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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局为李世民剧透玄武门(三傻二疯)


这么说吧,就是太平公主眼下山穷水尽冰山倾覆,官吏们奉命抄家,都未必能把公主的家底抄得这么个一干二净!
比如吧,为了给收养的孤儿供给粮食,公主居然主动献出了城东九百亩的妆奁田,为将来学堂开支之用——而这洛阳城东水利齐备土地丰腴的肥田,原本是皇帝在爱女与武家时特意赐下的嫁妆;而今神都人多地少土地耗竭,这样的肥田真是拿着黄金也难寻觅,怎么会有人平白的贡献出来?
难道太阳真从西边出来了?
李昭德伸手揉捏鼻梁,只觉头晕目眩,难以自抑。但毕竟是磨砺多年的宰相,他晕眩片刻之后立刻抓住了重点。
“这消耗也太多了!”李相公断然道:“神都居大不易,但再不易,养几百个上千个孤儿也是轻轻松松,怎么就连公主的妆奁都要拿出来了?朝廷窘迫到这个地步了么?”
这见解一针见血,狄仁杰却只能微微苦笑:
“当然不止在神都一地。公主说了,天下都是一家,除洛阳、长安两京以外,她还想请陛下的圣旨,在关中与关外也购地开办学堂,收揽孤儿养育老弱,算是为流离失所的百姓尽一点心意。”
李昭德不由再揉了揉鼻梁——说实话,若不是公主身份特殊,他都要怀疑此人是要借机养望谋夺江山。但寻常人养望还有些用处,皇室宗亲就算在民间刷爆好感值,又能左右京中的局势么?真以为各个都是太宗皇帝,声望高到振臂一呼就能带着亲兵冲玄武门呢?
而且,既然公主要“请旨”,那这收养孤儿的德望,多半会被陛下尽数笑纳,成为武周煌煌盛世的点缀。所谓子女孝顺父母乃是以德行光大父母的声名,无论太平公主如何慈悲悯下,这份功绩都得记在她亲妈头上。
而公主的亲妈,当今的圣上,那可不是什么仁慈宽厚,会以德行来挑选继承人的“仁君”呐……
如此吃力而不讨好的花费,委实是难以理喻之至。除非——除非真如太平公主所说,是真诚的要“尽一点心意”,为此倾家荡产,在所不惜,甚至,甚至都顾不得自己的名声了?
这,这样的情操,就是古之尧、舜,也不过如此了吧?
李昭德的脸色渐渐变得颇为诡异了。
狄仁杰停了一停,似乎是特意给了老前辈缓冲消化的余地,而后慢慢开口:
“此外,公主还有意要延请几位天竺的高僧活佛,这费用也是不菲……”
李昭德微微抬了抬眉毛。若以往日他正色立朝的作风,听到这番禀报本该皱眉驳斥,拮抗王公子弟这谄侍鬼神的风气。但或许是今日被太平公主那种种莫名其妙的举止震得实在三观俱碎反应不能,而今听到这熟悉的佞佛狂信挥霍无度作风,李相公居然感到了一种久违的心安。
比起而今这难以理解如圣如贤般的太平公主,还是旧日那骄横奢侈的帝女作风更让人容易接受……至少吧,佞佛这档子事还没有那么重那么奇特的违和感。
——简而言之,公主您还是操心佛事骄奢淫逸去吧,不然咱们实在害怕。
大概是出于这微妙的心态。李昭德沉吟片刻,罕见的没有表示反对,只是颇为矜持的表示了忧虑:
“天竺虽为佛国,但毕竟也是外邦。外邦的僧人为圣朝的公主活佛,礼仪上会不会有疏漏的地方?彼此议论的佛经典籍,要不要让内卫看一眼?”
万一典籍中参杂了什么碰都不能碰的话题呢?是不是得过个审核才放心呐?
狄仁杰缓缓摇了摇头,神色迟疑。
“这就不必过虑了。”他低声道:“公主说,她请天竺高僧讲的法,并不是佛法……”
“什么?”
“什么?”
天竺僧人菩提流志跪坐于软榻之上,呆呆望着面前整洁挺括的白纸,脑子里也只有这么一句话在回荡。
公主虽尔特意向狄相公报备了延请外地天竺高僧入京的事宜,但也不过只为表示对政事堂权限的尊重而已;而今上行下效崇佛成风,公主私下要求见哪位高僧,宰相也无权置喙。因此,狄相公前脚一走,公主立刻命人往佛授记寺送了一份拜帖,指名要见此寺庙的高僧菩提流志大师。
菩提流志本为南天竺僧人,取道西域千里万里而至中原,持有心精纯如一,正为弘法而来。永淳二年,菩提流志被朝廷遣使迎至东都洛阳。皇帝曾亲自召见,大为叹赏,称许菩提流志“聪睿绝伦,风神爽异,洞晓声明,通达三藏”,是一等一的高僧;遂为菩提流志修筑寺庙,供高僧翻译佛经所用。
这样声震洛阳上达天听的高僧,即使尊贵荣宠如太平公主,拜见时也要自抑己身,恭敬执弟子礼。
但恭敬归恭敬,太平公主一开口却震得高僧的雪白长眉都微微颤动:
“妾身这几日广览典籍,追慕太宗皇帝时玄奘法师独行天竺的壮举,也想资助一名高僧远涉西域,到异邦求取真经,以解妾身多日的困惑……”
她停一停,又道:“陛下也曾赞同。”
——实际上,何止“陛下赞同”,这分明就是陛下召见亲女时暗示的用意!前日太平请上官婉儿入宫禀报,回返后赐下的珍物之中,除数张莫名其妙的白纸之外,赫然竟有三藏法师之《大唐西域记》,这意图之昭然若揭,简直连太平公主的脑子都可以轻松领悟,再不回有任何误解。
不仅如此,上官婉儿折返后还奉命转达了陛下的训话,其中夹杂了大量如“开拓西域”、“积极进取”、“对外交流”、“丝绸之路”、“历史偏差”之类似懂不懂的怪话。不过虽然似懂不懂,但太平公主依然敏锐抓住了陛下那毫不遮掩的偏好——既然皇帝对此事如此重视,做女儿的岂有不尽力之理?
但这是这份孝顺皇帝的炙热心意,反而将菩提流志大师震得神色僵硬。大师远涉西域而至中原,人情世故无不通达,一听公主这匪夷所思的念头,心中立刻咯噔声响:所谓“效仿玄奘法师”,玄奘法师是那么好效仿的么?西域局势错综复杂难以理喻,中原上国随随便便派个使节护送高僧过境,那搞不好轻而易举就能掀起滔天的狂澜!
——说难听点,谁知道你这高僧是去取经,还是在给中原的大军带路?别说什么孤身在外势单力薄的笑话,唐人使节破国亡家横扫异域,需要调动唐军么?
你说是吧,王玄策?
正因为此殷鉴不远,才实在难以承担这份因果。菩提流志大师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委婉劝阻:
“西域毕竟路途遥远,轻易不便动身。不知贵主有何疑问?小僧略知经义,或可一解。”
公主当即欣然颔首:
“大师能为妾身解惑,那当然最好。劳烦大师了。”
说着她将手一挥,身后的侍女立刻上前,捧来了一张挺括的御用白麻纸。
菩提流志抬眼一扫,看见若干密密麻麻的小字:
【在三角形中,正切、正弦、余弦等定义如下……】
菩提流志……菩提流志深深吐了一口气。
说实话,自东入中原这十数年来,他遭遇过的辩难与质疑不计其数,多有居心叵测者拿着千奇百怪的问题来考验这弘法的高僧。但活佛心胸豁达才辩无双,都能一一对答如流,丝毫不落下风。
但今日,活佛是真的觉得困惑了。
这倒不是因为公主出示了什么谬论……不,不,虽然公主的白纸措辞古怪而又晦涩,但他仔细分辨,依然看出了端倪。这似乎——似乎是天竺某些僧侣在建造祭坛时在实践中发现的图形游戏,涉及到什么与“三角”有关的高论。
据说这些东西高深却又精妙,是僧侣们口口相传的艰涩秘籍,即使博学如活佛,亦然所知寥寥。可公主——深居洛阳的太平公主,是怎么探知的呢?
莫非有新的天竺僧侣到了洛阳?
怀着这不可解的迷惑,大师又翻开了白纸,而后瞪圆了眼睛:在一堆怪异莫名的符号之中,分明有一个小小的数字【30】。
这不是,这不是天竺的计数符号么……

贞观六年,三月。
固然天气尚未入夏,但西域沙漠一望无涯,炎炎烈日依旧高悬于上。布衣而拄杖的玄奘大师在沙土中默默伫立,眺望着起伏连绵的土丘与枯草,怅然不能言语。
如若不是禅心通明而意志坚如磐石,在戈壁中跋涉了数月之久的法师,大概早已经在内外交困下生出不可知的魔障,乃至于癫狂错乱。毕竟,这数年以来的种种遭遇委实匪夷所思,纵使天人神通广大无限,恐怕亦难以预料,唯有瞠目而已。
玄奘法师虔信佛学,用心精纯,因苦于中土经纶不全、辨析不清,早有求法于天竺的夙愿。自贞观二年以来,他便屡屡向朝廷上表,请求能出关西行求取真经。奏表数上而略无回响,直到一年以前,才由门下省发来一张莫名其妙的敕令,敕令中同意发给他西出求法的“过所”(通关文牒),还特意令沿途的官府给予方便;只是要玄奘等待片刻,须得贞观五年以后才能动身。
虽然不知敕令为何要设置这怪异的期限。但既然能正当出关,法师自不会与王法违拗,于是安静住了下来。倒是他挂单的庄严寺住持亲眼见过了敕令,却疑虑万分百思不解,总觉得这敕令的笔迹飘逸潇洒隐似飞白,看来看去实在眼熟,只是始终不得要领而已。
因为心中牵念难舍,贞观五年元月,玄奘法师立刻动身,取道秦州、凉州而至瓜州玉门关,徒步跋涉数千里地,艰难险阻难以名状。本来有敕令在身,可以随意调动沿途官府的物资驿马,但法师自觉求道须诚,实不应假借外物,只有在出玉门关时向瓜州总督李大亮求取了粮米与饮水,以及一头体健的老马(不知为何,孙都督执意要送他白马)。
或许是看在敕令的面子上,孙大亮对法师极为亲和谦逊,不但有求必应一诺无辞,还主动询问法师是否需要随行护送的侍从。但被法师婉言谢绝之后,倒也并不坚持,反而执着法师的手微笑:
“也是,明犯强汉者,虽远亦必诛之。大师虽然远行千里万里,但只要有陛下的威福庇佑,又会有什么大碍呢?只是西域的风景人所罕见,不知大师能否稍作记录,供下官瞻仰一番呢?”
玄奘大师缓缓点头应允,神色却依旧茫然:
不是,贫僧就是西行求个法而已,怎么还牵扯上皇帝陛下的威福了?
有瓜州都督鼎力相助,玄奘法师脚程大大加速;不过月余的骑驴跋涉,他已西出玉门关,由五烽而过野马泉,取捷径而进入了伊吾国。伊吾是西域商道必经之处,国中官吏大多靠勒索往来商贾牟利,眼见法师两袖清风身无分文,实在压榨不出什么油水,干脆扣下老马后诬为唐人间谍,径直扔入监狱之中,要法师做苦力以自赎。
佛门弟子心定如水,早无贪嗔痴诸毒,玄奘日夜劳作,倒也不以为意;但在牢中呆了不过半月的功夫,某一日便听到城外轰隆隆喊声震地,而后便是兵荒马乱的嗥叫与砍杀声,沸反盈天不可名状。玄奘大师心知大事不妙,但出家人四大皆空,只是在狱中盘坐默念《莲华经》、静祈观音而已。
但经文念诵不过数句,牢门訇然洞开,进来的却并非伊吾国杀人的狱吏,而是数个戴幞头着皮甲的唐兵士卒。这些唐兵态度极为谦和,恭敬将一脸茫然的法师请出监狱,护送着穿过一团混乱的街道,径入伊吾城中的王宫。
偌大王宫灯火通明,两侧守卫的却尽数是精锐的唐兵,而瓜州都督孙大亮站于王座之下,殷勤的快步上前,时隔数月再次握住了法师的手,抢先行了弟子礼:
“想不到今日竟能在此与大师相见!”
事起突然,玄奘法师懵逼良久,待回头看见地上被五花大绑的伊吾国国王与诸位贵族时,心中微微一呆,才终于领悟了瓜州都督临别时一番寄语的深意。
……喔,原来是这么个威福庇佑法啊。
眼见法师怔怔出神,被捆在地上的某个贵族却忽然挣扎而起,先是痛骂唐人背信弃义,而后望着玄奘法师放声狂叫,声调凄厉,好似杜鹃啼血:
“王上,王上!我就说这和尚是唐人的暗探!”
玄奘愣了一愣,认出这正是在城门口指使小吏扣押他马匹诬陷他罪名的大官,据说此人与高昌王沾亲带故,依仗高昌撑腰才这般骄横,纵使伊吾国王亦无法劾制,委实是西域商贾极大的祸害。
不过法师心态宽和,倒也不计较对方折辱自己的往事,谦和的合掌回复: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说差了,贫僧实在不是唐人的暗探。”
“不是暗探?!”高昌贵族号叫道:“唐军与你分明是前后脚到的伊吾,你还与唐军将领如此熟识!”
“阿弥陀佛。贫僧虽曾生受这位贵人的供奉,但委实与贵人不算熟识,只是巧合而已……”
“放屁!放屁!我看你们就是里外勾结,倚强好胜要占我伊吾,唐人的皇帝贪婪无耻——”
话未说完,孙大亮抬手就是一记马鞭,抽得高昌贵族满地乱滚。待打断这大逆不道的狂悖之言后,忠肝义胆之瓜州都督才拱手向长安方向行礼,义正词严呵斥出声:
“大胆!桀犬也敢吠尧耶?尔西域诸国凌虐黎庶阻塞商道多行不法,我至圣至明之皇帝陛下垂念黔首以德化远,不得已方尔恭行天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大唐天子岂得贪念区区土地珍宝?正为吊民而伐——”
说到此处,瓜州都督口中一缩,忽的记起一件小事——这所谓“吊民伐罪”之“民”,似乎犯了至圣至明之皇帝陛下的尊讳!
当然,陛下早有圣旨,令天下除“世民”二字连用须避讳以外,其余不必顾忌。但作为忠君爱国渴望进步之瓜州都督,孙大亮当然要对自己要求更严标准更高,必得体现出封疆大吏以身作则的风范;于是孙都督稍一思索,立刻补上了全文:
“——正为吊人伐罪而来!尔等虽为化外蛮夷,终究也要知道羞耻,怎么如此妄言詈骂君父?!”
高昌贵族一脸茫然。他虽然颇通汉文,但毕竟久居异域,还不懂避讳这样高明的道道,兀自还在思索“吊人伐罪”有何深意。李都督却又抬手狠抽了身侧陪绑的官吏几鞭,逼问出历年贪墨赃物的所在,遂命士卒为法师将马匹赶来,又请法师稍候片刻:
“在下还有一件事要劳烦法师。”
法师合掌:“不敢,不知都督何事赐教?”
“一件小事而已。”孙都督笑容亲和:“是这样,伊吾、高昌的大小官吏胡作非为,除了勒索往来行商之外,还收留了不少打家劫舍的马贼,实在是流毒无穷。此次讨伐西域,下官便奉门下敕令,料理了一下隐匿的马贼……”
说罢,他携着法师的手走出九曲长廊,令人推开了王宫大门。大门敞开后火把与林,将漆黑城池照得如同白日,而光辉耀眼之下,却见四面的树木石柱上黑影重重,竟尔全都是吊在高处随风摇摆的尸首!
“法师会念往生咒吧?”孙大亮亲热的说。
往生咒念不到数句,留在宫殿的唐军便连踢带踹的将那兀自咒骂的高昌贵族押了出来,让他辨认马贼中的祸首。那贵族被踢得晕头转向,一抬头就望见了火光下钟摆一样上下荡着秋千的尸首。
天下刺激莫此为甚,刹那间高丽贵族两眼翻白,几乎被生生骇得昏过去。不过也许是被惊恐震坏了脑子,这小小的贵族竟然竭力挣脱了士卒的手,滚在地上拼命号叫了起来:
“吊人伐罪!这就是唐人的吊人伐罪吗?!你们什么意思,你们到底什么意思,啊——”
他就地打了个滚,一转头又看见了盘膝在地念诵转生咒超度亡灵的玄奘大师,终于完全崩溃了:
“你们——你们他妈连这个都准备好了?”
虽然大师有心解释,但无奈那高昌贵族又哭又叫近似疯癫,实在已经听不进去半句人话。于是孙都督只能抬手再抽他一鞭,将人打晕之后再向法师道歉:
“大师见笑了,此人原是高昌王的亲戚,因此陛下曾有特旨,要放他回高昌劝国王弃暗投明,所以实在不好轻动,只能委屈法师了。”
玄奘嘴角抽搐,赶紧合掌口称不敢,心中却不由嘀咕:
如果没有皇帝陛下的特旨,这位孙都督难道还打算再“吊”一个人不成?
说实话,这‘吊人伐罪’总不能真从字面上理解吧……
在伊吾国补充水米以后,玄奘不敢耽搁,立刻便请辞上路。孙都督倒是很依依不舍,临行时亲自为长老牵马,并长吁短叹憾恨不已,说自己若非公务缠身,定要拜入长老门下做一俗家弟子,还特意叮嘱长老,说前途道路不定,还是尽快动身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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