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一拍上去她就后悔了,精神触手刚刚接触到一目连,她才注意到一目连身上竟还有另一层精神屏障,触手顿时像被怪物吞咽消化了,所有接触到盾面的部分都开始溃烂、融化,最后在空气中化作一滩无形的向导信息素。
“什么东西!”彼岸花不能接受这个事实,连忙后退,她的裙摆都快被她自己踩烂了,跌坐在地上难以置信地摇头。
不可能!
我接触过你的精神屏障,当时绝对不是这样的!
那个在共鸣炸弹的爆发中失去了一只眼睛的向导,精神力弱到她可以一脚碾碎——她觉得那挺可笑的,比起用精神屏障保护更为脆弱的自己,竟然选择把屏障留给了哨兵!
难怪之前荒尽管中了黑晴明那招所谓的黑哨DNA分解剂,却还能不受她心理暗示的影响,原来就是因为一目连还有一层近乎密不透风的精神屏障,这层屏障一直护着那个肆意妄为的哨兵,她的精神暗示能成功才有鬼!
她没什么机会再沉浸在回忆里了,一具哨兵的尸体从她身旁飞过,血腥味充斥着她的鼻腔,血液中联邦特制毒药的气味刺鼻呛人。她觉得是时候该逃了,八歧大蛇怎么还不来救她?难道是放弃她了吗?!
她握紧刚才抢到的那把92式,拼命拉保险,保险却毫无动静,这要么是把假枪,要么……就是一把经过改造,只有通过信息素或指纹检验的人才能够使用的枪。
“十七号,你儿时的同伴都还在这里,联邦是你的家!”她试图向荒直接输入精神暗示无果后,只能抛下面子,当着众人的面对着他高声打起了感情牌:“十七号,你是有名字的,还有你的朋友,十六号、十八号,他们都是有名字的,难道你不想……”
荒还是没有理她。
这并不意味着十六号和十八号对他来说没有吸引力,只是他现在并不想管这些。
他的右手上还有枪伤,可是他似乎并不觉得痛,用铁钳一般的力度掐进了一个试图垂死挣扎的哨兵下颌处,硬生生掐着对方往地上一甩,砸在了草地间唯一一块砖地上。她看到什么圆溜溜的东西还向上弹了一下,来不及多想,她的冷汗已经从脊背一直流到了股缝里。
这是单方面的杀戮,毫无意义,荒应该不会做这种事,只会遵循擒贼先擒王的原则冲着她来,起码根据数据库里几次“前科”来说是这样的,可是怎么?!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词……她身边没少出现过狂化的哨兵,那些因为向导被她的共鸣炸弹炸死的哨兵在临死前都是这个状态——心中只有一个要将她杀死的念头,无法思考,也听不进任何话。
那些狂化的哨兵都很好解决,没了向导,他们已经是待宰的羔羊,她只需要轻轻用精神暗示辅助一下,这些羔羊就会被送上“剁头台”,身体像断了线一样垂直倒下去,再没了生机。可这次不一样,这是一位有着比自己更强的向导辅佐的黑暗哨兵,她束手无策,已经逃不掉了。
但她是联邦的首席向导,没有人会愿意她死——哪怕军中厌恶、反感她的人数也数不清,依然会有忠诚的联邦军人愿意为了保护她而战死。几个哨兵扑过来挡在她跟前,和凶神恶煞的黑暗哨兵扭打在一块,却被轻易地凌空掐着胳膊摔了出去,然后又是两声清脆的枪响。
“十八号还没有死,他在冰窖里,我相信你会想见见他。”她露齿而笑:“比起怀疑你、伤害你的帝国,联邦会是更适合你的地方。”
荒像是没有听到,直接将枪口对准了她的脑门。
他面无表情,她却毫不怀疑自己正被憎恨。
“……算了。”彼岸花大红裙摆铺了一地,一眼望去依稀还是那片盛开在帝都中央歌剧院的彼岸花海,她并不畏惧死亡,朱唇轻启,眼神中甚至还有点儿迷恋:“坠入地狱的绝不会只有我一人。”
你们也会陪我一起下地狱。
“……”
荒的神情出现一丝波动,她等来了时机,一把将那抹满自己血液的92丢回荒的怀里——你不可能不接的吧,这可是你最宝贝的配枪,独一无二,只有你的指纹能够打开的配枪,你一定会接下!
血液是什么,那可是满满的信息素!离开了负责播种“火种”的红叶,她引爆共鸣炸弹的条件变得苛刻,但唯独信息素直接接触这一条绝没有改变。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确实迷惑住了暴躁的哨兵,荒接住了92,又立刻丢了出去,手套上全是鲜血,一目连和他总结过安倍晴明关于共鸣炸弹通过信息素传播的推论,他没有忘。
彼岸花扬起手,已然看到了又一个死于共鸣炸弹的哨兵,但她很快就“啧”了一声放弃了——精神屏障将荒完好地护在盾内,她不敢贸然尝试,谁知道这会不会又是那个将自己精神触手粉碎的护盾……
等等?
狂化的哨兵什么时候还会思考了?不,这根本不是狂化!杀戮本就是一个暴怒的哨兵克制不住的本能。
她直勾勾地盯着荒无神的双眼:“你在神游?”
神游的哨兵能够正常思考,只是失去了一切对外界的感知……那如今这五感是哪里来的?
彼岸花不会将这样愚蠢的问题问出口,答案很显然只有一个——通过共感,从向导那儿“借”来的。这也能解释那特殊的护盾是哪来的,共感时向导精神力释放的功率会达到平时的三倍,精神屏障必然会受此影响出现变化!
那只不过是杀意与守护融合在一起的产物罢了。彼岸花嗤笑着,还以为帝国也像联邦一样做了什么人体试验,搞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原来只是一介平凡向导为了保护而举起死亡镰刀的意念。
而她呢?她还远远没到要死的时候!
三倍的输出功率不仅意味着高负荷,还有精神力更快地耗尽。
她笑起来,对下一瞬间就要对她扣下扳机的荒朗声说道:“如果你愿意让你的向导精神力枯竭而亡,那你就继续啊!”
又是一群哨兵扑上来,荒腾出从里到外都泡在血水里的右手一拳将他们揍飞,一时没有想明白彼岸花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只是分散他注意力的胡言乱语吗?
“你以为一边维持范围这样大的精神屏障,一边维系共感对向导的消耗有多少?一旦我下定决心用精神力拼个你死我活,依你看,是我先死还是他先死?”
仅仅是这种大范围内“不能开枪”的一条指令就足够一目连累死半条命了,就算用精神触手去自杀性攻击又如何,最先耗尽的一定不是她!
她这话到底还是提醒到荒了。荒太依赖于哨兵敏锐的五感,他不会去留意份外的事情,更没有想到一目连短促过头的呼吸声有多么恐怖。
他在破坏与理智之间作出了抉择,借着拧断又一个上来为彼岸花挡子弹的哨兵脖子的机会回过头去看,一目连早就不是刚才那没抢到枪时举起双手假作投降时的样子了,他倒在无形的屏障外,像被丢进冰窖里一样蜷缩起来,脊背有一下没一下地发抖。
那帮哨兵开不了枪又打不过他,就选择人海战术,像一堵堵墙一样挡在他们的首席向导身前,随时等待着死亡的钟声将他们从这战场上解救出去。
荒甚至看不见彼岸花了。
他退了几步,那些哨兵终于意识到他们正在逐渐占上风,立刻就要追上来,这时一声枪响,追上来的第一个哨兵脑门就开了花——开枪的人似乎终于脱了困,有余力来支援了。
他没有恋战,扛起一目连迅速就走。
两天前他借着散步的名义在几处楼顶都放了救生绳索,总算是有了用武之地。他连安全绳都来不及扣,牵着绳子就从空中花园纵身跃下,绳索不够长,他觉得左肩脱臼了,却也感觉不到疼痛,一个摇晃,撞开一扇未关紧的窗便荡进走廊里。
军队没敢在客房楼层扫荡,他想也没想直接绕进紧急逃生楼梯,身后就有追兵,他直奔地下停车库,老天有眼,这种时间都会有一个迟到的倒霉蛋正巧在停车,他本想将那司机直接拖出来打晕,那司机突然对他说了一句“竹”便佯装被胁迫一般主动举着双手从车里跳了出来。
荒还是把司机打晕了,省得这倒霉蛋还要被联邦抓着问东问西。他钻进车里,一脚将油门踩到底,撞开正在逐渐关闭的停车场大门,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没人追出来,联邦可不敢在有外人的公开场合对外宾动手。
“把屏障关了!”他脱下手套,可惜就连手背上都沾满了血,他没办法,只能拍拍一目连的脸。
一目连动了一下,却没有撤回屏障。
车头被撞了个稀巴烂的车在国道上奔驰,他们必须离开这个大概率同帝都一样全方位被24小时监控的地方。荒催促道:“我叫你关了!”
如果一目连现在有精力,他们大概会吵一架,这会是他们有史以来第二次吵架。
可是很显然,一目连没精力吵架了。就连共感也被强行终止,更别说关闭屏障了,荒再一次回到了神游的小黑屋,脚也没力气再踩油门……
车从国道上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