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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蓬莱(郁都)


他抬起头环顾四周,满山满谷的红枫晃进他的眼睛。
无数慕仙花被他和明无应压在身下,不是开花的时节,只有碧绿柔嫩的草茎。
他们掉到了蓬莱山西麓的山谷之中。
谢苏望向前方峭壁。
悬崖之上,那道三年前被谢苏一剑斩断的百丈飞瀑,转而由岩间裂缝滔滔而下,成为一条隐在岩缝中的瀑布,露出壁上岩洞。
谢苏初学御剑之时,从悬崖上跳下来,又从瀑布之中升起,发现此处岩洞。
在他学会御剑之后,也数度在这里修炼入定。
他低下头,又看了一眼明无应的脸,随后撑着地面站起来,将明无应负起,右臂向后伸出,手掌摊开。
承影剑的剑光自远处山林划破长空,须臾之间落入他掌中。
入得蓬莱,便不再被溟海上的万千气机碰撞所扰,谢苏御剑而起,飞入岩洞。
有一抹天光自山岩之间透出,照在洞内。
洞中岩壁湿凉,岩缝间有淙淙流水下渗。
蓬莱山西麓秋意萧瑟,岩洞之中寒气与水气相激,遍布白霜。
谢苏将明无应放在岩洞正中的石床之上,心中想起沉湘未说完的话。
明无应过天门而不入,蓬莱秘境为他打开,自此,蓬莱便隐隐凌驾于众仙门之上。
拉拢也好,忌惮也罢,明无应逍遥自在惯了,从来不去理会。
弱水泛滥,昆仑不得不关闭山门,群玉山那条占了明无应的龙骨的黑蛟亦在此时作乱,说是碰巧,那也未免太过勉强。
沉湘话中的意思,是蓬莱将有大变故,而明无应收回龙骨,需得闭关沉睡,无法维持那道护持蓬莱的禁制。
谢苏此刻要做的,便是封闭蓬莱秘境,等明无应醒来。
他低下头看着明无应的脸,忽然想起数年之前,自己记在心里的一句话。
漫长枯燥的修炼也好,想要拔出牧神剑的信念也好,走过天下各地去寻找天门阵的碎片也好。
从始至终,他只想成为一个对师尊有用的人。
可是今日,明无应降伏妖龙,收归龙骨,一剑截断弱水。
他只能被禁锢在那面铜镜中,什么也做不了,眼睁睁看着明无应受人算计,伤重至此。
若是能换,谢苏情愿用自己拥有的一切,来换师尊安然无恙。
可惜,他从来就是一无所有,连这一身修为,都是明无应给他的。
他拿起承影剑,转身走向洞外。
到得洞口,只看到山谷之中姚黄飞奔而来的身影。
姚黄是花妖,能操纵山中的所有草木,他所过之处,无数慕仙花涌动,为他避让开来。
谢苏与明无应二人身上的气息,姚黄俱是熟悉无比,自然而然生出感应,知道他们此刻在西麓岩洞之中。
谢苏站在高处,看得到山谷外不知何时已经聚起黑压压一片人头。
明无应陷入沉睡,他所下的禁制自然也已失效,这些人行进之间尘土飞扬,直达蓬莱山中腹地。
谢苏只觉空中一道气机锁定自身,如同一张悬而未下的网,知道是蓬莱的禁制消失,山下那群人里,有人提前用索敌的阵法遥遥摄住自己周身,借以确定他和明无应的方位。
他随手抛下承影剑的剑鞘,看着山下飞扬的尘土渐渐逼近。
一道手腕粗的藤蔓忽然爬上洞口,蔓延向内,姚黄的身影出现,他是借助藤蔓攀爬之力,须臾之间便从山谷上来此处。
他抬头一见谢苏的眼神,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
“你……出什么事了,为什么蓬莱的禁制忽然消失了?”
姚黄目光向洞内一探,看到明无应无知无觉躺在石床之上,骇得魂飞魄散,怔怔道:“主人……主人他……”
谢苏平静道:“师尊受了伤,要睡很久才能醒来。”
他一身白衣血迹斑斑,是在下坠之时被尖利树枝刮出无数伤口,鲜血涌出,连衣衫也染红了。
姚黄急急忙忙道:“杨祭酒与方司正还未赶回,先前已进入学宫的众仙门忽然说事态紧急,仙门大会非得今日召开不可。他们围在禁制之外,原本是进不来的,可是……”
接到弱水泛滥,昆仑山门关闭的消息之前,本已经有无数仙门中人汇集学宫,只待学宫试炼结束之后,召开仙门大会,共商各地妖魔频出之事。
明无应昏沉不醒,昆仑又被弱水环绕,山门封闭,进出皆受阻碍,而学宫祭酒杨观与清正司司正方长吉都远在溟海之外,无法赶回。
在这仙门大会上做主的会是什么人,谢苏心中已经了然。
他手挽牧神剑,站在洞口漠然下望,猎猎长风掀动他身上浸血的白衣。
姚黄看着谢苏的背影,忽然有种错觉,他好像会像当年学习御剑之时从悬崖上跳下去一样,也从这里跳下去。
只是这一次,他就不会回来了。
他一把抓住谢苏的手,将他拖回岩洞深处。
无数藤蔓涌动,末梢深深探入岩缝,互相交织,像是一道屏风立在洞口。
幽微天光漏下,姚黄忽然低声道:“我有办法。”
他清了清嗓子,再开口时,声线一瞬间变得低沉醇厚,与明无应一般无二。
“我们躲在藤蔓之后,我用主人的声音说话,先把他们骗走,如何?”
今日之事,必有幕后主使。蓬莱禁制已失,众仙门得以在山中长驱直入,那主使之人必定一早就知道明无应出了事。
甚至在明无应龙骨归位,一剑截断弱水的时候,群玉山附近,或许就有眼睛在看着他们。
姚黄躲在洞中,用明无应的声音说话,是瞒不过去的。
姚黄轻声道:“这些人心中对主人有多害怕忌惮,没人比我更清楚,已经如此,试试又何妨?”
正是因为对明无应有极深的畏惧,想要对蓬莱发难,不得不先想个法子将明无应禁锢。又因为明无应太过强悍,杀不了他,只能用这种手段,迫使他伤重沉眠。
谢苏低头,凝视着姚黄。
此法骗不了人,但,他手中还有剑。
洞外传来无数破空之声,是仙门中人纷纷御剑而起。
谢苏耳力过人,甚至听得出此刻外面有多少人,分别是谁在说话。
“谢道友,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这说话的男声清朗,带着浅浅笑意,清清楚楚传到洞内。
谢苏心头蓦然闪过一个手持折扇的身影,低眉浅笑,步履从容。
是沧浪海的殷怀瑜。
听声音来处,他似在洞口之外稍远的地方。
只听殷怀瑜笑道:“咱们今日在蓬莱举办这仙门大会,共商除魔大事。谢道友作为蓬莱山首徒,应尽地主之谊。避而不见,似乎与礼数不合吧?”
洞外,山谷之中无数仙门中人御剑而起,围向岩洞,如密密飞蝗。
谢苏回首,眼中杀意焚天。

数年之前,沧浪海的弟子于玉成殒命于学宫秘境,此事天下皆知。
后又被人怀疑那魔息原本就是于玉成自己带进来的,更有许多人传说学宫那名入魔的王主事也是由沧浪海指派,为的便是在学宫的试炼秘境之中挑起各家仙门之间的争斗。
此事众说纷纭,最后却不了了之。
不久之后,殷怀瑜却当众宣布,沧浪海的弟子再也不会参加学宫试炼。
自此,沧浪海的人甚少在外间行走,也绝不踏足学宫,甚至与其他仙门之间的往来也越来越少。
然而这一遭仙门大会,殷怀瑜却是率领沧浪海无数门人前来。
沧浪海本就坐落于南海之上,掌握海上商路,门下有许多商船。此番更是寻得千年太平木,自行建造巨船,渡过溟海直抵蓬莱。
还有不少仙门中人,也是被沧浪海的巨船一同带来的。
溟海之上水兽仓兕作乱,几乎将木兰长船毁去一半,到得今天,想要在这溟海之上进出,竟然只能靠沧浪海的巨船。
殷怀瑜此人既擅于笼络人心,各仙门之中想要借沧浪海海上商路之便为自己谋利之人也不在少数。
停留学宫的数日之间,倒有不少实力弱小的仙门攀上了沧浪海这条大腿,唯殷怀瑜马首是瞻。
他放话事态紧急,等不及杨观和方长吉归来,今日就必须召开这仙门大会,当即带着沧浪海的门人进入蓬莱。
这些依附于他的小仙门自然不得不跟上,到得此处,才发觉今日之事似乎有异,只是跟在沧浪海的人之后,也并未御剑而起围住山洞,只是留在山谷之中,黑压压一片人头,其实都是乌合之众。
姚黄是花妖,这山谷之中所有的草植气息都可被他吸纳化用,不用亲眼去看,也能掌握外面的动向,当即凑到谢苏身边耳语。
“若是真的打起来,这些人掉头就走,跑得比谁都快。”
谢苏却并不这么想,所谓乌合之众,哪一方声势实力占上风的时候,这些人自会贴上去甘作附庸。
他朗声向洞外道:“殷怀瑜,这仙门大会,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
这句话说得很不客气,可是殷怀瑜不怒不恼,依然笑得令人如沐春风。
“事急从权,在下一早递上帖子,请求相见,无奈等来等去,没有回音,又听闻杨祭酒与方司正此时都不在蓬莱,只好带着众位道友,前来向蓬莱主讨一个说法。”
殷怀瑜的声音响亮,传得极远,山谷中的众仙门听到这句话,“轰”的一声,窃窃私语不停。
谢苏微微皱眉,他们果然是冲着明无应来的。
姚黄却已经调匀呼吸,以明无应的声音道:“是么?你要向我讨什么说法?说来听听。”
姚黄跟随明无应数年,拿捏他的声音语气,相像无比。
这一声语气轻慢,不急不缓,很有些气定神闲的意味。
山谷中的窃窃私语一瞬间停了下来。
洞外无数御剑的沧浪海弟子,彼此之间交换眼神,竟是不约而同,谁也不敢上前一步,各自屏息,注意着洞中的动静。
殷怀瑜御剑而立,却不站在最前面,反而是被众人簇拥着。
他衣摆之上金线绣成的海涛纹在天光之下熠熠闪亮,手中轻摇着一柄折扇,做派姿态,便如一个贵公子一般。
论起修为灵力,在沧浪海的门人之后,殷怀瑜还排不上号。
可要是论起智计心机,这个人可就太厉害了。
姚黄用明无应的声音说话,是骗不过他的,更何况群玉山妖龙作乱一事,只怕就有殷怀瑜在背后辗转设计。
他敢带着沧浪海的人直接来到这里,就是笃定自己已经稳操胜券。
谢苏一手扣着承影剑,听着洞外的动静。
天下万事逃不过一个利字,殷怀瑜携众仙门向蓬莱发难,一定有所谋图之物,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
只听殷怀瑜缓缓道:“近年来天下各地妖魔频出,咱们齐聚蓬莱召开这仙门大会,便是想要共同商讨此事。数日之前,溟海之上仓兕作乱,袭击木兰长船,各仙门均是伤亡惨重,听闻此事,在下心中极是悲痛。”
木兰长船宽阔无比,横渡溟海一次,船上载客何止千数。
那凶兽仓兕一尾横扫,便毁去半数船舱,无数人落水,须臾之间便被海浪吞噬,众仙门之中多有死伤。
都是同门的师长亲友,或是晚辈爱徒,本想来学宫试炼一展身手,或是增广见闻,却最终将性命留在了溟海之上。
殷怀瑜声音沉痛,语气真挚,这句话说完,山谷里的众仙门门人之中,已有不少面露痛色,难以支撑。
殷怀瑜正色道:“在下修为平平,德行浅薄,纵有些薄名,那也是大家抬爱,仙门大会商讨妖魔频出之事,与诸位道友切身相关,本不该由我这个晚辈出面说话。”
他话锋一转,又道:“但清正司的方司正离去之前,曾欲向沧浪海借船一用,也就将他与杨祭酒二人为何要远渡溟海的因由告诉了我……”
他声音清平,娓娓道来,言语之间更隐隐有一种与方长吉关系匪浅,自己很受这位清正司司正尊重的意思在。
山谷之中的众仙门不由得屏息静听殷怀瑜下面的话,想知道仙门大会召开在即,清正司的司正和学宫祭酒杨观为何却突然离开蓬莱。
姚黄却暗暗骂道:“好不要脸!方长吉和杨观都是主人带出溟海的,若是借他那艘破船,还没等渡过溟海,昆仑就要被弱水给淹了!”
他和谢苏退回岩洞深处,身后就是那张石床。
谢苏回头看了明无应一眼,见他呼吸平静,又将目光投向洞口。
密密藤蔓之外,全是沧浪海御剑的门人。
只听殷怀瑜道:“他二人离开,是因为昆仑周遭弱水泛滥,群玉山更有妖龙现世,为祸人间,方司正与杨祭酒这才下山。”
众人“啊”的一声,心中皆想道:“原来他们下山,是去平乱的,昆仑之外弱水泛滥,无法通行,昆仑的人赶不过来,那也是自然。”
这些仙门中人均是一早便来到学宫,只等试炼结束之后,召开仙门大会。
进入蓬莱之后,往来消息传递便被溟海所阻隔,是以外面发生的事情,什么也传不进来,还是此时听到殷怀瑜的话,才知道昆仑弱水泛滥,又有妖龙现世。
殷怀瑜又道:“天下间妖魔频出,连溟海之上都有仓兕水兽作乱,大家可以想一想,过去这些年里,可曾听闻溟海上出过这样的事情?”
姚黄忽然凑近谢苏,耳语道:“难道那头仓兕也是他们……”
谢苏手按长剑,轻轻摇头,示意姚黄静听。
殷怀瑜层层铺垫,娓娓道来,这才渐渐兜回他真正想说的事情上。
而谢苏也想知道,沧浪海谋划这一切,究竟是想要从蓬莱得到什么?
殷怀瑜缓缓道:“溟海水兽作乱,昆仑弱水泛滥,甚至还出现了一条妖龙作祟……不得不令人警惕。方司正下山之时,也曾提醒过在下,世间恐怕有大魔现世。”
方长吉此刻不在蓬莱,无人对质,当然由着殷怀瑜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此人能言善辩,言语之间,却是隐隐透出一种身负方长吉和杨观所托的意思,更令山谷之中的众仙门对他多了一重信任。
何况世间妖魔频出,众仙门这才不得不建立清正司以调度应对,殷怀瑜所说之事,各仙门中不乏有识之士,一早便也有了同样的想法。
此时听到殷怀瑜这样说出来,均是面色沉凝,缓缓点头。
殷怀瑜身在半空,忽然调转身子,朝向山谷之中的仙门中人,神情肃穆,似乎正在为什么事下决断。
片刻之后,他朗声道:“在下近日得知,这世间妖魔频出,与仙门中的一个人,实在有很大干系。我一向敬佩此人修为高绝,气度凌云,但今日之事与众仙门息息相关,甚至关涉天下气运,我不得不将这个人说出来。”
山谷中的众人心中一凛,皆是屏住呼吸,等待着殷怀瑜将那个人的名字说出来。
谢苏却是缓缓抬眸,长睫之下,杀意森森。
“这个人就是蓬莱之主,明无应。”
这话一出,山谷中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
众仙门彼此相望,震惊惶惑不敢置信,诸般情绪交织,一时之间鸦雀无声。
殷怀瑜将折扇一收,正色道:“世间过天门者,可飞升成神,从此脱离此世因果,再不干涉此世气运。明无应过天门而不入,天下皆知。只是很少有人知道,过得天门之人身负天下气运,他若不入天门,为平衡气运,世间自会有大魔现世。”
山谷之中忽然有人问道:“你说这话,可有什么凭据?”
这一声十分响亮,然而众仙门环顾四望,想要看看是谁在说话时,却见大家都是面面相觑,竟是找不出来。
殷怀瑜御剑而下,走到众人身前,目光慎肃,声音稳重。
“诸位道友都是修仙之人,其中道理不是一想便知?如这蓬莱秘境,身在溟海中央。又如昆仑仙山,而被弱水环绕。世间的洞天福地,多在凡人不可踏足之处,不正是一种平衡?日中则昃,此消彼长,天道亏盈而益谦,世间气运原是如此。”
天之道,有余者损之,不足者与之。
山谷众人一时之间被震慑,殷怀瑜所说,本是世间正理,天下妖魔频出,溟海水兽作乱,更是众人亲眼所见。
忽有一道沉浑男声自远处响起:“你要凭据,我这就来给你!”
众人抬头望去,天际一行人御剑而来。
这些人修为极高,说话时还远在天边,话音落下的时候,就已经飞入山谷之中。
他们衣衫之上均有火焰纹绣,一望即知是无极宫的人。
为首的正是无极宫宫主,叶沛之。
他身材高大,面色冷硬,眼风扫过,山谷中其他仙门中人便稍有些瑟缩,为无极宫的人让出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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