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啊，少了挺多的。”鲛人坐在礁石上，欢快地用金色的大尾巴扑打水面。
什么？有情况？几人对视一眼，一同缓缓下降。
“敢问少了的妖族去往了何处？”二师叔最心急，但辟邪没有反应，应该问题不大。
“被我吃了呀！”鲛人咧嘴一笑，张开密密麻麻尖锐的牙齿，“我到了岁数了，得多吃点补充体力才有力气度过发情期呀，那么多美鲛人呢！”
在场大家都沉默了。
寒不渡抹了把脸:“你说得对，多少有点不守男德了。”
应清江点头，假装自己衣服被水溅湿了，迅速换上了黑白色系长袍，整个人更显俊帅冰冷——看我看我，只有我最适合你！
然而此刻却无人欣赏应清江的变装，因为接下来鲛人扔出了一个炸弹:
“但是，湖底有一片很不同寻常，我说不上来，你们可以跟着我去看一看。”
来就是为了查探的，确定鲛人没有开玩笑，大家准备下水。
滚滚们虽然也会洗澡，但还是变成了纤瘦一些的人形，更适合水下行动一些。
不是所有的滚滚人化都是油腻大叔！看着面前的一直低着头的青年和欢快的小姑娘，寒不渡一本满足。
“高城人避水，古庙吏祈晴。”寒不渡挥动妙笔，给小队加上了buff。
“你这是什么法宝？”鲛人被吸引游了过来，手中还捧着没来得及送出去的避水珠。
“是知识！”寒不渡掷地有声，自从归墟差点淹死以后，他就特地搜集了很多能在水下活动的诗句，这就是苦读诗书的力量！
鲛人看了几眼，还伸出手想摸一摸，却被应清江礼貌而不失坚定地隔开了。
准备好了，大家就深呼吸，一个个扑通跳进了大湖。
这湖远比想象中的深、大、黑。鲛人捧着夜明珠，悠悠地摆动鱼尾，在前面带路。
“咔嚓！”他随手抓过一只躲闪不及的小鱼精，扔进嘴里嚼了嚼，吐出一个鱼头，“yue，太苦了，不好吃。”
寒不渡毛骨悚然，这一刻他总算明白了，不管喵喵、熊熊是多么可爱，鲛人是多么美丽，在万妖窟，都绝对不能轻视！
第55章
鲛人越潜越深，寒不渡真没想到，这湖水得有三百米深了吧？或许还不止。若不是有修为护体，凡人恐怕早就吃不住了，就连寒不渡生活的现代，专业潜水运动员，除非穿上大气压潜水服，否则绝对下不来。
因此，当寒不渡看到湖底大片大片站立着的人影时，差点没吓得失声尖叫。
“你个瓜皮！”暴躁的大熊猫壮汉，吓得差点翻了个跟头，“搞什么呢？这是什么咧！吓死个熊啊！”
鲛人一摊手：“我就说这下面有点奇怪了，是你们自己愿意跟我来看看的呢，哎呀，有什么好怕的，我都看习惯了。”
感觉听起来更恐怖了好不好！寒不渡看着他满嘴的尖牙，不敢想他是不是去啃过……
鲛人滤镜破碎了，破得死死的。浑身冷汗的寒不渡默默往应清江怀里靠了靠，真的，太吓人了……
应清江：他靠近我，他果然心里有我。
兴许是恋爱脑不会害怕吧，反正寒不渡没在应清江脸上看到什么恐惧的情绪，无情道，恐怖如斯！
二师叔很好地维持住了武状元的形象与威严：“确实不同寻常，我的辟邪剑在发烫。我要下去看看，你俩就在这里不要动。”这幕后的人很是狡猾，湖水这么深，辟邪剑再厉害，也感应不到三四百米深的湖底，若不是偶然遇见这个鲛人，指不定就错过了。
因为要离开寒不渡身边，寒不渡的灵力可能不能支持那么远，秦师叔干脆从鲛人手里借了一颗避水珠：“你们两个孩子就不用去了，带着李富贵和小熊崽在这里等着。”大波浪不肯跟着下水，自己在外头自由飞翔呢，反正熊猫族的领地内没有猛禽，倒也不用担心它的安全。
“我也去。”说话的是那个熊猫青年，他冲壮汉和少年点了点头，一蹬腿，便来到了秦师叔身边。
秦师叔并不在意，点点头，两人跟在鲛人后头，慢慢靠近了水底那些模模糊糊站立着的人影。
越靠近，辟邪剑越烫得发红，秦师叔皱眉，这不像是魔气或是邪祟之气，很像是巨大的怨气？
他沉到湖底，看到了此生不想看到的画面。
“嗯嗯唧唧嘤嘤！”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什么，寒不渡怀中的小熊崽突然挣脱了出来，朝着湖底奋力滑动。寒不渡一着急，干脆跟着小熊崽往下游去了。应清江自然也跟上。
怨气的中心，静静地躺着一具罴的尸体。
寒不渡忍着胃中翻江倒海的冲动，迅速抓过小熊崽，蒙住眼睛，又塞进了袖里乾坤。
“这布料……”尽管是匆匆一瞥，但是寒不渡还是觉得眼熟，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衍城。”应清江记了起来，当初他们遇到的那书生身上，也是穿着这种手艺做出的布料，是衍城特有的扎染。
水底的这一批尸体，竟然还与当初的衍城有关。寒不渡心蓦得一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熊猫青年看着年轻，但说话语气却很重：“鲛十八，我们当初同意你来这片水域，可不是让你守着这种事不告诉我们的！你自己看看，如今湖底怨气冲天、邪灵滋生！”
鲛十八也有点委屈：“你也没问呐。我出去几天回来就有了，还以为这是你们族群的什么仪式呢。”
好家伙，家被偷了，房东租客居然一个没察觉。
“没那么严重，”秦师叔已经看明白了，“以罴为阵眼，以活人献祭，多半是想以怨气污浊万妖窟，用罴的本领试图在阵法上掏出一个偷渡的小孔来。”
“那他们成功了吗？”寒不渡抹抹头上的冷汗。
“不好说，”秦师叔眉头紧皱，“但这里不像是主场，毕竟鲛人回来以后，并未发现这里再来过什么人。我更倾向于这只是一处潜移默化的阵法污染点。”
寒不渡似懂非懂，眼看着秦师叔先把那一只罴的尸体收了起来，又扯了几块衣角下来。
“要是我们有那群神神道道的大师在就好了，直接一场超度，把这里怨气涤清即可。”秦师叔看向寒不渡腰间的妙笔，“要不你试试？”
寒不渡摸了摸妙笔，又看了看湖底这群可怜的百姓，他点了点头，盘坐在水波中，挥毫写就：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敕救等众，急急超生，敕救等众，急急超生。”
道家的写完，寒不渡又写了遍佛家的，誓要让水底的亡灵们得到真正的安息。
金光闪闪的往生咒飘满照亮了整个黑不可见的湖底，寒不渡看着它们轻飘飘地落在了那些亡灵的尸身上，化作温暖的阳光，带着湖底的尸身，散为金色的尘埃。
湖底似乎也没那么恐怖了。
伴随着最后一道金色的齑粉沉落湖底，寒不渡两腿一软，半靠在了应清江身上，感觉浑身上下都被掏空了。
鲛十八眼疾手快，一人一个避水珠，这才避免寒不渡灵力枯竭运行不了BUFF，把队友们都给淹死。
应清江伸手贴在了寒不渡后腰上，用自己的灵力进去转悠了一圈，填补了亏空，同时有个让人高兴的发现：“你回到筑基大圆满了。”
鲛十八耸耸鼻子，闻了闻：“好像是没那种阴冷的味道了哈？也不知道是谁，趁老子不在家偷偷摸摸搞这个……崽种，下次别让我看见他！”
大熊猫们也磨拳霍霍，非常不满，搞事搞到食铁兽头上了，我看你是不想活了，也不想想你命硬不硬得过钢铁！
寒不渡情绪还有点低落。无论在现代还是修真界，他也一直都是奉公守法的，或者说，他从始至终都认为，自己只是个普通的小老百姓。他不是天之骄子，不是龙傲天，他看着这么多条人命，他没有办法不触动。
一行人缓缓上浮时，应清江在他耳边轻声说：“以前我们没有力量，现在我们有寻找真相、守护正义的力量了。”
呜呜呜，只有小弟懂我！寒不渡差点没流出两行大哥的热泪：谁懂啊，我们蝼蚁的命也是命！
接下来，大家都情绪不高。花了三天时间转悠完熊猫们的地盘，除了第一天的湖底外，并无任何异象。秦师叔便告别了熊猫族，前往下一处地点。
看着熊猫族远去的背影，身边只有自己人了。寒不渡这才开口：“师叔，我们在湖底看到了那只罴，也就是你收起来的那只，是不是我们在归墟中见到的？”
秦师叔闭口不谈：“小孩家家的，操心啥呢。”
寒不渡问来问去，秦师叔就是打定主意不说。寒不渡火了，他呵呵一笑：“行，不告诉我是吧，等着！”
第二站，是老妖王本来的势力。寒不渡不计前嫌，谨慎地问起了师叔：“这你得跟我说实话，老妖王的部下，是对咱四师叔忠心耿耿的忠臣，还是包含异心想杀天子取而代之的反骨贼啊？”
“你还是把你四师叔藏起来比较好。”秦师叔捂住狗耳朵，委婉地说，“这里基本都想要他的狗命！”
寒不渡无语凝噎，大哥，那你带他进来干嘛？进来拉仇恨吗？
“但是有些地方没有他我们进不了。”秦师叔补充。
得，就想给村头烫头寒师父出难题呗？
片刻之后，一只活泼咋呼的大黑狗不见了。
“张奎五研发的，研发错了，本来是想给仙子们做的防晒霜，变成了大白墙染发液，用在这儿正正好！”寒不渡骄傲地拍拍手，奎五出品，必属精品，十五日内，沾水也不会掉呢！他一开始还把这小玩意给忘了，毕竟大波浪们已经够白了，完全用不着这个。
再给大白狗套件小公主裙，完美。
秦师叔嘴唇都在颤抖：“这……”
穿了衣服很不习惯，很是拘谨的四师叔呜咽一声：“Wer……”师兄……
“师弟……”
“该叫师妹了。”寒不渡贴心地打断师兄弟的对话，“这就是咱们的四师姑啦！”
“牛，”秦师叔举起大拇指，“这保证老妖王自己来了都认不出。”
解决完一大隐患，搂着大白公主，又可以继续上路了。
“老妖王能从一只狗做到妖王，真厉害啊，”寒不渡想了起来，“其实我也挺喜欢狗的，不知道他的旧随从是不是也是狗？”吸完猫，就想再撸点狗调剂一下了。
“你可不要小看狗，天狗食月知道吧？老妖王就是冒险吞下了月亮，吸收了巨大的日月精华，直接修为一步登顶。”秦师叔再看看扯裙边边的妖王后代，替他老人家悲从中来，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嗯嗯。”寒不渡虚伪地附和着，满脑袋都是金毛、边牧、拉布拉多、萨摩耶、田园小黄、大黑、小白……
想到这里，寒不渡忍不住抬手摸了一把应清江的脑袋：“握手。”
应清江乖乖地把手放在了寒不渡手中。
寒不渡心满意足，瞧，谁家还没条可爱的大狗狗了？
二师叔轻咳一声：“那个，不渡啊，你找道侣呢，我们不反对；但是你也得看看对方的属性是吧……”
应清江的身子都僵住了。
寒不渡一摊手：“师叔啊，我现在在青春叛逆期你知道吧？”哼！就搞无情道，就搞无情道！
他轻轻贴近了应清江的耳朵：“你介意对象岁数可能比你大个二三十不？”上次都忘了和小应子聊这个问题了。
应清江脱口而出：“不介意，苗心然她爹比她娘小了百岁呢。”
嚯！寒不渡惊呆了，瞬间爬了起来：“你搁哪里吃的瓜？你怎么不带上我！”帅啊苗女士！
应清江一脸奇怪:“你怎么会不知道？之前苗心然自己和我们说的啊。”
寒不渡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没敢告诉应清江，有时候吧，苗心然叽叽喳喳说得太多了，他就会走神，然后偷看自家小弟的帅脸发发呆什么的，不然当年上课怎么会做第一排！还好灵寂洞是小班化教学。
思及此处，为了大哥的尊严，寒不渡立刻正襟危坐:“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我那是有选择性地收听一下。”
应清江若有所思，崇拜地看了一眼寒不渡。
秦师叔都忍不住多看了寒不渡一眼，惊叹于自家师侄城墙般厚的脸皮，以及如此单蠢可爱的无情道，真是不多见了。
算了，什么锅配什么盖，这俩也算绝配了。秦师叔选择“所以将我眼睛暂时闭了起来”，对这俩小年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做那棒打鸳鸯的恶人。
踩着猫爪飞了又是两日，这次的速度更快了些，便到了老妖王旧势力的地方。
从天空往下看去，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花海。不同于熊猫族的山野竹林，这儿更像是一片大平原。
“嗷呜……”花海中有什么东西看见了空中的猫爪，呼朋引伴起来。
寒不渡看向秦师叔:“真不用把四师叔塞进袖里乾坤去？”虽然隔一段时间就要把狗拿出来换换气，但是应该会更安全一些。
“不了，”秦师叔斟酌了片刻，摸了摸四师叔如今雪白的小脑袋，“你四师叔当年摔坏了脑子，如今故地重游，最好能刺激刺激他，早日恢复正常。”
原来如此，寒不渡点点头，控制着猫爪缓缓降落。
来的旧势力却不止一波。
寒不渡一行人刚刚落脚不到片刻，面前便泾渭分明地分成了两只队伍。
狼王与鬣狗女王两两相望，互相厌恶地撇过头去。
他们俩是以人形来的，狼王身着一席兽袍，蜜色的八块腹肌隐约可见，随意披散的头发显得豪放不羁，脖间还挂了一枚狼牙吊坠，只是年纪大了些，看起来四十上下；而鬣狗女王也是差不多的打扮，只是更年轻，看起来最多三十出头，身材火辣，却没什么妖敢盯着欣赏。
两人身后的队伍里却混杂着不少还是兽形的，因此寒不渡才能猜出一个是狼王，一个是鬣狗女王。就是不知道这两种族群，当初是怎么能遇上、又是如何被老妖王一只大黑狗收入麾下的，想来应又是一段荡气回肠的故事了。
“我竟不知，老妖王还有个公主了。”女王调笑的声音响起，看向了寒不渡身旁的大白狗。
“说笑了。”秦师叔面不改色，“只是我师侄一小宠罢了，小孩顽皮，一路收了不少小宠。”他指了指一旁的小熊崽、大波浪，说的话竟然也有几分可信起来。
狼王焦躁不安地侧过头，盯了大白狗一会，但那白狗脸上竟真的一派天真单纯，完完全全一副狗模样，看不出任何特别之处。
“少说废话，你们人修来这里干嘛？”狼王身后，一个英姿飒爽的青年忍不住站了出来。
寒不渡呵呵一笑:“为妖族出现大量魔修而来。”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妖都安静了一瞬，转而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秦师叔并不阻止，只等着两位首领发话。
“你应当知道的，魔修与否，与我们无关，各界有各界的规矩，它若愿意走魔道，我们也拦不了，只是以后不许再进万妖窟罢了。”女王笑了笑，不以为意。
狼王点头，他也是同样的意思。
比起纯良一些的熊猫们，他们更信奉弱肉强食。若是谁觉得魔修更适合自己，那转去血魔岭，也不是问题。
“话虽如此，但是血魔岭出现了大批妖族魔修攻打人间与修真界，那就不太正常了。”秦师叔不疾不徐地从怀中掏出了又一个锦囊，“这是在下师兄缪逸嘱托我交于二位的。”
也不知喵师父在里头写了些什么，总之，两位首领看过后，竟对视一眼，转了话风，只说自己会去调查。
他们可没滚滚那么好说话，坚决不允许人修在自己领地里随意走动，因此寒不渡一行人只得在两族交界处的空地上，先驻扎了下来。
“我看你似乎不太喜欢这里的妖？”应清江坐在地上，很是好奇，他还是第一次瞧见寒不渡离毛茸茸远远的。
“你是不知道鬣狗在动物世界里属于什么地位……”寒不渡来了兴致，口若悬河地开始讲起了纪录片，“……这样，这样，再猛一掏肛，都得死！”
应清江，无情道大猛一，在寒不渡活灵活现的描述里，都感觉到了不应该存在的幻痛。
“得得得。”秦师叔实在听不下去了，“都从哪里听的，能不能讲点好的。”
“讲点好的，讲点三师姑？你又不肯讲。”寒不渡翻了个大白眼。
秦师叔不敢接话，顺势转移了话题，看到四师弟正和熊崽打得投入，悄声说:“可别觉得就女王那边不好惹，你要知道，当年老妖王所有的后代，都是那一位一口一个咬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