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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放(茶叶二两)


“……”
温凉看出了方宸的无语,直接把对讲机揣进了裤兜里,随即伸出一只手,递给方宸,大大方方地笑。
“来,用我吧。”
方宸不知想到了什么,耳根瞬间滚烫,差点没忍住一脚飞踢。
反而是柴少爷听懂了,激动地‘哦’了一声,插入了两人之间的对话:“老温,你的意思是说,你可以自滤波频,接收到坐标的信号?!”
“是啊。”温凉悠悠然地点头,“我好歹也是个B级向导,带个路,这不是基本操作吗?”
柴绍轩给他比了个大拇指,难掩激动地说道:“有救了有救了,喂,白脸狐狸,对不对啊!”
“...嗯。”
“诶?你耳朵怎么这么红?你中暑了?”
“你话怎么这么多?喉咙不干吗?”方宸用水壶堵住了柴绍轩的嘴,“少干扰他,让温凉安静地当他的工具人。”
温凉大大方方地点头,笑眼弯弯。
“嗯,我本来就是个工具人。咦,狐狸,你知道得很清楚嘛。”
“……”
成功惹红了脸皮薄的狐狸,温凉却也不敢逗得太过火,免得丢了小命。他老老实实地将手插进兜里,慢慢闭上了眼。
空间中交缠、干涉的电磁波如同乱糟糟的毛线,而温凉就是穿梭在其中的穿针引线者,力图在一片狼藉混乱中寻找那根不起眼的线头。
三人不敢出声,怕打扰温凉的专注。
温凉并没有让他们等太久。
不过十几秒,温凉眼睫轻颤,张开眼,随手指了一个方向:“那边。”
声音懒散依旧,仿佛这是一件极为轻松的事情,顺手就做了。
没有人会怀疑温凉的能力。
柴绍轩立刻牵起夏旦的手,激动地笑:“小丫头,咱走吧!”
夏旦笑着点点头,抹了一把脸上的细沙子,向温凉比了个爱心。
温凉慢吞吞地跟着,也被夏旦逗得抵唇轻笑。
方向确认后,几人走得便格外坚定。
温凉站在队伍最后,每隔十几分钟,便带领众人微调一次方向。温凉略带磁性的嗓音回荡在粗粝的黄沙大漠间,有种抚慰人心的奇效。
方宸原本走在柴绍轩和夏旦身后,走着走着,步履越来越慢,直至跟走在最后的温凉并肩而行。
那人正费力地从黄沙里拔出靴子。
见方宸停了下来,温凉双手撑着膝盖,映着太阳,眯着眼笑着问:“怎么了?”
方宸向左迈了半步,挡住了灼目的阳光。
阴影罩了下来,温凉眼眸一瞬失神,被方宸猛地抓住了手。
重心不稳,温凉向前栽倒半步,正好落进方宸的怀里。
“干嘛?”
“别动。”
方宸简单粗暴地探上温凉的侧颈动脉,跳动速度惊人地快;而那人的手掌心也湿漉漉的,温度偏凉,跟灼热的沙漠格格不入。
“做向导、辨认方向,其实很费神,是么?”
“……”
温凉没否认,方宸便知果然如此。
那人真疼的时候,反而不嚷嚷着疼;真累的时候,反而会硬撑。
方宸在他面前单膝蹲下,右手向后弯折,将那人按在了自己的背上。
“背你。”
温凉一怔,随即眉眼得意地弯了弯。
“怎么知道我累了?”
“猜的。”
“哦?”温凉手臂虚虚绕着方宸的脖颈,略显疲惫的呼吸洒在耳畔,比大漠风沙还烫,类似密语一般的悄悄话,一字一字敲在方宸心上,“...狐狸,原来你一直在看着我啊。”
方宸偏开头。
“别吵。”
“你心动就心动,干嘛老说我吵?”
“怎么,你觉得无辜了?”
“没有没有,我始作俑者,我罪大恶极。”
某只花孔雀又心痛又骄傲的语气取悦了花狐狸。
方宸压了上扬的唇角,紧了紧托举的手臂。
“少废话。你找方向,我背着你。”

第一百四十章 谁是坏人
几人在沙坑里跋涉近一个小时后,终于遥遥地望见了远处一座红漆的旧时代信号台的尖端。
太阳西斜,天边染了大片的橘红,将信号台的阴影拉得长而深邃。
柴绍轩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抬起头,兴奋地对着夏旦喊:“小丫头!找到路了!溪统矿可不就在那吗?诶,左面就有一个掩体!走,先进去歇歇。”
夏旦高兴地跟柴少爷击了掌,而方宸也终于松了口气。
他半蹲下,将背后的人扶稳,转头正好对上温凉的笑眼。夕阳在那人脸上留下浓墨重彩的光晕,好看得紧。
“怎么啦?”温凉用手在方宸面前晃晃,“眼睛都直了?”
方宸抬眉,心情颇好地夸了夸招摇的孔雀。
“没什么。就想说,你路领得还不错。”
“你背上也挺舒服。”
两人笑着商业互吹两句,并肩走向了那小小一座掩体。
掩体约十几个平米,半圆形穹顶,泛黑金属色,外表依旧是薄薄一层铁磁体涂层。
四人分工明确。
温凉和方宸先绕到后面查看仓库,而柴绍轩和夏旦则先进去收拾地方容人休息。
掩体结构大抵都相同,这间略有些老旧,地板上的划痕遍布,味道也不算好闻,被高温一蒸,更显糟糕。
柴少爷被熏得脸色青白,忍着反胃把地上的脏东西扫到了一边,嘴里骂骂咧咧的,结果夏旦一根手指头竖了过来,压在少爷的嘴唇旁,严肃地摇摇头,打了手势。
‘你是新时代哨兵,要注意文明用语。’
柴绍轩这三天被龚霁训得昏天黑地,连闭上眼睡觉都是老古板那副严肃不近人情的模样。
此刻看见夏旦皱眉的表情,他仿佛看见这俩人融为一体。夏旦娇小的身体背后却笼罩着龚霁伟岸的阴影,柴少爷立刻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你你,你别学龚霁。我真受不了,太可怕了。我现在知道为什么萧医生看见龚霁就跟看见鬼一样了。”
夏旦一秒破防,捂着肚子笑弯了腰,柴二哈愣了愣,知道小丫头是在吓唬他,也生不起气来。
他从背包里拿出两张还算松软的毯子,叠了几层,搁在靠墙的地上。
“小丫头,你坐吧。我去找找那俩人,看看需不需要帮忙。”
夏旦乖巧地点点头。
等到柴绍轩出门后,她从包里翻出了空气清新剂,在掩体的四方角落里喷上几回,又拿抹布将地板上的污渍抹掉。
这样一来,令人心烦气躁的臭味少了许多。
就在她弯着眼睛擦着窗台时,忽得有发动机的声音透过虚掩着的大门传来。
有人来了?
是路过的旅人吗?
夏旦疑惑地走向门口,手刚覆上门把手,可忽得,却感知到一阵阵浓烈的恶意。
如漆黑的墨,又浓稠又令人窒息。
她脸色刷地一下变得煞白,咬着下唇,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向后退了半步 ,想要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就在这时,一根黑漆漆的枪口透过门缝,对准了夏旦的额头。
“不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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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有水,虽然不多。”
方宸抹掉水箱表面的尘沙,露出圆形液位指示盘,红标在水箱四分之一的位置上下浮动。
泡澡大概是不可能了,简单冲擦一下、满足喝用倒还勉强。
温凉被方宸洗澡的执念逗笑了,走到他身边,蹲下,检查了存粮,也是相同的状况。
“四个人吃,应该是足够了。”
“钱在夏旦那儿?”
“嗯。”
“回去吧。”
两人往回走,遇上了调整变压器的柴绍轩。
他正满头大汗地捏着扳手拧螺丝,看见俩人,随便招招手,埋头继续拧。
“这变压器怎么奇奇怪怪的,好像被人卸下来过。”
“年头久了,老旧也是有的。”方宸搭了把手,给他托着摇摇欲坠的金属板,问,“怎么出来了?夏旦呢?”
“啊,小丫头在里面收拾呢,我看电压不稳,就出来看看,果然坏了。”柴少爷喘了口气,接着问道,“咱们今晚在这里住一晚,观察观察情况?”
“太慢了。还是想个办法,混进矿场里。”
听得方宸的话,柴少爷怔了怔,怀疑自己的记忆出现了问题。
“龚霁不是说,要咱们谨慎一点,最好能在外面观察几天,找到运货时间表和运货渠道,然后回去告诉他,他来想办法吗?”
方宸点头:“对。”
柴绍轩:“那你...”
方宸:“这个方案,太墨迹,我没同意。”
柴绍轩:“??”
温凉拍拍柴绍轩的肩,在他耳边嘀嘀咕咕:“所以我当时就说了,有狐狸在,有没有计划,都一样,直接莽就完了。”
柴绍轩同仇敌忾:“啧,这白脸狐狸就是搞事情的一把好手,我算是看出来了。老温啊,有这样的哨兵,日子不好过吧。”
温凉掩面叹息,柴绍轩理解拍肩。
方宸:“...想死直说,我配合。”
‘咔’地一声,最后一个螺丝也拧得严丝合缝。
柴绍轩把扳手收进电箱下方的工具箱里,跟方宸勾肩搭地走,忽得,走在身后的温凉将手重重压在他们二人的左右肩上,压低声音道:“有人来了。”
方宸拧了眉,看向不远处,竟真的看见一辆破破旧旧的越野车。它的玻璃碎了一大片,轮胎也瘪的厉害。
“完了,小丫头出事儿了。”
柴绍轩冷汗瞬间就湿透了后背。
他明知道这里不安全,他怎么能把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一个人丢在里面?!
“包抄,救人。”
方宸冷静地打了个手势,和柴绍轩分别绕到掩体正门两侧,两人对视,各自默数了三个数。
“三...”
方宸才数了一个,柴绍轩就屁股一抬,猛地冲了上去,用半边身子撞开了掩体的大门。
方宸:“……”
跟少爷相处得再久,也生不出默契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温凉,把他按在安全的阴影角落里,也跟着柴绍轩冲了进去。
他怕有埋伏,单膝前滚翻,极漂亮的一个闪避动作,而后他单手撑地,潇洒而戒备地抬眼,却看见一副奇异的光景:穿着脏兮兮衣服的‘绑匪’躺得横七竖八,有些人甚至直接口吐白沫,翻起了白眼。
而夏旦跪坐在中间,给其中一个呼吸困难的矿工做心肺复苏,累得小脸通红。
方宸:“……”
刚才说,谁是坏人来着?
温凉从门口进来,捡起滚落在门边的小药瓶,长长地‘哦’了一声:“是上次那批做废了的药?”
夏旦无辜地点点头。
柴绍轩没脑子瞬间理顺前因后果,却生怕夏旦受了委屈,他的两只大手使劲儿揉着夏旦的脸蛋,担心地问:“他们欺负你了?”
夏旦的脑袋被箍住了,摇不动头,刚想抬起手,柴少爷却没耐心了,直接转头叉腰怒叱那群在地上抽抽的强盗:“你们做坏事也要讲道德的吧!她只是个天真柔弱的小丫头,你们这群人怎么下得去手?!”
“人渣。”
方宸补了一句,又踹了一脚。
“同意。”温凉悠悠地叹了一句,“实在太狠毒了。”
众人:“……”
他们干什么了?!
他们冲进来还什么都没干呢,就被一瓶过期的臭豆腐味硫化氢气体撂倒了啊?!
到底谁天真柔弱??
到底谁更狠毒啊!!

第一百四十一章 好且有用
方宸把十来个‘劫匪’全绑了,把他们立在门口,整整齐齐地摞了三排,像是切割平整的木头段。
而他们四个坐在掩体里面,开着门,靠坐在软垫上,面前摆着几杯水,仿佛在看什么逗趣的表演。
被虐身虐心的‘劫匪’们再也忍不住,对着四人就开始骂,骂得极尽难听,方言土语家乡话轮着番地轰炸。
方宸:“这年头,都恶人先骂人?”
温凉:“可不嘛。像我们这种好人,已经绝迹了。”
柴绍轩:“还骂?还骂?!你们不怕小爷再关门放夏旦啊?”
夏旦的手刚放到腰包上,灰头土脸的‘劫匪’们齐齐地闭上了嘴,被气得面红耳赤的,有几个差点厥过去。
方宸一杯水泼了过去,好心地替他们降了降温。
‘劫匪’们顶着满脸的水渍,迷茫地看了过去。
“说说看,你们为什么要绑架夏旦。第一个说的,有饭吃;第二个说的,有水喝。后面的人,没必要留了。”
方宸闲闲地比了一个割喉的动作,动作潇洒,表情悠闲,温凉看了他一眼,笑眯眯地劝道:“收敛点。我们是正义的一方,别弄得跟土匪头子似的。”
“我这不是已经收敛了吗?”方宸耸肩。
“确实。”柴绍轩阴恻恻地跟着吓唬人,“我旁边这个人,他强迫症又有洁癖,喜欢把人洗干净了以后,剔干净毛,还要泡热水,把全身的皮泡涨了,完整地剥下来挂在床头,就是个变态。”
喜欢造方宸谣的柴少爷说完就忍不住笑,正拍大腿中,却发现在场的‘劫匪’没有一个人笑出声。
他们看着整整齐齐的队形、身上捆着的长短相同的绳索、近乎一致的打结手法,完全相信了方宸这个变态杀人狂的存在。
他们面如土色,抖似筛糠,甚至有几个承受不住的,直接‘嘎’地一下晕了过去。
方宸:“……”
他指了指最右边那个相对镇定的姑娘,问道:“既然没晕,要不要说说看,你们什么身份?为什么进来就绑架别人?”
短发姑娘眼神如刀,仇恨地盯着方宸,挑衅地‘呸’了一声。
“明知故问,让人恶心。你这个内奸,为什么要勾结那些军官,谋害矿上的弟兄们?”
方宸捕捉到了关键词,眉峰一抬,来了精神。
“我勾结谁?我怎么害他们了?”
短发姑娘愤怒地挣扎,被捆在身后的双手拼命摩擦,连手腕都磨出了血。
夏旦不忍心,她看向大家,在默许中,‘蹬蹬’地跑了过去,小心翼翼地给她解开捆绑。
短发姑娘看了看夏旦,眉头皱着,没选择她,反而转向方宸,果断出拳。
她的右勾拳迅疾地掠过方宸的下颌,而后者灵巧避过,退后半步,拆拳解招,虚晃一招,短发姑娘不察,直接被撂倒在地。
眼看方宸的二指就要抢上她的眼球,她咬着下唇闭上了眼,僵硬着迎接即将到来的剧痛。
等了几秒,预料中的攻击没有到来。
她慢慢地张开眼,却发现扣压着她的混蛋已经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她。眉眼冷锐,宛若利刃,刺得她心口一颤。
“躺着说也行,起来说也行,看你。”
见方宸没有进一步攻击的意思,短发姑娘的敌意消了一半,却仍是警惕地看着他们四个人,最后,试探地问道:“你们是路过的?”
“算是。”
“……”
“雁山妮子,别信他们说的话,矿上新来的人,都不值得信任。你忘了,之前污蔑杨大哥偷东西的人,可不就是新来的吗?还有前几天...有人说矿门没人看守,又有新人鼓动我们去上访告状,结果呢?!你爸和你姐姐死得那么惨,我...”
一个中年男人哽咽着,眼泪成串地往下掉,竟然止也止不住。
名为‘雁山’的短发姑娘一瞬间红了眼睛,甩过头,抹了眼角,随即走到被绑着的人群里,用随身携带的尖锐小石头去磨那些人手上绑着的扣。
“...怎么这么紧。”
雁山低声骂,边骂边掉眼泪,把绳索都打湿了。
柴少爷看不下去了。
他走了过去,一把推开雁山,掌间电子流转,火光四溅,随即一阵焦糊味弥散,绳索焦黑断裂,束缚解开。
他转头,皱眉看着短发姑娘:“你不是哨兵?也不是向导?你,普通人?”
“不行吗?”周雁山狠狠地瞪了少爷一眼,“没进化的人,就该死吗?你这个混球,败类,神经病!”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怎么冤枉人啊。”柴绍轩被骂懵了,指指坐在一旁喝水的方宸,“不是,人是他捆的,你是他打的,你骂我干什么?看我好欺负?”
周雁山含着眼泪看了一眼方宸,脸稍微有点红,却又转而变得悲愤,凶狠地‘哼’了一声。
忽得,袖口传来轻微的颤动,周雁山低头,看见夏旦正小心翼翼地拽着她的袖子,指指她手上的伤,掌心托着一小盒药膏,试探地递了过去。
“干什么,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个笨蛋加一个看热闹的?!你以为我们还会相信你们吗?”
她夺过药膏,想摔,夏旦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无措地摇摇头。
“你不会说话?”
雁山犹豫了片刻,慢慢放下手。
在她身后,有一个骨瘦嶙峋的中年人,看着温凉手边的军粮盒子,露出了欣羡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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