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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蓬莱(郁都)


姚黄霎时间失了平衡,便似下一刻就要头重脚轻栽进水里,情急之中伸手就撑在了谢苏的肩上。
他这一下又快又重,谢苏被按得微微一摇。
姚黄这才稳住身形,还来不及庆幸自己按的不是谢苏受伤的那边肩膀,就看到这人像是被他惊动了一般,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神情之中亦起了一些说不出的变化。
姚黄从未见过梦游之人,只是在人间听说过,梦游的人不能由外人叫醒,这时不由得有些手忙脚乱。
却有看着谢苏似乎平静下来,低着头,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他的手已在湖水中浸了许久,有些许苍白。
下一刻,谢苏的指尖轻轻拨动湖水,却是有数道灵力透水释出,撞在他左手腕那串白玉玲铛上。
便如碎玉相撞,那清越声响仿佛并不是出自谢苏腕间,而是什么更为幽静遥远的地方。
镜湖小筑。
一片漆黑之中,明无应睁开了双眼。

夜色之中,淡淡的金色光华浮现。
姚黄才刚刚稳住身形,后退半步,正低头查看谢苏是否被自己惊醒,回头就看到一片灿烂光华之中走出了明无应的身影。
他惊讶道:“主人,您怎么来了?”
明无应站在离他们一丈远的地方,目光扫过坐在湖边动作沉滞的谢苏,扬眉道:“他在干什么?”
姚黄低头看看谢苏,轻声道:“我觉得……他好像是在梦游。”
“梦游?”
明无应踱步到谢苏身侧,果然看到他面无表情地坐在水边,双目中空茫一片,似乎是在看着水中月亮的倒影,但又像是什么都没有看。
谢苏两手湿淋淋的,一段月白色衣角垂在水里,连脸上也溅了一两滴湖水,又因为无知无觉,显得格外可怜可爱。
明无应勾了勾嘴角。
姚黄看着谢苏,心里开始犯难,不敢叫醒他,又不能让他就这么继续在水边坐下去,干脆也盘腿坐在谢苏身边。
明无应失笑:“你是准备坐在这里,一直等到他醒?”
姚黄顿时乖觉道:“那不然主人想个办法,既不惊动他,又能把他弄回床上去?”
他话音未落,余光中却看到谢苏动了。
“呃……”
谢苏自水边站起,动作轻缓迟滞,跟平日里有很大的不同。
他慢慢转身,对明无应和姚黄都是视而不见,反倒是一步步走下了观景台。
先前一段衣角浸在水里湿透,到这时沉沉地拖在地上,漫出了一道细细的水痕。
谢苏也好似浑然不觉,只是一步一步又走回了院中。
夜风之中,销明草摇曳起伏,那星星点点的银光亦像是在闪烁一样。
姚黄也松了口气,只道谢苏是回去睡了,自己随即站起,恭敬道:“主人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明无应轻描淡写道:“没什么事情。”
姚黄听了这句话,仍是微微低着头,样子看起来很恭敬,却趁着明无应看不见自己的脸,忍不住笑起来。
他自己三更半夜不睡觉跑来半月小湖,是怕谢苏身上受伤发热,那明无应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姚黄觉得明无应跟他一样,也是来看谢苏的。
傍晚在镜湖小筑,姚黄心知自己不在的时候,明无应必定已经教训过谢苏了。
他对此颇为不满。在姚黄看来,谢苏既已受了这么重的伤,要教训他也该留待以后,可谢苏是明无应的徒弟,自己偏偏又不能说什么。
这时他故意作出一副惊讶之色,揶揄道:“原来主人喜欢在夜深人静,万籁俱寂的时候在山里走来走去,我还真不知道。”
姚黄用余光去看明无应的反应,却见这人似笑非笑回望过来。
“你不如去想想,自己该怎么把他给弄回去。”
“嗯?”
明无应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姚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谢苏走到院中,距离房门一步之遥,可他偏偏停下了,慢慢地坐在石桌前,侧对着他们二人,不知道在看什么。
姚黄甚为无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还是认命一般走向谢苏。
他认真凝视谢苏许久,觉得坐在石凳上,仿佛入定生根一般,丝毫没有要起身回房去睡的意思。
谢苏受了外伤,又兼身上发热,姚黄不想让他在外面吹太久的风,只怕明天醒来,发热会更重一些。
可他却没有把握自己的术法能将谢苏送回床上还不将他惊醒的。
姚黄不由得又在脸上摆出恭敬顺从的笑,回首望向明无应:“主人,我听说梦游的人不能叫醒,所以……”
明无应道:“是吗?梦游的人不能叫醒,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喜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山里走来走去,正好,也该走了。”
姚黄一贯能屈能伸,见明无应真的要走,忙不迭说道:“是我!我喜欢深更半夜在山里走来走去!”
明无应勾唇一笑,走到谢苏身前。
姚黄道:“他身上有些发热,或许梦游也是因为受了伤,半梦半醒的睡不好……”
他说起这些事情来絮絮叨叨的,明无应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伸手揽住谢苏。
他动作间仿佛并没有灵力逸出,揽住谢苏的手臂也没有使力,只是若即若离。
谢苏原本坐在石凳上,并没有什么动作,好似无知无觉一般。
但明无应一靠近,谢苏好像有了点反应,慢慢地抬起头来。
他那双琉璃色的眸子里空蒙一片,在夜色里看去莫名有湿润之感,如空山深潭。
明无应似是意外于谢苏忽然有了动作,轻扬起眉,同谢苏对视。
谢苏仍是面无表情。
下一瞬,他抬起手来,轻轻碰了明无应的脸。
谢苏的手在湖水里浸了许久,指尖微凉,指腹带一点常年习剑的薄茧,掌心亦贴近上去。
明无应本就靠得极近,一只手还虚虚拢着谢苏的后背,见他伸手时,并没有避开,只是淡淡地望着谢苏,却不料他伸手是来摸自己的脸,眼中划过一道惊讶。
姚黄侍立在一旁,已经看傻了眼,结巴道:“呃……”
谢苏的眼中什么情绪都没有,仍是空茫一片。
他修长的手指微微一动,似是要落下的意思,拇指侧缘轻轻擦过了明无应的唇峰。
下一瞬,谢苏收回手,径直站了起来,转身走进房间,动作虽仍是缓慢,却还回身将门关上了。
透过那开了半扇的窗子,能看到谢苏慢慢走回床铺,和衣躺下,又伸手拉过了被子,阖上眼睛,呼吸微沉。
姚黄惊愕道:“他是醒了还是……没醒?”
看他回房关门,又和衣而卧的样子,虽然动作迟滞,却颇有章法。可要是说他方才是醒着,以姚黄对谢苏的了解,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明无应脸上却是没什么波澜,问道:“以前见过他梦游吗?”
“从来没有,”姚黄连连摇头,“也没有听他自己说起过,不过,梦游的人是不是自己也不知道?梦游的时候做过的事情也全都不记得?”
姚黄还在自言自语,只见一点金色光华消弭在空中,知道明无应已经走了。
第二日谢苏自睡梦中醒来,伸手撑着床榻想要坐起,可是肩上伤口的痛楚好像也随着他清醒而卷土重来,更觉身体沉重,有些许头晕。
外面已经天光大亮,他缓缓起身,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睡到这个时候。
只有右手可以自如活动,穿衣洗漱颇花了谢苏不少时间。
他拾起一条新的发带,但一只手却无法束发,想用术法操纵发带将头发挽起,又束得松松垮垮,索性散着长发走出房门。
姚黄已在院中,石桌上摆了些精致清淡的吃食。
姚黄是花妖,寻常食物对他来说不过是尝一下味道,而修道之人可以辟谷,谢苏并不需要每日都进食。
此时他看着姚黄,只觉得他神色之中颇为异样,似乎总是吞吞吐吐的。
见到谢苏出来,姚黄伸手将一碗粥往前推了推。
“我加了花蜜,很甜的。”
谢苏从前在谢太医那里时,过得并不局促,谢太医用他来试药,在衣食上从不会俭省,也没这个必要,一向是谢太医自己吃什么,谢苏就吃什么。
但谢太医从不会问谢苏喜欢吃什么,就连谢苏自己也似乎尝不出食物的好坏,无所谓喜欢也无所谓不喜欢,从不挑拣。
他初到蓬莱山,姚黄觉得有趣,自己尝试下厨,最初做出来的东西不是口味不对,就是火候太老,后来终于将厨艺练得像模像样的时候,姚黄也摸清了谢苏喜欢吃什么。
在所有口味之中,谢苏略微嗜甜。
姚黄便在粥里加了花蜜,盛在玉碗中,米香之中又有一丝似有若无的花香。
谢苏坐在桌前,伸手执起玉匙。
片刻之后,他却是抬起头看向姚黄。
“你今天怎么了?”
因为受伤失血,谢苏的唇色略微苍白,但也称不上是憔悴或者羸弱,只是他惯常穿白衣,此时看着,整个人似是又淡了一分。
姚黄不妨他骤然发问,脸上表情一僵,终究是忍不住,与谢苏相对而坐,问道:“你昨天晚上睡得好吗?”
实话是睡得不好,谢苏半梦半醒间也能感觉到肩上的疼痛,自己也知道此刻的脸色或许有些难看。
他吃了一勺粥,只觉得口齿之间清甜软糯,答道:“还好。”
“真的还好?”姚黄脸上的神情分明是不相信,“你记不记得……嗯,你半夜起来过吗?”
谢苏摇头:“没有啊,怎么了?”
听说梦游的人醒来都不会记得,姚黄看谢苏的神色,觉得此话不假。
他双手托腮倚在桌上,无奈道:“你昨晚好像梦游了。”
姚黄的原意是,如果谢苏自己不知道这件事,他就提醒一下。
毕竟梦游之人全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虽能走动,却跟睡着了一样,若是在房间里走走还好,如昨夜那样直接走到水边,却有些危险。
他便将自己夜里来看谢苏,见到他梦游这件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无论什么事情,由姚黄讲出来都是绘声绘色,更何况昨夜谢苏梦游一事是他亲眼目睹,诸多细节更是信手拈来。
谢苏听着,脸上却是微微有些发烫。
“我真的不知道……我,我甚至不记得自己夜里起来过,”他以手支着额头,“坐在湖边洗手这事听起来好傻……”
姚黄扑哧一笑:“这算什么,后来主人也来了,你猜你对他做什么了?”
谢苏听到这里,双目微微睁大,轻声道:“师尊?我……”
姚黄有意逗他,故意板起脸来,模仿着谢苏的样子伸出手去。
“你伸手摸了他的脸,就这样。”
谢苏手里的玉汤匙碰在碗壁上,一声脆响。

“姚黄,”谢苏犹豫片刻,“今夜你能搬来跟我一起睡吗?”
姚黄顿了顿,知道谢苏脸皮薄,或许被自己捉弄得狠了,便出言宽慰道:“其实梦游也没有什么……”
“不,”谢苏的耳根微红,却十分坚持,“你跟我一起睡,如果我又梦游,你一定要告诉我。”
见他这样坚持,姚黄便点头同意了。
谢苏房里有一张卧榻,当夜姚黄就睡在了这张卧榻上,与谢苏遥遥相对。
反而谢苏入睡之前,似乎有些紧张。他身上有伤,是没办法翻来覆去的,但仍是有些细碎动静传来,令姚黄不禁失笑。
他拿出自己的话本子,捡了个喜欢的桥段,靠在榻上,将桌案上的灯移近一些,不知过了多久,困意袭来。
那边谢苏背对着他,无声无息,显然是睡熟了。
姚黄将灯吹灭,自己也翻身入睡。
这一夜,谢苏似乎没有起来。姚黄睡觉很轻,若是谢苏半夜又梦游了,他下床走到门口这几步,已经足够把姚黄惊醒。
接下来两日,谢苏都没有梦游,他心中也稍微觉得安定了一些。
倒是姚黄不习惯跟人同屋而住,几日下来便是明显的精神不济。
这几日,学宫对今年结业弟子的试炼业已开始,来观礼的众仙门弟子也已经安顿在学宫之中,姚黄白日里不似前几日忙碌,但还是瞌睡连连。
这一夜,姚黄照旧去了半月小湖,蜷在榻上,手里握着话本子,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看。
抬眼时,姚黄看到谢苏坐在灯下,右手虚虚拢在左边手腕上摩挲。
他以为是谢苏左边手臂不舒服,便出言询问。
待谢苏手指挪开,姚黄才看到他拢着的是左手腕上那串玉玲铛,前几日自己是见过的。
“这是什么?之前都没见过,还挺好看的。”姚黄好奇道。
“是一件法器,”谢苏道,“师尊给我的。”
姚黄点点头,没再追问,低头去看话本,打了个哈欠。
片刻之后,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今日主人问起你,说怎么这几天都没有看到你……”
谢苏移开目光:“临近学宫结业,师尊不是很忙吗?我……就没有去打扰他。”
听到这话,姚黄的瞌睡都被自己的怒气给冲散了。
“他还忙?要不是杨观那老头子三请四请的,我看他甚至懒得去学宫的大典上露个面。”姚黄神色悲愤,“到最后事情都是我的,我当初为什么要认他做主人……”
他说到后面,声音却是越来越小,仿佛就是在谢苏这里,也怕被明无应听到似的。
姚黄愤愤撂下话本,将自己埋进被子里睡觉。
只听得一声轻响,是谢苏指尖释出一道灵力,将灯中蜡烛的烛芯断去。
姚黄这几日困倦得很,几乎一沾枕头就睡着了。只是还没睡多久,就听到谢苏那边有轻微的动静。
他心里一动,裹着被子转身看去,果然看到谢苏已经离开床榻,慢慢地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
看谢苏的神色,与他那一夜梦游时一般无二,眼睛空濛濛的毫无神采,动作迟缓滞重,脸上也面无表情。
姚黄试探道:“谢苏?”
房间内安静得落针可闻,谢苏绝没有听不见之理。
可是谢苏就是对他听而不闻视而不见,坐在桌边,执着茶杯,慢慢将那一杯凉水喝完。
随后,他竟然就这么握着杯子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若不是姚黄太熟悉谢苏,看到他这样面无表情,或许会被吓到。
谢苏漆黑的长发散落下来,衬得他一张脸更似冷玉一般。
姚黄望着谢苏的脸微微出神,无端想到将来谢苏长大,会跟一个什么样的女子结为道侣。
在姚黄看来,是否出身名门全然可以不用考虑,自身修为怎么样也不算最重要的,反正谢苏将来一定不可限量,他的道侣修为差一点也无妨。
但那女子一定要长得非常好看。
若是不够好看,她又站在谢苏身边,那画面终究是有些缺憾。
姚黄也知道自己这个以貌取人的毛病应该改一改,可是本性难移,不是那么好改的。
况且他原身是天下第一品的姚黄牡丹,花开之时,满城芬芳都黯然失色,便觉得自己以貌取人也算不得什么。
他这样漫无边际地想了许多,听到谢苏的脚步声才回过神来。
只见谢苏将茶杯放好,转身走到床边,又动作迟滞地睡下了。
姚黄心中有些好笑,也闭上眼睛,一觉睡到了天亮。
第二日晨起,谢苏照例问他:“我昨夜起来过吗?”
姚黄叹了口气,还是没有骗谢苏。
“昨夜你确实又起来了,不过也没有做什么,只是走到桌边喝了杯水,也没有走出房间。”
谢苏像是欲言又止,轻声道:“我知道了。”
姚黄有心宽慰他几句,但今日事务不少,他已不能再在这里耽搁下去。
姚黄走后,谢苏对着屋里的水镜看自己的脸。
他昨夜又梦游了。
这事情听来荒唐,但两次梦游姚黄都是亲眼所见,甚至连师尊也看到了,自己还对师尊随意做出那样的事。
谢苏默然半晌,伸手揽过牧神剑负在背上,转身离开了半月小湖。
蓬莱山西麓。
百丈飞瀑从山崖间跌落,发出巨大的轰隆声响,阵阵水雾弥漫空中。
自山谷之中向上看,那飞瀑好似从天际倾倒,漫山遍野红枫尽染。
谢苏穿行在山间枫林之中,白衣胜雪,乌发如漆。
他负着牧神剑,自半月小湖一路穿过南麓的竹林,进入了这一片红枫之间
虽然已经走了几个时辰,但是谢苏穿行速度不减,气息也只略略有些起伏。
蓬莱山中灵气充盈,过了这些日子,谢苏肩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行动之间并不受太多影响。
按他的设想,到日落时,自己恰好能将这蓬莱山走过一遍,又回到半月小湖。
如此在山中奔行一日,身体困乏之时再入睡,或许就不会再梦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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