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地理他从来不屑于去记去看,他惯常在文科课上看闲书或者做理科题,所以他根本记不住概念和定义;物理化学他现在更是听不明白老师在讲什么,他跟不上节奏,也看不懂定理和公式;而至于英语和语文,这两门从来都不是他的强项。
但这才高一,所有学科都是学的最基础的知识,胡成就发现自己真的跟不上了。
这次期中考试的重要性老师和父母反复强调,父母甚至抱希望于他在此次考试中逆袭翻盘,班主任在考前也不再责骂他,而是温和的鼓励他,胡成在他们的期待和鼓励下却越发的慌乱,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真实水平,他根本承担不起希望。
也所以在考试前的那个晚上,他没有复习刷题,他花了一晚上,做了很多小抄,他将理科类的公式、文科类的定义和年份纪事,全都抄写下来,用小字抄写在小纸条上,然后全部整齐的装在自己的黑色笔盒里。
蒋文意上次考试考得也不好,他们同在2考场。
考试那天早上,胡成坐在考场里盯着笔盒,心里在剧烈的跳动,直到蒋文意路过时,不小心撞到他的桌子,笔盒掉到了地上,他下意识弯腰去捡,但站着的蒋文意动作更快,最后他是从蒋文意手里抢过来笔盒的。
蒋文意还奇怪的盯着他,问他:“你紧张什么?”
胡成脸色微僵,当时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催促蒋文意:“你能不能快点回自己座位?”
前面好几场考试,胡成都没有动那个笔盒,一个原因是因为两位监考老师在考场里转着圈来回走,他没有机会;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他不敢,他知道如果在六中考试作弊被抓到,会是什么下场;
直到最后一场考试,期中即将考完,老师和学生似乎都放松许多,甚至考场里只剩下一位监考老师,胡成知道自己前几场考试考得不好,而他在写题的过程中,突然怎么也想不起来某个简单的定义,真的简单,他真的会,却也是真的想不起来,这是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所以他纠结许久,还是将手探向了摆在桌面右上角的笔盒,但他刚小心翼翼的打开笔盒,坐在他侧后方的蒋文意就举手站了起来,他在整个2考场的老师和学生面前,清楚大声的说:“老师,我要举报,23号考生作弊。”
胡成还没有来得及作弊,但他笔盒里的那叠小抄是板上钉钉的证据,他无可辩驳。
考场里的监考老师赶紧来到他的位置上,全考场的目光汇集在他身上,那时胡成坐在位置上,感觉整个人是彻头彻尾的凉意。
考后第二天,胡成过得惴惴不安,学校对于他作弊的处分还没有下来,他早上在教室里和蒋文意打的那一架被秦老师当场逮到,校方早已通知他的父母,所以放学后,胡成也在学校里漫无目的的消耗着时间,他不想回去,他不知道要如何面对母亲的失望和父亲的怒火。
胡成在校园里焦躁的浪费着时间,直到他看到造成他现状的罪魁祸首,他看见了正要离开学校大门的周霭,胡成慢慢站了起来,他的牙齿咬得很死,他的视线钉死在周霭的背影上。
为什么他现在焦躁、无望,被堵死在角落苦无门路,周霭却还能一如以往的云淡风轻,乃至他装模做样的淡漠都没有丝毫变化。
放学时间点,胡成眼前是来往人流量很高的校门口,但他只能看清楚其中两个人的背影。
第一眼看过去,两个人差别其实很大,轻轻松松就可以分辨出来,一个步调懒散,一个背影中就带着沉和静,校服外套本来是普适性的偏向保守的运动款,但在陈浔风身上,他穿出来运动服的落拓和随意,衣服的条条线线在他身上自动凌乱;周霭则与他完全相反,偏运动舒适的校服在他身上却恍若制服的严谨和标致,肩线、腰线、手腕处,衣服与他严丝贴合,没有任何多余褶皱和起伏。
但第二眼再仔细打量,就会发现他们的步调其实神奇的维持着一致,不仅如此,那两个人背同色系的书包、都穿着蓝白的校服、甚至脚上似乎都是同款的浅色运动鞋,两个人的细节处,几近完全相同。
他们的惬意、轻松、甚至某种说不上来的同频在此刻,就是胡成眼里的针,是周霭得到的老师的夸奖和另眼相待,是无法无天的陈浔风却唯独对周霭的维护,胡成皱紧眉,手掌攥成拳,他一边摸出包里的手机,一边迈步跟了上去。
陈浔风和周霭又走到他回家必经的那个分叉路口,陈浔风正在跟周霭说这个周末的安排,今天周五,江川他们老早就催促着要去城外某个朋友家开的一体式温泉酒店,之前一直因为各种原因耽搁,此次期中考试结束,他们说什么也一定要去。
“所以明天,你有时间吗?”周霭听见旁边的陈浔风在问。
他不用抬头或者转移视线看过去,也能感觉到陈浔风的视线定在自己身上,但他的目光总是安静认真,陈浔风从来不带催促,只是等待。
远处火红的落日从建筑群下沉,周霭转头看向身边人,刚看过去,他就和陈浔风对上视线。
在与陈浔风再见面之前,他的所有可说是寡淡,所以他总是期望着自己也能足够麻木,麻木到他能够变成没有思考能力的npc,然后就在他日复一日的冷漠麻木中,陈浔风大张旗鼓的重新出现了,陈浔风就像那日光,灿金又张扬,无孔不入的钻进他灰败废墟的角角落落,周霭完全无法去忽略、去无视或者去避开。
此刻陈浔风站在他面前,正抬手替他遮住额头,挡住刺眼的霞光,他垂着眼睛,像是在观察周霭的表情。
周霭轻轻呼出口气然后抬手,他捏住陈浔风的手腕将男生的手放下,过程中周霭略微思索着,家里父母连同周佑宝会在周末去爷爷奶奶家里住,而自从那天晚上在书房里,他将监控视频摆到桌子上后,陈驷流已经请假两天没有来给他上课,所以明天后天,家里只有保姆阿姨。
周霭想得很快,想完他就对陈浔风点了点头。
陈浔风就笑了下,周霭刚把他的手拿下来,他又极其自然的探过去捏了捏周霭的手腕:“我们可能要在山上的酒店住一晚上,你只用带你的书和作业…”说到这里,陈浔风却像是敏感的察觉到了什么,他突然敛了脸色,然后微微向后侧头,他的视线定在后方的某一点。
陈浔风唇角淡淡勾出个笑,他的手在此刻下滑,轻轻握住了周霭的手掌,他望着后方,却在慢慢跟周霭说:“我还没有去找他们,他们自己就送上来了。”
周霭抬头,看向前方停靠在路边的那辆车,车后视镜清晰的映出后面的场景,空旷安静的街道上,两辆面包车突然出现,车上下来的则是那群让他眼熟的混混。
上一次,他的电话号码被曝出去,他将自己的电话卡抠下来扔进了旁边那个垃圾桶里,然后他就发现了身后跟踪的这群人。
这次,他不再是独自一个人,而那群人也更加明目张胆,直接将车开到他们后方堵住去路,他们面前只有向右的那条路,那条通向破旧的老住宅区的死路。
陈浔风拉着周霭的手腕,没有犹豫的就往拥挤狭小的老居民区走,他偏头看一眼周霭,又偏了偏脸,像是解释,他说:“周霭,今天你可能要晚点回家了。”
身后的脚步声急促又嘈杂,混杂着喧嚣的挑衅,这次来人比上次更多,周霭刚刚粗略扫过去一眼,后方两辆车里,装了将近20多个身高体壮的男人。
他也没有犹豫,只是跟着陈浔风的脚步往前方更深的死路里走,他猜得到陈浔风要做的事情,但他没有阻拦,就像他搞不懂陈浔风对他莫名的保护欲从何而来,他也同样搞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拒绝不了陈浔风,陈浔风盯着他看的时候、陈浔风叫他名字的时候、陈浔风问他要什么东西的时候,他好像都没有拒绝过,小时候没拒绝过,现在也没拒绝过。
他想,这大概就是他自己理解的,他和陈浔风之间区别于普通朋友的关系,他们的关系比简单的友情多了唯一性和不可取代性。
他是个哑巴,最常做的事情是忽视和拒绝别人,而因为他是个哑巴,陈浔风从来都对他有很强烈的保护欲,别人伤害他1分,陈浔风要还回去10分,他拒绝很多人但不拒绝陈浔风,所以他现在,也并不阻拦陈浔风对他的保护欲。
他们走在破旧的居民楼区,脚踩的地面凹凸不平,又是背光处,前几天下的雨还蓄积在低坑的泥洼里,身后的人追的越发张扬和急促,陈浔风神色不动,甚至还小心的注意着脚下的路,带着周霭避开泥洼地,不让周霭走在脏处。
最后他们停在那面熟悉的墙壁前,身后的脚步声也终于追停,有人大声朝他们吼叫:“我草你妈!就是你个傻.逼举报老子!你说老子勒索?”
“草!我就说我们怎么被关进去两周,原来是拜前面那个畜.生所赐!”
陈浔风和周霭慢慢转过身来,陈浔风终于松开周霭的手,他将自己后背上的书包摘下来,正要随意往地上放的时候,周霭抬手拦了拦,陈浔风看周霭一眼,然后周霭伸手接过了陈浔风的书包和校服外套。
那边的男生们正在往他们这处走,有个混混走在最前面,边走边急促的骂:“原来是你啊死.哑巴,真他妈搞笑,两畜.生凑堆了!也省得我们再来找你!你他娘的!上次你玩我们,把我们锁外头淋一晚上雨,我们还没找你算账呢!”
陈浔风就站在周霭面前,所以周霭清楚的看见他的眉心突兀的跳了下,话落,那个混混已经走到他们面前,他直接探手过来要扯周霭的领口:“你给老子滚过来——啊草草草草!”
走过来的混混并没有能碰到周霭,因为陈浔风突然抬手,直接大力将他的手臂弯折,周霭听见让人牙酸的骨头脆响,陈浔风单手控住男生的手臂,将他重重推到后方的墙壁上。
墙体受到重.创,簌簌往下掉落灰尘,周霭看向陈浔风平静的侧脸。
后方那群人火大的很快,看见此景,他们全部朝陈浔风拥过去,陈浔风抬腿直接将手里的混混踹到地上,混混在地上滚出半米之距,半秒之内爆发出不止不休的惨烈哀.嚎。
周霭站在人群外,手里提着陈浔风的书包,手臂上挂着他的校服,如果那次在秋游的时候不算,这就是重逢以来,他第一次看见陈浔风真正意义上的动手。
小时候的陈浔风之所以能在幼儿园把那些男孩子们打服,并不是因为他的身体素质多么好,或者打斗技巧有多么高超,纯粹是因为他够狠,也够不要命。
那时是在幼儿园,周围的小孩子们都还处在天真的年纪,大多是温室里的花朵,衣服脏了会哭、痛了会哭、流血了更是会嚎哭,但陈浔风不会,陈浔风没有害怕的东西,他打起架来更像是在与人拼命,那么小的年纪,就会用稚嫩的手握.刀,所以许多人都说他精神有问题,说他是个疯子,但也没人敢再惹他。
但现在,周霭站在场外去看,陈浔风的打斗和以前的稚嫩差别很大,他很明显的是有过了某种训练。
围着陈浔风的人多,但他们只会毫无规律的扑上去试图控制陈浔风的手.脚或头,他们的打斗凌乱,并且毫无章法,但这更显得陈浔风动作间的有迹可循,陈浔风在混乱中讲究速战速决,他出手必中、中的必是对方的弱点、他以最快的速度和足够狠的方式让对方直接丧失反抗能力。
所以陈浔风在这场以一打多的混战中,丝毫不惧并且游刃有余,他体力充足,击败面前的所有人不过是时间问题。
这处的打斗声渐小,但惨叫哀.嚎越发剧烈,周霭站在旁边静观,直到打到最后两个人,那两个人看着陈浔风走近,直接扔掉手上的板砖,后撤步头也不回的跑了,地上倒了许多混混,各种惨叫和呻.吟不休,混杂着空气中汗水血液的腥和潮湿泥土的气味。
陈浔风是他们中唯一一个直直站着的人,他抬起手背擦了擦额角,然后就往左侧那栋楼边走,大概半分钟后,陈浔风倒提着一个人的领口,将人拖在地上,直直的拖到了周霭眼前。
周霭低头,看见胡成红色的、爆.满血丝的愤怒的眼睛。
陈浔风踹了脚旁边正靠着墙捂着腿无法动的男生,出口的声音有点运动过后的干哑:“叫人啊,你弟来了,不他妈打个招呼啊?”
那男生恰好被踹到伤处,一时弯腰低头,紧紧挡住自己,但并不说话,也没有其他举动。
陈浔风看着这场景,慢慢冷笑一声:“有点意思,”他站起来,扯着胡成的后领拽到墙壁上,然后他抬起那男生的头,强.硬的让他去看旁边的胡成:“不认识啊?”
两个人都垂着眼睛不说话,陈浔风微眯眼睛,然后慢悠悠从兜里摸出手机,他开了电筒,照着两个人拍了张近距离的大头合照。
照片拍完他收起手机,也终于收了脸上略微嘲讽的表情,他抓着胡成的头发让胡成抬头,胡成的后脑勺抵着坚硬破旧的墙壁,无神的抬眼望着陈浔风,陈浔风盯着他,一字一句清楚的说:“胡成,下一次,你来惹我,千万,别招他。”
陈浔风走前,扔了张电话卡给他们,他垂眸睨着坐或躺在地上的人:“医药费,找这个人。”
离开时,陈浔风依旧走在周霭旁边,他的校服和书包都还在周霭手上,他身上只有件黑色的短袖T恤和弄脏的校服运动裤,夕阳下沉,这处巷道已然没有丝毫光亮。
陈浔风手上的手机打着光,他的呼吸中还有些气.喘,他偏头看一眼周霭,轻声说:“我手脏,就不拉你了,小心点走。”
周霭没有回应,两个人沉默的穿过这条狭窄小道,直到走到路口,路灯的光渐次亮起来,周霭先进了家街边的商铺,半分钟后他再出来,手上拿着两瓶矿泉水和纸巾。
街边有木质座椅,周霭将陈浔风的包和衣服放在座椅上,拧开了一瓶水,然后抬眼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陈浔风。
陈浔风的头颈间有些汗,汗在发丛中,将头发映成更深更纯粹的黑色,此刻的陈浔风额头露了出来,眉眼和头发的颜色极黑,他的轮廓在夜色里也极其清晰。
他抿抿唇,然后摊开双手摆在周霭面前。
周霭垂眼,倾倒矿泉水瓶,将水缓缓洒在陈浔风带着泥土的手掌心里。
水流经过陈浔风的掌心淅淅沥沥的落到地上,陈浔风在水流中搓着自己手上的污泥,差不多将手冲干净,周霭才抬起瓶口,他拿起旁边的纸巾,拆开递过去两张。
周霭看着陈浔风把自己的手擦干净,然后新开了那瓶水,递过去给陈浔风。
陈浔风微仰头喝水,但是视线却掠过矿泉水的塑料瓶身,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周霭的脸。
第28章
两个人之间并没有商量,但都先没提立刻就走的事,他们坐在便利店外的长椅上,路灯的光和身后店铺里的光交相辉映洒在他们身上。
陈浔风弯腰在拍自己裤腿蹭上的灰,拍完他直起腰,周霭看着他的动作,又递给他两张纸巾,陈浔风拿着纸巾擦了擦手,对周霭说:“你等我两分钟。”
周霭转头,看见陈浔风推开身后的塑料门帘又进了店内,再出来时,他手上拎了个透明的口袋,陈浔风坐过来到他旁边,从袋子里将三明治和盒装豆奶拿给周霭,问他:“饿吗?”
周霭本来并不饿,但手上的豆奶和三明治都是热的,似乎还散发着淡淡的食物甜香,在此刻深秋傍晚的路灯下,迟钝的勾起了他的食欲。
陈浔风也拆着三明治的包装袋,他微微垂着头,后颈的颈骨有些微凸起来的轮廓,在寂静里他突然开口说:“周霭,我有数。”
周霭手上的动作微顿。
陈浔风没抬头,他将手里三明治的包装袋拆完却没吃,他看着三明治,接着刚刚的话说:“那年刚到英国的时候,我看什么都不顺眼,我和我舅不熟、我听不懂他们说的话、我也没有你的任何消息,那段时间,别人碰我一下,我都要还手。”
“我揍了些人,然后他们说我搞校园暴.力,我舅作为我的家长,就被起诉了,”陈浔风咬了口三明治,咽下后才继续说:“我舅那年读大二,过往履历和成绩都挺优秀,因为这件事,他被告上法庭,差点被遣返回国。”
“那件事情过后,我舅就给我找了俩私教,”陈浔风将手边的豆奶扭开递给周霭:“面包片有点干,喝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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