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云录(酥茶)

“乔蔺的乔，思念的思，上雨下林的霖。”
路云奕不耻地问：“乔蔺是谁？”
这人是文盲吗？顾霖内心这么想，嘴里却还是回答了：“一位令人敬佩的学者。”
“啧……你爸妈阅历还挺丰富的啊，”路云奕悠闲地双手抱胸靠着树，似乎只是跟面前的人闲聊家常而已，“那么乔思霖，你为什么会被他们追杀？”
果然被怀疑了。顾霖暗想，装作被刚来到这里不久的研究员，不确定道：“……可能是为了我们所的研究成果吧。”
“G所的？怪不得看起来这么斯文，原来是研究员啊。”路云奕懒懒地看向他，眼神却变得严肃起来，“那你知道顾霖在哪吗？”
顾霖警惕地看向他：“你们为什么要找顾教授？”
路云奕见他怀疑自己，心底的恶趣味不由升起，坏笑地反问他：“你觉得我们找他干嘛？”
顾霖没有接话，而是问起另一个事：“你们是哪个特种部队的？”
路云奕继续反问：“你为什么觉得我们是特种兵？”
“……你就不能老实回答我的问题吗？”
顾霖等了一会后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应，抬头刚要开口问就发现路云奕盯着自己。
由于对方背光站着，顾霖只能隐约地看到他眉头微微一蹙，似乎想从中看到什么，下意识提起疑心，表面上装出一副被他吓到的表情，故意缩了缩脖子，害怕地说：“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路云奕仍不回答。
正当顾霖再次开口发问，路云奕突然笑了，随之拍了拍他的肩以示歉意：“不好意思兄弟，我刚才以为你是我最近要找得小朋友了。”
顾霖心里咯噔一下，不动声色地低头拉低帽檐，淡淡地说：“老套的搭讪方式，麻烦你不要套用在我身上。”
“行吧，”路云奕无所谓地耸耸肩，说，“你们研究员怎么都这么死板。”
说完他收敛了一些，沉声道：“我们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那班雇佣兵估计很快就能追上来，得找一条路绕过他们。你没有什么建议？”
突然正经起来的路云奕让顾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嗯……地图给我。”
路云奕拿出个人端放到地上，投影出来，顾霖研究了半会，指一个地方说：“我们在这。”接着他指了指另一个地方，“这个位置是紧急避难所，G所里来不及避难的研究员都会跑到这，你们要找的人估计在这，我们可以顺着这条路走，那悬崖边有一部电梯。”他在全息上画出一条路线，向路云奕解释：“这电梯除非有IC卡和DNA核对成功否则走不了，保守估计有百分之三十的概率会遇见丧尸。”
路云奕思考了下，问：“还有别的吗？”
“有，”顾霖迅速画出另一条路，“这边有以前留下来的木梯，但我不能保证那木梯是否安全。”
路云奕心里对比了下，决定道：“就这条的吧。两分钟后出发，你调整下。”他说着安抚性地拍拍顾霖的肩：“放心，路哥我肯定会保护你的。”
“……”顾霖艰难地说，“我……相信你，尽量……不拉你后腿。”
“拉也没事，”路云奕笑道，“你只好好好抱紧路哥我的大腿就行。”
“……”顾霖觉得自己快装不下去了。
好在路云奕说完就去找那些人了，顾霖悄悄地松了口气——毕竟这时候遇到认识的人可不是好兆头。
他想起之前用精神力粗略地检测了下他们，虽没有发现红点或蓝点，可仍不能确认他们是不是普通人。
还是再观察一段时间吧。他想。
没多久他们到达悬崖边，张宇固定好绳索，给他们比了个手势表示搞定。
路云奕扭头问顾霖：“你会攀爬吗？”
顾霖面不改色道：“不会。”
嘚，战五渣。路云奕想了想，一手抓住绳索，一手揽过顾霖的腰，两步一跃急速下滑。
顾霖被路云奕的行为惊得差点直接反击，好在理智现行一步按住自己，不停地对自己说之后再怼之后再怼。
等双脚一着地，他忍着怒意，第一时间质问路云奕的行为，路云奕却随口反问他：“你不是不会用吗？我不带你你难道打算留在上面？”
“……”顾霖被哽得说不出话来。
路云奕也没有多在意，毕竟他本身就觉得研究员个个都是战五渣，不过……“你腰怎么这么细，雨鸟都比你结实。”
顾霖还没反驳，程雨欣直瞪路云奕：“队长我感觉你在暗讽我。”
“那傻子也就夜鹰宝贝着，”路云奕耸耸肩道，“而且目测都能看出来。”
“别以为你是队长我就不敢打你！！”
路云奕朝她欠扁的笑道：“你能打过我再说。”说完他无视后头跺脚的女人，揽着顾霖的肩说：“乔思霖带个路呗。”
顾霖忍住给他来个背肩摔的冲动，冷眼瞥向他说：“你离我远点，我洁癖。”
“小朋友你说你在森林里都有迷路五天了，你身上的味道肯定比我还重，我都还没嫌弃你你怎么就先嫌弃我了？”路云奕诚恳道，“小朋友你可不能过河拆桥啊。”
“……”顾霖表示自己直想踹他一脚。
一行人到达紧急避难所时，如他所料有几位研究员在这里等在救援。
顾霖趁他们在与别的研究员交谈时给站在不远处的颜利使了个眼色。颜利立马会意，稍微侧身挡住其余人的视线，指了指腕上的个人端，顾霖在个人端上长敲四下、轻敲一下。颜利点头并默默地看了眼另一侧，随之重新看向顾霖。顾霖飞快地长敲一下、轻敲一下和长敲两下来回应颜利后，他俩继续站在一旁不说话。
而站在远处的路云奕看完这场“精彩”的哑剧，摸着下颌思索半会，朝颜利走去，伸手，礼貌地笑道：“您好，我是路云奕。”
“你好，我是颜利。”颜利伸手回握过去，迟疑问，“……你真是林溥心的儿子？”
“是的，”路云奕有些惊讶，但还是回答了，“您认识我家父？”
颜利点点头：“他曾帮助我……很多。”
路云奕挑眉说：“哦？那这么说……您就是N所的副所长颜博士？”
“是，但请路上校不要这么叫我，怪别扭的，”颜利挠挠头，“不过路上校找我有什么事？”
顾霖默默地竖起耳朵听。
“是这样的颜博士，”路云奕道，“您是否知道顾霖这人？”
“顾霖？”颜利眼睛看向他，谨慎地说，“知道，怎么了？”
路云奕：“我有点好奇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颜利想了想，说：“他是一位我比较看好的研究员。”
“除了这个呢？”
“额……”颜利有些疑惑，“路上校你到底想问什么？”
“没有啊，就随便聊聊。”
这时，路云奕的个人端突然震动起来，他带有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我的队员找我有事，下次希望我们能继续聊聊。”
颜利客气道：“……好。”绝对没有下次。
九点一到，顾霖走到颜利之前看的地方，飞快地在全息键盘上输入密码，下秒一道暗门悄然打开。
顾霖在里面绕了好半会才走到目的地。
颜利抬头看到他也没有多问，直接开门见山：“你来的路上遇到星途的人了？”
“嗯，”顾霖取下自己的个人端，打开地图比划着说，“这次他们来估计是有准备的，我从C1口开始就被人追，一直到E6口遇到刚才你看到的那一帮人，”他说着调出录像截图，“刚才休息时我调出监控查了下，发现我来的那一段被人截过，我猜测G塔那边可能也会遭遇突袭。”
颜利蹙眉道：“这样G基地也要不安全了，我们先去H所找到资料再去N基地研究。”
“N基地安全？”
颜利点头：“你放心，魏上将在那。”
顾霖想了下，问：“你有没有看到白言和林青辰？”
“没找到，估计跑到G塔了。” 颜利摇了摇头，有些懊悔地挠挠头，“早知道先去找他俩。”
顾霖冷静地说：“不影响，我们先去G塔。”
“明白。”颜利研究了地图，划出一条路，“我们得走这，这里离G塔还是有些远，之前停在这儿的车我检查过了，那油量不够我们开那么远，得绕点路去加油站顺点油。”
“好。”顾霖说着收起个人端。
颜利忽然想起一件事：“你有没有检查过？”
顾霖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摇摇头。
颜利有些担心：“万一伪装剂失效怎么办？”
“在现在的情况下，失效概率不大，”顾霖淡淡地称述，“而且刚才一路上我没有出现任何征兆，估计里面没人和我有高相容性。”
但颜利仍不放心，说：“到了G塔我给你测一下。”
“也行。”
他们又聊了一会后朝各自走进暗门的方向离开。
顾霖一出暗门就发现有人正靠在不远处的墙上抽烟，心不由地下沉——来之前他特地选择不会有人经过的路——藏在堆满杂物的铁架后面，透过缝隙暗暗观察。
那人的位置正好不被灯照到，但顾霖仍能目测出这人有1米9左右，排除那群平均身高1米75的研究员，对方只能是途中救自己的军地人。
对方吐出的烟一部分飘进顾霖的鼻腔，那烟味跟他平日在所里吸烟室的不一样，这里面惨杂着一丝淡淡木香的气味和一股他从未闻过的香味，有点类似于信息素，却又不是……但很好闻。他想。
片刻，对方微侧身，一部分光打到他的脸上，顾霖这才看到那人脸上满是淤泥与油彩，唯一的特征就是棕眼眸。
在顾霖的记忆里没有从未见过这样纯粹的颜色，却又有种熟悉的感觉。
那种很奇怪，但又说不上来。
顾霖站在那盯着对方的脸好一会最终决定回暗道走另一条路，正当他打算转身离开时，他听到对方叫住了自己：“你不过来跟我打声招呼？”
顾霖见被发现便淡然地走了出来，随便撤了个理由：“我不喜欢烟味。”
对方不明地哼了一声，咬着滤嘴，含糊道：“我还以为霖霖是因为太害羞了，不敢见我呢。”
顾霖：“……”
顾霖没忍住怼了回去：“是谁给你这么大的自信，路云奕。”
路云奕坦然道：“当然是我自己了。”
顾霖：“…………”
路云奕弹掉烟蒂，散漫地问：“这么晚了你怎么不睡？”
顾霖反问道：“那你又为什么不睡？”
路云奕笑得痞里痞气，调侃道：“想看看小朋友是不是缺安全感，要不要路哥保护你？嗯？”
顾霖冷冷地堵了回去：“不牢您费心，我虽然战五渣，但跑路还是可以的。”
路云奕被拒绝也没有露出伤心的表情，淡定地耸耸肩：“也是，要不然……你一小矮子怎么跑过那些雇佣兵呢？”
顾霖继续跟他打太极：“谁知道呢，可能是被我自制的燃烧剂吓得不敢追我也说不准。”
“燃烧剂？”路云奕的眼眸里流露出一丝兴味，“你是化学家？”
“谁说会点化学就是化学家？我学生物的。”顾霖乜了他一眼，“毕竟出门在外多学一些总没有坏处，至少不会像路哥您一样连乔蔺是谁都不知道。”
路云奕装作没有听出他话里有话，嬉皮笑脸地贴了过去说：“那你可以告诉我啊。”
“问别人。”顾霖说完错身走过去。
然而路云奕似乎跟他对着干，反手按在墙上堵住他的路。
顾霖没好气地瞪向他：“劳驾让开。”
“我要是就不让呢？”路云奕玩味道。
顾霖抬头问：“你多大了。”
路云奕不明所以道：“32，怎么了？”
“我还以为我面前是一个向大人要糖的小朋友，原来是路老同志啊。” 顾霖冷笑道，特意重读最后五个字。
路云奕：“……”
回到休息处，路云奕一脸严肃地问魏冬旭：“我看起来幼稚吗？”
魏冬旭有些摸不着，但还是实诚地回道：“没啊，怎么了队长？”
路云奕没有回答，只是盯着灯顷刻，随后恢复笑了，拍拍他的肩说：“我就说嘛，哥我这么帅，怎么可能跟幼稚扯上边。”
魏冬旭见他状态立马明白他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无语道：“……队长你是不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很少看你思考问题。”
路云奕摸了摸下颌，玩味地说：“我怎么感觉你在含沙暗影？”
魏东旭一激灵，正襟危坐，真挚道：“怎么可能队长，我永远是你忠诚的小跟班。你看你以前被我爹骂时我都帮你来着呢。”
“你还好意思提！”路云奕瞪了他一眼，“就因为你的多嘴，害得我被魏老大多骂了半小时，到最后我连他的名字和个人端号都没要着。”
“害，有句俗话不是这么说，人生何处不相逢，”魏东旭笑嘻嘻道，“说不定以后你还能遇见他呢，实在找不着你让阿夜帮你查查。”
路云奕思考了会：“这法子可以，等回到N基地就让他查查。”
翌日天还没亮，路云奕无声地溜进顾霖的休息处。
正当他打算叫醒顾霖时，顾霖先一步睁眼看向他：“干嘛。”刚睡醒的缘故，他的声嗓有些喑哑和低沉。
路云奕指了指还没醒的颜利，又比了个手势以示他们出去说。
顾霖摇摇头，起身踢了踢颜利身下的行军床。颜利直接被吓了一跳，惺忪地说：“这么早叫我干……卧槽！你唔！”
路云奕在颜利大喊之前一把捂住他的嘴，顾霖也递给他一个眼神让他冷静下来。
你俩是匪徒啊。颜利腹诽，默默地点点头。
路云奕拿开手后，颜利问：“你进来干什么。”
“你们怎么第一句话就是这句。”路云奕调侃道。
颜利与顾霖交换了下眼神，直言道：“我们不知道你们来这到底有何目的。”他在说“到底”两字时故意加重。
路云奕痞子笑说：“我？我就是我啊，或者是说……霖霖是想跟我谈恋爱？这不好吧？”
顾霖对他的不着调早有准备，直接无视他后半段说：“你不说清楚我们是不会跟你们走得，而且如果我们想离开这里，大可以自己走，为什么要跟着你们？”
路云奕故作可怜兮兮地问：“难道你想抛弃走过一路的伙伴吗？”
顾霖点头道：“也不是不行。”
路云奕直视他好一会，无奈地叹息道：“好吧，那我重新正式介绍一下自己。
“我，路云奕，隶属于N军地，军衔你们应该也知道了，上校。这次过来是因为上头交代给我们一任务，具体任务是什么不能跟你们透露。”
顾霖对他要执行的任务毫无兴趣，“你们打算去哪。”
路云奕：“G塔。”
被路云奕吓到的颜利好不容易缓过来，问：“那些人呢？你打算带走？”
路云奕摇摇头：“G塔会派人过来营救他们的。”
顾霖和颜利能理解，毕竟把人全带走也不太现实，而且送上门来的“保镖”，立刻答应与他们同行。
“那你们快收拾下行李，”路云奕起身道，“一分钟后我们就要离开这了。”
颜利不解问：“你们打算怎么过去？”
路云奕理所应当地回答：“开车啊。”
颜利有种不祥的预感，连忙问：“你们哪来的车？”
“我们发现这防空洞一隐秘的地方装有三辆车，其中两辆车满油，刚好可以装下我们8人。”路云奕露出狡黠的笑容，“就是没有想到其中一辆竟还有武器，对于我们来说简直就是雪中送炭。”
果然。颜利感觉心在滴血，忐忑地问：“你们……是怎么打开门的？”
“这个嘛，”路云奕耸耸肩，“我们队里有个人正好是专攻信息技术方面的，对他来说就是小case。”路云奕见颜利脸色不好，又补充了一句：“您放心，我们只是征用了而已，之后会完好无损地还给他们的。”
不管怎么说从哪种方面来说你这就是盗啊！颜利内心呐喊道。
顾霖同情地拍拍的他肩，扭头跟路云奕说：“你先出去吧，我们随后过去。”
“行，抓紧啊。”说完路云奕转身走了出去。
顾霖沉思道：“颜叔，你觉得他说得是真的吗？”
“我觉得他不会说谎，也不需要撒谎，毕竟林学长和路外交官的孩子不会歪到哪去。”颜利脸色有些不好，显然还是心疼自己的车和车上的装备，但还是镇定下来说，“而且当初要不是他们也出了不少力，我也不能安全离开……只可惜……”
顾霖打断颜利的话：“没有什么可惜，颜叔你不用自责。我们先想想之后该怎么办吧，只有半分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