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在走洗白路线(千段行)

好久没来人间，脑子都锈了。
这黑气把屋顶围的水泄不通，光站在上面看完全看不出里面什么东西。
这黑气就是怨气，说来很常见，什么人死了都会有一丝两丝，就算是人给世间留下的最后一点念想。
面前这个，可不是一丝的问题了，也不是怨气本身的问题。
闻闲奇怪了一会。
这是造了何等滔天大孽，才能受到如此待遇。
这得杀了全镇的人。
如此想着，闻闲起身往里一跃，穿过这层厚重的怨气，与黑暗近距离接触了一会，闻闲从中听到了一些熟悉的声音。
“为什么还没有来。”
“该死，都该死！”
“住手，我答应了，只要你住手。”
“好吧，他一定会出现的。”
这黑气里面还是挺亮堂的，灯火通明，路上还有人在夜巡，他们好像丝毫没发现自己所处的环境很奇怪，巡逻间还能开几个玩笑话。
闻闲悄无声息地跟在他们身后走了一会。
一个提灯的道：“今天老爷一整天都没有出屋，也不不知道在屋里琢磨个什么，那个疯女人听得我耳朵都疼。”
站在他一旁的人道：“你站远一点呗，听说最近有人要来拜访老爷，老爷在琢磨怎么迎接他。”
“能怎么迎接，吃顿好的送走。”
“送走了可怎么帮你，那个人可是来你朝思暮想的。”
闻闲就听了半路，也听了个大概。
这个府邸名为沈府，里面的男主人女主人三年前孩子出了事，男的还好，到处寻医治病的，女的直接就半疯了，整日把自己锁在屋子里面嚎啕大哭，他丈夫怕她想不开，就叫人看着她。
那孩子也是个给面子的，说死也没死干净，硬是给自己留了一口气，把他父母搞得不上不下的，只能哭。
那是个小男孩。
闻闲顺着直觉摸了他房门口，打开门的时候内心还有些隐隐约约的猜测，看到床上那人直接一锤定音。
这不是死，只是单纯的魂魄离体，魂没了。
闻闲总算知道他是怎么当上领头的了，好一点的傀儡，都是木头雕刻好的木头塞上原有者的魂魄，此类无论是外貌的细致度还是言谈举止，都极其像人，很难被人察觉。像那种没有魂魄的，最多也就是说几句人话，只能当一个沉默的哑巴，多说几句就容易露馅。
不过这些魂魄一般都是从将死之人身上自己游出来的，要么就是生前实在作恶多端，消散不去的那种，很少会从人身上硬生生地扒出来。
魂魄一般很少携带记忆，若是有，在进入新身体后也会自动消除，最多保留一点生前的习惯。
这个魂现在还在山上，和女鬼干架呢。
闻闲敏锐地觉得这个阿洛和那个女鬼之间关系很微妙，两个小孩能有什么滔天仇恨，一个鬼，一个傀儡，受人控制的可能性更大。
演给他看的。
闻闲在屋中四处翻找了一会，只看到一些全新的四书五经和被翻烂的小人本，重新再阿洛窗前站定，上下打量着他。
阿鲁父母坚信他们的宝贝儿子没有死，所以这间屋子常有人被派来打扫，，十分整洁，他床边还燃着新点上的蜡烛，闻闲顺着火光看过去，总算在这些不对劲中发现了更不对劲的事情。
阿洛头下的枕头，凸起来了一块。
闻闲把阿洛的头轻轻抬起，抽出了他头下的枕头，翻了一圈，总算找到了空隙，伸手进去，从中拿出了一个纸条。
也不算纸条，老大一张，叠地恨天高，生怕他看不到。
闻闲打开纸条，上面只有一句话
——恭喜你来对了地方，我们马上就要解开第一个小秘密了。
写这话的像个孩子。
闻闲揉揉眉心，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
他从前作为傀儡给身后之人做事，说什么做什么，毫不犹豫，现在那人死活不和自己脑内联系，弄一张纸条说恭喜你。
恭喜个屁！
让他做事，秘密是什么好赖告诉他。
真遛狗溜上瘾了。
闻闲并不是很沉迷这种解密的感觉，正烦躁间，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有人鬼号一声：“来贼了！”
声音是冲着他这里来的。
闻闲还没有来得及去看哪里比较好逃，就被一人捂住了嘴，根本没时间反应，整个人就被掳走了。
他们刚从后窗翻出去，前面的门就被一脚踹开，外面涌进来一堆人。
为首那人捡起地上的枕头，眸色一凝。
身后的小厮检查了一下这间屋子里的东西，舒了一口气，好在没有什么东西丢了，不然以自家老爷这脾气，他可能今天就要去见阎王爷。
想着，他哈哈一笑，缓解一下气氛：“得亏是我发现及时，不然那小贼……”他一眼看到了老爷捧着的枕头，又看看安安静静躺在自家床上的少爷。
人活着就要看上头的脸色，他立马改了口风：“什么破死贼啊，那么小年纪都下得去手，令人作呕，是可忍孰不可忍，我现在就派人去堵着门，看看他能从哪里出去！老爷你放心，一定做拿归案！”
声音越来越远，他推着众人出了门，出了老爷的视线，总算喘了一口气。
他又装模作样地骂了几句，骂爽了，兴高采烈地又去休息了。
令人作呕的某人脸黑的差点和夜色融为一体，若不是身后有人压着他，那小厮根本走不出这个门。
沈老爷把枕头重新给阿洛垫好，放轻脚步悄悄离开了。
最后留了一句话：“明日，明日你就可以康复了。”
两人蹲在后窗口下，确定里面人终于走干净，那人终于把手从闻闲的嘴上撤了下来，轻拍了一下闻闲的肩。
闻闲其实不太想转身。
没有人能和杀了自己的人面对面并且平和的交流。
或许有。
但闻闲肯定不是，
但肯定的是，闻闲现在没有直接把他送下地狱，肯定不是因为因为什么他释怀了或者他原谅了，亦或者是什么别的莫名其妙的原因。
单纯地就是因为，他现在打不过他。
真打不过。
身后这人比闻闲高了半个头，整个阴影盖着灵力压下来，让人觉得十分有压力，嘴角噙着没心没肺的笑容都让人觉得别有深意。
闻闲没有说话，许歧先开了口：“兄弟，我救了你一命，这你得还我这个情。”
闻闲：“什么？”
许歧没有给闻闲同意或者拒绝的机会，直接道：“明日辰时一刻，你在这座府邸的正门等我。”
说完他转身就走，走了几步，想起来什么，回头去问闻闲：“帮忙帮到底，要不要我带你一起出去？”
闻闲回了他一个字：“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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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闲等着许歧走远了才起身，这沈府的墙不算很高，一翻就出去了。
阿洛见到闻闲的时候，已经坐在门口休息了好一阵了，那女鬼把他的体力消耗地差不多后就离开了。
他朝闻闲招了招手，带着好奇问：“山下看到了什么？”
这个时候他整个人才放松下来，脱去了故作凶狠的神情，看起来终于像是一个孩子。
这个问题挺让闻闲吃惊的，他下山的时候这个小矮子还在那边恐吓他说，山下危险，他会后悔，这扭头一回来，他就开始问东问西了。
闻闲道：“没下过山？”
阿洛低下头，声音闷闷的：“下过。”
下过还问，闻闲道：“看到什么了？”
阿洛指着自己，不知道应不应该说出口，一个字在喉咙口卡了半响，最后是闻闲替他说出来的：“你？”
是的，他自己。
有一日你觉得好奇，下山去玩玩看看，结果好巧不好看到有个自己被人搀扶着出来晒太阳，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你说吓不吓人。
阿洛当时就炸开了，飞回了山上，将前去南山城的计划提前了。
结果当晚，他们收拾好行囊准备上路的时候，只听天空一声巨响，女鬼闪亮登场，看着是不强，只不过一个扫手把他们全部送回山洞了。
阿洛越说越生气：“我从来没有见过她！但是她这幅模样就像是我欠了她好多好多钱！我不吃不喝不玩不睡的！我为什么要欠她钱。”
最后他你懊恼起来：“我又没惹她，可是她这样，我很难办啊！”
傀儡活着就是奔着任务去的，一个又一个接连不断的任务，撑起了他们波澜壮阔的一生。
其实阿洛的任务并不是他想的那样，他根本不需要去南山城。
不然没必要给阿洛的肉身留一口气，上赶着留下点线索等着别人送上门。
傀儡需要以假乱真，那种曾有亲人的傀儡，往往要把所有的马脚给清楚干净，也就是说，沈家，一个都留不了，何况阿洛的原身。
除非，矛头指向就是沈家。
这很好猜，那么多疑点全部聚在一起，其中的共同点就是阿洛这个人。阿洛是那人留给闻闲的一个突破口。
闻闲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傀儡阿洛，比床上躺着的这个面相刻薄一点，可能三年过去木身随着灵魂一起长大了一些，所以现在和可爱完全挂不上钩。
山下的屋子，许歧吃完了不知道第几个包子，老板在内心嘀咕，怎么出去一会跟个饿死鬼一样。
若不是面前这男子和他报了仙家的身份，长得也清清秀秀的，他真的会往脏东西那个地方想。
毕竟这个地方脏东西挺多的。
许歧吃完以后，又开始敲起了桌子，食指在桌上一点一点，带着点躁意，不过挺有节奏的，但……这是晚上，听不得任何怪异的声音。
老板尝试打断他：“要不要听听山上的故事，这山上有个杀人犯。”
许歧的手停了下来，提起了些兴趣，往桌前靠了靠，道：“你讲。”
要不是他带着笑，老板还以为他在审讯什么罪人。
闻闲和阿洛就是在这时候来的。
“这杀人犯名为阿洛，三年前突然出现屠了半个村子的人，之后便销声匿迹，听说是躲到了山上，反正没有出来过……”
许歧的背影晃了一下，方才那个动作好像是要转身，不过最后没转过来，又敲了两下桌子，像是催促：“那杀人犯长什么样？”
来人了，老板也没什么空搭理许歧，随口道：“小孩样。”
一抬头，刚准备招呼两位远道而来之人，顿时就吓愣在了原地。
他这辈子什么传闻秘史都说了个遍，也没见过这么吓人的一幕，这边嘴里刚说着已经消失很多很多年了，一眨眼人就站门口了，一眨眼人又不见了。
若是自己说个闻闲的名字，岂不是还能看到活着的闻闲！
恐怖如斯，恐怖如斯……
他赶紧摇摇脑袋，阻止了自己不算发散的胡思乱想，这个传闻说到这里差不多了，老板开始想办法给自己找点其他事情干。
他看了一眼许歧面前的空盘子：“你还要吃嘛？”
许歧抬头看他：“你很穷吗？”
老板“啊”了一声。
许歧道：“这是第三笼了。”
老板“哦”了一声，这是吃饱了。
他叹了一口气，山上隐隐约约可以听到诡异的歌声，他打了一个机灵，然后道：“这山上有个女鬼。”
许歧道：“嗯。”
老板顺顺自己的心脏：“你不是仙家嘛，能不能帮个忙，把她给灭掉，我这是整晚整晚都睡不好觉啊。”
许歧轻笑了一声：“害怕什么，不是你带他来的吗？”
气氛顿时变得和凝固。
半响，老板装傻充愣道：“你在说什么？”
许歧道：“没什么，就是我这个人，来的不算很巧，刚好看到你把她从坟里抛出来，丢到了山上。”
许歧是一周前下的青阳山，五日前到的这里，刚好看到了这幅场景，追着看了一会，确定没有什么异常，便匆匆赶往了南山城。
南山城外面都是修士，正商讨着如何进去，话里话外带着点许歧，抓着他的两名小门生询问他为什么不来。
小门生第一次出山就遇到这种场景，有点发傻。
许歧来了，没有走进，远远地望了一眼就知道闻闲其实不在里面，又是空跑一趟，想着这里还有个祸害没有解决，连夜又回到了这里。
没想到有意外之喜。
老板尬笑了两声，换了一种说法：“我说我和他有仇，你信吗？”
许歧反问他：“你觉得我应不应该信？”
“应该吧。”
阿洛飘着眼神看了闻闲一眼又一眼，直到闻闲受不了，把他整个人给提溜了起来，他这才放弃抵赖。
“其实我任务完成了一半……”阿洛这么说，说完，他低下头，“应该是一半，但是我忘记了。”
其实那日下山他不是为了玩的，而是为了屠尽另一半的人，只不过遇到一点意外，他被一个人给抓住了，那个人问他，愿不愿意玩个游戏，玩得好，他就能成个人。
闻闲：“……”
骗小孩呢，他本来就是个人。
阿洛同意了，那人就在他的额肩点了一下，之后他的很多记忆就消失了，只记得一点点，还有他接下来要干的事情。
也就是说，闻闲要是问他下山再往前的事情，他一个都记不得。
闻闲道：“那些故事从哪里听来的。”
阿洛点点自己脑袋，道：“他在我脑袋里面说话，他说一句，我说一句，而且……”
闻闲：“而且什么？”
阿洛：“那些故事挺好玩的。”
闻闲：“……”
本来闻闲想的还是带阿洛出去见见世面，顺便看看这小矮子能给他什么惊喜，最后想了想他和这镇的那些破事，把他丢到了包子铺里面。
那围着沈府的黑气多半是冲着他来的，现在是夜半三更，那些黑气尤其活跃，好在他们走的不算太远，不至于被仇恨撕成粉末。
至于为什么要去包子铺……方才他们下山惹出了一点动静，不小心惊扰到了女鬼，现在女鬼的歌声响彻云霄。
更哭丧一样。
包子铺对他们来说算是最安全的地方了，闻闲硬着头皮带着阿洛踏了进去。
阿洛挺乖一小孩，见到两位大人打了一个招呼，还说了一下自己的请求，许歧笑着应了，老板扯着笑不敢说话，
许歧还和闻闲打了一个招呼，闻闲没有理他。
两个木头人一人找了一个角落坐了下来。
傀儡毕竟不是人，所以根本不需要睡觉，不过睁了一天眼也怪累的，闻闲还是习惯性地闭目养神一会。
老板认识阿洛，不过对闻闲并不是很熟悉，看着只觉得是尊更让人难惹的大佛，连呼吸都轻了半拍，做点什么事情都蹑手蹑脚的。
所以在他看见许歧跑到闻闲身边去挤他的时候，整个人都是一种不可言说的震惊。
闻闲半耷拉着眼角，被着突如其来的一下惹有些恼，空气顿时冷了八个度，许歧丝毫没有在意，顶着闻闲的臭脸又往里挤了一下。
“往里面一点。”许歧道，“外面风大，有点冷。”
老板心道：你理他远一点，就不冷了。
许歧听不见这句话，老板以身作则，轻手轻脚地去关门了，就在他手碰到木门地一刻，有个声音阻止了他。
“别关。”
是许歧。
老板的手不上不下一会，最后抓下了木门上的一根倒刺，木门“嘎吱”一下，外面恰好吹过一阵风。
挺应景的，老板抖了一下。
闻闲道：“你不是人，你怕个什么劲。”
他观察这老板多时了，也是个傀儡，所以才敢在这里住下。
他的习惯便是发抖，看见什么都要抖两下，很容易害怕，这个生前应该是受到了不小的打击，带到了魂里面。
老板又抖了一下，悄悄探头朝外看了一眼，解释道：“外面……好像有个人。”
闻闲：“现在呢？”
老板：“可能我看错了。”
闻闲又闭上眼睛，思绪放空，迷惘间觉得一股热气又靠近了一点，接着是一句很轻很低的声音：“你叫什么名字。”
闻闲没有理他，但他也没有推开许歧。
他从未闭目养神地如此迷糊，不知道养了多久，期间好像有人把手放在了他的腰间，又轻又快地收了一下，肩上被压了一个东西。
有点沉。
不过很快就结束了。
闻闲没有说话，他觉得这种有着感觉，自己在很久很久之前就经历过，他仓促地睁开了眼睛，只发觉了一件事。
许歧没睡。
两人都没有说话，夜很静，也逐渐变浅。
半个夜过去的很快，闻闲再睁眼的时候，有些迷糊地看着面前的事物，闭目养神是可以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的。
就比如刚才老板为了讨好阿洛，给他蒸了一笼包子，见他一脸茫然难以下咽的表情，才发觉这小子也是个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