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财不惊讶,想也能想得出这个结果。
慕江被皇帝纵容着长大,多少年来都没有什么人敢顶撞。
他看着宁繁好看可以纵容一时,但以他嚣张跋扈的性子,难道还能纵容一辈子?
这两人脾性都不算好,迟早会散。
更衣过后,慕江还要去见一些人。这些时日来了一些北方的学子,大多是从浮阳周边进京的。
他对康财道:“你脑袋受伤,就别跟着孤一起出去了,头顶纱布站在孤的身侧不大吉利。”
康财应了一声:“是。”
宁守刚刚回到京城,他舟车劳顿,一回京就病了,还没有来得及亲口向皇帝讲述这几个月的种种。
除了军功等当时本朝当官大多是三种情况,一是科举一是恩荫一是举荐。
科举四年一次,能中选者少之又少,加上本朝对他们有种种限制,导致一大批有才能的士子被挡在官场之外。
至于恩荫——出身名门靠祖宗功勋平步青云的还是少数。
这些年来,不少有才学的士人都喜欢到京城来,只求一个在达官显贵面前露脸展示才华的机会。
几个皇子府上都养着一群有才学的士人,因为太子名声残暴,敢来太子府的人少之又少。
慕江去北方一趟,也不知道百姓私底下是怎么传的,北方好多士人信了百姓的话,把慕江当成了体察民情英明果断的明主。
一些怀才不遇壮志难酬考不上功名的读书人,都想来太子府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得到一个被赏识的机会。
这些人没有见过太子,只从百姓口中听说过。
来到京城之后,他们才晓得太子在京城的名声和在外的名声截然相反。
人人都说太子暴戾且不务正业,朝中最有作为的当属二皇子和四皇子。
这些士人受二皇子手下剥削已久,哪怕二皇子没有被关进宗正寺,他们也不会去二皇子府上。
一部分觉着还是本地人了解本地人,他们更相信京城百姓的言语,转头去巴结四皇子府上往来的人。
另一部分更相信老家那边的人说的话,坚持不懈的往太子府上送名帖。
太子那边约了今天见他们,他们在太子府上等了将近半个时辰,都没有等到太子的出现。
府上招待的下人让他们在园子里随便走走逛逛,说是太子玩些时候才出现。
为首的中年男子道:“想来太子有其它事情,忘了我们拜访。”
另一人道:“这些达官贵人哪里想得到我们?只怕拿我们消遣,咱们不如回去吧。”
“错过这个机会,再进太子府难如登天,就算等到天黑也要等。”
太子府的花园很大,现在正是冬天,园中虽无太多颜色,但楼台亭阁布置得极其精致,转角可见的梅花含苞待放,池中结了一层薄冰,可以看到冰下有红鲤鱼慢吞吞的游动。
一个人见多识广,看着墙角的梅花道:“这种梅花从花瓣到花蕊都鲜红如血,似乎不是本朝常见的品种,应该是外邦进贡的,本地称它血英,说它不祥,太子府里怎么会种这个?”
“这是前年北彪国进贡的贡品之一,当时太子府正在修建,就全部送来了这边。”
一道慵懒淡漠的嗓音传来,众人往后看去,只见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走了过来。
这个年轻人的容貌极为俊美,生了一双深邃且无任何情绪的眸子,身姿颀长挺拔,穿一身单薄的墨色衣袍。
众人看他气质容貌,觉着这个人应该是个贵人。
但看他单薄的衣着,又觉得不像。
来京中这么多天,他们知道京城里的贵公子是什么打扮。
这些年京城风气奢靡浮夸,年轻些的最爱绯红、豆绿、海青、绛紫等鲜艳颜色,近来颜料珍贵,能穿鲜艳衣着的年轻人大都出身不凡。冬日寒冷,在衣袍之外他们会裹着各种鲜艳羽毛做的大氅或者皮毛披风。
而且这些人极爱各种繁复配饰,碧玺戒指白玉吊坠,就连牵着的狗绳子上面都爱缠着金丝银线。
慕江只喜欢看宁繁穿艳丽的衣服,自身不喜欢衣着艳丽。京中风气再怎么奢靡,他都不会和那群纨绔攀比。
在北方见过那些死在路边的流民之后,太子府上更少铺张浪费——当然,这仅仅是他自己,绝不能亏待宁繁。
众人不知道慕江身份,仅看他单薄的衣着把他当成了太子府上的门客。
刚刚说话的人忍不住询问:“公子是太子府里的幕僚?”
慕江一笑:“阁下怎么知道这种梅花在北彪国不详?书中看来还是亲眼所见?”
那个人道:“在下的父亲是一名商人,小时候跟着父亲去过各种地方,亦曾去北彪国做生意,在当地听来的。当地视红色不详,说它会招来血光之灾。”
魏朝北边有外族,两国一直都有纷争,这些年才消停很多。
“北彪国的使臣说这种梅花是他们那边最珍贵的品种,颜色富丽,特意献上来祝福陛下。”慕江道,“与你说的截然相反。”
“这些胡人阴险狡诈,向我朝进贡他们不要的东西,以此换来更多赏赐。平日里他们对我朝百姓烧伤抢掠,哪里会真心进贡?”
慕江对外族人全无了解,认认真真的听他讲了许多家里人同胡人做生意时遇到的事情。
浮阳那边距离外邦不远,仅有两百多里地。
这些士人对外族人多有了解,慕江从他们口中得到的很多信息比太傅等人说的更加全面。
慕江乍听之下,觉着和自己印象里的全然不同:“这几年秋天,他们还会抢劫边境百姓?八年前战败之后,他们不是俯首称臣了?”
“北彪国战败后,确实消停了两年。这些年他们不敢像从前那样大肆抢掠,大多是三两个胡人骑马持刀抢劫一些村庄,抢了就走。当地官员不至于因为这点东西兴师动众问罪他们,被抢被杀的百姓只能自认倒霉。”
“一群喂不饱的豺狼。”慕江淡淡的道,“当地官员知情不报,和这些豺狼没什么区别。”
那名出身商贾的士人叹口气:“现在朝廷不主战,只想牺牲个把倒霉的边境百姓换得一时太平。”
“朝廷现在的做法只是给他们休养生息的机会,他们对我朝全无敬畏,不然也不敢拿这些晦气的花草当成贡品献上来。”
另一个士人忿忿不平,“胡人的胃口只会越喂越大,等他们休养生息恢复实力的时候,我朝势必大乱。现在京城皇子王孙沉溺华服美食,早就没了高祖驰骋沙场的霸气,真要打起来,咱们不一定能打得过。”
几个人和慕江想法一致,攀谈得十分尽兴。
他们觉着太子府里这个年轻公子是京城少见的有血性的男儿,不知不觉中,几人只顾着交谈,忘了要见太子一事。
眼看着要半下午了,太阳没有刚刚那么暖和,这才有人想起他们过来是要拜访太子的。
“府上下人还没有把太子殿下叫来,想必忘了我们。”一个人不大好意思的开口,“公子,你与太子殿下可有往来?我们这些天听说太子骄纵残暴,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慕江似笑非笑:“明知道太子残暴,为什么还要过来?”
“俗话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我们想亲眼看一看。”那名士人道,“也有同行人听说太子不仁,去了四皇子那里。”
“你们先在府上住下吧。”慕江道,“有志之士,孤不会亏待。”
几人面面相觑,听得太子自称,终于意识到对方身份,马上就要下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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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江最近公务繁忙, 没空和这几个书生再聊下去,吩咐几句让府上的下人将他们安排妥当。
这几个人见识和谈吐比不少只会写诗文谄媚的读书人要强很多,留在府上的话, 以后会有不少用途。
慕江吩咐几个暗卫调查调查他们的来历, 以防他们是其他人安插进来的眼线。
几天后调查出来了, 这些士人果然是外地来的,与其它皇子没什么牵扯。他们同行的一些人去了四皇子那边。
阿福在宁府里无聊, 成天嚷嚷着找小叔叔玩儿,宁百泉把他提溜到了太子府。
慕江回宁繁的住处,看到一个小孩儿撅着屁股爬树,一时间觉着奇怪:“这是谁家孩子?怎么跑太子府了?”
康财头上带伤,慕江嫌他头戴白布跟在自己身边晦气,让他一边歇着去了, 同时派了手下注意他一举一动。
现在跟在慕江身后的是个年轻太监,名字叫做王招, 王招看了看道:“是宁家的嫡长孙, 您不在京城的时候, 这孩子经常来找太子妃。”
慕江上前拎住了阿福的领子,把他从树干上拎下来。
小家伙左右挣扎,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放开我!把我放开!”
慕江一笑:“孤以为你也是个小哑巴, 原来口齿这么伶俐。”
阿福看到慕江之后,尾巴瞬间夹了起来, 对这个陌生人抱有十二分的警惕。
且不说宁繁脾性如何, 单看他的长相, 他看起来是个温柔似水的美人, 所以小孩子看到他特别喜欢亲近。
慕江的长相与温柔完全不沾边,五官甚至有些冷肃凌厉, 小孩子一看他就觉着害怕,蹬胳膊蹬腿想从他手下逃离。
“你爬树做什么?”
阿福可怜巴巴:“风筝挂在树上了。”
慕江回头看王招一眼:“给他取下来。”
王招轻功一跃上树,很快就将风筝摘下来了。
慕江提着这个小兔崽子回去,他平时讨厌熊孩子,但阿福是宁繁的亲侄子,就等同自己侄子,慕江没有撵走对方的意思。
一回房间,阿福就迈着两条小短腿窜进了宁繁怀里。
阿福胃口极好,现在是个圆滚滚的小胖娃,这样一下撞进来,宁繁肋骨被撞得生疼。
慕江笑着道:“这是宁守的儿子?和他确实有几分相似。”
宁繁对这小孩视若己出,揉着阿福的脑袋道:“除了调皮些,没有其它毛病。”
阿福是个自来熟,在宁繁身侧窝了一会儿,很快就发现慕江对他没有任何威胁,而且还给他拿糕点吃。
他不一会儿就凑到了慕江的身边,玩起了慕江身上佩戴的匕首。
慕江一边小心阿福被刀刃割伤,一边同宁繁讲话:“这几天府上来了一些士人,孤觉着他们见识不浅,便留了下来。”
“这些小事,太子自己做主就好。”宁繁道,“又是写了辞藻华丽的文章拿给你看的?”
“不是,谈的是边境之事。”
慕江把他们白天谈话的内容和宁繁讲了一番。
宁繁想了一下:“北彪国敢把他们认为不吉利的东西献给我们,心思确实歹毒。不过,他们战败才八年,国力没有恢复,掀不起什么风浪,目前还是朝中的事情要紧。”
“八年……足以让一批幼童长成能上战场的将士。”慕江道,“孤担心他们勾结诸侯,在朝廷有变故的时候闹事。”
宁繁倒了杯茶:“太子现在还是想想怎么把康财身后的凶手揪出来吧,眼前事永远最要紧。”
“孤已经让人调查了。”慕江把宁繁喝了两口的茶拿过来,“他潜伏这么长时间,又是宫里出来的,最可能是几位皇兄的母妃安排的。”
宁繁觉着很有道理。
宫里后妃的争斗一直很激烈,皇后多年无子,说不定就是中了哪个后妃的算计。至于当年让皇后怀上太子、又让皇后丧生的毒药,听起来更是古怪。
宁繁精通医理,这段时间他和慕江走得太亲近了,康财忌惮宁繁的医术,肯定不会再做什么动作。
他还不清楚慕江中的到底是什么毒,只能假装和慕江起了冲突,让康财觉着他有可乘之机。
“对了,那些入府的士人,你有没有查过他们的来历?别是其他人的眼线。”
慕江摇摇头:“他们不是。”
阿福“唰”的一声把匕首从鞘里拔了出来,慕江担心他割到手,推了进去,又拿一块糕点引开他的注意。
宁繁看着对方一举一动:“太子喜欢小孩子?陛下现在没有催着太子府有子嗣,不过这件事情,早晚都会被摆在明面上提起。”
慕江心口微微一动。
他平日里不是很注重小细节的人,有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宁繁突然就生气不愿意理人了,也不大在意一些大臣拐弯抹角的言语。
但这并不代表他真的不懂。
常年在宫闱之中,从小到大都要面对各式各样的人,很多事情只要他稍微思索,就能明白其中意思。
他盯着宁繁看了很久,久到宁繁都有几分不解。
宁繁抬眸,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慕江微微一笑,“孤只是在想,倘若你能给孤生出孩子,孤便好好养着。”
话音刚落,宁繁在他腰上重重捏了一下:“我家可没有男人能生孩子的灵药,太子找别人去生吧。”
慕江反手握住宁繁的细腕:“既然太子妃不能,孤这辈子不要子嗣。”
反正宗室里乖巧听话的小孩那么多,众人都是高祖的子孙,从这些小孩里选一个有能耐的继承就好。
慕江指腹处有点薄茧,这是骑马射箭磨出来的,宁繁手腕处肌肤有点细薄,被他摩挲过后隐隐约约有些痒意。
这几天慕江忙于公务没时间来看他,低头亲上了宁繁的唇角。
阿福含着手指认真的看他俩:“我也想亲小叔!”
宁繁被这声稚嫩的话语瞬间拉回神,他推开慕江的肩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去喝茶。
慕江唇畔带笑:“这是孤的夫人,只有孤能亲他。”
宁繁看他不正经的在教小孩子,担心他把小孩儿带歪,又在他腰上掐了一下。
这两天阿福都是和宁繁一起睡,几岁大的小孩儿占不了多大地方,而且阿福现在不尿床了,宁繁再床上空出一小片地方来,让小家伙抱着狐狸安睡。
慕江这回过来,宁繁担心他混不吝的趁着小孩睡着做什么事情,用过晚膳便催促他回去。
慕江故意逗阿福:“这么大了还粘着小叔睡觉,你不嫌丢人?”
阿福担心自己被太子扔到外面睡觉,紧紧抓着宁繁的手臂:“不丢人!我娘说我还小!像您这么大的人粘着阿福的小叔睡才丢人!”
不管慕江同他说什么,他始终不愿意放弃粘着宁繁一起睡觉。
慕江没有回雨竹轩,让人把偏房收拾干净,自己今晚睡在那边。
宁繁睡前给阿福讲着故事,讲着讲着两个人便睡着了,迷迷糊糊中宁繁听到狐狸叫了两声,他全然不在意,翻了个身埋在枕头里继续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宁繁觉着自己呼吸有些沉闷,身边似乎太过温暖了,忍不住睁开眼睛。
淡淡的夜明珠柔光下,慕江墨发和他的墨发缠绕在了一起,他整个人被搂在慕江的怀中,难怪会觉着呼吸不顺畅。
宁繁推了推他的胸膛:“阿福就在床脚睡,当着小孩的面,我们不要睡在一起。”
“他被抱去了另一个房间,有狐狸看守着,没什么事情。”
慕江从正面搂着他的腰身,说话时温热的吐息落在他的耳畔:“孤明白圆房是怎么一回事了,今晚要不要给你试试,先尝尝甜头?”
宁繁一言不发,脸埋在了他的肩窝里,手则在他腰上掐了一下。
两刻钟后,宁繁搂紧了他的肩膀,气息有些不稳。
慕江掰着他的下巴看他此时的神色。
他见过笑着的宁繁,见过生气和安静时的宁繁,这是头一次看到宁繁这幅神情。
慕江甚至怀疑他平时没有试过,不然不会这么放不开。
宁繁渐渐回过神来。
他看着很多情的样子,实际上对感情之事没有太多需求,不是纵情声色的人。宁繁受家教影响,平时讲究修身养性,一个人的时候绝不生邪念或者淫念,自己从不做这些。
哪怕慕江不是很熟稔,因为第一次的缘故,宁繁没法对比,不知道对方做的好或者不好。
他拢了拢衣衫,拿帕子擦了擦慕江的手。
慕江再次将他搂在怀里:“还想不想?”
宁繁困倦的咬他一口,眼睫微微垂下:“哪里能有这么多的精力,一次就够了。”
现在宁繁有点想打盹儿,这时察觉出慕江的手在他后腰放着,这只手并不老实。
宁繁想要阻拦,压根没能拦住。
一刻钟后,慕江又拿帕子擦擦手,捏着宁繁的下巴亲了亲。
过了许久,宁繁才慢慢苏醒,一双眸子依旧带着泪光,整个人像踩着一团云,不知道身在何处。
被慕江亲吻时,他无意识的靠在了对方肩膀上,甚至微微抬起下巴让他亲。
“怎么样?”慕江心情很不错,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宁繁,“孤伺候得可好?”
他敢调戏宁繁,就已经做好了宁繁恼羞成怒完事后不认人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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