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戎非常贤妻良母地又泡了大麦茶来给他们助消化，辛宓很幸福地喝了一口，见潘戎又想去厨房切水果，便看不过眼了，硬是拉着他在旁边坐下来，然后塞了一杯大麦茶给他，“小戎戎你也休息一会儿，忙了一晚上不累吗？”
“还好吧，”潘戎一点儿都不解风情地道，“比做训练或者出门做事轻松多了。”以前裴曦在审判者需要出任务的时候，他都是随身跟着的，不过显然他长得十分土匪，却有一颗居家人妻的心。
辛宓闻言，不由得扁扁嘴，觉得他家小戎戎就是一辈子给他们BOSS打理家事的命了，啧，要是能抢过来就好了……
潘戎坐着喝了半杯大麦茶，的确感觉浑身都松乏多了，然后奇怪地看着辛宓露出好似梦幻般的笑容，他颇为不解地问：“辛医生你怎么了？”这种表情难道不是吃完甜点之后才会出现的么？
辛宓的眼睛亮晶晶地定格在他脸上，一双丹凤眼忽闪忽闪的，漂亮得简直迷人心魂，“小戎戎，你以后来做我的管家好不好～？”
谁知潘戎说：“不好。”
辛宓的笑容僵住，玻璃心“卡啦”碎了一地，“……为什么QAQ？！”
潘戎理所当然地道：“我是裴少的管家啊，怎么能做你的管家？”
“……”所以你的心目中只爱你家少爷么QAQ？辛宓的内心眼泪哗哗的，“那你要怎么样才能做我的管家？”
潘戎想都没想：“可是你要管家做什么，以后你的伴侣会帮你管啊。”
辛宓一愣，呃，好像是哦……
江上阳默默地围观他们，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两个家伙有点怪怪的，一个反射弧太长，一个是二货，真心不知道放出去会祸害谁，裴妖孽身边果然没有正常人……
“小太阳。”裴曦忽然唤了一声。
“嗯？”江上阳看向他。
裴曦把自己从沙发上挪到了轮椅上，“陪我出去散散步吧。”
江上阳看了一眼窗外的天气，清朗无云星光闪烁，是个好天气，便点了头，“好。”
北9区三月份的天气还是有些冷冷的，跟还在夏日氛围中的南联盟国完全不同，江上阳加了件外套，又给裴曦的腿上搭了个小毛毯，这才推着他出门，潘戎本来想跟着的，但是被裴曦挥退了，辛宓就拽住了他，要他陪着自己一起看肥皂剧。
裴曦的住所所在的小区是一片老建筑了，环境安静清幽，居住在这边的也多是一些退休老人，江上阳推着裴曦出门散步的时候也能看到不少老头老太太在这边遛弯，他们看到裴曦的时候都会多看两眼，露出同情或者惋惜之类的善意的情绪，裴曦是完全不在意，江上阳是觉得他不在意所以也不在意了，两个人就这么慢慢地顺着小区的道路溜达，周围时不时会有几个穿着便装的年轻人经过，江上阳知道其实那都是审判者的佣兵在巡逻或者是专门保护他们团长的。
今天的天气不错，风不大，天上没有月亮，只有星星在闪烁，春季的到来让草木的气息变得浓郁起来，路边是不是还会冒出几朵野花，大概是园艺师为了装点景色，所以故意没有除去，两个人走到一处人造的流水跳泉附近，也就几公分深度的水顺着石子道一阶一阶地往前流，中间铺着一些大的岩石可以让人踩着过，但是江上阳没打算去对岸，只是停在了这边，然后在旁边的长木椅上坐了下来，裴曦待在他身边，盯着水面上倒映的树影和天幕，附近没有人，只有远处老头老太太的说笑声偶尔传来，江上阳仰起头看着干净的天空，原本以为秦家的事情而有些焦躁起伏的心情慢慢地平静了下来，头脑中的思路也慢慢变得清晰，他把这些日子查到的事情在脑子里一一串联，试图找出其中的关联来，裴曦似乎知道他在做什么，也不打扰他，就这么静静地在旁边坐着，看起来像是在发呆。
江上阳沉思了许久，久到裴曦把铺在水里的岩石数了一遍又一遍，他终于数烦了，侧过头一看，正好看到江上阳逆着光的侧脸，另一边的路灯斜斜地打在他身上，在他的轮廓线外杜尚乐一层薄薄的温暖的光，裴曦盯着他长长的睫毛和高挺的鼻子，以及微微抿起的丰满的唇，江上阳的每一分容貌都被他记得清清楚楚，但是每一次见到他，裴曦都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新的东西，就像是现在，他看着江上阳的剪影，就注意到了他的脸颊变得比之前消减了一分，轮廓显得更加立体了，当他不笑的时候，那种锋锐高傲的气息就会变得很明显，和平时那个优雅高贵的江氏总裁有着微妙的差别。
真好看。裴曦在心里如是想，他竟然会觉得一个人无论怎么样都好看，哪怕在他的轮廓上加上白发，添上皱纹，甚至整个人都佝偻了，好像也不是什么很难让人接受的事情，说起来。这种有些柔软的情绪可不太像是全球地下世界闻风丧胆的Wuotan会有的，裴曦觉得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巫术的存在，而他是个警察，一定会第一时间把江上阳逮捕起来，理由是这个人用巫术来蛊惑人心，这样的人，怎么能让他在外面乱跑呢？
江上阳不知道裴曦的脑子里正在天马行空地想着奇奇怪怪的事情，只是在回过神来的时候留意到裴曦一直在盯着他，他有些疑惑地喊道：“裴少？”发什么呆呢？
江上阳这么一喊，已经脑补到怎么样把会巫术的男人关起来严刑逼供的裴曦立刻也缓过神来，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小太阳，你会特异功能么？”
这都什么跟什么？江上阳有点茫然，有点无语，“你在开玩笑吗？”
裴曦托住下巴，有点遗憾地道：“嗯，开玩笑的。”
这种遗憾的语气又是哪里来的？江上阳觉得自己越来越跟不上裴妖孽的脑回路了，只好放弃，换了个话题道：“裴少，你跟萧老很熟吗？”
“嗯？谁？”裴曦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江上阳的眼皮子跳了一下，“萧家的萧老，你前两天刚跟人家联系过的。”
裴曦想了想，几秒钟后才道：“那个老头子么？我就让他干点事，他又去打搅你了？”
让他干点事？打搅？江上阳觉得秦飞听到的话肯定会抓狂地晃着裴曦的脖子问他为什么这么任性嚣张的，“没，就跟我聊了几句，你找他做什么？”不会是专程让他帮忙解决一下江上阳和秦飞他们在北1区的小烦恼吧？
裴曦兴致不高地道：“一点小事，没什么好说的。”
能找到萧老头上的能是小事？不过看来这妖孽并不是针对秦家这件事找萧老的……裴曦不说，江上阳也没刻意追问，只是道：“你让他帮忙查秦家的事情了？”
裴曦这才把眼皮子抬了起来，注意力也集中了一些，“他查了秦家的事情？”
江上阳觉得他的反应似乎有点不对，“嗯，他说顺手就查了。”
裴曦撇了撇嘴，不太高兴地道：“多管闲事。”
“……”江上阳怀疑自己听错了，“裴少，你说什么？”
裴曦淡淡地道：“秦家那个老头又不会真的有事，他不是多管闲事是什么？”
江上阳狐疑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的？”不会是有什么内幕吧？
裴曦沉思了几秒钟，又看了他两眼，似乎在斟酌着能不能说，想了片刻之后他还是道：“证据不足，上头的人想办他也办不下来。”
江上阳：“！！！”
这几乎是这些天以来得到的最好的消息了，江上阳压抑住惊喜的情绪，另一股质疑的想法就冒了出来，“裴少，这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不是他一开始没想到跟裴曦有关，而是他想不到裴曦搅和进去有什么用。
结果裴曦却说：“因为是我让Satan把证据丢到举报办公室里的。”
“哦，是你让Satan丢到……等等！”江上阳猛地反应过来，“Satan？”
裴曦点点头，“反正他闲着也是闲着。”不奴隶一下对不起自己失忆的那些天。
江上阳的脸色变得奇差，“你让Satan把秦伯父的事情捅到了举报办公室！？”
裴曦终于发现到了江上阳的脸色很难看，便解释了一句：“我也是等他丢完了才知道的。”
那你好端端的让Satan偷个保险柜去丢人家举报办公室做什么！？江上阳差点吼了出来，但是一想到他们在南联盟国闹的不愉快，理智就阻止了他，江上阳压抑着脾气道：“前因后果，你从头到尾都没跟我说过！我需要一个解释！”
裴曦静静地看着他，“你一直没回来，我想解释也解释不了。”
江上阳一下子哑火了，想反驳，但是又不知道怎么样反驳，只能暂时把这页揭过去，道：“那你现在解释，到底是怎么回事？”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裴曦很淡定地道，“就是最近北联盟国的整个班底有点乱，有人趁机给我递了份情报，说是有个人的家里藏着一份文件，可以把北9区的某个政要绊倒，正好Satan没事做，我就让他去走一趟了。”
就这样？江上阳听得简直想吐血，“绊倒政要这种事情到底跟你有什么关系？”四大帮在那里瞎蹦跶，还没见你把他们都收拾了呢！
裴曦却有些纠结地看了他一眼，话再说出口的时候就换了个话题：“对了，还有件事要跟你说一下，刘毅强前几天来找过我。”
江上阳还在烦秦家的事情，闻言也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四大帮又耐不住性子了？他一直是最早蹦出来的那一个。”
然后裴曦又道：“他跟我说，只要我肯放他一马，他就把他这些年收集到的其他三大帮的罪证都交给我。”
“有什么用？”江上阳啧了一声，“反正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裴曦定定地看着他，“我答应了。”
“你答应……”江上阳先是一愣，然后豁然站了起来，不可思议地问：“你答应了？！”
“为什么不答应呢？”裴曦淡淡地笑了笑，笑容很浅，眼神很深邃，但语气有点欢脱：“有了那些证据，我不正好可以找警察叔叔帮忙抓他们了么？”
这话听起来天真无邪，却听得江上阳满腹难以置信，“你要找人来抓他们？！”
裴曦不解地反问：“有什么问题吗？”
江上阳几欲抓狂，“难道没有问题吗？！”
“他们犯了罪，杀了人，干了坏事，伤天害理，”裴曦十分镇定地道，“所以我找警方收拾他们，有什么不对吗？”
“这……”江上阳登时就跟一盆冰渣子水兜头兜面淋下来似的，整个人都哑火了。
对啊，有困难找警察，做坏事会坐牢枪毙，三岁小孩都知道的事情，有什么不对吗？
第二百三十三章 玩坏了
的确没什么不对，可是什么杀人放火就该被抓起来，这种话什么人说都可以，为什么裴曦说起来就这么怪异呢？
江上阳傻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不打算亲自教训他们吗？”
裴曦微微仰起头看着他，无论是语气还是态度都有些漫不经心的漠然，“既然能让别人动手，我为什么要自己去劳心劳力？”
江上阳哑口无言了，明明是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裴曦，却觉得裴曦的态度能够噎得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的思绪变得纷乱杂碎，整个人甚至有些不知所措的，好半晌才想到重新坐下来，不那么傻愣愣地在那里站着。
其实无论是班底变动还是秦家出事都来得很突然，包括之前四大帮火拼被人发现传得沸沸扬扬继而导致北9区被上面的人接连警告，这些事情都充满了巧之又巧但似乎满是蹊跷的意味，也不是没有人怀疑过为什么裴曦一出现，整个北联盟国都乱了起来，可是很快的，大家又会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别人身上，无他，只因为明眼人都知道裴曦回到北9区是要跟四大帮杠上的，说不定连同暗搓搓想打击报复的高桥家族都一起收拾了，所有人都在等着裴曦和他们一起你来我往龙虎斗，斗到最后再来争个你输我赢，包括江上阳都是这么想的，他也在为裴曦即将面临的大战而时刻做着准备，裴曦也正如他们所想象的那样，回归之后沉寂下来积蓄力量，时不时地对四大帮进行挑衅或者回应四大帮的挑衅，先是小战不断，等到战况进入了白热化之后就会变成明面上的大战，每个人都在摩拳擦掌着等着裴曦出手，可又知道他又是拉拢江家又是跑去做手术的，这些摩擦挑衅的局面还要维持许久，直到他们消耗了足够的力量，在没有退路的时候才会放手一搏……
可是裴曦做了什么？江上阳简直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幻听了，裴曦居然插手到了北联盟国的政治层面上，利用政治的力量来打击北9区的地下势力……不对，现在的情况下北联盟国好几个区的地下世界都乱了，从高桥家族和渡边家族撕破脸开始，战火便跟传染病似的扑簌簌飞遍了周边的好几个区，北9区还在庆幸着他们在漩涡边缘，可惜他们不知道亲手搅下这个漩涡的人就在他们身边百无聊赖地看着他们！
江上阳呢喃地道：“我早该想到的，你回来的第一天就把区税领导整下去了，连带着换了好一批人，那时候我还跟秦飞说北1区可能盯上我们了，但是我没想到是你故意的……”
裴曦很坦然地道：“那算是第一步吧，他们总得先把人手安插进来了，计划才能往下走，我就是牵个线而已。”
江上阳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所以就算那个区税领导没对你动手动脚，他也活不到第二天。”
完全就跟个滑天下之大稽的谬论似的，不是么，裴劲英的儿子，曾经地下世界横行无忌的裴大少爷，如今灰色地带的中流砥柱，全球地下世界闻风丧胆的Wuotan，竟然打算和官方合作，亲手打破他父亲裴劲英创造的近乎独立于北联盟国的黑白混淆的北9区，然后借助他人之手严惩毁掉他的家族、害死他父亲的地下势力？江上阳把这个结论在脑子里足足过了三遍，才觉得稍微有一点真实感了，但是整个人还是都有一点飘忽的感觉，他皱着眉看着不远处水面上泛起的粼粼波光，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干什么了。
裴曦没回来北9区之前，他打算等他回来；裴曦回归之初，他打算站在中立场上，必要时候再给裴曦帮忙；到了后来，江家被裴曦拖下水，他做好了大出血收缩势力的准备了；但是现在裴曦的作为明晃晃地扇了他一巴掌，告诉他事实上他压根什么都不用做，裴曦自己都没打算动手，他只需要来北9区当个靶子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自有大堆为了各种原因来帮忙的人替他收拾这一切，江上阳的想法总结起来就四个字——自作多情。
江上阳想，真是人生无处不惊喜，裴曦永远能给他制造好大的“惊喜”，呵……
“小太阳，”裴曦忽然靠过来，伸出手捧住他的侧脸，让他的眼睛和自己对视，“你不要钻牛角尖。”
江上阳想撇开他的手，但是没成功，“我没有。”
“你有，”裴曦的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眼睫毛，好像要把他眼睛里异样的情绪都抹掉了似的，江上阳的眼帘因为他的动作忍不住合了起来，裴曦便凑前去亲吻他的眼睛，动作温柔又温情，“你真不乖，每次都误会我。”
江上阳抿了抿唇，“我误会你什么了？”哪次不是你又骗了我？
裴曦微微用力地捏了捏他的脸，“停止你的思考，听我说，好吗？”
“……”江上阳深深吸了一口气，暂时先将自己脑子里的想法都清空，“好吧，你说。”
裴曦坐直了身子，组织了一下言辞，“首先，这个计划是我很早之前就定下来了的，就算你自己不撞上来，我也会去找你，你明白吗？”
江上阳不置可否，“在北9区做事，你当然避不开江家。”
“我没打算避开，以前我不觉得，但是那天在晚宴上重新见到你，我就觉得我其实挺想你的，”裴曦注视着他，“我的人生有十八年是跟你在一起的，就算我再没人性，我也不打算害死你，上阳，我爸死了之后，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是我再无聊都不打算玩死的，只有你和江叔叔，你明白么？”
“我明白，”江上阳点头，微笑，又是那副温柔优雅的模样，客气得不可思议，“感谢你的良心未泯。”
裴曦对他这个样子实在没辙，但这个时候再耐心去哄也是没有用的，只有先把事情解释了一遍再说，他继续道：“所以我换了计划了，我也很高兴你能配合我，我那天说的都是真的，我想你了，但是你对我的态度有点奇怪，我有了好奇心，就忍不住和你纠缠起来，最后……”他抓住江上阳的手，拢在自己的手心里细细地揉捏着，两个人的订婚戒指碰在一起，在夜色中折射着淡淡的微光，“最后就变成现在这样了，也挺好的，不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