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下厂去干活】这是谜面。
“诶!对咯!”老板举着大拇指,“厉害啊,再来再来。”
他把二维码直接递给了徐正,是个会来事儿的。
江宴点头,夸他:“好厉害。”
不一会儿的工夫,林屿就猜完了十个,不过他只对了七个,所以没有拿到最大的狗熊娃娃,只得了一盒100片的拼图。
那他也很开心。
江宴又拉着他到了一个摸摸摸的摊位上,直接给林屿付了钱,催他玩:“摸对了东西就是你的了。”
20元摸一次。
一个透明玻璃对外让大家都看到里面是什么,林屿这边用布挡住,只能把手伸进箱子里触摸去猜。
不过戴着鸭舌帽的老板却忽然把口罩一戴,说他有点事儿,今天不营业。
江宴有点遗憾,看着林屿也没什么不开心,就说下次再来玩。
可是林屿却没动,他看着东西也不收就要走的老板,坚定且平静过渡地开口:“孙涛,孙医生。”
男人脚步一顿,接着压低帽檐,没有回答,加速走着。
林屿的声音变得很冷,可是表情一点都没看出来任何不悦,他一直保持着愉悦的神态,整个人的状态却哪哪都不对了。
江宴抓紧林屿的手,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我姥姥后来吃的药,总说不止疼,您知道是什么原因吗?”林屿轻轻甩开江宴的手,声音越发空洞悲伤,他朝着僵在原地的孙涛走了过去。
男人眼神躲闪,几乎是小跑着离开,声音不安:“你认错人了。”
“徐正。”江宴眸中一沉,手指一压,徐正立刻追了上去。
这人明显有问题,他绝对相信林屿没有认错人。
就算认错了,也没关系。
五秒,徐正迅速控制住了低头离开的男人。
周围人发出一声惊呼。
“怎么回事儿?”
“打起来了!”
“你们真的认错了人!”男人的一条手臂被徐正扳在后背,脚腕被徐正踩着,被迫单腿跪在地上。
他疼得大喊:“你们怎么能打人!”
这人用力挣扎,另一只手死死捂着脸,声音里透着一丝恐惧。
“孙医生现在不开诊所了吗。”林屿蹲下来, 看着指缝里扭曲五官的男人。
“林屿你认错人了!”男人顶着怒气低吼一声。
林屿笑了一下,站起来,看着蔡新宇的至交好友, 眼里闪过一丝恨意。
男人马上意识到自己竟然喊出来林屿的名字, 不打自招, 他后悔不已。
孙涛身体缓缓僵硬, 捂着脸的手也慢慢放了下来。
还狡辩什么?
“林屿, 林屿你听我说。”孙涛抓着林屿手臂, 满脸都是焦急。
“我要玩恐怖箱游戏。”林屿神情很平静,他的动作却充满了嫌弃。推开孙涛的手,甩了甩, 仍旧带着游玩开心的笑容。
孙涛看着他好看到失真的脸,没有任何怒意的表情,心里却越加没底。
他知道林屿身后把自己武装严实,气质不凡的大高个, 是江宴。
蔡新宇告诉过他, 林屿傍上大腿了,跟江宴勾搭上了。
当时他还在酒吧里笑话蔡新宇对林屿这个小垃圾动了真心,他对林屿的龌龊心思,曾经时刻摆在明面上。
江宴又压了一次手指, 徐正收到指令, 把孙涛从地上拉起来,押着人回到恐怖箱摊位上。
“我们都这么熟了, 孙医生出来赚外快, 总不能赚我的钱。”林屿站在箱子后, 做出一副准备开始的架势,他说, “你知道的,我没钱。”
孙涛面容痛苦:“林屿,我当年真的不是不给你姥姥药,是蔡新宇不让我给你!”
“嗯。”林屿点头,“更大的原因,是我没有睡到你床上,你才拿蔡新宇做借口吧。”
江宴听到这个,整个人的气场霎时一变。
孙涛明显被江宴吓到腿软,他赶紧摆手求饶:“当年那都是玩笑话玩笑话啊,林屿你别当真!是我嘴欠!”
周围商贩唏嘘着,白天里生意少,他们本就闲,围了一圈看热闹。
临近的几个摊位摊主都知道孙涛以前是开诊所的,偶尔有个小病小灾,都愿意跟他聊聊,顺便还会买一点他诊所里还剩的药品。
他说他家世代学中医,很多药是独家偏方,不外传。虽然没备案,但绝对有效。
周围摊主身上的一些小毛病,吃他的药,确实有效果。
私下里,大家都喊他一句神医,对他的印象还不错来着。
“林屿,我他么不是人,你能不能……”孙涛说着看了一眼明显带着怒气的江宴。
他知道蔡新宇被江宴的人打进医院三次。
孙涛不想被江宴盯上。
蔡新宇失踪了快四个月了,他知道是江宴把人带走了。那条求救短信,孙涛看完就删除了,他惹不起江家。蔡新宇至今生死不明,孙涛不敢想他经历了什么,他现在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发抖。
孙涛害怕江宴会为了给林屿出口气,把自己也弄没了。
林屿仿佛没有听到孙涛带着颤音的求饶,催他开始游戏:“放东西吧。”
徐正很不客气地推了一下犹豫的孙涛。
无可奈何,孙涛只好拉上遮挡林屿视线的布,拿出来一只垂耳兔,放进玻璃箱中。
“可,可以摸了。”孙涛开口,他不停瞄着江宴的反应。
“原本我姥姥的病情,不会恶化。”林屿伸手,一点一点朝下。他摸到了一点点兔子毛,小兔子被打扰,轻轻一跳。林屿被吓到,缩回去手。
孙涛听着林屿没什么情绪的话,额头起了一层汗。
“是吗?”没听到孙涛回答,林屿追问着。
“是,是。”孙涛用手抹了一下冷汗,不得不回答。
“那为什么恶化了,还那么快?”林屿的手再次伸向玻璃箱,摸到了小兔子的耳朵。
他的手指青白细嫩,骨节小巧分明,根根细长好看。
小兔子这次没有躲闪,微微眯着眼睛享受着这只漂亮柔软的手揉着耳根。
“是兔子。”林屿轻松猜出来恐怖箱里的动物。
孙涛僵硬赞美着:“对,对,很厉害,一下子就摸出来了。”
他拿起来一个小笼子,把兔子装好,“奖品,归,归你了。”
他总觉得江宴随时会要了自己的命,被吓得说话结结巴巴。
“为什么恶化那么快?”林屿这次的语气有些不耐烦,“我很想知道。”
“林屿,是蔡新宇啊!”面对林屿的质问,孙涛很慌,他几乎喊了出来。
“哦,那你一点责任,都,没,有。”林屿哼笑一声,根本不信,“放东西吧,挺好玩的。”
林屿质问着孙涛,感觉到对方的害怕,自己的心里也在不停做斗争。
如果今天没有江宴给他撑腰,孙涛说不定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自己一番。
眼前的自尊心,并不是他自己的能力在树立。
他觉得自己很没用,又尝试说服自己,依靠江宴不算丢人。
如果不是有一层布遮挡,他所有的崩溃都会被别人看到。
林屿努力调整自己的语气,不想让江宴担心自己。
孙涛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往里面放了一个蜘蛛模型。
“林屿,你姥姥的事儿,不全是我的药作用不大了,”孙涛站在布后边,抓紧时间解释,“你也知道,她被送进养老院后,蔡新宇每次带你去,故意在她面前欺负你,骂你,甚至会动手。你姥姥原本没什么问题的心脏,经常被这样刺激,会就加速恶化。我的药只能给她止疼,可病变后,我的药就没作用了!”孙涛觉得这都是蔡新宇造成的后果,他一个开诊所卖药的人,并没有错。
“看来你跟蔡新宇的关系确实很好,他去养老院当着我姥姥面打我的事儿,都会告诉你。”林屿阻止不了回忆把他淹没,他快控制不住情绪了。
为了分散注意力,他伸手进玻璃箱,摸到了蜘蛛模型的腿。
橡胶触感,他分辨不出来这是什么,他努力挤掉压迫痛苦的回忆,逼着自己去想摸到的是什么东西。
“林屿,我不会再跟他那种人交朋友了,我没有对你做过什么对吧。你姥姥前期吃我的药都很有效果,是不是?你能不能不要让他对付我。”孙涛又看了一眼江宴,眼里都是后悔。
江宴听着他们的对话,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如果真的像孙涛说的这样,他只是供药者,面对林屿为什么会这么害怕。
“我怕我控制不住情绪。”林屿放弃摸恐怖箱里的东西,他分散不了过去痛苦厌恶回忆的汹涌。
江宴听到林屿的声音陡然脆弱。
他神色紧张,快步走到布帘后边,把神情已经不对的人,拉到自己怀里。
林屿双目放空,像一滩水一样,倒在江宴身上。
“如果他对你做过什么无法承受的事儿,不要再想了,剩下的交给我。”江宴说。
林屿抬头看他,“我可以怀疑他给我姥姥的药,有问题吗?”
他红着眼,加重语气问:“我可以猜测是他的药让我姥姥病变的吗?”
江宴看着他委屈伤心还要硬生生把眼泪留在眼眶里不肯哭的模样,心疼极了。
“完全可以。”
他喊:“徐正,报警。”
涉及药品,江宴不想通过自己的手段查。
这种人,如果真的会对药品做手脚,那受害者可不仅仅是林屿姥姥一个人这么简单的事。
孙涛做的是危害社会人民安全的违法之事。
孙涛听到江宴让人报警,一下子就慌了。他看了一眼拿手机的徐正,忽然从藏着礼品的大框里拿出来一个坚硬的摆台,狠狠砸向徐正,然后拔腿就跑。
徐正一个闪身躲过飞冲过来的摆台,拿着手机继续报警。
他眼里闪过一个身影,江宴冲了出去。
江总出马,就没徐正什么事儿了。
“您好,我是徐正,有事需要你们出警。”
徐正简单利落。
“好的,请您说下地址。”接线员收到过指示,江家的保镖各大警局都会熟记姓名。江家有事,不用过问缘由,即刻出警解决问题。
林屿从布后走出来,看着身手矫健的江宴几步追上跑走的孙涛,然后一个漂亮的过肩摔,把人扔在地上。又揪着孙涛的衣领,把人拽起来,迫使他踮着脚才能保持呼吸畅通。
“江……”孙涛被摔得整个后背都在疼,他不能被警察带走,不然他这些年卖出的无证药品,哪怕真的有效,也会被查处,罚款和坐牢!
为了自己的以后,他要曝光江宴,拉着他一起死!
一个大明星为了一个小可怜,不惜绑架蔡新宇逼迫别人分手,还做小三?他要曝光这种爆炸性新闻,让江宴身败名裂!
可是“宴”字没有来得及喊出来,江宴淡然开口,“死刑还是死缓,好好考虑。”
孙涛登时把后边的字吞了下去。
“我求你,我要死缓!”他明白江宴滔天势力,孙涛绝望哀求着。
倒卖药品无证经营会怎么判决,孙涛不知道,可他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要是江宴花钱想办法让自己判死刑,他根本抗衡不了。
可如果江宴为了给林屿出气,让自己死缓,只要他在里头表现良好,就有机会立功,减刑,最起码还有出来的可能性。
而短短几秒钟的时间,他也想明白了,就算今天曝光江宴是小三不择手段上位,江家势力也会让他平安无事。
孙涛只有认命,他垂头丧气,被江宴再次押着回到摊位前。
林屿依旧玩着,徐正负责给他放东西。
五分钟后,警笛声由远及近。
两个警察简单询问了林屿几个问题,很快把孙涛带走。
随行的还有一个五十上下的警察,他自称是这一片警区的局长。
江宴跟他握手,局长郑重对他和林屿表示感谢:“咱们就需要你们这种敢于举报这种无良医生的民众!”
局长来之前就听接线员说了,是江家独子的保镖打电话过来,他不敢怠慢,所以亲自前来。
他对林屿保证:“我们一定会尽快查清楚您姥姥的案件,请放心,有了结果,我们会及时通知你。”
“那些自己做的药,有一部分专供夜总会,酒吧这样的地方。”林屿说,“还有一个人,他们一个开诊所卖药盈利,一个……”
局长表情很是严肃,他听懂了。
“另一个人叫什么你知道吗?”
“不知道,他是孙涛弟弟,也是自己制药。”林屿说完,忽然蹲下,捂着自己的头,很痛苦的样子。
江宴头皮顿时一紧,他也蹲下,有些不安地问:“林屿你?”
“试验品,蔡新宇同意的。他弟弟后来偶尔有新药,会让我先试试。”林屿仿佛说着无关紧要的一件儿,忽然就笑了。
江宴看着林屿麻木的样子,愤怒冲头,把拳头攥得发响。
能给夜总会供的药,是什么药,不用林屿说,谁都知道。
蔡新宇同意让孙涛弟弟给林屿用这种药实验,他也猜得到原因。
无非就是林屿并不喜欢和那个人渣上床,而人渣要用这种药,让林屿在床上做出压根不受控的行为。
他怒不可遏。
江宴以为林屿的遭遇只是那些,可他现在觉得,林屿还有很多很多难以启齿的事儿,没有告诉自己。
这个孩子到底还承受了些什么?
他不知道,他不敢想。
他心里很疼。
“孙涛弟弟是吧。”江宴的怒火带着浓烈的杀气,他点点头,把林屿拉起来,抱在自己怀里,给予他强大的保护。然后他透过墨镜看了眼神态严厉的局长。
局长没说什么,他大概看出来江宴和这个虚弱漂亮的男孩是什么关系了,也猜出来江宴想做什么。
他不敢不给江家这个面子。
局长靠近江宴,很小声地说:“不要搞出人命,最终还是要法律制裁犯罪分子。”
江宴没说话,他很不屑地哼了一声。
人命,而已。
在他现在的认知里,要看林屿要不要留着孙涛弟弟的一条狗命。
其他都可以无视。
局长看着江宴裹着浓烈的戾气,还想劝什么,却被徐正礼貌做了个请回的手势。
“唉!”他只好无奈叹口气,客客气气跟江宴说了句“那我先走了。”
周围人看着局长离开的背影,心里忍不住唏嘘,不知道今天来的这两位到底是什么来头,局长都这么点头哈腰,喘息都收着劲儿。
江宴交代徐正:“查。”
他声音透着寒意。
“是。”徐正给手下打电话,“徐涛,开私人诊所,在嘉年华有恐怖箱摊位,查他弟弟,要快。”
徐正挂了电话,继续跟着江宴。
江宴搂着林屿肩膀,轻轻捏着:“抱歉,没有过早地参与你的生活。”
林屿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指着前边说:“我要套圈。”
“我……”江宴看着他眼里清澈干净,倒映着热闹的街市,不忍心打断林屿努力不在意的样子。可是他知道,那样不堪难过的遭遇,都憋在心里,太难受了,“林屿,把脾气发出来。”
他说:“跟我发,随便发。或者你想砸东西,随便砸,只要把曾经的那些压抑都发出来,做什么都行。”
江宴在想,那么敏感的林屿,现在平静到这种毫无关系的样子,是在用多大的力量,压制着自己。
“不要因为答应过我不再发脾气,就让自己这么难受。”
“江宴,”林屿打断他,“我要学会控制情绪。”
他艰难说着。
“在我面前,不需要让自己委屈一丁点,我不介意你发脾气。”江宴看着林屿把头转向别处,躲避自己视线,他知道这孩子就快绷不住了。
发泄出来吧,他全都兜着。
“我可不想在大街上丢你的脸。”林屿把头转过来,刚才卷上来的脆弱不见,他笑着,摇头,“都过去了,就不要让我再倒回去发泄了。我要套圈。”
他强调着,他还要继续玩。
江宴不再为难他,看了一眼身后的徐正。
徐正去付款。
林屿接过老板递过来的圈儿,问江宴:“你让我套哪一个?”
江宴看着眼中闪着自信光芒的孩子,随手指了一个第一排的小玩具车,也就五厘米大的廉价小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