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兰眼前阵阵发黑,双膝的痛已经叫她无法站立了。
但她仍旧靠着身侧的剑,语气坚定道:“我说了,道义剑法与我而言不过过眼云烟,众生苦求的仙骨,与我而言,同街头白菜无异。”
“在我心中,万人追捧不及她莞尔一笑。”铃兰已经有些不耐:“换不换?”
“当然换!”雾离想也没想,“但,你要换什么?”
铃兰沉声道:“我要你的禁术,复活我的爱人。”
“禁术?”雾离打量着眼前人,虽痛到极致却依旧强撑着,一手握着剑一手攥着荷包。
结合她刚刚的话,大抵是个痴情种。
雾离得出结论,唇边勾起一抹讥讽地笑:“行,你且在此等着。”
听到了肯定的答复,铃兰悬在心头的石头落下。
只是片刻间,眼前的黑雾便加重了,铃兰的眼前漆黑一片。
雾离加大了四周的黑烟彻底模糊了山顶的视线,她随意捡起两块石头攥在手心,冲在迷雾中茫然的人讲:“我去给你取往生丹和种子。”
铃兰眼前一片黑雾,对眼前人的动作一无所知,她凭借着声音分辨着方向,乖巧应道:“好。”
雾离攥着石子,手一挥便将其变化成两个小瓶子。
装模作样地又从洞穴内走出来,站在原地踱步两声后道:“一个是可塑万物的种子,一个是往生丹,你且将往生丹碾碎后浇灌进去,便可得到你所爱之人的新生。”
铃兰分辨着方向,小心地捧着手,将掌心递出去:“好。”
丹药和种子落回手中,铃兰感受着掌心中种子的冰冷,困惑道:“为何我没有感知到这种子的灵识?”
“废话,都没种下去你从哪里感知?”雾离有些不耐烦地催促着:“种子给你了,我的仙骨。”
铃兰嗯了声,小心地将种子攥在手中,转过身道:“山间雾太大,我看不见方向,劳您自己动手吧。”
雾离看着眼前人竟真的毫无防备地转过身,背对着自己时,有片刻微怔。
呵,愚蠢的正道之人。
“行,我多放些烟,你闻着麻痹一下自己。”雾离也不客气,利爪刺破眼前人的衣衫,扎进肉中。
铃兰死死咬着牙,听着自己皮肉被破开的声音,鸟雀的尖爪落在骨骼上,细细敲击查验着。
周遭的黑烟迷着人心智,麻痹着感知,可剧烈的疼痛竟叫铃兰无法沉沦进去。
只能清醒的承受着剔骨之痛。
雾离看着被剖开的背脊,尖锐的利爪顺着白森森的脊椎骨顺延而下。
被剖开的皮肉外翻着,细细的血管筋脉缠绕着脊骨,鲜血顺着尖爪的动作不断往下流淌着。
铃兰的眼前彻底黑下去,耳畔是长久的耳鸣声。
她紧紧握住手中的药瓶与种子,唇瓣已经被咬破,鲜血顺着牙齿溢出来。
眠好,眠好。
几近昏厥时,铃兰不断在心尖默念着姜眠好的名字。
撑住啊铃兰,你如果死了,就再不能救眠好了。
正当意识渐渐涣散时。
尖锐的利爪终于停下,铃兰松了口气。
下一秒,钻心的痛便席卷全身。
第三根脊骨被生生折断,安静的四周能清楚地听见筋脉断裂的声音,感知着骨骼与皮肉分离时发出的撕裂感。
铃兰眼前陷入长久的黑暗,分不清是血珠还是汗珠顺着全身滴落不断。
就当她痛到近乎昏厥时,身后的利爪离开了。
“好了。”雾离掂了掂手中的骨头,瓷白如玉的小小一块,在掌心中散着盈盈光亮。
铃兰宛若死过一轮,拘在胸腔的血顷刻间冲破牙关,喷涌而出。
身子失去了支撑力,双腿一软便跪了下去,磨破了的膝盖又跌落进石子里。
铃兰的神智涣散,痛的地方太多了一时间竟叫她无法分辨哪里更痛上一分。
拿到骨头的雾离看着跪倒在眼前的人,突然有些不忍。
眼前这人被生生剔去骨头,竟撑得住一声没叫。
“就这么在意吗?”一贯不爱管闲事的雾离都有些于心不忍。
想起自己给出的药剂和种子,雾离叹了口气。
手一扬将身侧的一只死去的蛇骨剔出来,安置到残缺的第三块脊骨处,勉强让人日后能直立行走。
感受到背脊处传来细细密密的针扎感,铃兰已然痛到麻木,甚至都感知不到身后人的长针正缝和着她的皮肉。
“走吧。”雾离手一挥,挪开了眼不忍再看。
气若游丝的铃兰咽下口中的血,“谢...谢谢.......”
被缝和上的背脊拱起一条蜿蜒的疤,外翻的肉与皮被歪七扭八地拼凑到一起。
终归比裸露在外要强一些。
雾离听见了这声道谢,身形一僵,皱了皱眉挥手便将眼前人给丢到了山下。
手中的仙骨温润如玉,光辉耀眼。
“真是...蠢货。”雾离压下泛起的怜悯,转身回到了洞穴。
被丢下山的铃兰眼前还是漆黑一片,歪倒在山下,气息渐渐微弱了下去。
“眠好。”铃兰将掌心的种子抵在唇边,轻声道:“我们...我们回家。”
四周仍旧弥漫着黑色雾气,铃兰的心中却渐渐亮起了一束光。
.......
.......
细白的冷烟漂浮在殿内。
坐在殿上的人有些烦躁。
叶清歌盯着门口,又收回视线落在折子上,可刚沉寂不到半秒,便将手中卷折狠狠砸了出去。
“主人,您怎么啦?”霜寒将卷折捡起来,慢慢放回桌案上:“可是折子上的东西惹您生气了?那便歇一歇吧。”
本是好生劝慰的话,却不料误碰了叶清歌的雷区。
“你说什么?”叶清歌冷冷盯着眼前人,明明是截然不同的两张脸和两种语气。
叶清歌眼前再次出现了那一抹碧色身影,少女在灯下粲然一笑,耍赖躺进自己怀中,央求自己歇一歇。
听到语气中的怒气,霜寒一愣,扑腾跪下:“主人,我说您莫要太累了,歇一歇吧。”
……歇一歇吧
绿酒!你又熬夜看折子,身子还要不要了?!
歇一歇嘛绿酒~
耳畔突然响起熟悉的叮嘱声.......
叶清歌恍惚了下,意识到是梦魇后,搭上了自己的尾指。
骨头断裂声响起,痛意袭遍全身。
叶清歌长出一口气从梦魇中脱离出来,她咽了咽口水道:“以后不许再劝。”
“是,主人。”霜寒抬眼看着眼前的女帝,先前还冷漠的脸上惨白一片,眉间那抹艳红圆点将人衬出了几分邪性的美。
叶清歌稳了稳心神,再睁开眼时,金色眼眸中已经平静了:“那草怎么还没来?”
“我去催促。”霜寒径直爬起要往外走,却不料与往里走的人撞了个满怀。
侍卫被撞得踉跄几步,第一反应便是护住怀中的草盆。
捧着草盆的侍卫还没敢抬眼看面前的女帝,便腿一软跪了下去:“女帝饶恕,卑职来迟了。”
叶清歌坐回椅上,视线落在被那侍卫护在怀中的草盆上。
衣物将草盆包裹的很严实,碧色的叶片裸露出来尖尖一角,却看不真切。
看见熟悉的碧色叶清歌呼吸猛地一滞。
竟失去了细看的勇气。
霜寒看了眼叶清歌,又看了眼侍卫,伸出手道:“把那东西给我吧!”
“是。”侍卫将手探进衣物中去取草盆,藏匿在衣物中的草盆全都露了出来。
就在草盆被拿出来的那一瞬。
叶清歌猛地站起来,手一挥便将草盆带到了自己面前。
盆中长着一棵细细的褐色树枝,根茎上划着许多刀口,叶片都掉得差不多了,唯独顶部还有几片残留。
在看清楚叶片形状后的叶清歌长舒了口气,手一挥便将草盆甩到了地面上。贤逐府
草盆应声而碎,瓦片飞溅了一地。
跪在的地上的侍卫和霜寒皆一愣,抬眼看向神色恍惚的女帝。
不是好眠草。
不知为何叶清歌并没有长舒一口气的感觉。
反而在侍卫进来时觉得喉头发紧,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刚刚的瞬间,她竟期盼着那侍卫手中抱着的草是好眠草......
明明是被自己亲手所斩的情愫,为何自己又心存着幻想?
竟幻想那草能再活过来?
“主人,这草?”霜寒不敢将草盆捡起来,看着最后根基在地上挣扎着:“该怎么处理呢?”
叶清歌猛地坐回椅子上,沉声道:“丢出去。”
“是。”霜寒俯下身去捡草叶根基时。
草盆却开了口:“女帝殿下饶命!!!”
求饶声突兀地响起,在殿上回荡着。
叶清歌抬手阻止了霜寒清扫的动作。
地上的草盆急忙道:“启禀女帝殿下,我是养在蛇山上的桃树枝,因那红蛇受了重伤命不久矣,而我族恰有秘术,才被那翱鸟折回来种下啊!”
“秘术?”叶清歌冷冷道:“什么秘术?”
桃木枝听出几分希望,立马道:“启禀女帝,我族秘术乃是回生,能使得死去之人死而复生,重塑肉身亡魂!”
叶清歌不屑一笑,冷冷道:“你所谓的秘术,本座也会。”
“女帝当真会吗!”桃木枝说:“若女帝会,又为何常常被梦魇所折磨呢?梦魇之中的人是您亲手所杀吧!相传被神女诛杀之人,当场灰飞烟灭是不入轮回的!”
桌案被突然的敲击震得闷声响。
叶清歌冷着脸道:“揣度人心?竟揣度到了本座身上。”
心领神会的霜寒立马将桃木枝给提了起来,猛地斩断了残缺的根基跟最后枝丫。
“若你真能让人死而复生。”叶清歌冷冷一笑:“便先将自己复活了爬回来。”
霜寒抬手便将桃木枝斩成三段,原本就稀疏的枝叶这次彻底没了,就连根基都全被斩灭了。
叶清歌将视线挪回到折子上。
切成稀巴烂桃木枝连同着被吓到的侍卫一起,都被霜寒直直甩了出去。
.........
.........
铃兰自己都无法形容出是如何回到的太白山。
只记得撑着最后一口起摔倒在榕洞前,恰巧砸开了门。
接着便是蓉柒的一声尖叫。
铃兰彻底陷入了昏迷。
这一昏,便是十五年。
对于草木精灵来说,太白山顶的十五年过得与人间十五年无异。
这十五年间蓉柒是唉声叹气,日夜祈祷。
当年她奉命在年节时监管太白山,等她与交班的果树叮嘱完事宜后再回到山顶时。
只有两间空荡荡的房子,和堆得老高的木材。
没有姜眠好,没有铃兰,也没有那古怪的仙君。
蓉柒只当她们三人再次去游历了,可当她拉开门,看着三年未见的铃兰直直摔倒下来时被吓了一跳。
原以为铃兰是累着了,可将人扶进屋才发现,铃兰身上全是伤。
尤其是背脊上那蜿蜒可怖的口子,虽然被歪歪扭扭缝和了,但鲜血却不断外涌着。
蓉柒当即将那缝和的线脚拆开,这才发现铃兰少了第三根脊骨,用来填充的蛇骨早已被挤压成了碎屑。
榕洞里的灯亮了十天十夜,蓉柒耗尽了半生修为才将铃兰的脊骨补齐缝和。
铃兰伤的重,这一养竟整整养了十五年才醒。
醒过来的铃兰对蓉柒讲了当年的事情,也将自己用仙骨换禁术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怀中的种子被她小心掏出来种进草盆里。
在铃兰能下地的第二天,便开始带着草盆去晒太阳收集露水。
日复一日的又十五年过去了。
盆中种子仍旧不见发芽。
可铃兰却依旧一日不落。
每天晨起时将草盆给捧起来,往依旧毫无动静的土壤中输入灵力后笑道:“早安眠好!”
晒完太阳喝露水,夜半还会去等一等有极小概率会出现的月亮。
一如当年姜眠好被绿酒砸中时的悉心照料,可这次却又与当年不同。
种子不发芽,铃兰却仍旧坚持着。
虽然她的伤被蓉柒给治好了,背脊的疤也已经痊愈,但失去仙骨后,铃兰的修为增长的极其缓慢。
好在剑修的天赋并未丢失,每日带草盆晒完太阳后,铃兰便会去练剑。
十五年如一日的坚持。
又一日晨起,铃兰罕见地起迟了。
“今日的太阳还没晒呢!”蓉柒站在门口叉腰叫道:“记得中午还得去甘露台!”
房间内很快传出声音,铃兰拉开门着急道:“知道啦婆婆!我这就去!”
姜眠好那间小木屋还在,当年她在木屋边上种下的草芽也都探出头茁壮成长着。
铃兰每夜将草盆放进那片她并不知名的草芽里,试图用发芽的小草催促着姜眠好发芽。
可仍旧是一无所获。
就在铃兰抱着怀中草盆转过身去晒太阳时。
那片她不知名的草田中,有一亮光微弱地闪烁了下。
........
........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黑。
叶清歌朝下跌落,耳畔是呼啸闪过的风声,坠到深处时被人托住。
一双满是鲜血的手自腰间环绕而上。
叶清歌转过身,便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姜眠好温柔地笑着,轻声唤道:“绿酒!你来陪我了吗?”
被环抱住的叶清歌怔住,一时间没有恐惧也忘了躲闪。
“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绿酒!”环在腰间的手猛地收紧,姜眠好的笑变得扭曲:“绿酒——”
叶清歌挣扎了下,却发现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捆仙绳束住。
“你为什么不听好消息呢?你看不惯你母亲以身殉道拿女儿炼丹,可你呢!杀妻证道便是你所认可的道吗!”
姜眠好的唇一开一合间,鲜血自她口中蔓延,滴落到叶清歌的脸颊上。
叶清歌忘了躲避,视线顺着向下。
姜眠好那被剑刃捅穿的胸口变成大大的窟窿,不断往外渗透着鲜血。
滴落下的血染红了叶清歌的白衣,可她却没有躲闪。
“为什么要骗我!”
“为什么骗我!!!”
被鲜血浸泡的姜眠好厉声质问着,叶清歌却始终呆呆的。
耳畔的问询声渐渐大了起来,叶清歌看着熟悉的面孔,轻轻抬手触碰上去。
可就在指尖搭上去时,姜眠好便迅速消散,变成一抹轻烟流逝在指尖中......
“主人,主人!”霜寒轻轻拍着眼前人的背脊,担忧道:“主人您还好吗?”
伏在书案上的人猛地睁开了眼,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眼前是批到一半的折子,朱笔落在墨盘中,狼毫笔尖已经被泡裂了。
叶清歌有些恍惚地看着手,指尖干净根本没有血迹,而腰间也是空荡的,没捆仙绳。
为何没有入睡也会梦魇?
还是在无意识地情况下彻底陷入进去。
叶清歌的头隐隐作痛,紊乱的思绪充斥着她的脑海。
为什么会梦见姜眠好?还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霜寒看着脸色惨白的人,心中又急又切,想上手去触碰却不敢。
寝殿内点着安神香,缥缈的香气扩散在殿内。
叶清歌累极了,她长叹了口气道:“你出去吧,本座想静一静。”
现在除了站在身侧的霜寒,殿内再无第二个人。
霜寒满眼都是关切,尽管不愿,还是踌躇着走了出去。
她想提醒叶清歌注意休息,自从叶清歌醒来以后,就再未合过眼。
一连数月,霜寒陪在身侧看着这不要命的人,只觉得心惊。
尤其是刚刚批着折子时,叶清歌竟径直栽倒了下去,吓得霜寒手足无措,满头大汗。
随着霜寒的离开,殿内彻底静了下来。
叶清歌调息了□□内的灵力,自破道飞升后便立刻即位,眼前是永远处理不完的政务。
数月间,天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新登殿的女帝下令一统三界,给了一日时间归降。
一旦过时,便会派出武将去征收。
一时间三界中都对这个新上任的女帝畏惧不已。
而叶清歌虽不披挂上阵,但每日要处理的折子已经让她精疲力尽。
原以为忙碌能压制住被刻意忽略的情绪,可梦魇越来越多,现在竟毫无知觉地昏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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