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霄没有理会良寒的震惊,听到这里特意探了个头,朝着屋内笑盈盈地说道:“是啊爷爷!不对,我该喊您外公,我家阁楼把书房都腾出来了,床我都看好了,良寒如果来我家一点也不麻烦!”
良寒握着壶怔怔地抬头看了路霄一眼,路霄回头时赶紧怼了他一下,那意思你快说话,说你愿意!
可良寒没有说话。
屋内的安馨探着身子朝着良寒柔声问:“小寒,叔叔阿姨这边愿意把你接到家里,你的看法呢?”
良寒的表情有些愣。
看到路闻烨和安馨他已经足够意外,他真的没有想到路闻烨和安馨今日来的目的竟然是认领他,这种忽然有人挺身而出争要当他监护人的滋味,让他感觉不太真实。
见良寒不说话,安馨在里屋笑着对良寒外公说:“小寒就是脸皮薄,家里出这么大事情也没有让我们帮忙,不然我们早早就该过来了。”
这话当然不准确,他们夫妻俩能来是因为路霄求来的。
一周前的路霄虽然生气,但是他也知道不能责怪良寒,良寒现在遭遇的事情太大了,像当时路霄遭遇路闻烨忽然脑溢血一样,事情已经完全超过了他这个年纪的承受范围,所以哪怕被良寒气得半死,路霄也一直在给自己做心里建设,告诉自己这事儿与其抱怨他“王八蛋!冷暴力还PUA我”,还不如想点办法。最基本的问题不解决,良寒会反复地钻死胡同,路霄琢磨一宿的方法就是自己处理不了这件事,求爸妈出手吧,高纬度打低纬度彻底解决。
至少,让良寒保留着他之前的学校和之前住的地方,告诉他,他的人生并没有全部的坍塌。
但路霄准备的这份礼物似乎并没有让良寒欣喜若狂,他有些怔忡,但绝没有立刻答应冲动。
路霄转头看了一眼良寒俊美的脸,他曾以为自己父母只要开了口,就是解决了问题,没有想到良寒并没有预想之中的那么高兴那么迫不及待,直到屋里传来他外公的声音:“小寒,你的看法呢?”
良寒这才站起身,不急不缓地撩开帘子走进去。
路霄也跟着走进去。
良寒的外公是位乍一看其貌不扬的小老头,盘着腿笑呵呵地看着他。
良寒进屋后先是朝着路闻烨和安馨鞠了一躬,“谢谢叔叔阿姨,”他是真的感谢他们,但也诚恳地问:“我能考虑考虑吗?”
路闻烨微笑:“当然可以。”
莫干山是很好的休养之地,良寒外公的居所又很大,有好几个独立小院可以供客人居住,在良寒的外公请,路闻烨安馨便顺势住下等待良寒的决定。大人们都不着急,唯独路霄很着急,他是来送惊喜的,没想到良寒根本没有接,下午的时候陪大人说了会儿话便拽着泡茶的良寒出去了,良寒顾左右言他,说想去爬山,问他去吗?路霄正要和他好好聊聊,当然是要跟着去,良寒为他拿了外套,没有走大路,而是带着他穿行了小院后身的小径。
莫干山除了开发过的景区,还有很多野放的山头,良寒带着路霄走的是春天采笋人走的山径,一路上自然隐没在荒烟竹林蔓草之中,左穿右绕,良寒带着路霄登上一处百平宽敞的高地,山中的风窸窸窣窣地发出呼啸声,良寒穿着白色衬衫黑色裤子,外衣是版型挺括的白毛呢,风将他的头发吹起来时,他静静闲闲地宛如山中的仙子,孤高、冷僻、不可攀折。
路霄有些动容,他知道他们这种从高处摔下来的,从来都是啪地摔得稀烂,还有人上来踩两脚,但是良寒虽然遭遇了变故,脊背仍旧挺直,并没有那种整个人滑进谷底的有气无力、要死不活、唉声叹气,若不是知道他家庭的情况,谁会知道他正身处谷底。
路霄:“寒哥,你不准备答应吗?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能跟我说说吗?”
天气非常的疏冷,山峦的半腰氤氲着雾气。
此地安静隔绝,第三个人想听他俩说话都办不到,良寒转头,目光轻柔地落在路霄的脸上,问:“是你求的叔叔阿姨?”
路闻烨说良寒在上大学之前可以寄养在他家,大学的费用他也可以提供。良寒很明白,路闻烨安馨这样的人,很多事情他们动动手指就能为别人解决问题,但名不正言不顺,哪怕只是小拇指他们也不会轻易地去动。
路霄点头:“嗯,我求的我妈,我妈说服的我爸。”
良寒:“家里多供一个快上大学的男生不是小事情。”
路霄:“我知道。”
良寒转头,表情有些困惑:“霄霄,你知不知道跟我这么绑在一起,你要承担什么?”
还是太过唐突了,路霄困扰地看着良寒。
良寒单手插兜摸出手机,一边划开屏幕一边问:“你要不要看我这些日子签的欠条、按的手印?”他轻声对路霄说:“我手机里存了电子版,你要看看吗?”
如果不是路霄今天这样找过来,这些话良寒不会对他说得这样直白,半个月足够改变一个人太多,他跟霄霄提过,但是他怀疑霄霄没有领会他的意思:“我家现在财产冻结,我爸那边用钱,要请律师,要打听消息,要疏通关系,我现在年纪尴尬,我记事了,到谁家里都是养不熟的,一年半之后又要上大学,更多的花费……你知道接我回去代表什么吗?”
路闻烨就算不缺钱,他想做慈善,可以去资助大学生,也不至于把他这么一个人人避之不及的男孩领回家,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也不存在这个义务。
良寒甚至他手里签的欠条也不是外人的,都是他的亲人的,甚至于计划好的去舅舅家生活,每个月要用的生活费、学杂费,这个钱良寒现在拿不出来可以不拿,但是工作之后都是要补回来的。
说实话,以良寒的家境在他爸出事前从来不觉得大学四年有多么了不得,曾几何时,他妈妈保险柜里随便一条项链就能抵一个大学生四年的花销,但是现在他差不多什么都没了,那些从前送他礼物从不打眼的亲戚开始和他锱铢必较,人好的时候啊自然是千般的好,不好的时候自有万般的反噬,良寒只是一个月便已经看领教了人间冷酷的面孔。
良寒:“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是班干部吧?我爸妈两边的亲戚,一直都把我当成家里最有出息的孩子,上什么学校,学什么专业,走哪条路,每个都替我操心过,只等着将来能借我的光……你知道我爸的事对于我、对于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良寒轻轻地说,想把这件事跟路霄说清楚:“我没用了。家里人都想我走的那条路,直接被斩断了。”
为什么还要来呢?
他这个在泥潭里打滚的人,所有人都避之不及,为什么他还要来呢?
路霄不说话,安静地与良寒对视,直到对视到良寒承受不了他的目光,惶然地避开,红了眼眶。
路霄伸出手:“来,给我看看你的欠条。”
良寒:……
路霄主动凑过去抱了他一下,去掏他的手机,面容解屏锁后去看他的相册。路霄知道良寒得到的正向感情一直都很贫瘠,一点点的好都会让他变成惊弓之鸟,听了这半天他听明白了,良寒就是想把他往外推,但是良寒太小瞧他了吧,你欠钱?我倒是要看看你欠多少钱。
路霄不愧是见过世面的,看到了短短半个月寒哥多出来的几十万外债,虽然震惊,但还没被吓到,他挺认真地发问:“这个不着急还是吧?你寄养在我家的话,是不是我爸妈也没有直接义务替你还?”
良寒看着路霄不说话。
路霄不以为意地点点头:“还行,我还能接受,到时候陪你一起赚呗,还有什么?”
良寒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路霄坦然地和良寒对视。
山风簌簌,良寒没能料到路霄是这个反应,对视良久,他败下阵来,低声说:“我再带你去一个地方。”
山里的夜很得很快,良寒带着路霄打车到山下的小镇,江浙一带的农村普遍比较富庶,出租车停在一排私建的小别墅前,路霄坐在车里向外眺望,看并不紧凑的路灯稀稀疏疏地点缀起的光亮,路霄看着最近一处别墅里漆黑一片的院落,小声问:“我们在等谁啊?”
良寒不回答:“等等就知道了。”
只是这一等便是一个多小时,良寒一直侧身看着车镜的后方,直到一辆豪车平缓地停在了路口,夜晚清寂,一个身材苗条的女人笑着推开车门,踩着纤细的高跟鞋、身穿长绿色风衣走下车,关上车门后走到驾驶位的车窗笑着说:“兴哥,那我回去了?……你开车慢点啊!”
声音娇俏,妩媚非常。
路霄认出了这个声音,吃惊地看向良寒。
良寒一脸平静,在副驾上拉开车门下车,朝着那个女人走过去。
路霄忙不迭地跟出去,然后又惶恐地站住,灯光晦暗,但是那个女人,的确是不容错认的徐娇——良寒的妈妈,而诡异的是,刚刚还和男人巧笑倩兮的女人在看到自己亲生儿子的时候却愕住了,像是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人似的,不自在地喊了一声:“……小寒。”
良寒沉默地看着她。路霄略略站得后退一步,看着这母子俩,良寒不说话,是徐娇最先忍不住,开口问:“你怎么来了?”
良寒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来看看你。”
徐娇下意识地梳拢下鬓角的长发:“这里不太安全,你还是回去吧,我们暂时不要见面。”
说着举步竟然要草草离开。
良寒在她将要越过自己的时候忽然开口:“妈妈!”
徐娇站住。
良寒有些悲伤地说:“今天路霄的爸妈来看外公了,路叔叔说想把我接到他家去住,念完高中,然后供我念大学。”
徐娇顿住,看了看三步外的路霄,她看到这个小孩了,但刚刚不清楚是什么情况,听良寒这样说,她竟然如释重负地卸下了肩膀,笑着说:“那很好啊,你和路霄正好可以相互照应,离我们原来的家也不远,你也适应。”说着徐娇笑着看向路霄说:“小路,以后我们不在良寒身边,还请你多多照顾良寒……”
路霄一言不发,冷眼看着这可笑的寒暄。
良寒打断徐娇,毫无预兆地忽然说:“妈,我是同性恋。”
路霄轻轻一颤,转头看向良寒。
徐娇的瞳孔也骤然地缩了一下,像是不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
良寒沉默地转头抓住身后几步外的路霄,抓着他一起走到徐娇面前,徐娇下意识地后退,轻轻地摇头显示她有多抗拒眼前的情况,但是良寒没有给她任何一点回避的空间,坦坦白白地说:“路霄,他是我男朋友,因为我们在一起了,路叔叔和路阿姨也知道,所以今天才会来求外公。”
大家能不能不要再相互欺骗了?
事情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可以让你当甩手掌柜,这件事的代价你懂吗?
徐娇快速地眨动着眼球,好像在消化这件事。
路霄也被寒哥忽然的出柜吓到了,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这对母子。
良寒身形挺拔,可声音已经带出哽咽之意,右手发抖地去握徐娇的手腕,哀求说:“妈你生气吗?妈你打我吧,你要是不想我去我就不去了……”
路霄傻眼地看着良寒,心都要被他这一句撞碎了。
可徐娇是那么的仓皇,她完全没有一个母亲该有的震惊的愤怒,良寒去握她的手腕,她第一反应竟然是逃,那动作的趋势只需要一下,良寒立刻就懂了,松开了自己的手,路霄眼见着良寒眼神一黯,紧接着连背脊都不堪重负地弯了起来。
徐娇说:“小寒,你好好的,妈妈就要结婚了……你,你兴叔叔家也有小孩,妈妈不方便带着你的。”
说着竟然都不等良寒的回应,像是看到了天敌一样绕过了他俩仓皇而逃,路霄震惊地看着徐娇,看着她依然年轻漂亮纤瘦的身影,无法理解地追着她的身影……
他究竟看到了什么啊?
他一时间都顾不上自己,只道良寒捧着他的心,可是带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人却不要他了。
良寒轻轻地喘,紧紧抓着路霄的手腕,撑着膝盖深吸了好几口气,他好像在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路霄不由自主地看着他,担心地去抚摸他的脊背,关切地安抚:“还好吗?……还好吗?”
良寒摇摇头,有些心灰意冷地松开他的手,小声说:“抱歉,吓到你了。”
路霄摇头,不,他没有吓到他,路霄小声地问他:“你这么不想去我家吗?”
两个人就站在小路的正中间,良寒弯着腰抬头看他,轻声反问:“你还想让我去你家吗?”
路霄认真地点头。
路霄身上有种非常干脆果决的行动力,他不在意他人的目光,敢爱敢恨,激烈极致,可良寒知道养个他这么大的男孩五年的分量,这是大恩情,是很大很大的事情,就是因为知道,良寒才从来没有奢求过谁,因为求到谁都是在难为别人。良寒今天很震动,不是因为路霄来了,而是路霄拽着他父母一起来了,这个小孩啊到底想清楚没有呢?他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太小了,不懂世事的艰难复杂,做起事来才这么果决,这么有担当。
良寒伸手摸了摸路霄的脸,眉头紧锁:“可你有没有想过呢,你才十六岁,你将来很可能会喜欢上别的什么人,没有我,你还可以有别人。”
良寒的手好冰冷,路霄轻轻缩了缩鼻子,困惑地说:“可我现在没有想别人,将来的事我也不知道。”
良寒换了个说法:“那你想没想过我可能会喜欢别人呢?很多年后我移情别恋,喜欢上别的男生了,对不起你了。”
路霄斩钉截铁地说:“那我也认了。”
路霄看着良寒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不会后悔对任何人好,哪怕将来证明我看走眼了,我也认了。”
他们不是在轻飘飘地说喜欢,他们在做一个比喜欢重太多的承诺,路霄义无反顾地要和良寒关系绑定,不强求他未来任何的回报补偿,用一双执迷不悟、绝不后退的眼睛。
良寒看着他,心口酸软成一片,心想我爱的人,在看我泥泞里打滚满身狼狈的时候,朝我伸出了手。
良寒声音沙哑,要清清喉咙才能说话,他轻声问:“不是说在改阁楼的书房吗?有照片吗?我看看改成什么样子了?”
路霄眼中旋即露出惊喜,立刻掏出手机给他看,踊跃地给他介绍要怎么布局,要怎么选什么样的床,那间书房只有一个斜坡的窗户,一半的位置都需要良寒低头,弄成卧室其实有点施展不开,但路霄兴致勃勃,要在有限条件下帮他弄出阁楼房的效果,良寒安静地听着路霄滔滔不绝,手机屏幕的光映在路霄的脸上,他表情快乐而舒展。
良寒不由自主地笑起来,轻轻在心里对他说:霄霄,我不会让你看走眼的。
山居的夜晚极其安静,小院里路家父母在和良寒的外公煮酒小酌,良寒和路霄偷偷跑回来,没有去主院,而是偷偷去了不起眼的小院子里去亲热。路霄和良寒已经有一个多没在一起做了,两个人从徐娇的别墅回来的路上就在躁动,良寒的手避着司机的视野在路霄下面偷偷地摸,路霄下了车就往良寒身上搂,两个人跌跌撞撞地避着人往没人的地方去,良寒选的屋子很隐蔽,狭小的廊道,深邃的屋身,东折西拐的木板竖立着让空间有些局促,但也莫名地让他俩感觉到安全。
两个人在没进屋之前就在亲,因为确定了不会有人过来,良寒放肆地在路霄身上点火,路霄背靠着墙板仰着头和良寒接吻,两条腿夹着良寒的左手用力地蹭,两个人动情得不得了,情绪浓烈得好像可以将两颊化开。
路霄完全不记得他俩是怎么开始怎么结束的,他们过夜的屋子里并不是很大,但是用具齐全,床是陈设淡雅的榻榻米,身下的被褥的质感还是夏日麻纱的席巾,摸起来是粗麻和格纹布的感觉,进屋之后他俩只记得要给彼此脱衣服了,急得甚至上衣都没有脱完,两个人太久没做了,一个比一个想得发疯,但又因为太急路霄做到一半就疼得受不了,腿绞在一起,还没开始换姿势就在大哭。
路霄哭得发疯,良寒躁动得也有点受不住,某种程度上他更想路霄,只是他不说而已,中途因为路霄太难受了两个人只能先停一会儿,良寒抱着人反复地和路霄接吻,抚着他汗湿的头发轻声安抚,天本来就冷,他们做到浑身热气腾腾,一边等一边再脱衣服,掀被褥,等再次重新开始的时候路霄的声音已经变调了,两个人连接的地方又湿又滑,动情的呻吟声又急又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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