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他的虫崽子,”默里想到安东尼奥报仇时神采飞扬的样子,那时候他还算有分寸,“他有些不正常,异兽基因对他侵蚀太过厉害,他似乎已经没有了多少情感,更多的是权衡利弊的本能,而且就是因为快要死了,他没时间,手段更直接也更激烈。”
这是个疯子,在心里国骂一句,安加斯努力让自己冷静,这时候无能狂怒是最没用的,“那他为什么突然改变了想法,那天他走得很匆忙,拿走我的蛋应该也是临时决定。”
“我不知道,事发突然,抱歉。”默里声音有些无力,“以及,如果您要亲自对付安东尼奥,信息素对他毫无影响。”
默里另外整理了一些零碎情报,通通发给了安加斯,安加斯也不深究默里哪来的消息渠道,“谢谢你。”
“如果当初您没有亲自来首都星,我也没机会看到我的孩子破壳,很抱歉,我能帮得上的不多。”这是一个将恩情记在心里的虫。
巴塞洛缪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是醒着的,他不愿意住在疗养室,家里也有医疗修复舱,安加斯自然是随他。
到家后,没让巴塞洛缪多担忧,安加斯主动把默里提供的情报跟他分享,他给巴塞洛缪看了安东尼奥发来的消息,“巴尔,我们自己去救孩子好不好?”
这意味他们要按照安东尼奥的要求行事,让安加斯一个虫去找安东尼奥,安加斯是做好说服巴塞洛缪的准备的,等巴塞洛缪的手术过程中,他就打好了腹稿,但这一切都没用上,巴塞洛缪看向安加斯,“好!”
还没等安加斯反应过来,巴塞洛缪轻描淡写地继续说:“哪怕是死,我们一家也不能分开。”
安加斯:“...”他怎么忘了,他的巴尔,就是这非黑即白的性格,还是个偏执的恋爱脑,他亲了亲巴尔的额头,“你信我吗?”
“如果连你我都不信,我还能信谁?”巴塞洛缪的声音依旧很轻,但任谁都能听出他的坚定。
安加斯起身给巴塞洛缪调整好医疗舱参数,“那么你好好修养,我去做点准备,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巴塞洛缪点了点头,当真闭上了眼,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安加斯心里早有盘算,他去了军备研究所,找到超能武器制造部的负责虫维恩,“我要定做一个信号跟踪器,做成我尾椎骨的形状,”安加斯打开默里给他的数据,自由联盟秘密基地周围的磁暴面积,“信号跟踪器需要能跨越这么大的电磁波,发送信号。”
维恩脸色沉重,让他更显凶神恶煞,“你的尾椎骨?”这是安加斯来做慰问工作时,维恩自己当做趣闻提过的,雄虫尾椎连接尾钩的地方,有一层奇异的软骨,目前没有任何扫描可以穿透,是最适合藏东西的地方。
让维恩知道太多,并不是好事,如果自己有什么不测,帮他制作信号跟踪器的维恩,甚至需要上军事法庭,安加斯诚恳地看向维恩,“我有必须要做的事。”
“尾椎骨...你要用什么激活?”维恩皱着眉头。
安东尼奥要求自己过去,应该跟信息素仿剂有关,安加斯没多犹豫,“酒精,用酒精激活。”大不了自己随身带着,安东尼奥不至于连制作信息素仿剂的材料都扣下。
“磁暴范围太大,对信号跟踪器大小也有要求,一节尾椎骨的大小不够,酒精激活虽然可行,但是激活瞬间产生的电流,会让你痛不欲生。”维恩也不再遮掩,把情况跟安加斯说明白。
“一节不够那就两节,两节不够就三节,至于疼痛,只是一会儿的疼痛不是嘛?”
维恩盯着安加斯半晌,突然咧开嘴,“你是个好样的。”维恩肩膀上的虚拟雄虫忍不住捂住眼睛,“帕帕,你笑得好可怕哦。”
维恩毫不在意,他虚拍了拍肩头的虚拟雄虫,“扬,帕帕要干活了,好好瞧瞧帕帕的手艺。”
安加斯张张嘴,“谢谢。”
不过两个小时,安加斯就带着信号跟踪器出了军备研究所的大门,他直接回了军团,找到了疗养室的主任哈利法克斯,“你上次伪造我雌君的医疗报告,虚构其生育能力被破坏,涉嫌欺骗雄虫,我如果去举报你,你不但工作不保,甚至要去雄保会的监狱待几年。”
哈利法克斯先是一脸懵,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说吧,您需要我做什么。”
安加斯取出信号跟踪器,“帮我换掉这两节尾椎,别想着做手脚,我来这里找你并不是秘密。”
哈利法克斯苦笑,都是祖宗,他哪里敢。
从医疗室出来,安加斯坐上之前就准备好的悬浮轮椅,强忍着腰后的酸软,他用的是最好的药,虽然没有雌虫那样强悍的修复能力,但明天就能勉强行走,还好打架的事不用他来。
但还剩最后一件事,他需要一个亚雌,他找到了快递员卡特,递给他一张低等星球通用支票“这是我的全部积蓄,我需要你开着星舰送我去一个地方,你回去后要直接带着你雌父躲到中低等星,直到我回来。”他顿了顿,“如果我回不来,你们也没办法再回高等星。”
卡特愣了愣,支票上的数字实在惊人,几乎可以买下半个低等星,雄虫的话还在继续,“你当然可以拒绝,我只是在请求你的帮助。”
卡特看着眼前俊美的雄虫,突然笑了,“这是我几辈子都赚不来的钱,不接才是傻子。”
“我不是挟恩图报,只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很抱歉将你卷入这件事。”安加斯确实愧疚,当初保住卡特的工作,只是举手之劳,如今却要他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卡特笑得腼腆,“没事的,阁下。”
“那么,明天晚上出发。”安加斯需要这个时间,等他腰后的伤口恢复。
回到家,巴塞洛缪已经完成了今天的修复,他让机器人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餐,看到安加斯坐着悬浮轮椅进来,忍不住捏弯了手中的金属餐具,嘴上却道,“安吉,辛苦了,欢迎回家。”
安加斯着实疲惫,他将头埋在巴塞洛缪胸前,休憩片刻,才缓缓把他今天做的事一一交代清楚,最后他把信号跟踪器的接收装置交给巴塞洛缪,“收到坐标,就来接我们回家。”
巴塞洛缪强忍住眼泪,“好。”
自由联盟基地,躺在床上的安东尼奥突然睁开了眼,暗红的眼眸在深夜闪着诡异的光泽,他静悄悄地起身,屋里除他之外唯一的活物就是两颗蛋,他歪头看了一会儿,似乎有些疑惑,慢慢伸出右手想要把蛋拿起来。
就在即将触碰到蛋的那一刻,安东尼奥的左手突然动了,它抽出旁边的手术刀,寒光一闪,将右手齐腕斩断。
剧烈的疼痛让安东尼奥的大脑清醒了些,眼眸中的红也慢慢退去,他看着眼前的虫蛋,脸色有一瞬间的扭曲,他一边给自己扎上止血带,一边呼叫副首领,“把虫蛋带到你的房间,不要再让我看到。”
大半夜被叫来,一开门就是满室血腥味,副首领脑袋嗡嗡的,半晌才问,“破壳了也不用叫你吗?”
安东尼奥顿了顿,“不用。”
该做的,不该做的,都被他做尽了,现在的他只配一个虫静静腐烂,只是,那个雄虫怎么还不来接他的蛋,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自由联盟,秘密基地。
副首领如临大敌一般盯着两个蛋,大的那个蛋如同篮球大小,壳已经变得极薄,透过光甚至能隐隐看到里面的虫崽子,它以蜷缩的姿态待在蛋里,副首领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眼睛花了,刚刚有一瞬间,他似乎看到蛋微微晃动了一下。
小的那个蛋就安稳多了,跟大的蛋壳上爬上令人揪心的灰色斑点不同,小蛋虽然只有拳头大小,但蛋壳是极健康的奶白色,只放在那就让虫想捧脸微笑。
按照孵蛋器显示的时间来看,大的蛋已经延迟破壳五天了,副首领内心焦虑,恨不得给蛋壳戳个洞,帮他出来,但在外力帮助下诞生的蛋,注定弱小,而在虫族,弱小就是原罪。
副首领再焦急,最后也只是拿出了强光光源,他想看看虫崽子有没有尾钩,如果是雄虫,那弱小也没关系,尽早剖出来才是正理。
然而光线刚贴上蛋壳,不知道是不是被突如其来的亮光刺激了,虫崽子突然挣扎起来,他用脚一下一下地踹蛋壳,孵蛋器检测到蛋的动静,伸出了极柔软的几根绑带,固定住蛋,方便虫崽子动作。
副首领一下子蹦了起来,这是要破壳!
他有心去喊安东尼奥,但一想到之前看到的满室血腥,他又有些不敢动作,只好手忙脚乱调好孵蛋器参数,随时监控虫崽子的生命体征,屏息观察蛋的动态,静静等待新生命的到来。
白元星,第四军团安加斯别墅。
巴塞洛缪挂断电话,叹了口气,“雌父回来了,听说蛋的事,很担心。”巴塞洛缪被袭击后,空港管理处联系了特里萨的其他族人,直到今天特里萨才回来。
安加斯正在整理他的调酒工具,一样样洗干净烘干,打包成一个简单的箱子,想了想又把一瓶酒放在最上面,“回来就好,家里的信息素仿剂还够吧?我这边冰柜还存了一点。”
巴塞洛缪点头,“你放心吧,我最近精神海还算稳定。”
那么就暂时没别的需要操心的了,安加斯拿起智脑给安东尼奥发信息,“白元星时间夜里十一点,我会到达你说的地方。”
安东尼奥很快回了信息,“欢迎。”
跟安东尼奥信息几乎同时到达的,还有一个陌生的好友申请,备注却很惊人,“自由联盟成员。”
安加斯和巴塞洛缪对视一眼,点击了同意申请,一加上好友,对方二话不说发来一张自拍照,“尊敬的安加斯阁下,或许您还记得我,我是当初刺杀迪尤尔的那个雌虫,我叫达蒙,当初多亏您给的高级修复剂,我才有机会逃出白元星。”
安加斯端详着那张照片,蓦然记起这张脸,“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当时他刚刚穿越过来,隔壁虫渣哥哥虐待雌虫致死的事,实在恶心到他了,让他那几天,忍不住稍微观察一下从隔壁出来的雌虫状态,这个达蒙当天明显受到了糟糕的对待,脖子有勒痕,身后鞘翅的翅根处也有血迹,其他痕迹更不必说,安加斯一时于心不忍,给了他一袋高级修复剂。
达蒙很快又发来了信息,“说来惭愧,我就是自由联盟组织的成员,最近组织对您和您的雌君做的事,我实在很抱歉,我只是底层成员,能做的不多,但我希望能尽全力为您提供帮助,如果您在联盟里看到我,请不要吃惊。”
安加斯思索了一下,没有回消息,巴塞洛缪已经迅速搜索起了达蒙的资料,“达蒙·塞西尔,雄保会通缉虫,曾经有个兄弟,死在雄虫手里,”他继续搜索信息,皱起眉头,“不过这个雄虫,前段时间死在了首都星,自由联盟干的。”
很难说这个达蒙可不可信,安加斯对他有恩,但恩情不大,自由联盟帮他复仇,但他也做了刺杀迪尤尔的任务,可以看成是等价交换。
安加斯关掉智脑投屏,“走一步看一步吧。”
晚间,卡特如约等在第四军团外,安加斯跟巴塞洛缪告别,“我走了。”
巴塞洛缪点头,“早点回来。”
仿佛这只是一场普通的离别,就像安加斯每天去上班时,夫夫俩的对话。
卡特带着安加斯到约定地点的时候,安东尼奥早就等在了那里,该交代的早就交代过了,安加斯连跟卡特告别的话都没有,提着箱子就进了安东尼奥的星舰。
星舰入口有台检测机器,安加斯握紧手中的工具箱,脸上表情沉静,好在军备研究所的资料还算靠谱,射线扫过安加斯的尾椎时,报警器安静如鸡,扫描顺利通过。
星际跳跃极快,很快安东尼奥就带着安加斯到了自由联盟的秘密基地。
安东尼奥甚至笑着打招呼:“欢迎来到自由联盟,”看到安加斯神色实在称不上好看,他继续说道,“阁下,请放轻松,我没有恶意,我坚信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
“绑架我的雌君,偷我的蛋,这是哪门子利益一致?”安加斯说这话时,几乎要咬着牙才能忍住气愤。
安东尼奥脸色不变,甚至听起来颇有条理地解释,“我没有要伤害你们的意思,甚至取蛋的时候,还给你雌君打了麻药,手法也很好,他的身体没有任何影响吧?如果我不拿你的蛋,怎么把你邀请到自由联盟?总不能发个信息跟你说,雄虫阁下,请来自由联盟一趟。”
安加斯难以理解,“你用这样的方式,就算把我弄过来又如何,我不可能心甘情愿跟你合作。”
“当然,当然,”安东尼奥点头,“所以我得再做点别的打算,知道你特别在意你的雌君后,我决定给你的雌君注射一点点异兽基因,”他伸手比划了一下,“就是不会影响他性命,但也让他不能再被虫族接受的程度,这样你就能心甘情愿留在自由联盟,你的雌君还不错,会是个合格的首领,你们合作,自由联盟一定会是个能让雌虫自由的乌托邦。”
想得挺美,来之前安加斯也是了解过异兽基因的,注射过异兽基因,体质在短时间内会变得强悍,而且可以不受信息素影响,是很多被雄虫逼到绝路,又接触不到自由联盟的雌虫,复仇的最后选择,因为其巨大的杀伤力,一直被雄保会往死里打压。
但真正让整个虫族谈异兽基因色变的,是被注射过的雌虫,虫性会被慢慢影响,渐渐成为一个披着虫皮的异兽,历史上甚至有过一个军雌,在背水一战时注射基因,带领士兵打赢了那场战斗,但在一年后,也是他,带着异兽冲进军团驻地,灭了小半个军团。
面前这个虫已经疯了,听到这里,安加斯确信这一点,心中气极,安加斯脸色反而渐渐沉静了下来,“那你为什么又突然改变了主意。”
想到自己患有基因病的蛋,安东尼奥情绪糟糕起来,“因为一些事,自由联盟躲起来偷偷发展,不能解决我的问题了,而且我收到了一个信息,”他看着安加斯的眼神,像是看什么怪物,“你的精神力变异了?就算你没有信息素,也能制作信息素仿剂,甚至可以帮别的虫学会信息素仿剂制作方法?”
说到这个,安东尼奥脸上渐渐狂热起来,“这意味着,哪怕你失去信息素,你还是会被虫族重视,那么我直接给你注射异兽基因,让你成为自由联盟的首领,岂不是可以让自由联盟成为一个可以和虫族正面对话的组织?”地位提高,治疗一个患有基因病的虫崽,还不是轻而易举?
疯子!到时候自己被虫族既利用,又防备,确实不得不握紧自由联盟,让其成为自己的后盾,这个疯子既疯狂又清醒,安加斯之前以为他只是需要信息素仿剂,现在看来是想得太简单了。
安东尼奥取出异兽基因注射器,“而且,你在虫族很不自由吧,连只娶一个雌君这种事,雄保会都不允许,来自由联盟,做自由又强大的虫不好吗?”
安加斯深吸一口气,“我需要考虑一下,”他指了指自己带来的工具箱,“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喝点酒。”
安东尼奥有些急躁,他上前一步,不知道想到什么又停住了,“那麻烦你快点,如你所见,我的时间着实不多。”
安加斯假作压力很大的样子,取出工具箱最上面的那瓶酒,直接对着瓶子灌了一口,酒精进入身体,信号跟踪器极其灵敏地检测到并激活,那一瞬间的痛楚让安加斯瞬间瘫倒在地。
安东尼奥敏感地意识到不对劲,他眯起眼“你做了什么?”他不愿再等待,拿着异兽基因注射器就准备过来。
安加斯身体麻痹,只能眼睁睁看着安东尼奥越走越近,突然一声枪响,安东尼奥敏捷地往旁边躲闪,趁此机会,一个虫迅速冲进来,扛起安加斯就走,是达蒙!
到手的雄虫被抢走,安东尼奥显然愤怒起来,“一个B级雌虫,你是想死?”
达蒙一句话都不敢多说,扛着安加斯闷头逃跑,一边跑一边还要注意身后的动静,防止热武器射击。
然而达蒙到底只是B级虫,安东尼奥哪怕身体溃败,S级雌虫的速度与战斗力也是他难以企及的,不过几秒钟就被追上,安东尼奥一刀就斩断了达蒙的一条腿。
达蒙闷哼一声,却不停留,只凭着剩余那条腿站立,将安加斯从背在身后的姿势,换成了抱在胸前,接着鞘翅瞬间震出,带着安加斯飞起来继续逃命。
安东尼奥顿住了脚步,异兽基因最先影响的就是他的鞘翅,他飞不起来,但并不影响他取出枪支,瞄准达蒙就要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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