紧的,瞧上去很严肃。
毕竟从前别的小鬼老是笑话他这样压床的小鬼弱得很,长得又那样乖,压根就吓唬不到人。
看着无头鬼羡慕的模样,慕白想了想,朝着无头鬼安慰:“没脑子也好,不是说没头没脑没有烦恼嘛……”
“我觉得你这样就很好……”
无头鬼被他夸得有点开心,抱着自己的脑袋要塞给慕白。
周围的小鬼也挤挤攘攘地围着他,唯恐落后地捧着自己的断手断脚和眼珠子往他身上塞,腆着脸让慕白教教他们怎么吓唬人类才能让人类乖乖地让他们吸食阳气。
慕白有点心虚,他把离得自己最近的眼珠子塞进无目鬼的眼睛里,最后绷着脸严肃说自己有法子让自己在那人眼里凶得很。
那人怕他是理所当然的。
他说得有鼻子有眼,惹得周围的小鬼更加羡慕,乌泱泱一群趴在他身上说他厉害。
慕白费了老大劲才从一堆鬼中探出脑袋,他扒拉开长舌鬼依依不舍缠绕着他的长舌道:“九点了,我得走了。”
“我再不过去那个人得等急了。”
在一众小鬼钦慕的目光中,慕白飘起,他矜持认真地整理了一下着装,昂首挺胸地飘向了别墅里的某扇窗户。
别墅的客厅里,一个僧人打扮的男人坐在沙发上,他望着偏头朝着窗外望去的阎鹤,疑惑道:“阎总,你在看什么?”
他不像阎鹤,自幼便开了阴阳眼,又因体质特殊,对于邪祟之事极为敏感。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穿着黑色衬衫,他慢悠悠地从那堆群聚的小鬼里收回视线,唇角勾了起来,似笑非笑道:“没什么。”
另一边刚昂首挺胸飘进别墅客厅的小鬼一抬头,看到客厅里的两人,急急忙忙一个急刹车,面露惊恐地停在原地。
他那打着鬼灯笼都找不到的新目标怎么跟秃驴玩在一起?!
他的新目标怎么还给那个秃驴泡茶?!
客厅的沙发上,手持念珠的男人面容清秀,看起来很是温和,并不凶神恶煞。
但在客厅玻璃窗前的慕白仍然是不敢靠近,神色惊慌地停在原地。
要说阴间的小鬼第一怕的东西是阴间的阴差,那么第二怕的便是那些和尚与道士。
那些秃驴们往往嫉恶如仇,眼里容不下任何邪祟,一旦发现邪祟,便会毫不犹豫出手绞杀。
虽然也有一些厉害的恶鬼能够与那些和尚道士搏斗,还能毫不畏惧那些和尚道士身上的符纸念珠。
但别说是靠近手持念珠的和尚与道士,慕白连客厅里那秃驴脑袋上的八个戒疤都害怕。
他看着他的新目标坐在沙发上,穿着黑色衬衫,袖口平整挽起,一手持着紫砂壶,身姿挺拔,勾着唇,在袅袅的水雾中慢悠悠道:“大师,我怀疑我家进了鬼。”
沙发对面的弘晖愣了愣,没反应过来面前人为什么忽然对他说了这样的话。
阎鹤屈指,弹了弹茶杯,继续勾唇慢悠悠道:“我听闻大师名声远扬,抓到的恶鬼数不胜数。”
“我还听说大师每当将那些恶鬼抓住后,总会挂上钟馗像,那钟馗可是鬼中之王,最喜欢抓小鬼下酒。”
“不仅如此,大师还会将其他的恶鬼封印在酒罐子中,百年不见天日,这是真的吗?”
弘晖:“???”
他神色茫然地望着对面男人,想问自己什么时候成了大师,自己什么时候又多了抓鬼封印的爱好。
他憋着沉默了好一会,才迟疑地从嘴里憋出一个字:“是。”
阎鹤勾唇,余光放在不远处的玻璃窗,似乎是无意问道:“那大师你有没有抓过爱说大话的小鬼?这种小鬼一般要怎么处置?”
不远处的小鬼先前还强装镇定趴在玻璃窗上偷听,听到后面的话,他神色越发地慌张,立马急急忙忙飘了起来,不再贴着玻璃。
他甚至连今晚的饭都不打算再吃了,立马扭头就飘走。
但没飘几步,他又听到客厅里的男人话锋忽然一转,嗓音里似乎是带着点极细微的笑意道:“不过刚才师父上上下下都检查过了,我的宅子里并没有什么小鬼,十分安全。”
“对吗?”
对面的弘晖:“……”
弘晖神色茫然,他什么时候说过这屋子里没有下小鬼?
这屋子里阴气满满,怎么可能会没有小鬼?
阎鹤这话到底在对谁说?
但看着对面男人的眼神,弘晖犹豫了片刻,也只能含糊道:“是……这宅子里没什么小鬼……”
急急忙忙飘走的慕白立马就停住了脚步,他迟疑地回头,望着客厅里说这屋子里没有鬼的秃驴。
刚才外头那么多小鬼聚在一起,但凡有两把刷子的和尚或者是天师都能看出些不对劲,这秃驴怎么能说说这屋子里没什么小鬼呢?
慕白犹豫了片刻,他带着点惊疑地慢慢靠近玻璃窗,趴在玻璃窗上紧紧盯着望着那手持念珠的男人。
莫非那秃驴脑袋上的八个戒疤是假的?是个专门出来招摇撞骗的假把式?
“看起来也不像假的啊……”
趴在玻璃窗上的小鬼嘀咕了两句,仍是惊疑地望着客厅里的两人。
客厅里的阎鹤余光望见着急慌乱的小鬼又小心翼翼地飘了回来,他放下茶杯,忽然对着面前的弘晖道:“既然大师看完了,这宅子里也没有什么鬼,我送送大师吧。”
弘晖:“???”
他来这里坐了还不到半小时,包袱里的糯米粉和黑狗血都还没有拿出来,怎么就要走了?
他张了张嘴,就看到对面男人朝他微笑道:“大师是要支票还是要现金?”
慕白松了一口气,这光头果然是江湖上专门招摇撞骗的假把式,专门骗有钱人。
但他心中仍还有点惊疑,不似当初刚来时那般大摇大摆,而是小心翼翼地凑近了玻璃,谨慎地观察自己的新目标与秃驴。
五分钟后。
庭院门前,弘晖手持念珠,背着装满糯米粉黑狗血与公鸡头的包袱,迷茫地站在门口,身旁是拿着车钥匙的阎鹤。
他刚想张口说你先前到底怎么了,谁知话还没说出口,就察觉到手中的念珠感受到阴气靠近,开始发起烫来。
弘晖神色一凛,骤然扭头望去,眼神变得凌厉起来,拿着念珠的手迅速从宽大袖袍中摸到一张符纸。
但还没等他掏出来,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便忽然按在宽大的袖袍上,弘晖愣住,抬眼望去。
昏黄的庭灯下,男人身姿挺拔,面如冠玉,他微微一笑:“大师刚才说过,我这可没有鬼。”
弘晖顿住,犹豫了片刻,还是将袖袍内的符纸收了回去,最终犹疑地点头道:“对……”
阎鹤抬头,看着不远处的小鬼探出脑袋,亮着眼睛望着弘晖嘀嘀咕咕道:“还真是个假把式……”
小鬼似乎是放心下来,小心翼翼地弘晖越来越近,仿佛发现弘晖察觉不到他,最后趴在弘晖脑袋上不知道在干什么。
慕白趴在这个假把式的光溜溜的脑袋,仔细瞧了瞧,发现那戒疤是真的,他又飘下来,谨慎地离那戒疤远了点。
阎鹤:“……”
唯有弘晖摸了摸脑袋,只觉得今晚自己的脑袋格外的凉飕飕。
阎鹤咳了咳道:“我送你回去吧。”
弘晖摸了摸光溜溜的脑袋,点了点头。
半个小时后。
黑色迈巴赫缓缓停在郊外荒凉的山脚,丛林密布,几乎快要遮住上山的石阶。
不高的山顶伫立着陈旧的寺庙,在茂密的丛林中隐蔽得快要瞧不见,
副驾驶的弘晖偏头望向身旁的人,疑惑道:“刚才你为何说你屋里没有鬼?”
阎鹤靠在椅背上,一手搭在车窗沿道:“是有鬼。”
“不过不是色鬼,是个压床的小鬼。”
弘晖显得有些惊讶:“鬼压床的小鬼?”
阎鹤嗯了一声,他自幼对邪祟之事就极为敏锐,能听到的动静也比普通人多得很多。
那小鬼跟周围小鬼嘀咕的话全都被他听得一清二楚。
弘晖微微皱眉:“那刚才怎么不让我收了去?”
车内的人没说话,他把玩着腕骨的佛珠,侧面隐匿在阴影中,好一会才淡淡道:“左右我身边总会有鬼待着。”
“为什么不能是他?”
弘晖一怔然,他张了张口犹豫道:“虽然道理是这样,可那总归是鬼……”
阎鹤:“他不是什么恶鬼。”
“别的恶鬼我看了心烦,容易犯业孽。”
弘晖:“……”
怪不得长得越丑的鬼阎鹤绞杀得越快。
从前有些恶鬼甚至还等不到他跟师父赶来处理,就被阎鹤绞杀成灰后冲下马桶。
他当初还跟师父感叹说阎鹤嫉恶如仇,没想到是因为看了心烦。
弘晖沉默了几分钟,他与阎鹤也相识了十多年,知道面前人的脾性,最后只能巴巴道:“既然这样,那就让那小鬼暂时待在你身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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