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霄心里有点苦,心说自己之前还不知道差距呢,还以为自己随便努力两下就能去摸老虎的屁股了,今天才明白什么叫天壤之别,站在窗边的男生受到了他的视线的干扰,在言语的间隙中无来由地笔尖一顿,扭头向他看来。
唐金鑫的视频也瞥了过来,良寒三下五除二在草纸上又写了几笔,递给他,然后站起身,朝着路霄问:“问题?”
路霄怔怔地看了良寒一眼,干笑两声:“不用,我这个成绩就不劳烦你总是给我讲了,我去问问别人。”
鹿溪源,北京时间凌晨0:15
良寒在看着分针的指针缓缓落到3,目光瞥向自己破碎的手机屏幕等待微信发出声音。这是路霄每天惯例问题的时间,他将笔放在桌子上,错题的软皮本子合上,开始了安静的等待……但是,今天的手机等了半天没有反应。
深夜的安静让人有些心慌意乱,不一会儿,他听到隔壁拖鞋走动的声音,良寒看了下时间:0:20,对面那位出了卧室去了卫生间,紧接着又回到卧室,良寒陷入沉思:隔壁今天是打算早早睡吗?因为受了打击?良寒皱眉听着对面的脚步声,月考还有一个多星期了,他蹙了蹙眉,起身主动拉开玻璃门,走到阳台。
“路霄。”他站在栏杆后,主动喊。
声音清冷又清晰。
忽然间,那窗帘哗地被拉开了,暖色调的灯光扑出来,路霄冒出头扒着玻璃门朝他做了个急切的口型:你等一会儿!
良寒这个时候才听到他屋中还有别人,路霄一脸急切,但看着整体情绪状态还不错,良寒轻舒了口气,点头,路霄又猛地把拉门拉上,良寒则自己掏出手机,认真站在栏杆后等了起来。
大概七分钟左右,拉门再次拉开,路霄抱着练习册、笔、台灯、垫子走出来。
良寒不解地问:“你刚刚干嘛呢?”忙忙叨叨的。
路霄随口说:“我妈来看我睡没睡。”
良寒眉梢一动:“那你为什么那么紧张?”
路霄放下垫子,迟疑着边想边说:“她好像听说我学校的事了吧,刚刚在拐着弯安慰我。”
良寒:……
路霄没有察觉对面男生瞬间的尴尬,夹好台灯朝着他笑了一下,问:“你喝水果茶吗?我妈刚送上来的。”没有等良寒回应,路霄趿拉着拖鞋又进了屋,紧接着一阵叮叮咚咚的杯盏撞击的声音,路霄拖着一个小托盘出来了——那上面的东西一看就是女士的用品,壶不大,杯很小,是很精致的玻璃制品,茶汤在壶中显出漂亮的淡红色。
“今天的是枸杞银耳雪梨,你尝尝,我妈特别会做这种东西。”两个人隔着阳台坐好,路霄给良寒斟了一杯,递过去,之后才是他要问的问题,深夜夜学,乍一看他俩还挺有情调,良寒的嘴唇动了动,慢慢悠悠地说:“我以为你今天不会来问了。”
路霄边喝边咂了下嘴:“为什么不问?”
良寒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着他的错题。
路霄盘腿,让自己的脊柱维持在一个舒服的姿势,笑嘻嘻地说:“肯定不能不问啊,学霸的大腿那是能轻易抱上的吗?抱上了又怎么可以放弃。”
良寒没有抬头,勾画习题集,看似随口地问:“那白天呢?”
路霄也随口说:“这不是害怕耽误你时间嘛,你精力也有限,简单的我就去问别人。”
良寒轻轻且愉悦地挑了下眉梢。
良寒的速度很快,扫了一遍问路霄的卡点,路霄握着栏杆向他指一道道的题,问他这种换个思路做可不可以,路霄的想法很灵活,各种各样的公式都想调动,两个人你来我往地讨论了一会儿,完成了24小时内问题。良寒又查了一遍他的易错题,路霄计算能力没问题,公式也记得住,他正在快速抹平一个多学期的知识点的差距,不断地对知识点进行应用,按照规律,他会踩一遍苏中这群老师设置的狡诈的坑点,然后才是最后的提分,现在一切都还在爬坡过坎的过程内,这条不可避免的路,需要绝对的耐心。
良寒看了看时间,北京时间1:20,还可以再聊两句:“你最近是睡不着吗?”
路霄意外:“你为什么这么问?”
良寒:“我能听到,你这几天都是两点多睡,五点半起床。”
路霄的脸上滑过不可思议的神情,眼睛睁得大大的:“你能听到?”
良寒点头。
他并没有咄咄逼人,但是气势实在太强,路霄嘴角有点抽搐,一瞬间他想的倒不是自己的起卧时间,他在想自己的浴室也是良寒连着的,那他洗澡时候唱歌良寒是不是也能听到?靠,他五音不全……那良寒听自己乱嚎《红玫瑰》该是什么心情啊?
路霄的表情登时一言难尽起来,他嘬着牙龈说:“也不是睡不着,就是每天错题太多了,有点压力。”
小夜灯下的男生面容干净纯粹,良寒抬起头,认真地打量了路霄一会儿,然后缓缓说:“别想太多,明天会好起来的。”
那眼睛在夜色里好清澈,绵长又安静,像沁凉落雨的森林。
路霄忽然间就有点不自在,他一不自在话就非常多:“还好,你其实不用安慰我,我没事儿,我就是一想到我爸学历那么高,我居然会被高中物理困住,我就觉得丢人,丢大发了。”
说着他自己笑起来了,朝着良寒问:“你真的能听到我睡觉起床啊?”
良寒点点头。
路霄:“你怎么跟我妈似的。”
良寒:?
路霄:“我妈对声音就特别敏感,光线,声音,节气变化,月圆月缺,她都能感觉。你是高敏人群吗?”
良寒的视线垂了垂,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问:“阿姨是……?”
路霄爽朗地说:“唱歌的,以前在H市经常上台的。”
良寒想起安馨的样子,的确是漂亮,身材好,气色好,眼神纯净,气质从容,站在路霄身边不像是他妈妈,倒像是他姐姐,若是在街上遇见良寒会以为这那是位毕业不超过五年的女大学生,绝不会想到她已经四十多岁了还有路霄这么大的儿子。路霄开始兴奋地给良寒看他妈妈舞台上的照片,手伸过栏杆怼到良寒眼前,非常骄傲地说:“漂亮吧?有气质吧?等疫情结束了,她再上台我给你拿内部票。”
良寒专注地看着他。
路霄跟他认真地强调:“我妈妈唱歌很好听的!”
良寒看着他。
路霄继续强调:“我妈妈唱歌真的很好听!”
良寒有点怔,他不知道路霄为什么要反复强调这个,他认真地凝视他,目光像一双轻柔的抚摸脊背的手,路霄被他的淡定弄得心情更微妙了,好像良寒在说“好,我看破不说破行吗?”路霄尴尬地站起来,耸了耸肩膀:“行了行了,我去做题了,明天见。”
他夹着书,捧起来叮叮当当的托盘,良寒把那小杯子送回去,看似不经意地敲了下路霄的小臂,轻声说:“明天见。”
良寒对路霄说,明天就好了,但其实明天并没有好。
路霄的物理小测继续跪,每天跪出新姿势,因为苏中的讲课节奏实在强势,老师不可能为了任何学生耽误进度,可真正能留给学生提升的反而是自主时间的利用,路霄追赶进度的内容有自己的节奏,大部分时间都和小测内容合不上,结果就是他一次次在物理上爆雷,一次次挨骂。奶爸也挺无奈,因为他手下一向都是S市物理尖子,还头一次碰到路霄这样顽固不提升的学生。
良寒是比较知道路霄学习进度的,练习册是他选的,他知道那个量和密度,也清楚知道路霄每天几点起几点睡,每24小时他们还会在阳台碰一次,可以说,他最了解路霄的卡点和痛点:
路霄换了一整套的学习方法,技能动作全部更新,前期本来就是会有点不顺手和不适应,这是他最吃力的时候,偏偏成绩不会给出他丝毫的结果,外部又在持续不断地否定他,路霄已经在自己的极限里开加速度了,他的学习方法全拉满到科学的方式,只要清醒就在对精神力不断拔高,为了保持头脑和身体硬件上不掉链子,他现在还加了早晨十分钟俯卧撑激活身体,早中晚一瓶咖啡,全方位维持住精神和肉体的巅峰值。
人,在巨大的努力之后,是很难接受没有好结果的,尤其是他要的结果是这样的艰难,他是在和S市理综最拔尖的那一群学生比物理。
路霄五连跪后继续跪,有时候张旭阳看到他都忍不住竖大拇指,这种时候已经不止是做题的事情了,这是在比拼学习斗志、毅力和情绪自理能力,是信心一遍遍地摧残后能否对抗焦虑和恐惧的情绪问题。
换另一个人,情绪早崩了。
周五,路霄惯例领着他的日测卷子回座位,身边有人意意思思地过来说风凉话:“我天,这卷子,真是哪里有坑往哪里跳。”路霄呵呵一声,没说话,身后那人反而靠过来了:“路哥,你是不是太拼太累的缘故啊,你要不歇两天?”
路霄随口调笑:“算了吧,我这都跟不上,再歇更跟不上了。”
“哎,能理解,总考这样你心态不稳也正常。”
路霄回头看了说话的人一眼,是梁乐,班里某位理综超棒,英语超烂的偏科选手。路霄笑笑不说话,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这位哥却像是看不懂眼色似的搭住他的肩膀,从讲桌一直聊到他座位:“路哥我跟你说,B班那个高卢杰上次考试三十五,他上个学期就卯着劲儿进A班呢,路哥你得加油啊,别被甩出去。”
路霄坐下,良寒抬起头,张旭阳在前面忍不住插话:“哎梁乐,你说什么呢!”
梁乐主动说:“哎张旭阳,咱打个赌吧,就赌路霄这次月考成绩到底能不能升,赌一顿饭。”
林倩纳罕地抬起头看着这个人。
路霄坐在座位上背靠椅背,笑容懒洋洋的,带着一贯的漫不经心:“哎呦梁少侠,当着我的面下赌啊?”
梁乐也笑:“这不是给你提提劲儿嘛,别放在心上啊。”
这边前桌互相磨牙的时候,良寒忽然在路霄身后抬起头,开口:“梁乐,你说完了吗?”
这声音很冷,一听就充满了他班班长各人特质,桌前的几个人纷纷回头,只见身后的男生嘴边的笑意全部收敛起来了,一双眼黑沉沉的,一眨不眨地盯着站着的梁乐,表情冷淡得瘆人。
然后,他说:“能不能滚。”
靠窗的后几排全部怔住了,良寒那个眼神配合着那个语气,真是有点恐怖,他们只是扫了一眼,立刻全部扭回头去,集体乖乖坐好,都不说话了。
张旭阳林倩这伙人一直都知道班长不喜欢闹腾,但A班最活跃的几个又偏偏爱在他附近凑头,因为知道良寒很包容,只要他们不过分,良寒会自己憋着,从来不会说什么,今天忽然开口,还是这么一句,他身边所有人都接到了这个信号:班长大人不爽了。
周围的人不说话,梁乐一个人站在这里才是真尴尬,他被良寒的目光一刺,攥紧了手指,立刻就走了。
路霄被林倩拽着正襟危坐,其实脑子乱乱的,也没弄懂身后这是什么情况。梁乐刚刚搞人心态的那一套他看得懂,也不当真,但良寒这是怎么回事啊?“能不能滚”,这四个字,冰冷暴戾,真是让人心有余悸,路霄想了好一会儿,迟到地察觉到良寒可能是在帮他出头,他想了想,手腕贱贱地伸过去,叩叩敲了两下身后的桌面。
良寒抬起头。
余光中那位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路霄这才敢转过身去,轻声说:“你刚刚口气好冲啊。”
路霄的声音很低,嘴里说的是埋怨,眼神却非常的小心,他笑着问:“你怎么这么冲啊?”
良寒眼见着前面的男生主动来找自己说话,眼里的凌厉和冰冷缓缓地跟着散了,压着声低低地反问:“怎么?笑话我?”
路霄看着他笑了,有点高兴,唇角勾起小小的弧度:“哪能啊?”
他踩着凳子往后靠,一个蹬腿着地地用手肘撑住良寒的桌子,笑着仰头说:“我只是怕你得罪人嘛,这种人你跟他打个哈哈不就好了?”
良寒不动声色地伸出长长的左腿压住他椅子的底梁,左手自然而然地落在他的椅背上,帮他稳住平衡,小声地问:“那你教教我,怎么才不得罪人?”
那双眼睛,那么的温柔深沉。
一侧的唐金鑫若有所思地瞟了两人一眼。
只见身边这两人用一种非常诡异又平稳的姿势悬着椅子说话,路霄拧着脖颈往后伸,良寒则是对着他的发顶,眉眼柔和,几乎算是亲昵地在和路霄聊天。
路霄还在高难度地比划:“就是跟他扯没用的啊,’路霄成绩不好,你有这个空你帮帮他嘛’,‘你这么关心别班同学那你和那个高卢杰换好了’,随便说点什么,惹君子不惹小人,小心梁乐给你搞事。”
良寒看着路霄认真教学的样子,极近的距离里,低低的笑了一声,带着股不清不楚的愉悦,小声说:“好,我听你的。”
第20章 自嘲
路霄和良寒三两句嘀咕完,路霄一身清爽地转回去准备上课,回头无意瞥到林倩一眼,这次只见林倩的神情都恍惚了,不过难得的是她没有说什么,只是拍了拍路霄的手臂,小声说:“梁乐就是个傻叉,他还说过外语专业毕业生全部都要去讨饭,你不听他说话。”
路霄明白,笑着点点头。
物理课,奶爸每日必点地提路霄上台,良寒没有抬头,他这段时间都不怎么听物理课,闷头做自己的事,忽然间,教室里发出了小小的骚动,良寒抬头,只听张旭阳在前面低呼:“卧槽,我路哥做对了?卧槽,这道题课代表都错了啊!”
那是一道非常难的电磁场。
良寒扬了扬眉毛。
张旭阳忍不住地对他同桌说:“看看我路哥这业务能力,看看人家这心理素质!”
奶爸训路霄训出习惯了,看到路霄清晰明了地把题目解出来,戏路走得太窄一时间没转出合适的表情,只能严肃地拍了下他的肩膀,说了一句:“不错!”
路霄从讲台上走下来,迈着他脚步轻松的大长腿一脸眉飞色舞,远远就朝着教室后面的男生用口型问:我厉害吧?
这位小爷是真的爱嘚瑟,随时随地都能把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变成领奖台,唐金鑫抬头看他一眼就感觉自己要瞎了。
偏偏斜后方的良寒不觉得,看着路霄走下来,笑着竖起大拇指:“棒。”
唐金鑫扭过头把笔扔开:“靠……”
A班在几轮老师的骂骂咧咧与耳提面命里,很快迎来了第三次周考,一天考完六科,考前还是像打仗一样混乱,根据上次的考场成绩,路霄还是在楼下,中午吃完午饭他回了A班一趟,良寒懒洋洋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正在玩他的小游戏,路霄过去拿物理错题本,兴之所至忽然一个转身,朝着良寒拜了一拜。
良寒:?
路霄双手合十:“学神在上,请保佑我物理开光。”
良寒抿唇笑了。
路霄也笑,打趣道:“俺们差生就这点好,仪式感强。”
良寒偏着头,知道路霄拼命这么久就是等一会儿的考试验收结果,勾了勾嘴唇:“别紧张。”
路霄:“嗯,我叫不紧张。”
良寒:“圆周运动捋清楚了?”
路霄:“捋清楚了。”
良寒:“平抛临界看了?”
路霄:“看了。”
良寒手中的水性笔轻轻一转,飞快地在草纸画出简易模型:“这种怎么做?已知AB夹弹簧,系统静止后拉力F,弹簧劲度系数k,原长为L,求B木块离开C时的速度与加速度大小。”
路霄一眼出思路:“隔离法。”
然后拿过笔列出三排公式。
路霄原本就有考前狂轰乱炸的习惯,在考前将脑子提前开机,保证自己的记忆效率最大化,然后利用惯性直接进入考试状态。
良寒也配合,拿过笔再画图形:“电磁场混合,由M射入正电粒子,一段时间以后分别经过电场、磁场、电场,最后刚好由N点垂直向上射出,判断运动轨迹。”
路霄:“沿水平方向中心线对称。”
然后路霄和良寒就进入磁场的夹角、弹出N的时间分别进行了一遍梳理。
真情实感地聊了一会儿,路霄怀疑地问:“这道题是不是有点简单?”
良寒岿然不动:“不简单,这道是去年五校联考最后一题,你看它简单是因为你实力提升了。”
幸好他俩在最后一排,大家都忙着准备考试,没有几个人注意到他们的谈话,但是唐金鑫今天动作有点慢,他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听完他俩全程的他一瞬间都有点恍惚了:不是,寒哥你是在哄小孩吗?您这道题到底简化了多少啊?你俩还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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