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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蓬莱(郁都)


自己要是今天穿了黑色的衣服就好了。
谢苏不知不觉间已经微微低了头,余光之中只能看到明无应的衣角。
“他是我的徒弟,谢苏。”明无应轻描淡写道,“牧神剑是我给他的。”
谢苏全然不知明无应这一句话的分量,只觉得那些人的目光全数汇集在他身上。
那些目光之中,有惊愕,有艳羡,有嫉妒,有震撼。
身为蓬莱山首徒,谢苏这个名字,很快就将传遍天下的所有仙门。
杨观最先反应过来,他干笑两声道:“如此,今日的事情可不就是个误会了?年轻人一时意气,倒是我们几个小题大做了,哈哈哈。”
他这话说得不可谓不高明,但杨观心中却怕此事不会这么轻易掀过。
这些年来,多少学宫的弟子想博得明无应青眼,进而成为蓬莱山首徒,杨观是最清楚不过的。
这些弟子无不是出身优越,天纵奇才,又经过学宫的试炼培养,在修炼一途上进步神速,但他却没见过明无应对谁另眼相看。
杨观的目光落在谢苏身上,自然也将他的伤看在眼里。
要是那叶天羽也伤了个差不多,两边扯平,倒也说得过去。
可叶天羽却并非自己出手,又偏偏是叶沛之的独子。
明无应行事随心所欲,天下人皆知,而现在他唯一的徒弟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被人伤成这样,杨观脸上的干笑也快维持不下去了。
他望向叶沛之,沉吟道:“叶宫主,你看……”
他心中只盼叶沛之能懂自己的意思,将这事说成是两个小辈的意气之争,失手伤人也是在所难免,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况且谢苏虽然受了伤,却是赢了那位叶小公子,叶沛之若肯对自己的儿子施些惩戒,这事就这么稀里糊涂过去最好。
可他这话递出去半晌,叶沛之却仿佛听不见一般。
他的面容亦如冷铁铸成,沉声道:“鬼脸,你过来。”
那瘦高的灰影走来,径直跪在叶沛之面前。
叶沛之道:“你是用哪只手伤了人家?”
他这句话里的意思太过冷厉,杨观霎时间就明白了叶沛之的意思,抬眼望向明无应,却见明无应根本没有看向这边,而是看着自己的徒弟谢苏。
谢苏半低着头,嘴唇微动,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灰影伸出自己的手臂,那声音中竟丝毫听不出畏惧和惶恐,仿佛这条胳膊是别人的一样。
“回宫主,是这只手。”
华歆惊得脸色也白了,她显然对叶沛之很是畏惧,娇柔的身躯微微发抖,声音中也有一丝颤抖之意,却强撑着站到了灰影的旁边。
“掌门师伯,是……是我把鬼脸召来的。”
叶沛之严厉道:“鬼脸是谁的护卫,就让谁出来说话,用不着你替他遮掩。”
叶天羽听到这句话,大步而来,一把将华歆拉到身后,神色中满是倔强,胸膛起伏,嘴唇抿得死死的。
“是我做错事,就应该我受罚。”
他扬起下巴,闭上眼睛,喉结处却上下滚动,鬓角处滴下一滴汗来,显然心中亦是十分恐惧,只是奋力强撑。
“好,”叶沛之道,“敢站出来承认,你也不算懦夫。”
杨观真怕这一向以手腕强硬著称的叶宫主出手太重见了血腥,伤了蓬莱与无极宫之间的和气,连忙阻拦道:“这——”
只见叶沛之手臂一动,青鬼剑已经被他握在掌中。
他抓住的并不是剑柄,而是锋利的剑刃。
叶沛之眼中一丝冷光如电划过,身上气势瞬间暴涨,掌心灵力吐出。
青鬼剑竟被他凭空捏碎,无数铁砂落下。
华歆脸色骇人,叶天羽却是十分心痛这柄宝剑,额头上已浮现青筋,眼中满是痛惜之色。
叶沛之道:“这把剑是你母亲的遗物,你向我求了三年我才给你,今日碎剑,便给你长个记性。”
他向明无应一拱手,扬声道:“此子我必将严加管教,今日之事,请蓬莱主海涵。”
话罢,叶沛之转身便走,两个随从上前架起叶天羽,竟是硬生生将他拖走了。
那灰影也站了起来,却没立刻就走,而是低头看着华歆拿出帕子拢了些青鬼剑的碎片包起来,这才跟着她缀在无极宫门人之后,一并离开了。
学宫弟子们面面相觑,亦不敢作声。
杨观脸上却是现出几分焦头烂额之色,先是望着无极宫门人远去的背影,又试探着看向明无应。
“这……”
明无应道:“姓叶的不会当爹,你看我做什么?”
杨观手忙脚乱地以术法暂时封住身后弟子们的听觉,唯恐明无应再随心所欲地说出什么来。
却见林中金色光华消散,明无应和谢苏的身影已消失在其中。

一只无帆无桨的小船在湖上驶过。
谢苏坐在船上,只觉连小船破开湖面的水浪也扩散不开似的,浅浅一漾就消失了。
明无应立在船头,身影倒映在水中。
自将他从林中带出到现在,师尊连一句话都没有跟他说过。
小船轻轻靠岸,明无应下船,回头见谢苏仍坐在船上没有动作,淡淡道:“你是想在这船上坐到天黑?”
谢苏虽然对世事人情都不大通晓,但跟明无应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对他这师尊的脾性却也有了些了解。
他察觉出此刻明无应似乎是有些生气,却想不明白是什么缘故。
谢苏下船,跟着明无应走进镜湖小筑。
游廊上的缃色软纱轻轻垂落,似烟雾一般轻柔,掩映着两人的身影。
这并非谢苏第一次来镜湖小筑,他走进房间,回身关门,又将牧神剑解下,坐在了桌边自己的位置上。
房间里的一切陈设谢苏都很熟悉,桌角有一只古朴小巧的香炉,正缓缓散发着白檀香的味道。
在林中的时候不觉得,在船上的时候也不觉得,到了镜湖小筑,许是因为那一线白檀香气,谢苏忽然放松下来。
那个鬼脸削断了他的发带,又经历一番生死剧斗,谢苏的发丝有些乱了,肩上又被血染红一大片,坐在那里默默地不说话。
明无应看着他,勾起唇冷淡一笑:“第一次跟人打架就打赢了,还等着我夸你是吗?”
谢苏微微低着头,浓长眼睫垂落,被桌上的碧纱灯一照,玉色的脸上落下根根纤长分明的睫影。
他没有答话,是因为心里有那么一块连自己也忽视的角落,却被师尊给说中了。
对于叶天羽的挑衅或是诬陷,谢苏并不放在心上。
跟那个灰影交手的时候,虽然是凶险万分,但生死一线的时候,谢苏反而油然生出一股酣畅之意,倒似在这一战中有所了悟。
若是就谢苏自己,输赢也并没有什么,赢了固然可喜,输了也当从容。
可他是明无应唯一的徒弟,所以谢苏不想输。
他这低头默然不语的样子如同默认。
明无应看他一眼,淡淡道:“你故意给出破绽,让青鬼剑刺中,以为我看不出来?”
鬼脸的剑太快,总是能从毫无道理之处刺出,又是身法诡异,一击而走,绝不停留。
要压制青鬼的剑气已经不易,谢苏想要将他彻底制住,心里一动,便在下一瞬迎着青鬼的剑锋欺身而上。
那向他刺来的一剑剑气森寒,顷刻之间,谢苏眼底已经看明青鬼的剑路。
他并未以牧神剑相拒,或是以身法闪避,原意是让青鬼从自己肩上划过,这几乎微不足道的一丝迟滞,已经够自己将牧神剑送到鬼脸的颈间。
谢苏也确实做到了。
只是青鬼剑不是从他肩上划过,而是深深刺入他的肩头。
因为他的剑是取胜之剑,鬼脸的剑却是杀人剑,若是再偏上那么一分,谢苏必定会受重伤。
谢苏低声道:“我……”
眼前蓦然一暗,是师尊已到他身前。
明无应道:“这也是我教你的?”
谢苏心里一紧,便要站起来,却听到明无应醇郁低沉的嗓音在他头顶响起。
“别动。”
余光之中,谢苏看到自己左肩那处浸了血的衣襟蹭上了明无应的指尖。
门外响起一串心急火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明无应直起身子,还未开口,姚黄已经推门进来,一眼就看到谢苏肩头猩红一片,脸色都变了。
“行,”明无应道,“一个自作主张送上去给人家砍,一个现在连门都不敲。”
姚黄仗着自己手里端着伤药,没有第三只手来敲门,对明无应的话听而不闻。
他将伤药搁在桌上,仔细看着谢苏肩上的伤,眉头锁得死紧,不太敢上手去扯动衣襟。
“血都把衣服跟伤口黏在一起了,”姚黄语气中的心疼之意不加掩饰,“我尽量轻一些,只是肯定会疼。”
青鬼剑抽出的时候谢苏方觉肩上疼痛,到得此时伤口已经不再流血,那疼痛虽然无孔不入,倒是渐渐有了些麻木的感觉,并不是不能忍受。
谢苏不知道姚黄是什么时候听到的消息,抑或是师尊将他召来的。
但此刻看着姚黄担忧的脸色,谢苏忽然就说不出口这伤是自己故意受的。
他这点心思都写在脸上,全被明无应看在眼里。
他抬起手指,凌空一划。
谢苏肩上伤口处的衣衫好似被世间最轻最薄的刀刃切开一道浅浅的口子。
他只觉得那触感似乎比微风拂过还要轻,就看着自己的衣袖从肩上掉落下去。断口处的衣衫像凋谢的花瓣一样,轻轻一拨就打开了。
饶是如此,最里面一层贴着皮肉的衣衫已经被鲜血泡得发涨,腻腻地黏在伤口上面。
姚黄无法,只能尽量放轻动作,用指尖搓起衣襟边缘,慢慢地将那层织物揭起来。
那伤口很深,皮肉翻卷,本已凝固的鲜血随着伤口处被拉扯,又涌出一小股来。
谢苏一声不吭,却是痛得轻轻咬住了下唇,脸色微白。
房间内血腥气满溢。
姚黄低头检视谢苏肩上伤口,说道:“我去准备些热水来,你在这坐着,千万别动。”
姚黄转身急急离去,谢苏坐在桌边,在碧纱灯的灯影之上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伸手轻轻戳着那个装伤药的小罐子。
半晌,谢苏偏头看了一眼自己肩上的伤口,总觉得那伤口深处有种冰寒之气,连带着整条左臂都微微发冷。
“好像有点冷……”
他半边衣衫都被姚黄除下,因为失血,身上肌肤显得十分苍白,脸上更是毫无血色,如浸在水中的冷玉一般。
明无应伸手按在他的左手手背上,暖意便从他的手心传过来。
谢苏的心思转得很快,轻声道:“那把青鬼剑……好像有些不同?”
明无应仿佛并不意外他会有此一问。
“那把剑在铸造的时候,用极北之地的坚冰淬火九次,剑气之中也留了一道寒意,所以你会觉得冷。”
谢苏抬头,恰好对上明无应的目光。
明无应扬眉道:“术法可以伤人,但是对愈合伤口的效果却是微乎其微,这是告诉你出手伤人之前自己要先想想,也是提醒你别让自己无谓受伤。”
“我知道了。”谢苏低声道。
明无应对他的教导向来如此,点到即止。
明无应似笑非笑望着他,又道:“不过生死一线的时候,被人在身上戳个窟窿,总比丢了小命划算,是不是?”
“嗯。”谢苏没忍住,半低着头微微一笑。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仰起脸来看向明无应,问道:“师尊,本来刚看到那个叶天羽时,我以为是他穿过了禁制,其实穿过禁制的人是我,是这样吗?”
他这一句话问出,明无应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嘴角一勾,继而伸手在牧神剑上点了点。
“你带着牧神剑,本来就可以穿过我设下的所有禁制。”
谢苏心里微微一动。
看师尊的样子,仿佛对这件事早就知晓。也就是说,师尊在这蓬莱山下的所有禁制,原本都是允许他随时进入的。
他淡红色的嘴角轻轻一翘。
“为什么……从来没告诉过我这件事?”
“因为你乖啊,”明无应笑道,“姚黄跟你说学宫周围有禁制,你就从来不往那边去。你发现不了这个,怎么能怪我不说?”
灯下明无应的脸极英俊,那笑意之中亦带着几分狡黠意味。灯焰映在他漆黑的眼中,似有暖色的微光流动。
谢苏后知后觉,自己又被师尊捉弄一回。
他垂下目光,却看到自己光裸的手腕上像是有一段细细云雾聚而复散,从中凭空浮现一串白玉。
颗颗白玉莹润纯美,精致得不像凡物,内里中空,形似铃铛,又像是花苞尚未绽放。
明无应轻描淡写道:“这个玉玲铛给你了,往后若是再遇到今天这样的事,触发这个铃铛,我就听得见。”
谢苏左肩有伤,手臂抬不起来,想要将那串玉玲铛送到眼前仔细看看也是不能,只是用右手指尖轻轻摩挲过去。
触手温润生凉,细腻如羊脂。
只是谢苏将玉玲铛看过一遍,却发觉里面没有铃舌,抚动之间并不会发出声音。
明无应却好似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指尖流出一道灵力打在玉玲铛上,声响极是清脆悦耳。
谢苏只觉得有些赧然,这样玄妙的法器,当然是以灵力催动。
否则自己一走动,玉玲铛随时随地就响起来,难道师尊不会烦吗?
明无应好整以暇道:“知道为什么是用灵力触发吗?”
谢苏没有防备,便将自己心中想法道出,却是惹得明无应放声大笑。
“是告诉你碰到打不过的人,可以先跟对方周旋一下,触动铃铛叫我。可不是让你命悬一线,身上连灵力都无法施展的时候才想起来你还有个师尊。”
姚黄端着热水走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谢苏耳朵微微发红,轻声道:“我知道了。”
他一脸不明就里,问道:“你知道什么?”
谢苏却摇了摇头,不肯说了。
姚黄又看向另一边的明无应,他倚在桌边,姿态洒脱不羁,眼中仍有未消散的笑意。
明无应道:“烧个水也这么慢,你是从砍柴开始的吗?”
姚黄跟随明无应多年,对他的性情十分了解,料定是自己不在的时候,明无应已经教训过谢苏了。
只是看谢苏的样子,倒不像被教训之后垂头丧气,受了这么重的伤,似乎还心情很好。
他腹诽这一对师徒,手底下的动作倒是轻柔有序,将谢苏伤口附近拭净,细细上过药后,又用清洁的丝绢一圈圈绕好,将谢苏的半个肩头全给裹上了。
谢苏听话得很,被姚黄摆弄过来摆弄过去,到最后肩上裹着厚厚的丝绢,连胳膊都被绑在里面动弹不得。
明无应看着,不禁失笑。
姚黄却是一直板着脸,徒弟都伤成这样了,他还笑得出来。
他这点不满情绪几乎写在脸上,架起谢苏就向外走。
谢苏大约是有些不好意思,声音低低的:“我自己能走。”
外面水上起了一层淡淡的霞色烟霭,暮色四合,水平如镜。
谢苏和姚黄坐在小船上,一路平稳地驶过去。
离开镜湖小筑,姚黄便问道:“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
谢苏却道:“姚黄,你知道沧浪海一个叫做殷怀瑜的弟子吗?”

回到半月小湖的一路上,谢苏向姚黄讲了今日之事的经过。
不过到他受伤那一节,谢苏却是掐头去尾,轻描淡写地用几句话就带了过去。
姚黄对于各家仙门的掌故了如指掌,他略一沉吟,就将殷怀瑜的来历说了出来。
沧浪海地处南海之上,正是凭借着这份地利,养了大批船队往来贸易,数代苦心经营下来,说是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其实天下间仙门众多,其中有不少都有自己的生意田产,甚至有些仙门本就富甲一方。
只是经商一道,诸事繁杂,而修炼却是最忌三心二意。
因此真正在修炼上有天赋的弟子,是不会被仙门中选去处理俗务的。
反倒是那些天分不足的,若是有经商才能,便会被着意培养。而这些生意所获财富中的大部分也要归于宗门。
沧浪海也是如此。
沧浪海门下的弟子,大多都曾经护卫过自家商船往来航行。
其中一些聪敏机警又善于与人交际的弟子,常常被选中去学习经商之事,跟着商船南来北往,慢慢执掌一条航路。
殷怀瑜便是其中之一。
只是对于仙门来说,这些被俗务缠身已经远离仙途的弟子,即使为宗门赚取了大量财富,在门内的地位也并不甚高。
这个殷怀瑜却是个例外。
他原本在沧浪海的弟子中也不算起眼,天资只能算是中等偏上,但在做生意这件事上,却要胜过旁人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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