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说了不行了,”翻书翻到头疼的冯雯也忍不住埋怨,“你舅舅就是个粗人,哪儿会给孩子取名字,实在不成的话,不如你们自己来取吧。”
柳遥抱着头顶粉色蝴蝶结的幼猫宝宝,求助地看向身边人。
“我觉得猫猫不错。”殷月离没什么表情地开口道,似乎并不在意。
“是吧,我也觉得不错。”舅舅柳安如仿佛找到知音,在旁边一个劲儿点头。
“算了,”柳遥揉了揉眉心,其实也不知该取什么名字,只能选择放弃,“不如把所有名字写在字条上,让宝宝自己来选吧。”
“好不好听不重要,记得要挑个正常点的名字啊。”柳遥抱起为了摆脱蝴蝶结,已经将自己变成黑兔子的宝宝。
兔子动了动耳朵,也不知有没有听懂。
说做就做,舅舅很快取出了纸笔,将这一月来准备的二十几个名字依次写了上去,团成小纸团,尽数堆在宝宝的面前。
圆滚滚的黑兔子歪着脑袋,不动如山,似乎并没有要行动的意思。
“这是宝宝以后的名字,”冯雯慢慢和他解释,“来选一个,只有一次机会,选到哪个算哪个。”
“快点来选吧,”柳遥也跟着道,伸手从后面推了推他,“选好了给你肉干吃。”
宝宝牙还没长全,却偏偏爱吃麻辣味的肉干,经常能抱着啃一整天。
兔子宝宝摇了摇尾巴,听到「肉干」两个字,终于伸出爪子,按住离自己最近的一个纸团。
“要这个名字是吗,等我看看……”冯雯笑着展开纸条,然后所有笑容都凝固在了脸上。
“娇娇?”柳遥也跟着凑过去,已经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这名字刚刚不是已经划掉了吗,是谁又放到里面的。”
柳安如一脸尴尬,顿时辩解说乖宝这么可爱,取女孩儿的名字也不错。
“不行,重新选一次。”柳遥坚定道。
虽然与兄长解开了心结,但因为先皇的缘故,殷月离对殷氏皇族始终没什么好感。
所以之前两人便已经商量好了要让宝宝随柳遥的姓。
柳娇娇,这名字太奇怪了。
“行,那再重新选一次。”
冯雯仔细琢磨了下,也觉得柳娇娇这名字有些怪,便将重新团好的纸团再次堆到宝宝的面前。
黑兔宝宝疑惑竖起耳朵,但还是听话选出一个纸团,随即期待地望向柳遥。
意思是这回肉干可以给他了吧。
冯雯将纸条展开,依旧是之前那个名字,「娇娇」。
柳遥面无表情。
“没,没事,”冯雯见柳遥脸色不好,连忙打圆场,“再让宝宝选一次呗,事不过三嘛。”
的确事不过三,第四次,第五次,到第六次的时候,宝宝仿佛认准了那张纸条,每回抽出的都是同一个名字。
“天意……”殷月离挑了下眉,话还没等说完,就被柳遥一把捂住了嘴巴。
兔子宝宝在纸团里打了个滚,用爪子勾住柳遥的袖口,只想快点得到自己的肉干。
柳遥郁闷得不行,突然间灵光一闪,提起精神道,“对了,宝宝是七夕出生的,不如就叫七夕吧。”
“可以,”冯雯连忙点头,“至少比娇娇好听。”
殷月离不置可否,凡人的名字只是个称呼,具体叫什么于祂而言都是一样。
“七夕,这个名字还不错吧?”柳遥笑眯眯问宝宝。
黑兔宝宝蹭了蹭脸颊,才不管叫什么名字,只欢快抱住自己得来不易的肉干。
于是柳七夕,这个名字就这样定下来了。
七夕宝宝是在满周岁时忽然化成人形的,圆嘟嘟,粉嫩嫩,鼻子和嘴巴像柳遥,眉眼轮廓则是和殷月离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可爱得任谁看了都忍不住抱来亲两下。
就是不知道什么缘故,化成人形的七夕宝宝似乎非常的……没有存在感。
经常莫名其妙就不见了踪影,吓身边人一跳,以为他是自己跑丢了
最离谱的一次,早上柳遥想要给宝宝喂饭,宝宝分明就坐在桌边,他却将整个屋子都翻了一遍,也没找到对方在什么地方。
如果不是殷月离最后帮他指了出来,宝宝怕是已经饿得哭鼻子了。
“你说七夕是不是有什么不对,”某天夜里,柳遥终于忍不住对身边人道,“今天我和舅母带他一起逛街,分明是抱在怀里的,可是路上忽然就不见了。”
“然后找了一圈,发现他居然还在怀里,根本就没有离开过。”
逛街,洗澡,穿衣,甚至是哄睡的时候,最近情况越来越严重,常常只是影子晃了一下,柳遥就找不到孩子在什么地方了。
继续这样下去,早晚有一日他会真的把孩子弄丢吧。
“别担心,”殷月离安慰地拍了拍他,“七夕现在还不能控制自己的力量,所以有时候会无意识躲藏在阴影里面,旁人自然无法察觉。”
“那怎么办?”柳遥头疼。
阴影到处都有,总不能将宝宝关在笼子里不许出来吧。
殷月离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道,“你不是和那个叫穆臣的苦修士还有联系吗,不如去问问他,他说不定能有些办法。”
柳遥咳嗽了一声,神情忍不住尴尬,他的确是和穆臣经常联系没错,尤其在宝宝刚出生那会儿。
宝宝的饮食问题,化形问题,还有偶尔生病的问题。反正遇到难事就去找对方询问,每次一只烤鸡,便宜又好用。
不得不说,穆仙师虽然脾气古怪,但在玄学方面的知识,有时候甚至连殷月离也比不过。
“哎,我带了邵蒙和小厮,不是自己一个人过去的,而且也没想要瞒你多久。”柳遥轻轻靠过去,亲了下身边人的唇角。
殷月离也没躲,只将他拉进怀里,“那下次呢?”
“下次绝对带你一起去!”柳遥点头如捣蒜,露出讨好的微笑,也不拒绝对方将自己的衣带解开。
然而就在殷月离准备按住柳遥手腕的时候,身旁忽然传来一声稚嫩的哼唧。
柳遥吓了一跳,连忙转过头,就发现一张圆润的小脸正趴在床边,双腿蹬在脚踏上,目光好奇注视着两人。
“咿呀!”见柳遥发现自己了,宝宝顿时露出欢快的笑容,伸出胖爪爪要柳遥抱他。
柳遥:“……”
殷月离:“明天就去找那个苦修士。”
第二日,发现柳遥是领着孩子和殷月离一起过来的,穆臣胆战心惊,大气都不敢出。
只小心翼翼给了柳遥一枚据说能破除幻境的挂饰,让他给宝宝挂在身上。
并叮嘱柳遥,日常绝对不能给宝宝穿暗色的衣裳,最好是红色橙色紫色,颜色越鲜明亮眼越好。
只可惜,没等柳遥问清楚其余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穆臣便已经拎着烤鸡跑出雅间。
临走前丢下一句,他最近打算在山里闭关修炼。无论有没有事情都不要再来找他了。
虽然有些奇怪,但穆仙师的办法的确非常有效。
柳遥给宝宝换了大红色的衣裳,再把那个荷包一样的配饰挂在他的腰间,宝宝便很少再出现忽然消失不见的情况了。
当然,这也引发了另外一个问题。
宝宝三岁的时候,有天忽然拉住柳遥的衣角,委委屈屈道,“隔壁小哥哥说七夕是女孩子,非要过来亲七夕。”
“啊?”柳遥正在整理花园,闻言吓了一跳,连忙抱住宝宝。
“哪个小哥哥,他没欺负你吧,爹替你去教训他。”
“没事,”宝宝用力晃了晃脑袋,“七夕已经吓唬回去了,不过小哥哥叫得好惨,还直接昏过去了。”
宝宝泪眼汪汪望着柳遥,“呜,小哥哥不会已经被七夕吓死了吧?”
柳遥无言以对。
安抚了宝宝,确认隔壁家的男孩只是惊吓过度,并没有性命危险后,柳遥气不打一处来地
跑回房间,抓住正在悠闲看书的殷月离。
“不会是你教坏七夕,让他在外面随便吓人的吧?”
殷月离放下书本,神情淡淡道,“不是吓人,只是让他学会自保,并没有叫他主动伤害旁人。”
柳遥无言以对,觉得宝宝的教育问题已经刻不容缓了。
就在柳遥考虑该给宝宝找哪一个夫子开蒙时,忽然脚下不稳,等再回过神来,已经被对面人拉进了怀里。
殷月离环着柳遥,语气微凉道。
“你有没有觉得,最近放在七夕身上的注意力太多了。”
“有吗?”柳遥一脸疑惑。
殷月离平静望着他。
柳遥冥思苦想,这个,好像的确是有一点。
“父母在孩子身上投入过多关注有时也未必是好事,你该学会在适当的时候放手,让七夕有自己的空间。”
耳边声音带着蛊惑,柳遥点点头,越想越觉得这话似乎有些道理。
并没有留意到身边人双眼微眯,里面透出一抹血红。
为了给宝宝更多成长的空间,柳遥最终下决心将宝宝送去皇宫。
按照殷月离的说法,宫里太傅学识渊博,最适合给宝宝开蒙,而且小皇子也马上快三岁了,两个孩子年龄相仿,刚好可以一起作伴。
于是两月后,皇宫大内。
永昭帝收到来自阿离的信件,与书信绑在一起的,还有一名身穿红衣,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永昭帝抱着小娃娃,又是开心,又是迷惑,转头问身旁的皇后。
“阿离把孩子留在宫里开蒙,朕能理解,但他信上说,皇宫之后可能会发生一些怪事,让朕不要在意……是什么意思?”
皇后同样不解,“可能是说,孩子性格比较顽皮的意思。”
“罢了,”永昭帝心宽,想不明白便不想了,抱着宝宝笑容温和,“这是个女娃娃吧,真漂亮,朕也有个皇子,比你小一些,等下朕便带你去见见。”
七夕:“……”
不到半月,关于皇宫的各种鬼怪传闻甚嚣尘上。
不过这些与远在京城之外游山玩水的夫夫两个,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山里环境闭塞,尤其是夏末雨水频繁,几场暴雨阻拦了外出的道路。
等到羌吾被灭,大承军队大获全胜的消息传进来时,已经是足足半月之后。
寨子里的人后知后觉开始欢喜起来,在一日凉过一日的天气里兴高采烈,杀猪宰羊,倒是比过年时还要热闹。
山洞里,柳遥将新洗好的衣服晾在石壁上,回头看了眼被褥里熟睡的人,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
“哎,小柳,”隔壁顾婶子笑眯眯凑过来,手里捧着一碗炖肉,“听说你那郎君昨日回来了,怎么样,可受伤了没?”
柳遥摇了摇头,接过对方递来的瓷碗,“没受伤,就是身体有些弱,估计养几日就能好了。”
“没受伤就好,”顾婶子叹了口气,拍了拍柳遥的手背,“等了这么久,你这也算是苦尽甘来了,以后只和你郎君好好过日子吧。”
“哎呦,不打仗真好,”虽然已经说了很多回了,但顾婶子还是忍不住感叹,“听说宴城来了新知府,已经开始重修城内的街道了,等到街道修好了,我们就可以都下山搬到城里去住了。”
“嗯。”柳遥也笑着点头。
的确是苦尽甘来,望着半张脸都埋在被子里的人,柳遥到现在都能想起第一次与对方见面的场景。
彼时边关战事激烈,柳遥不小心和家人走散,一个人流落到凛峰山上,靠着山洞和林中的野果艰难求生。
也是阴差阳错,某天到河边洗漱,他居然意外捡到了一名重伤昏迷的青年。
对方满身是血,身上穿着大承士兵的盔甲,看起来最多只比柳遥大一两岁的模样。
或许是出于善心,也或许是柳遥实在不想再过一个人的生活了。
所以在那种连养活自己都很困难的情境里,他几乎没多犹豫便将对方救了起来,带回山洞里悉心照顾。
青年伤的很重,足足养了半个月才终于能下地活动。
两人朝夕相处,暗生情愫,可等到伤快养好的时候,对方便又要离开了。
临走前告诉柳遥,自己叫殷月离,是边关守军的统帅,必须回到战场,不过希望柳遥能等一等自己。等到战事结束之后,一定会回来娶他过门。
之后整整一年。
柳遥从夏天等到另一个夏天,等到生活日渐平稳,等到凛峰山上的人也慢慢多了起来。
等到连柳遥自己也不再抱什么希望的时候,对方终于回来了。
送走顾婶子,将装炖肉的瓷碗放到一旁,柳遥回过头,才发现被褥里的人已经醒了过来,一双黑沉的眼睛盯着自己的方向。
“你醒了?”柳遥上前将他扶住,“怎么不多睡会儿,你身子弱,该好好养一养才行。”
其实他刚才并没有说实话,青年的身体并不只是有点弱,柳遥不敢相信对方在战场上都遭遇了什么,看起来竟比之前被自己救起时还要孱弱。
动作迟缓,身体发凉,皮肤苍白得几乎有些透明,常常隔了许久才能说出一句话来。
黑沉的眸子眨了眨,有些歉意地望向柳遥。
“抱歉,好容易回来,又要让你花心思照顾。”
“没有,”柳遥连忙摇头,“身体不好了可以慢慢养,只要你还能回来,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火光慢慢摇曳,闻着对方身上清冷的檀香味道,柳遥觉得自己确实也没什么好再奢求的了。
也许真的是年轻底子好的缘故,不过十几日,殷月离已经能够正常活动了,就是脸色依旧苍白得厉害,让柳遥忍不住担心,总琢磨着该给对方吃点什么补补身体。
早上刚和顾婶子借了条鱼回来,柳遥就瞧见殷月离已经站起身来,似乎是在石头垒起的灶台前煮一锅粥。
“你怎么站起来了,”柳遥吓了一跳,连忙走上前去,“徐叔说了让你尽量不要起身,你要是觉得闷的话,我去找夫子给你借本书来看。”
如今住在凛峰山上的什么人都有,大多是逃难过来的,徐叔原本是药铺的掌柜,懂一些医术,闲暇时经常会帮附近的人看病。
“已经没事了,”殷月离将一勺粥递到他嘴边,“别担心。”
柳遥下意识张口,紧接便瞪圆了眼睛,“甜的?”
柳遥过去最爱吃甜,可惜流落到深山之后,连日常吃饭都成了问题,自然也没有甜食糕点可吃。
而如今西北战事才刚结束不久,整个边关都是乱的,城镇
也没有完全修好,对方究竟是从哪里弄来的蔗糖。
“手下人送来的,”不等柳遥发问,殷月离先指了指石壁旁边,“还有你喜欢的糖糕和烧鹅,你看看还有什么想要的,我让人一起给你送过来。”
望着装了满满几大食盒的美味佳肴,柳遥有些发愣,后知后觉想起来,对方之前好像有说过,自己是什么……边关守军的统帅。
统帅,那该是多大的官儿啊?
然而等见到对方的下属,柳遥才发现,他这捡回来的郎君不仅仅是边关守军的统帅,还是朝中的二皇子,且因为战功显赫,已经被圣旨封为了亲王。
见柳遥惊讶,殷月离将刚煮好的甜粥递给他,有些歉意道。
“抱歉,不是有意要隐瞒你的,只是之前有小人作祟,诬陷我通敌叛国意图谋反,我怕牵累到你,所以暂时隐藏了身份。”
“那你现在没事了吧?”柳遥顿时紧张。
意图谋反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不过没关系,柳遥想。
就算真有什么罪名,大不了两人一起逃亡去,天高地阔,总归有能让两人容身的地方。
大约是柳遥的表情太过严肃,殷月离笑了下,低头亲他的脸颊。
“乱想什么,我既然已经能将下属叫过来,就说明事情已经解决了,你放心,我兄长是当今太子,他已经帮我在朝中平反了。”
柳遥还有点懵,只能愣愣点头。
殷月离拥着他,“我如今也已经被封了惠王,之后会带你回京,八抬大轿迎你过门,就像我们之前说好的那样。”
身边人声音温柔,柳遥心跳加速,紧紧抓住对方的衣袖,思绪已经一片空白。
模糊里似乎听对方说了句,自己是为了他才努力活着回来的。若不是有柳遥在的话,估计也已经死在止戈山上了。
死在止戈山上?
柳遥莫名有些心悸,暗自决定一定要提醒对方,不能再说这些,多不吉利。
殷月离说到做到,不但领着柳遥一起回京,还将他之前走散的家人也都找了回来。
除了阿爹在路上病死了之外,外公,娘亲,舅舅和舅母,几个柳遥最重要的长辈都还活着。
只是外公在边关附近还有生意
要忙,暂时还无法脱身,柳遥娘亲为了帮忙照顾生意,只能和柳遥说好等到情况平稳之后,再去京城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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