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啊,留下来,认真修行,耐心等待,你急什么呢,对吧。”山神大人真可谓苦口婆心、循循善诱了。
“所以说,请务必打开结界,放我出山,山神大人,”银湖狐假虎威地竖起眉眼,似笑非笑地挨了过来,“否则,我不知道以我现在的功力,会不会不仅仅是放火烧山,或是水淹南洲那么简单了啊。”
“你!!执迷不悟!!”南洲气得怒瞪双眼,要是有胡子,几乎胡子都被气炸了,“这里哪里不好?”
“这里没有墨子云。”清亮的红瞳里,满满的坚定不移。
“他不是让你在这里等他吗?”真是一片苦心喂狗去了,南洲几乎听到自己变调的声音。
“我的前世最后等到诸葛先生了吗?”银湖平静地望着南洲,“我问的是,我的前世,不是今生。”
“……”南洲怔了一下,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也罢。”
随后,他执起木杖,往银湖身上划了一道圈,绿色的光一闪而过,银湖感觉自己的肩膀猛地一松,仿佛之前压在身上那股异样感消失了,他欣喜地作揖:“谢过山神大人呐!”
“外出不要妄动法力,会被二郎神监察到,另外,你此番出行,法力还是会受限,人心叵测,你好自为之吧,唉,老身究竟为什么要趟这浑水。”南洲唉声叹气地背过身,拄着木杖前行,明明青年模样,却是一副老态龙钟的神态。
伴随着瑟瑟的寒风,南洲消失在夜里。
与此同时,淅淅沥沥的冬雨落在萧寂的大山里,但是,并没落在银湖的身上。
银湖感受着巨大的灵力环绕着自己,他忍不住抬起头,迎面而上是一双巨大的灰羽,在漆黑的夜里,灰羽为他撑起了一片天,那片灰色的天,在淅淅沥沥的雨中,竟然还可以反光。
“雷震子?!”银湖试探地朝头顶那坨黑色的灰羽喊着,到底头在哪里啊?
“在。”简单明了,没有掺杂丝毫感情。
“是你在帮我吗?”银湖有些感激地使劲仰望着,这孩子的脑袋究竟在哪呀?
“……是。”
“那干嘛之前劈我劈得那么狠?肩膀都留疤了啊。”
“职责所在。”
银湖有些哭笑不得地揉了揉脑袋,问道:“能不能下来谈谈,这样看着你半天也不知道你的脸在哪里?”
“怕惊了你。”
“哎,我跟其他狐妖不一样,又不是看脸的。”
“丑八怪。”
“啥?”
“你以前唤我,丑八怪。”
“……”银湖嘴角僵了一下,无论前世今生,审美真是一点都没变呐。
他干咳了几声,继续问道:“我的前世是不是特威风凛凛?”
好歹也是九尾狐仙呐,真是迫不及待看看自己耍威风的样子。
“……”没有回应。
“哎,雷震子,那我换个问题,我的前世沉眠于无尽湖,那今世的我究竟是怎么重生的?”银湖决定把话题兜回来,这件事情困惑他许久了,“我的前世跟诸葛先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诸葛先生死了吗?”
“……你骗了南洲。”雷震子缓缓地叹道,“你还没完全想起。”
哎呀,露馅了。
银湖赶紧嬉皮笑脸地仰头喊着:“我只是灵气不稳,记忆断断续续的,前世很多事情都没想起来啊。”
话刚落音,灰羽带着偌大的压迫感,直直往他身上扫过来。
“哎哎哎!”银湖见状,本能地想要撒腿就跑,却见一道凶神恶煞的面孔出现在跟前,他倒吸了一口气,本能地后退几步,这是雷震子的面目吗?
他还来不及发问,雷震子探出手,冰凉得丝毫没人气的指尖,点了点银湖的眉宇间,轻声道:“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狐仙大人的模样……”
冰凉的触感仿佛活生生地窜进灵台,生生地搅乱他的灵气,以至于他的脑袋剧烈疼痛了半晌,再度睁开眼的时候,他早已身处异地。
四周都是一片白雾,他意识到自己进入了雷震子的意识。
雷震子的意识特别仓皇,焦急地往前飞着,落地的时候,巨大的灰羽来不及收好,扇得南天门晃动了一下。
辉煌而庄严的南天门上,一抹颀长的白影半跪在烈火中,身上钳满了沉重的枷锁,九条白尾被枷锁束缚了起来,垂在烈火中煅烧,狐仙吃力地抬眸,红瞳里尽是不甘与愤怒。
天帝似笑非笑地在高高的尊台上,俯视着狐仙,问道:“银湖,汝可知罪?”
“报答恩人,何罪之有?”
“报恩可有千种方法,汝私用天器,已是犯了仙规,应当惩戒以示效尤,但朕念汝修行千年不易,不作追究,现如今汝屡次在人间动用仙法,甚至还动了情根,于神者,罪不可恕。”
“动了情根?!”狐仙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失声笑了起来,斜起嘴角,狠狠地啐道,“那又如何?我银湖爱憎分明,行事坦荡,一狐做事一狐当,我愿意接受处罚,但是不愿意接受抽走记忆!”
“神本无心,方能掌管人间,汝此行修出心,动了情,此乃成神大忌,”天帝依旧似笑非笑的凝望着狐仙,“朕念汝乃银落之血脉,只要汝接受消除记忆之术,待惩戒期结束便可复归仙班。”
“哈哈……”烈火中的狐仙笑得森然,带着几分癫狂,一字一字、咬牙切齿地发誓道,“本狐愿舍弃千年道行,舍弃神格,只求与诸葛明一世的相守!”
他于烈火中,缓缓地站起来,虽狼狈不堪却又坚定不移,红瞳里带着决绝:“本狐——爱慕着——诸葛明!”
“生生世世都会一直爱着他,即使山崩地裂海枯石烂,即使上穷碧落下黄泉,本狐也会一直爱慕着他!”
振振有词、掷地有声,字字铿锵有力地响彻整座南天门,银白的青丝在大火中飞扬,如同桀骜不驯的狐狸,那张堪称绝色的容颜在烈火中显得越发的昳丽。
在场的众仙无不动容。
天帝有些惋惜地摇了摇头:“那只能囚汝于无尽湖底,时间会助你遗忘一切。”
二郎神杨戬面无表情的上前,直接擒住狐仙的手臂,上面斑驳的、布满了大火烧伤的伤痕,狐仙瞥了他一眼,用力甩开他的手:“本狐自己会走!”
说着,他抬眸望着天帝,冷冷地问道:“天帝陛下,时间真的能解决任何问题吗?”
天帝望着高傲的狐仙,抿了抿嘴,不语。
杨戬粗鲁地拽着他往前走,狐仙不甘心地扭过身子,冲着雷震子喊着:“丑八怪,告诉诸葛先生,等我,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再找到他!”
“轰隆”一声响,仿佛闷雷在山里头炸开了,一下子把银湖的意识拉了回来,银湖意犹未尽地、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一片漆黑。
雷震子早已不知所踪,他用力地仰头望向漆黑的天空,若隐若现地藏着一双巨大的灰羽。
这一次,银湖终于知晓,雷震子真的很用心在履行职责的时候,帮自己恢复记忆,寻回诸葛先生。
虽然他对前世一点记忆都没有,但是那股深刻的悲恸,他却是能够感同身受,所以,他现在唯一清楚的事情是,九尾狐仙被囚于无尽湖底,大约是获悉了诸葛先生已殁,用了什么办法在雷震子等神的掩护下,偷偷在天帝眼皮底下,重生了,而重生的目的是为了寻找诸葛先生的转世,方才也证实了,墨子云是诸葛先生的转世。
银湖垂下眼帘,为知晓自己的身世而感到震惊之余,还为墨子云。
子云啊子云,原来几百年前,我们曾经相爱过啊,但是,那时的我,最后并没有等到你啊……
回到村子里的时候,已然破晓,隔壁的婶子正在磨面,见到银湖吃惊地喊了一声:“哟哟,今天太阳西边起来啦,你竟然也起早?”
银湖这一次没有贫嘴,他深深地朝婶子作揖:“谢谢婶子这段时间的照顾,我今日要出山去寻子云。”
婶子愣住了:“啥子?你也要离开了?”
银湖有些羞赧地点点头,感觉自己来这里之后,对他最好的除了狗子一家,就是这位隔壁婶子了。
“去去去,咱村里头啥都没,留不住你们这些都城来的人。”婶子有些生气,闹别扭地甩下磨子,转身进屋。
银湖浅笑地摇了摇头,憨厚的人类总是让他产生留恋啊。
啊,还有狗子,要不要跟他说一声?算了算了,最讨厌别离的场景!
于是,银湖赶紧溜回墨子云留给他的破茅屋,学着上次墨子云卷包裹的模样,收拾了一下。
种子,带上,一路播撒,等春来之际,便会在寻找墨子云的路上长满了菜苗,狐狸见过油菜花开的场景,黄澄澄的,可好看了。
鸡蛋,带上,说不定半路孵出小鸡,如果可以的话,给它弄点灵力,助它修成鸡妖,届时,就带着墨子云,骑着大鸡妖,驰骋种满油菜花的南洲山,哈哈……
想到这里,银湖乐得开怀。
啊啊,把卷轴带上,练了那么久《上邪》,应该八九不离十了吧,可以当成亲的聘礼了。
哦,差点忘记吃饭的家伙了,人间啥都要银两,真是烦,但是成亲也要银两,狐狸娶亲可要很多聘礼才行,啧啧,怪不得墨子云当时问他还会什么技能,他现在可厉害了,会雕刻各种妖魔鬼怪,哈哈。
呐,子云啊,等我,这一次,我一定会寻到你。
第三十七章 入世
这张脸会惹祸,银湖并没有概念,要知道在青丘里,比他好看的狐妖简直不能太多了,所以在步入人间集市的时候,银湖几乎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他揣着鸡蛋,左看右瞧,还喝出声来:“看你大爷啊看,再看把你们的眼珠子吃掉!”
但是,当他发现真的可以靠脸吃饭的时候,他就不这样不爽了。
比如说,辟谷辟到狗嘴去的某狐狸,饥饿肠肠地盯着一个卖肉包子的摊贩:“哎,大叔,这东西能吃么?长得那么难看,圆圆的胖胖的,呦,肚子都给撑破了!你看你看,都流油了。”
还煞有其事地指手画脚嫌弃。
“呐,小姐,当,当然可以吃了,要多少,爷给你一打!”卖包子的男子眼睛都直了,他盯着银湖一边说着,一边麻利地递上了一纸袋热腾腾的包子。
小姐?!你眼瞎了啊?!
银湖差点破口大骂,但是肚子咕咕的作响及时阻止了他,于是,他故作嫌弃地摆摆手,夺过对方的纸袋,不客气地说道:“我是在帮你解决那些卖不出去的包子,绝对不是因为没有银两。”
“嘿嘿,是的,谢谢小姐,这是爷请你的,要多少尽管过来拿就是!”卖包子的一脸的谄媚,活了那么多年,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人呐!到底是哪家姑娘女扮男装呐。
嘶——这眼瞎的,算了算了,看在肉包子的份上。
对了,他吃饱喝足,得赚路费了。
于是狐狸学着隔壁摊贩的动作,有模有样地找块地方蹲下来,卖他雕刻的歪瓜裂枣、“妖魔鬼怪”。
才一会的工夫,一群人类就围了上来,男女老少一堆的,廉价脂粉味、狐臭味、奶臭味、鱼腥味等混淆在一起,嗅觉灵敏的狐狸差点都要吐了,他忍不住对那帮围观的人大吼着:“要买的留下银两,不买的滚远点!”
于是乎,一块一块银子铜钱都丢了过来,人们争相购买他那些奇葩的木雕,甚至连暂时搁在旁边准备做雕刻的木块也一并卖了。
狐狸盯着兜里的铜钱跟银两,眼睛发直。
噢,墨子云,你看你看,我可以养活我自己,还可以养你咧。
就在他乐滋滋地收摊,准备前往都城,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光着胳膊,晃晃荡荡地走过来,围着银湖,不怀好意地盯着他。
那垂涎的眼神实在太过lu骨,看上去太恶心了。
“小娘子,别以为披件爷爷的衣裳就是男人了啊。”调戏之意袒lu无疑。
“哈哈……”众人发笑,银湖将行李在胸前绑紧。
“哟,竟然还在我春花楼的地盘做生意,不知道要交保护费吗?”
银湖垂下的双手握成拳头,别靠近了啊,否则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弄死你!
“大哥,这娘们看上去也没钱交保护费啊,我看带回春花楼得嘞。”
“是呀,瞧这细皮嫩肉的,啧啧,客官们铁定喜欢得紧。”
一双咸猪手磨磨蹭蹭地准备爬到银湖的肩膀上,说时迟那时快,对方还没碰到银湖的时候,银湖一个反手,钳住对方的手腕,狠狠地用力一甩,甩到半空,又重重跌落下来。
众人一哄而散,看热闹而已,这世上哪来那么多敢为世上所有不平而出手的人呢,又不是墨子云。
“来呀,看爷不把你们揍成猪头!!”银湖斜起嘴角,冷笑了一声,挥拳而上。
虽然他确实很想使用法力,但是不行,他的重生是个不为神所容的存在,最重要的是,他狐大爷的根本使不出法力。
奶奶个狐,这帮龟孙子臭死了。
但是幸好,狐狸的反应迅捷,对付三五个大汉还算绰绰有余,不会像那个死鱼眼的暗卫,简直揍不死的。
前来挑衅的糙汉落荒而逃,银湖得意洋洋地拍了拍手掌,摸了一下怀里仅剩的那枚鸡蛋,吐了口气,幸好还没坏。
但是,缺心眼的狐狸,并不知晓,他早已被人盯上了。
这世道,人心可坏了,见你长得漂亮,非得使劲把你拉下泥潭,踩上几脚才安心呢。
毕竟,长得太好看,也是一种罪过。
所以,在银湖满怀期盼前往都城寻墨子云的时候,遇到了暗算,有人潜伏在来往的人群中,对不设防备的狐狸,以猝不及防的速度,洒了迷香粉,几个糙汉当街光明正大地把昏过去的银湖,打包抗进春花楼。
街上来来往往的众人,围在一起叹息,却是一个上前的人都没有。
叹息完毕,继续带着冷漠而麻木的面具前行。
不远处,一家简陋的酒楼里,一个不着边幅的青年捧着一只烤得里能外酥的猪脚,毫无形象地张口大咬,他身后坐着的一个黑衣男子,压低了头上的斗笠,偷偷瞟了一眼门外斜对面的春花楼,又看了看咬猪脚的青年,走到店家处,低声道:“二两!”
店家手里打着算盘,绿豆眼微微抬了抬,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转身立刻进了厨房。
银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五花大绑在床上了。
华丽而艳俗的房间里充斥着廉价而恶心的胭脂俗粉,银湖嗅了几口,差点没吐出来,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这时,门外响起了男男女女的声音:
“真是绝色啊,瞧那吹弹可破的肌肤,那张像是画里走出来的妖精,啧啧,实在太漂亮了,简直是尤物,可惜是个男的。”一个老女人的惋惜声。
“金夫人,你别急,最近都城不是开始盛行男风么?这尤物,好好调教一番,将来,嘿嘿……”男人露出了猥琐的笑声。
“嗯嗯,狗腿子还真是会想!”
“嘿嘿,我想着若是能够成功将他卖出去,这个价钱,我只要三分就够了。”
“嗯?!你还真是贪心,这尤物可跟平常的浪荡蹄子不一样啊!对了,给他下的药重不重?检查过是不是处子?”
“呃,这男人怎么检查?”
“嗯,我也不懂,罢了罢了,当做处子卖,价高者得,今晚我私底下请了几个达官显贵过来,探探他们的口风,要是迎合他们就卖了,要是没兴趣,就转卖给都城花楼。”
“得嘞,金夫人,小的立刻去安排!”
听着脚步声越行越远,银湖半晌才反应过来。
什么意思?要将他如此高等的狐妖卖了?
可恶的人类,要是让你们得逞,我银湖算是白活了!
银湖有些费劲地扯断捆住自己的绳索,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一股犯恶心的感觉涌上心头。
奶奶个狐,真被下YAO了。
整具身体都是轻飘飘的,真是见鬼了!呆在这里的每一刻,连呼吸都困难。
不行,得尽快离开这里!
银湖有些费劲地抬脚,直接一脚踹开木门,原本被锁住的门顷刻裂开了,守门的一个小厮目瞪口呆地望着银湖,这,这男人这么大劲的吗?怪不得要用YAO才能抓住。
“你,你站住!”小厮抓起木棒,对着银湖哆嗦地大喝一声,“来了春花楼就别指望出得去,咱这里可是有大靠山罩住的!”
银湖望着眼前的人影,已经开始重叠了。
但是又气又急的他,什么都来不及想,横冲直撞地一脚踢过去,却是踢空了,摔在地上,小厮见状,赶紧挥起木棒往银湖的脑袋上敲,意图将对方敲晕,但是被刚离去又匆匆赶来的龟公闻声赶来喝住了:“住手,打伤了商品,折了银子你赔得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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