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长儿子当即一愣。
江宴也笑,非常优雅的用法语,意大利语,俄罗斯语,英语,西班牙语,和几个小语种把台长儿子的脏话很委婉地翻译一遍,都还回去了。
然后老艺术家和他相视一笑,彼此欣赏。
完全傻掉的台长儿子:“……”
降维打击得也太狠了!
留学四年,他引以为傲的法文,竟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一点的面子!
“啊啊!”他忍不住撒泼,把围着他的工作人员挨个推搡,大发脾气,“把我爸叫来,我受不了这个委屈了!”
卸妆换衣服的江宴和老艺术家视而不见,他们用法文愉快的交流起来。这让台长儿子的脸上更加没面子,因为有一些语法是他在法国这么久都不能熟练掌握的!
他简直要气死了,狠狠摔了手里的咖啡杯子和手机,气呼呼哭着跑出去了。
老艺术家一脸嫌弃:“我要有这样的儿子,我都要气死。”
“嗯……”江宴没有接话。
“怎么了?”老艺术家问。
“我突然想到,我以后没有儿子。”
“女儿也好!”
“也不会有女儿。”
老艺术家一脸关心:“你不能生,还是喜欢的人不能生?”
“啊,”江宴笑,“我喜欢的是个男孩。”
“哦!!!”老艺术家恍然大悟,点头理解,国家都开放政策了,他这老脑筋跟得上节奏,“你打算什么时候公布?”
“等他接受我,马上求婚。”江宴说。
“加油,喜酒必须有我一杯。”
“那必须。”
“嘿嘿嘿。”老艺术家开心,告诉他,“心理创伤一辈子不会愈合,但是可以在他曾经经历过的事情上,让人感觉到全然不同的美好体验,就能弥补他曾经受到过的伤害。”
他说:“我当年想不开就是因为一个角色获得全网差评,我演了一个反派。我们那个年代都不愿意演反派,因为会影响自己口碑,影响以后接戏的路子和片酬。那部戏播出后,我被骂的很惨,走到街上都有人拿鸡蛋砸我,指着我骂。我受不了,自己调解不了。那段时间找我拍正面角色的导演不见了,都说我演坏人太像了。”
“我可不想从此以后的演艺生涯被冠名恶人,所以痛苦地拒绝很多影片,导致没有收入,变卖房产,成了一个废人。后来是一个不得志的小导演,拿出来所有积蓄要搏一搏,找到同样落魄的我,让我演一个正派角色。我们两个惺惺相惜,好好把那个影片打磨,结果我再次翻红,他也凭借那部电影拿到了梦寐以求的奖项。”
江宴知道这段故事,现在这个导演已经非常知名,就是自己要合作的民国电影的大导演。
“要是没有他拯救我,给我一个再次接触电影的机会,让我从逃不开反派角色饰演太成功而被骂出娱乐圈,到重新有机会饰演正面人物再次打出自己的一片天地,我想我的后半生都会困在对角色的阴影里,跳脱不出来。”
老艺术家说完笑呵呵拍了拍江宴。
他的意思,希望江宴能读懂。
同样的东西,不同的结果,虽然无法治愈受过的伤害,但至少让他相信,这件事儿也会有美好的结局。
江宴怎么会不懂老艺术家的一番点拨,他对老人家鞠躬,用力握着对方的手。什么都没说,却把千言万语的感激传达过去。
老艺术家上了自己的车,留下祝福:“我等着随份子钱!”
江宴站在冬日凛冽里,心中温暖如春。
他迫不及待想要见到林屿。
在车上,江宴给王剑打电话:“林屿在商场里都看了什么毛绒玩具?”
“那可太多了!商场有好多家毛绒玩具店,我看他都挺喜欢。”
“没有特别注意的那种吗?”
王剑想了想:“我给你直接问吧。”
言下之意孩子在他身边。
“你们房子还没买完?”
“买完了啊,这不售楼经理带着我们坐专车到实地看看。”
“啊,所以我说的他都听见了。”现在手手机声音都大。
王剑笑:“嗯啊,就是他让我接你电话的,不然我敢接?”
江宴一下子拘谨,挺尴尬的,想给孩子个惊喜,还被发现了。
“江宴问你喜欢什么毛绒玩具。”王剑问坐在他旁边的林屿。
林屿摇头,“我才不要那些,我又不是小孩子。”
江宴自动翻译:没错,我就是很喜欢,但是我要面子罢了。
买,必须买给孩子让他开心。
既然不说喜欢什么,那他就把整个商场所有的毛绒玩具,不重复种类的全买回去。
海悦别墅区都是精装修,拎包住,不用担心买回去没地方放。
“我先挂了,你们看房。”江宴打电话调车,敞篷小越野安排十辆,用来装毛绒玩具。
江宴电话一挂,林屿的眼睛飘了过来不下五次,欲言又止的样子。
王剑偏偏不说话,看这孩子能忍多久不问。
五分钟后,他们到了别墅区,销售经理开口介绍环境和物业。
林屿听不进去,终于小声问王剑:“他还在排练吗?”
王剑把手机递给他:“自己问问?”
林屿摇头。
“我总怕他会讨厌我。”
“可他为你做的每件事儿,都是很喜欢你的表现呀。”
“那我也很怕,毕竟我……”
“想多了,”王剑告诉他,“你真的不要一直推,不然他的心,可能会……”
林屿眼神一紧,“不要说。”
他怕自己会哭。
本来他就很害怕江宴终有一天会对自己失去兴趣, 听到王剑这么说,他更怕。
拼命推开还不是怕自己本就倾慕江宴的一颗心,会完全沦陷, 再也跳不出来。
他坚守着停在原地, 是不想某一天自己会更加难过。
遭受过人渣三年折磨, 他抗拒下一段感情, 却也会被江宴的攻势摧毁防线。
他的矛盾, 无时无刻不在反复。
王剑打断滔滔不绝介绍房子的销售经理, 问:“随时可以搬进来了吧。”
“可以可以!”经理一脸微笑。
“他身体不太好,刚做完手术没几天。”王剑说着把林屿的帽子摘下一点,露出白色绷带给经理看, “需要休息。”
“哦哦,好的好的。实在抱歉,祝你们愉快,我先回去了。”经理留下自己名片, “入住后, 有任何房子上的问题,可以随时找,手机号就是我vx号。”
“谢了。”王剑拿过名片,做了个请的动作。
林屿确实累了, 整体个人看起来软乎乎的没骨头一样。
王剑扶着他进了别墅, 大厅的装修还算精致,色调基本是黑白, 偶尔有点红色点缀。
他掀开沙发上的蒙尘布, 让林屿先在这歇一会儿。
二爷爷跟王剑分别查看这里的房间, 等他们收拾好一间阳光充足,在床上就能通过落地窗看到一片宁静湖泊的房间后, 出来叫林屿去房间里睡一觉,却发现这孩子抱着一个抱枕,蜷着身子,已经睡着了。
二爷爷给他盖了盖沙发上的小毯子,对王剑示意,不要打扰他了。
王剑申请:“能有我一个房间吗?”
他指指自己的头,说:“我想给他当私人医生,输液打针换药什么的就不要去医院了,这里环境好,适合他养病。”
“那感情好,我太感谢你了,王医生。”两人小声交谈着,怕吵醒林屿,默契走向二楼。
这里有一个很大的露天阳台,还有一个不算小的游泳池。
“你看,二爷爷。”王剑环视一圈,指着一个漂亮的小小别墅造型的建筑说,“狗窝诶!小黄幸福了!”
二爷爷小跑过去,摸了摸那漂亮的木房子,还有里头软乎乎的棉垫子,唏嘘着:“好家伙,这是狗窝啊!”
“小黄跟着您享福喽。”王剑对二爷爷说,“二爷爷,小屿那边,您要不要努努力?”
“你说江宴?”老人家通透。
“嗯。”
“你让我劝劝小屿,不跟江宴别扭了。”
“是。我看他听您的话。”
“不要慌,”二爷爷背着手看着游泳池里倒映着的蓝天白云,说,“看得出来,小屿喜欢江宴。但是他要强,如果江宴一直这么帮他,给他找工作,给他买别墅,小屿只会越来越别扭。但是……江宴一开始都给的很多,要是一下停掉完全不给,那小屿会更别扭。”
王剑琢磨琢磨,他懂。
“这两种不安,反而是第二种更加糟糕。”
前者让林屿不想接受无缘无故的金钱帮衬,而后者会让林屿对江宴的爱意完全感觉不到。
“那他现在骑虎难下了。”王剑替好哥们发愁。
“我看出来了,江宴实在是有钱,我今天跟他说了,不能听你的玩消失。”二爷爷耿直,有什么说什么。
王剑哈哈一笑,“当然要听您的,您最了解小屿啊。”
“就是!”二爷爷爱听,也笑起来,“你说他都把钱花在这了,那就继续花好了。不过在他给小屿花钱的同时,他也要让小屿自己去工作,让他觉得自己不是个废物,不是完全安全靠着江宴混日子等死!”
“想一块了!爷爷!”王剑抓着二爷爷的手掌,跟他击掌。
给二爷爷整蒙了。
“意见一致就可以两个人击掌!再来一次!”王剑教他。
“嘿,好玩儿。”二爷爷配合,两人击掌,相视一笑。
王剑说:“江宴跟你说他准备花三到五年时间给林屿开画展吗?”
“没说。”二爷爷却不否定江宴对林屿的帮助,“我知道小屿高中时候画画就很好看,听说随手画的一幅画,被学校当做敷衍上头交差了事的一幅画,被一个知名大画家看上了,还亲自给小屿写了一封信。虽然因里只有一个书签,写了个期望他能够考上画家所在的国家高等美术学院这一句话,那当时就在整个镇子轰动了。大家都以为,小屿会考上那所学校。”
王剑可惜:“没考上啊?”
“怎么可能考不上?小屿高考可是整个镇子的第一名!他姥姥话说不明白,但我大概知道,小屿画画也给他加分了,大学通知书就是那大画家的学校发的!”
二爷爷一脸骄傲!
“小屿很厉害!”
王剑眉头轻轻皱起来,“没去上?”
“一方面是没钱,但是国家有资助来着,我们村里觉得脸上有光也想筹款来着。”
“然后?”王剑问。
“他姥姥心脏不舒服,他放弃了上学。”二爷爷眉宇间染上难过。
“没关系,江宴一定会让他圆了大学梦。”
“小屿那个自尊心,不会跟比他小两三岁的人坐在同一间教室里。”
王剑:“……”
这该死的自尊心。
“二爷爷,我就是想让小屿出去找个和美术相关的工作,先触摸这个圈子,这样江宴给他铺路也不会太突兀。”
二爷爷看了一眼王剑,摇摇头:“按照我对他的了解,小屿被迫放弃了画画,以后可能不愿意再找让他伤心的工作了吧。”
“嗯……也是。”这毕竟是一生的遗憾,王剑能懂这种不愿意再捡起来的痛苦。兴许自己平时偶尔画画还行,要是让他每天去做画画相关的事儿,确实是一种折磨。
“而且小屿也会觉得自己没有经过专业学习,自己的画拿不出手,找不到相关工作吧。”
“他画画很好看,江宴说的。”
“他给江宴画画了?”
“嗯,画了很多江宴。”
二爷爷看着王剑,若有所思。
不在这孩子身边三年,他是不是不能按照以前的了解去定义小屿了?
“如果他能给江宴画……那我是不是可以试试让他找相关工作?”二爷爷说。
王剑拼命点头,“您要是能劝动他去找画画相关工作最好,这样江宴也好展开以后的扶持路线。”
“我试试吧。”二爷爷答应。
两人又随便聊了几句,实在太冷了,就返回别墅。
下楼后,他们看到江宴正在小心翼翼地脱外套,他后边是一排人,手里抱着各式各样的毛绒玩具,静悄悄地往其中一个房间放。
他瞧着江宴盯着睡着的小屿,一脸宠溺,酸得牙疼。
这没出息的样儿,他对着江宴挥挥手,表示自己先走。
他要去拿医药箱。
江宴冲他一点头,还跟二爷爷弯腰打了个招呼。
二爷爷也识趣,拽着一个放完毛绒玩具的保镖小声说:“带我回去接由由和小黄过来。”
保镖看一眼江宴,江宴自然同意。
二十分钟后,所有人放完毛绒玩具,都离开了,江宴轻轻握上林屿的手。
很凉,太凉了。
别墅暖气刚打开没多久,房间里并不暖和。
他也不敢开空调,怕那一声声第一次启动空调调整数据的“嘀”会吵醒林屿。
江宴给他暖着手,动作很轻很轻,尽量把他的手都包在自己手里。
“江宴……”林屿没有睁开眼,声音小小的。
江宴去看他,不确定是梦话还是醒了。
“你会住这里吗?”林屿慢慢睁开眼。
“你不介意的话……”他当然愿意,“抱歉,我吵醒你了。”
“这房子是你买的,我有什么权利不让你住。”林屿从沙发上坐起来,摇头,“没怎么睡着。”
他心里一直想着江宴。
“你一点都不介意吗?”他问。
江宴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他又道歉:“昨天我推开你不是不喜欢你亲我,是我不想接受你没有接受我之前的任何交易行为。我不要你这样,我会很尊重你的真实想法。”
“真实想法就是我愿意,你在我身上做什么我都愿意。”林屿不表态,他暂时做不到认识不到一个月就信江宴对自己是一颗真心。
他只愿意透露自己愿意做的行为。
江宴也不逼他,他跳开话题:“去房间睡吧。”
“嗯。”林屿乖巧答应。
他起身刚要迈出一步,身体忽然悬空,江宴把他打横抱起来。
林屿:“!”
他下意识动作是狠狠推了一下,因为想到了蔡新宇每次的粗鲁。
江宴被他推得一愣。
林屿反应过来,手上力道一松,实话告诉他:“对不起,蔡新宇经常这么对待我,我害怕。”
江宴摇摇头,“他们的礼物还没拆,明天我带你去看。”
“好。”林屿心里的仇恨一定要狠狠放出去。
江宴把人抱进房间那一刹,林屿的看清满床满地满柜子的毛绒玩具,眼睛一点一点放大,染上难得的光芒。
“这是……”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就每个店不重样儿都买回来一个。”江宴看着他惊喜的眼神,心里开心,“不跟我说声谢谢?”
“谢……”
“要是我想要个亲亲呢?”江宴趁火打劫,“发自内心的亲亲。”
林屿的视线从好多很喜欢的毛绒玩具上收回,看向江宴。
“你一直抱着我不累吗?”林屿岔开话题。
“不累。”江宴把话题接回来,“听说每一个粉丝都有一个想要把偶像睡到手的梦想。”
林屿:“……”
他耳朵一红,“我没想过。”
“真的?”江宴抱着他颠了一下。
林屿耳朵更红,他避开江宴追问的视线,强调:“真没有过,我顶多,就是幻想过……”
“什么?”江宴很好奇。
“幻想过某一天我一睁开眼,看到的不是让我恶心到想吐,害怕到不挨打也全身会疼的蔡新宇,会变成你。”
林屿垂下睫毛,从江宴怀里挣脱。
他的脸整个都红了。
江宴笑:“这是变相想睡了我的意思。”
林屿捂住耳朵,懒得理他。
江宴从后边抱住他,开心哄着:“我不说了,我给你讲童话故事,睡一觉。”
“要等一会儿再睡。”虽然他整个人还昏昏沉沉地,疲累不已,却不想现在就躺下。
“要做什么?”江宴说,“让我去做。”
“要把这些小布娃娃拿出去。”林屿说,“我不喜欢布娃娃。”
“哦,只喜欢那些毛茸茸的小动物?”
“嗯。”林屿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