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江上阳没有恢复如初，只是保持着那个模样，对他说：“裴少，问你一件事。”
“嗯？”裴曦做洗耳恭听状，“亲爱的你尽管问，我保证知无不言！”
江上阳停顿了一瞬，才问：“你那天……到底是为什么要让杀手去找元伍的麻烦？”
裴曦心头一跳，脸上倒是一如既往的从容淡笑，不甚在意地道：“就是他给你发通讯，我觉得烦了，你知道的，我那几天都在找你的‘未婚夫’是谁，我以为他就是那个找死的。”
江上阳也没打断他，就这么平静地听完他的胡言乱语，然后道：“你是打算让我去问元伍吗？”
“问他做什么？”裴曦脸上的表情完美得没有瑕疵，“我现在还没想起他是哪根葱呢，你少沾花惹草的，不然我真的弄死他哦！”这么说的时候，他的眼底透出冰冷的杀意，显然是动真格的了。
江上阳却轻微皱了眉，问：“他威胁你了？”
裴曦嘴角一翘，明明并不明显，但是那股子张狂和轻蔑的意味却是渲染得彻彻底底，“亲爱的，你在开玩笑吗？元伍？威胁我？”他“嗬”了一声，眼睛都弯了起来，像是刀锋，冰冷地亲吻人的眼球。
江上阳眼神复杂地看着他，藐视世界万物的裴大少从来不会对自己做过的事情有所后悔或者惋惜，那么他这么隐瞒……又是为什么呢？
裴曦打量着他，似乎想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扫视四周的时候却看到了他握在手里的记忆磁卡，随手便抽了出来，问道：“这是什么？”
江上阳的动作当然比不得他快，一个没防备就被裴曦拿走了，不过他也没着急，轻微蹙了一下眉尖之后就道：“一个视频，你想看看吗？”
“视频？”裴曦若有所思地拿过了他的电子板，把记忆磁卡插进去，点开，打开里面唯一的视频看了起来，不过他显然是知道这是什么的，当看到里头餐厅的画面时他的脸色就变得极为难看，当江母出现的镜头前时，他瞬间暴怒起来，抬手就想把电子板砸出去，但是江上阳一下子拦住了他，摇头道：“裴曦，别闹。”
裴曦顿了顿，脸上的怒气就跟吹胀了的气球一样慢慢消掉了，他看向江上阳，神色之中竟是隐隐带着几分委屈，“上阳，你为什么要看这个……”
江上阳一愣，然后平生生出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出来，“我为什么不能看？你打算瞒我一辈子？”
“为什么不可以瞒着你？”裴曦振振有词地道，“你不知道，就不会不高兴，也不会生我气了！”
江上阳的眉头顿时蹙了起来，眉心多出一道细细的纹路，“可是，我现在很伤心。”
裴曦的气势顿时一萎，凑过来抱住他蹭了蹭，“不伤心哈，宝贝儿。”
“我是在伤心，”江上阳淡淡地道，“你居然瞒着我。”
裴曦眼睛一眨，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赶紧仔细观察他的脸色，“这么说，小太阳你不生我气？”
“生什么气？”江上阳不置可否地反问，“你是要我生已经去世了的裴伯伯的气，还是生一个一岁的小屁孩的气？”
裴曦闻言，双眼登时就亮了，靠过去咬咬他的嘴巴，含糊又暧昧地道：“以前是小屁孩，不过我现在不小了，哪里都不小……”
“……”江上阳顿时脸一黑，直接把裴曦踹下了沙发——这妖孽就是得寸进尺！
裴曦哀怨地从地毯上爬回来，好不容易才把他家小太阳哄回来，然后直接把那张记忆磁卡给掰断了，丢进垃圾桶里毁尸灭迹，他阴森森地道：“是哪个蠢货给你的？”看他不弄死那厮！
江上阳怎么会看不穿他的想法，凉凉地道：“Satan给的。”打吧打吧，你们俩祸害彼此就好了，打死一个算一个，打死俩地球就和平了。
裴曦眼皮子一跳，诡异地笑了，“Satan啊……”他眯起眼睛，“看来那位老朋友最近有点寂寞呢。”
这么说着，裴曦就自己溜达出去了，江上阳当做没看到，继续收拾桌子上的礼物，等他收拾完了，裴曦又倒回来了，仔细地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然后亲亲他，“小太阳，你真的不生气吗？”
江上阳挑起了眉头，“你瞒着我，只是怕我生你气？”难道不应该是怕他会因为江母的死难过什么的么？妖孽的思维果然一向都不正常。
裴曦啧了一声，“怎么说都是我弄死了你妈……”
江上阳打断他的话，“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
裴曦想了想，“七八岁的时候，也是从我老爸书房里翻出来的视频，好像是当时你妈因为产后抑郁所以精神不太正常，江叔叔就在家装了摄像头怕她做傻事，没想到最后把这个录下来了。”
江上阳沉默了片刻，才问：“那我爸知道这件事吗？”
“大概吧……”裴曦挠挠下巴，“他应该知道你妈想杀他，但他不知道我弄死了你妈，我爸跟他说是他自己弄死了你妈。”
这一串主谓语有点乱，江上阳想了一下才理清楚这思路，江徊昂从来没跟他说过这些，所以他骤闻此事还是有点郁闷的，但也意味着江徊昂对这件事也多少心里有数了，“这么说来，裴伯伯帮你背了锅？”
裴曦耸耸肩，“大概是吧，反正是他开的枪。”他倒是一点儿都不觉得这样的裴劲英父爱如山。
江上阳沉思了半分钟，然后又道：“那天刺激你恢复记忆的，就是这件事？”
裴曦的表情变得不太好看，“那个蠢货……”
江上阳知道他说的是元伍，“元伍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我还没想起来呢，”裴曦想了想，“不过阿戎说他是我的老情人，估计是从我那边看到的，以前我在我爸房间里拷了一段视频回去，他可能只看到了后半段，以为是我爸杀了你妈。”所以才会拿这件事来对江上阳挑拨离间——当然，他的重点是引起裴曦的注意，看他在手术之后有没有残掉废掉之类的。
江上阳有点意外，因为他没想到这件事会给裴曦的刺激那么大，“你为什么那么在意这件事？”
裴曦有点不太高兴，“我说了，你也不信我。”
江上阳愣了愣，“什么？”
裴曦理直气壮地道：“我都说我喜欢你，你是我夫人，我怕你生我气不要我了，不是很正常吗？”
“……”江上阳哑然失声片刻，才有点无语地道：“你真的这么想的？”
“……我就说了你不信我，”裴曦瞪着他，满眼控诉，“我说喜欢你你不信，我说不喜欢你你不高兴，小太阳，你太坏了。”
江上阳哭笑不得，主动凑过去抱住他，“好吧，我错了。”
裴曦点了点自己的嘴唇，“亲一下，我就不生气了。”
“……”现在到底是应该谁哄谁？江上阳无可奈何地亲了他一下，在他企图加深这个吻之前赶紧退了回去，转移话题道：“那现在怎么打算，我爸那边……”
裴曦撇嘴，“跟你爸说这个做什么，你是要跟他说你妈真的想杀他，还是跟他说我干掉了你妈，我爸补了一枪？”
江上阳闻言，倒也打消了这个念头，江母死了二十多年，几乎没有在他们父子俩的生活中占据什么分量，既然死者已矣，该过去的，那就全都过了吧。
江母的事情这么轻易就在裴曦和江上阳之间解决了，大概也是元伍想不到的，所以没几天之后，就在黑堂加大了攻击骇浪组的力度的身后，元伍再次亲自去了旭跃大厦，坐在了江上阳面前。
第二百三十七章 说是非
如果是以往的话，江上阳瞧见元伍就会提起十分警惕，心里琢磨着这个白眼狼反骨仔又不知道在背后算计他和裴曦什么，总之就不能掉以轻心，但是今天江上阳在会客室见到元伍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由衷地升起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连带着看着元伍的眼神都比平时要平和了一点。
没办法，从某方面来说江上阳觉得他和元伍是一样的，都有那么点管中窥豹坐井观天的感觉，他们都严肃地想着裴曦要怎么样在北联盟国9区翻天覆地，实际上人家压根就没打算在这里折腾，而是直接放眼北联盟国，在继南联盟国大乱之后，他终于打算把半个地球都掀翻了，简直是到哪儿就哪儿不得安宁，跟古代什么噩兆现世似的一出现就天下不太平，而江上阳和元伍还在这里折腾那些鸡毛蒜皮二三事呢，可不就是同病相怜么？
难怪裴曦之前都是不紧不慢的，一回归北9区就开始沉寂，顶多有事没事去撩一撩四大帮，也不伤筋动骨，敢情他早就打算让别人来收拾整个地下世界，自然也就不介意他们这些“跳梁小丑”了——说掀翻一个国一个区的地下世界就掀翻，除了裴曦，还有谁这么敢想这么胆大这么恣意妄为呢？
元伍满心烦闷地来找江上阳的，但是却看到这个从来不待见他的男人忽然态度和蔼地给他倒了杯茶，如果不是深知江上阳的人品，元伍都要以为对方用的是藏锋壶要毒死他了，这位江大总裁这是在玩什么新花样啊，难不成前段时间总和裴曦产生摩擦矛盾，真的一气之下和裴曦闹掰了，要和他联手干掉那家伙？
元伍在这头东琢磨西琢磨，心思都被江上阳这一出给搅乱了，江上阳却是浑然不知，还很客气地问他有什么事，元伍眼神复杂，沉默好半晌才道：“江总最近挺忙的？”
江上阳不置可否，“还行。”就是要随时随刻担心一下那只妖孽会不会把整个北联盟国都玩坏了。
元伍眼带探究地看着他，“看来江总的确贵人多忘事。”
江上阳挑眉，“元先生有话不如直说。”
元伍的眼神微微阴郁，“江总果然太忙了……忙得连自己母亲的事情都可以忘掉了。”
江上阳一顿，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跟约好了把这件事藏起来不再提起，活着就不容易，追究那么多死人的事情做什么，何况是这种无解的事情，Satan那边肯定是不会乱说的，他只对玩炸弹和弄碎裴曦的心感兴趣，对散播流言蜚语没兴趣，其他人知不知道不好说，但是元伍肯定是半个知情人……江上阳想到这里，眉头轻微蹙了起来，显得有些困扰似的，“元先生多虑了，我的母亲已经去世了二十多年，没什么好说的。”
他这么遮遮掩掩又好像有点烦恼的样子，反而更显得这里头有些什么猫腻，元伍的表情动了动，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江总真的不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江上阳还是微笑着的，但是眼神已经冷了下来，“如果你是来挑拨离间的，那就没必要了。”
元伍做出愿闻其详的姿态，“你误会什么了吗？”
“我有没有误会，你不是最清楚了吗？”江上阳的指头在膝盖上叩动了几下，似乎有些心烦意乱，“我和裴少已经订婚了，过得也还不错，元伍，你在北9区横了这么多年，到这时候却用这种手段挑拨离间，是裴曦把你吓坏了，还是那个炸弹炸伤你脑子了？”
元伍的眼神阴郁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原本的模样，甚至还笑了笑，那种笑容挂在冷硬的轮廓上显得极为不搭调，“江总这话说的……是跟裴少订婚之后就越来越有夫妻相了么，你们两个人的口气真像啊。”
江上阳冷淡地道：“是吗？我不觉得。”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江总见识多了，自己没感觉而已，”元伍见他冷漠下来，倒是愈发镇定了，“江总现在和裴少的感情不错？所以你不想破坏你们之间的平衡？”
江上阳沉默了一瞬，居然很直白地道：“你知道就好，我不管你跟裴曦以前是什么关系，现在我跟裴曦是未婚夫夫，裴江两家自始至终都会绑定在一起，”他咬重了“裴江两家”几个字，好像他和裴曦的婚姻是势力与势力的结合似的，他看着元伍，眼中不带一丝温和，“不管你打什么主意……我都不会和你计较，裴曦总会来跟你算总账的。”
“一笔一笔的，慢慢算清楚。”
从江上阳的会客室出来之后，元伍站在停靠台上抽了半天烟，看着面前的旭跃大厦，阳光打在上面，熠熠生辉，漂亮又辉煌，他忍不住去想如果这栋辉煌的大厦崩塌的场景……该有多么美妙呢？
元伍在脑海里勾勒着江上阳的颜容姿态，这个人永远是笑着的，骄傲的，优雅贵气的，温柔和善的，他可以面对每个人都笑得从容，但是对于他喜欢的人，他的笑容让人觉得温和有礼，对于他不喜欢的人，哪怕笑得再好看，站在他面前都有一种揽镜自照丑陋自现的感觉，温情的会照见更温情，残忍的愈见愈残忍，所以元伍很不喜欢出现在江上阳面前，但是这几个月里，他单独和江上阳见了两次，每一次从这栋楼走出来，都让他觉得裴曦如果选择了江上阳，其实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如果他是裴曦，他也会选江上阳的，无关乎情爱，只是这么一个人待在自己面前，无论是拿来毁灭还是收藏，都是顶顶可贵的东西……这样的珍宝如果在自己手里碎掉，一定是非常值得夸耀的事情吧？
元伍低下头，看到一辆改装得极为彪悍的悍马停在旭跃大厦的门口，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下来了，门口的保安熟稔地对他打招呼，他便对他们灿烂一笑，黑发顺着风扬起，眼角有桃花绽开，他的相貌是极为俊雅的，身形也高大，偏生这么一笑就能让人暂时忘记了他的威胁性，那些保安好像完全不知道这样的一个人会眼也不眨地勒断旁人的脖子似的，还有人主动过来想帮忙推轮椅，被男人摆着手谢拒了。
裴曦裴大少啊，原来也有这么接地气的一面……
元伍的内心其实是觉得有些惊讶的，毕竟裴曦给他的印象从来都是那副贵胄少爷的模样，要么慵懒无聊，要么血腥残忍，只要是见过他认识到他这一面的人，没有人会觉得他不是天生适合地下世界的男人，哪怕他以前生在黑白通吃的裴家，哪怕他现在的灰色地带中流砥柱审判者的BOSS，他的身上也永远脱离不了地下世界的印记，和Satan一起并称是地下世界最惹不起的人物之一，Satan是地狱的魔鬼，Wuotan是神界的狂暴者，哪怕一个声名狼藉，一个还算是善恶掺半，却一样令人闻之心惊胆战……可是这样的人不仅和随时能照映出自己满身血腥的江上阳在一起，还能为了江上阳而扮成柔弱无害的模样，成天缩在家里不知道在做什么，哪怕是被挑衅了也没有回应，好像真的改邪归正了似的，旁人会说这就是爱情，元伍却觉得裴曦明摆着是疯了。
如果为了一份感情反而变弱，这样的感情要来有何用处？当年的元伍为了让自己变强，赫然都敢踹开背靠大树好乘凉的裴家，自己掀杆为王独立做了骇浪组的龙头了，在这个世界上，自己都不强，还有什么是靠得住的呢？
旭跃大厦门口，裴曦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抬头往停靠台这边扫了一眼，元伍并没有动弹，就这么静静地站着，和裴曦对视了一眼，远远的，裴曦似乎是笑了，那种有点嘲讽有点漫不经心的笑意几乎是他的招牌笑容，能让人牙痒痒的冒出三丈火来，但是元伍没有生气，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心情，就这般平静地看着裴曦收回视线，自己推着轮椅进了旭跃大厦，过一段时间之后，江上阳又推着他出来了，两个人似乎在斗嘴，一边说着话一边上车，就像是江上阳之前跟元伍说的那样——他和裴曦之间很好，过得也很好。
“真是让人非常羡慕的感情，不是么？”元伍轻声地呢喃道，然后笑了笑，那笑容极其地怪异，说不出是什么意味，他用力地抽完了最后一口烟，然后把烟丢在地上，皮鞋踩了上去，碾了一个圈，直接把亮着的火光给碾灭了，一缕青烟冒了上来，飞快地又被飘荡的春风给吹得散开了，就像是那些盘旋在暗处的无法暴露在日光下的阴暗心思，无形无色，偏偏就有一股腥臭味缭绕在你身边。
元伍不再关注裴曦和江上阳，转过身上了飞行器，将背后的旭跃大厦和大厦下的悍马抛在了身后。
一辆飞行器从悍马上空掠过，裴曦似有所感，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江上阳有些不解地问：“怎么了？”
裴曦笑了笑，“不，没什么。”
第二百三十八章 口香糖
江上阳不知道裴曦和元伍在他的旭跃大厦已经无声无息对弈了一局，回去的时候还跟裴曦说了一下关于元伍到访的事情。
裴曦直接把他压倒了，“小太阳，你居然在他面前表现得好像我们感情不好似的……”他捏了捏江上阳的下巴，有点不满，“你就不怕他趁机把你老公抢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