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昨天之前甚至都不认识。”依玛说道。
“一见如故。”宿月说,“我和他就是这样的关系。”
依玛沉默着,她大概也没办法判断宿月说的到底是真话假话。
最后她决定不判断。
“村子里的大家为了各位贵客的游览做了很多准备,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们别耽搁游览时间,让大家伤心。”依玛说,“如果大家伤心的话,可能会发生很不好的事情。”
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但是宿月不吃她这套。
宿月:“那你们可以先去,只少我一个游客,不至于伤心吧。我看完他就过去找你们。”
依玛:“……”
依玛显然不想放宿月落单,或者说她不希望宿月漏过“游览”的任何一个部分,她沉默了半天,恶狠狠地说:“你快一点,我们在这里等你。”
既然依玛愿意等在这儿,就没必要让苍咫跟着大部队保护他们安全了,反正离得很近。
宿月勾勾手指,苍咫颠颠地跟过来。
赵朔也跃跃欲试想过去,被依玛静静地看了一眼,立刻怂了。
依玛抱着孩子,沉着脸往墙边一靠,其他人像一群春游等车的小朋友一样,怂巴巴地站在她边上等。
宿月推开房门。
屋子里的血腥味依然很重,男生躺在那里,看外表看不出什么异样。
宿月过去掀开被子,伤口依然是他给做的最原始的处理,对恢复没有什么大用处,可那些曾经在流血的创口确实血已经止住了。
好像是发生了奇迹。
但其实更让人担心。
因为在这样的世界里,一个本来该死掉的人他毫无理由地活了,原因是什么“祭司大人的护佑”。
很难确保他活过来之后到底还是不是人。
宿月走到男生身边,掀开他的上衣,场面其实挺血腥的,但宿月也习惯了。
他把右手手掌放到男生左胸口,掌心亮起微弱的光芒。
那点光芒随着男生胸膛微弱的起伏渗进他的身体,肉眼看不见,但宿月能够感觉得到,它们像一层柔润的透明光晕保护住了男生的心脏。
神明的力量是最纯粹的保护之力,别管是尸毒蛊毒还是什么邪术,只要有神力保护着,它们就无法入侵心脏一分一毫。
没有什么治愈能力,它只能确保一个人还是纯粹的人类。
虽然宿月在这个游戏世界里只有极微弱的神力,但保护一颗心脏的能力还是有的。
本来宿月在外面就想催动神力的,只要做的隐蔽点,就不至于让他被踢出去。
但随即宿月又觉得,他那耳钉敏感的跟吉娃娃似的,这么做了绝对要发警报。
然后那个负责任的监事z就会来消息。
所以才拖到了现在。
其实就算现在没事,估计等那男生醒了,念叨“啊我怎么命这么大没有死”的时候,宿月也会被耳钉秋后算账的警告一下子。
不过那是之后的事了。
其实如果不是监事z太负责,宿月倒无所谓吃警告。
违规这种事,宿月每次进游戏都会发生,他早都已经习惯了。
上一位监事,也就是宿月那位好朋友辞职时,打印了宿月每次进游戏的违规记录。
居然打印出了一整盒印花抽纸,然后送给了宿月当做辞行礼物。
并不想回忆。
确保神力至少能保护男生一整天后,宿月掀开男生的衣服,查看他的伤口。
男生身上的伤有两种。
一种是很平滑的,伤口边缘很齐整的伤痕,看起来是非常锋利非常快的刀片留下的伤口。
另外一种伤口粗糙野蛮,明显是一种撕裂伤。
伤口分布在手臂上,腿上,差不多是要把男生的四肢全部斩断的程度。
也就是他命大,现在还能四肢完整地躺在这儿。
宿月视线落向男生的右手,刚才他就发现,男生手里一直攥着东西,但是在依玛面前他不想拿。
现在他扳开男生的食指和中指,把那东西抽出来,发现是一张已经变形的金箔纸,被血彻底浸透。
造型是完全看不出来了,但是把金箔纸展开,能看到上面勒的印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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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纸钱。”苍咫说。
宿月点了点头,纸扎的金条或者金元宝,看到这个他心里就明白了。
这小子居然真的半夜跑出去了,还给自己带了个纪念品回来。
一直到这一刻之前,宿月心里都在怀疑这个男生是不是什么藏龙卧虎的老手,虽然种种迹象都表明男生没什么斤两。
但他总觉得,什么都不知道还这么莽,不至于吧?
直到看到这张纸钱。
宿月:“……”
算是真切体会到了人间那句“无知者无畏”,还有“贪小便宜吃大亏”。
不过这次吃的这亏也够他受了。
其实宿月有一点不明白,那就是男生手里只拿了一张纸钱。
如果男生真的错把纸钱当成真金条的话,不可能只拿一张就回来。
所以这一切看起来都像是男生在外面刚拿了一张纸钱就受了袭击,又被搬回了楼道里,不知道是为了示威还是为了……保护?
虽然这个想法挺奇怪的,但确实是有这个可能性。
另外,收获也是有的。
纸钱,昨天村民说的“到时候了”,以及今天依玛说的“浪费”……
宿月对这个世界有点数了。
宿月和苍咫走出去时,依玛怀里那小孩哭得跟快抽过去了一样。依玛只顾得上专心致志地哄他,都管不了别人了。
从赵朔他们仿佛神经衰弱的惨白脸色来看,应该是哭了挺久。
可能从他们进屋就开始哭了。
“贵客,你们在那边呆了好久啊。”依玛用一种埋怨般的语气说道,“不是说了不要耽搁太长时间吗?”
宿月说:“实在是不好意思。”
依玛愣了愣,挺意外的。
本来以为按照这位客人的脾气,会怼她一句“我又没答应你”什么的,结果居然服软了。
但紧接着宿月就说道:“你昨天是不是说了给我们带礼物?”
依玛下意识点了点头。
宿月向她伸出手:“礼物呢?”
依玛:“……”
怪不得态度这么和善。
合着在这等她呢。
依玛的脸色在这一瞬间变得相当不好看,已经不好看到很像是女鬼的脸的程度。
大家大概是第一天晚上就认识到,她这个向导作为游戏中的关键NPC,肯定不是表面上那种甜甜小妹,不过她倒是装到第二天上午才放弃掩饰。
那个男生的女朋友刚刚才醒过来,正在和她同屋的小姑娘的悄悄话下,缓慢消化自己现在身处生存游戏的情况,看到这一幕差点又晕了过去,小姑娘疯狂地掐她人中帮她保持清醒。
就算是周虎,遇到这种突然变脸的NPC也不太顶得住。
不过宿月就很淡定地看着她。
既没有被吓到的意思,也没有说她头发分叉或者什么来嘲讽她一下彰显自己胆子很大的意思,依玛变了一会儿鬼脸就无聊了,悻悻地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礼物。”依玛没什么好气地说,“在这里呢。”
她转过侧背在身上的斜挎包,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一个香包,香味很奇异。
打开香包,依玛从里面拿出了一打纸娃娃。
一眼看过去,确实是挺可爱的纸娃娃,纸板本身有一定的厚度,近似丝绒的手感,很有质感。圆圆的头,豆豆眼,嘴巴是一个面无表情的“-”形状,有点呆萌。
娃娃的身体和四肢都是方形,四肢和头都是用贴片连在躯干上,所以可以自由晃动。
娃娃的衣服涂装非常精细,穿着当地的民族服饰,男游客是长袍长裤,女游客是短褂长裙,每个人的颜色还不一样。
这确实可以称得上是非常讨人喜欢的礼物,甚至可以算是工艺品。
如果不是每一个娃娃的胸前,都用朱笔大大的写了每个人的名字的话。
宿月看了看苍咫手里的娃娃。
它穿着一身水红底白花的衣服,“苍咫”两个大字潦草地横在胸口,鲜红的笔迹看起来好像流血了一样,很不吉利的样子。
他又看了看坐在自己另一边的赵朔手里的娃娃。
一身浅蓝底黄花的衣服,“赵朔”两个大字潦草地横在胸口。
宿月又看了看自己的娃娃。
一身浅紫底白花的衣服,胸口本来有“宿月”两个大字的痕迹,却被人潦草地擦掉了。
取而代之的是从娃娃的头顶一直到脚尖,把整个娃娃都占据了的,超巨大的“宿月”字样。
朱笔力透纸背,最后一笔的勾都写出毛边了。
完全能够感受到写作者在那一瞬间内心的愤怒。
宿月:“……”
“噫。”赵朔探过头来也看到了宿月的娃娃身上这巨大的字,“够恨你的啊,老大。”
苍咫警告地看了赵朔一眼。
赵朔飞快地扇了自己一巴掌,“我的意思是,老大你很惹眼嘛。”
“纸娃娃是栖云村的特产,由村民手工缝制而成,代表着村民对大家的心意和祝愿。”依玛说,“请各位游客好好保管,最好是随身携带。”
“他的呢?”宿月指了指那个男生的屋子,“他的娃娃没办法随身携带吧。”
依玛点了点头:“那位客人的娃娃我们会……”
“给我吧。”宿月打断了依玛的话,向她伸出手。
依玛:?
依玛微笑着解释:“客人,每个娃娃都有名字,要由对应的客人保管,不能贸然交给其他人。”
“我和他是一见如故的好朋友,不是‘其他人’。”宿月淡定地说道。
旁听的众人:“……”
您还记着这个设定呢啊!
“那也不可以。”依玛说,“虽然我能够理解你们的友情,但这是村子里的规矩。”
“那不给也行,至少让我看看。”宿月说道,“我朋友的娃娃长什么样子,我多少想要知道。”
依玛迟疑着,不知道是因为难搞的贵客终于让步,还是被这份友情打动。
最后她从包里拿出男生的那只纸娃娃,递给了宿月。
宿月很愉快地接过来。
旁观的赵朔本来没觉得怎样,看到宿月接过娃娃时微微扬起的嘴角,他突然反应过来。
您本来就根本没打算收着他的娃娃,只是想要过来看看的吧?
跟NPC砍价可还行。
男生的娃娃和其他人的没有太大区别,浅棕色底浅蓝花的衣服,胸前写着“王顺奇”三个大字。
但仔细去看的话就能看到,在纸娃娃的胳膊上和腿上,各有一条清晰的细线。
就像是把娃娃的手脚砍断了一样。
男生的手脚上也有一模一样的伤口。
是对娃娃做了什么,然后娃娃的状态就会体现到人身上?
还是人是什么状态,就会体现到娃娃身上?
宿月想了想,拿过苍咫的娃娃,飞快地用苍咫娃娃的嘴贴了下宿月娃娃的脸。
没感觉。
那看来至少不是第一种。
这算是个好消息,至少他们的性命没有系在这么小小的一只纸片娃娃身上。否则纸娃娃碎了人就没了,神仙来了都救不了。
但恐怕也不是第二种那么简单,因为这娃娃的材质很特别,而且娃娃身上字迹透着暗红,墨水里应该有血。
山中文化相对闭塞,极度仰仗自然,因而巫祝之风盛行,越是巫祝文化浓厚的地方越是讲究很多。
用血写字做的娃娃,绝对不会只是一个普通的娃娃。
旁观的周虎和赵朔并不知道宿月的小试验,只是在看到宿月拿苍咫娃娃亲他自己的娃娃的脸时,就都变成了问号脸。
他们震惊地想,这也可以秀恩爱吗?
宿月把王顺奇娃娃递还给依玛。依玛看他的表情非常阴沉,感觉要是可以的话,她恨不得直接在宿月整个人身上用朱笔写个字,但这当然是做不到的。
这人甚至还一脸惊诧地反问依玛:“你怎么还在这儿盯着我发呆,不是说要抓紧时间游览的吗?”
依玛:“……”
依玛现在看起来不只想盯着他看,甚至想要把他吃了。
但事实是依玛只能拉着老长的一张脸,带着他们去到今天的旅游景点。路上甚至还在介绍,只不过明显的心情不好,说话的语气词都少了。
宿月照旧落在队伍的最后方。
他走在那两个女生旁边,苍咫也走在她俩旁边。
男生的女朋友到现在脸色都惨白惨白的,刚才她无论如何不想跟着来,是小姑娘轻声地劝她说,跟着宿月他们会比较安全,她才答应了。
被拉进游戏来她不怪男生,但是他明明先醒过来却一直骗她说这就是普通的旅行,他们俩回去肯定要分手了。
可现在男生生死未卜的,不可能不担心。
现在也一直在哭。
“别哭了。”宿月温和地劝她,“他不会死的。”
“向导说过了,祭司大人会保护他,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不出意外他肯定会恢复的。”宿月说,“你放心吧。”
女生重重吸了吸鼻子,小姑娘拍着她的肩给她递纸巾。
赵朔和周虎偷偷旁观,赵朔低声说:“老大哄人的样子好温柔,好让人心动喔!”
周虎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想挨苍哥的打。”
赵朔:“……”
赵朔委屈地小声说:“我只是在说,老大表面社恐,实际上很会说话嘛。”
宿月确实是很会说话,在神界那会儿也是。
谁都不想搭理的时候是孤高清冷,愿意搭理的时候,嘴巴比谁都甜,尤其是在那几个朋友面前,骚话一串一串的。
唯一的例外就是面对他那前男友。
一到前男友面前他就会变块木头。
那些轻松开出来的玩笑啊,随便说出来的让气氛变轻松的话啊,全都不见了。
然后前男友本神也是块木头。
两块木头谈恋爱是不会得到快乐的,于是走向了分手的必然结局。
沿着村子的小路走时,能看见很多家门上都挂了装饰,包括那些坛子也摆在路边,白天看起来,它们确实像是金子做成的坛子。
怪不得男生会见钱眼开。
周虎去问,依玛说,这是过几天的节日庆典的装饰。
依玛还说:“本来可以去村民家里参观,但因为贵客耽搁了时间,现在只能直接去最主要的景点了。”
说着就幽幽地看向宿月,宿月无视她,注意力在路边上的一只坛子上。
那是离他们最近的一户有坛子的农家,坛子摆在杂草地边,土地上有一小块深褐色,如果不仔细看很难看的出来。
像是擦拭血迹,但是没来得及擦干净,所以留下的痕迹。
另外,坛子旁边那一片草被压倒了,不但被压倒了,还留下一片仿佛烧焦的痕迹。
村子的地势是四面低中间高,仿佛在拱卫着什么,四面都是民居,依玛今天带他们来到了高处。这里有一片很大的空地,村民在忙碌地搭着棚子。
周虎问:“这棚子是干嘛的?”
依玛一反常态地不搭理他。
再怎么问都不搭理,那就算了,空地上有几座建筑,样式都很古朴,应该是很有年头的建筑了,依玛带着他们在一栋漆黑的建筑物前停下。
这座建筑用砖垒起来,形状就像是被剃了个平头的金字塔,或者说的形象点,像一盘梅菜扣肉。
正门那里挂着一块牌匾,上面是形状七扭八拐的字符。
“这里是鼓楼。”依玛到这儿终于又开始说话了,“村民在这里为各位准备了盛大的表演,请您观看。”
一进鼓楼,气温立刻低下来,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阴冷,就好像走在地下似的。墙壁上的灯也是冷光灯,照的所有东西都泛着阵青光。
穿过狭长的走道进入鼓楼正厅,这里其实是一座戏台,舞台和观众席之间隔着一片水池,但是构造很奇怪。
舞台是方形的台子,观众席这边则是“V”字形的,也就是有一个位置几乎要直接和舞台贴上脸,剩下的观众则逐渐离舞台越来越远。
依玛指着那个“V”字尖尖的位置,皮笑肉不笑地对宿月说道:“贵客,请坐这边。”
好家伙,直接点名了。
宿月也不怵她,直接坐了过去,坐上去时依玛扬了扬嘴角,露出有点阴冷的笑容。
赵朔当即着急了,这明显宿月是被设计了,他赶紧说:“老大,你……”
刚说三个字就被周虎一把捂住了嘴。
“老大是老手,坐在那肯定有自己的打算。”周虎低声跟赵朔说,“你安静看着就行了。”
宿月坐在这个位置上,已经感觉到挺不对劲,位置的地势很低,有种半个身体沉到水里的感觉。
面前平视能看见的是水池里晃动的水波,再抬眼才是舞台,视觉的错位有种微妙的眩晕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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