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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寝那个基佬好像暗恋我(尾文字鱼)


江隐将他的手拨开,脸上不知道有没有一丝看不清的笑意。
祁景嗤嗤的笑起来,刚才的阴霾一扫而空。江隐啊江隐,这可真是个妙人。说他懂,他又像不懂,说他不懂,他又像很懂。他以为他像绵延千里的城池不容枉曲,却没想到温柔的风吹过城郭营垒,意外的绕了个弯。打直球还是逗你玩,还不是看他心情。
得,谁让他就吃这一套呢。
吃完了饭,大家各自回屋休息,陈厝和他们久别重逢,自然有一大堆话要讲,但瞿清白不知道去哪了,出去了就没回来。他们聊得兴起,也没在意,天越来越黑,灯却忽然熄了。
陈厝一声卧槽脱口而出:“什么情况?”
剩下的人都有了经验,吴敖跳下床,两步跑到阳台,朝下望去:“那群肥鸡又来了。”
阿诗玛大娘预备的还真及时,红腰子说来就来了。
十几只细脚伶仃,大肚子长尾巴的红腰子大摇大摆的走在街上,所过之处,天降肉雨,楼里的人都劈里啪啦的往下扔吃的。
陈厝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还觉得挺有意思:“打着神的使者的名号恰饭,这不是典型的招摇撞骗吗。”
他顿了一下,忽然脸色一变:“小白呢?”
众人也想起来了,瞿清白还没回来!
周伊问:“在不在楼下?”
吴敖一溜烟跑了下去,看了一圈:“没有!”火塘里的火是冷的,楼下空无一人,阿诗玛大娘也不知所踪。
“糟了,红腰子是吃人肉的,要是他还在外面……”
江隐道:“我出去,你们等着。”
说着就要从二楼跳下去,祁景吓得一把薅住他:“你等会!江真人,你下去了倒没什么,我替那群红腰子提心吊胆啊!你要是手起刀落把这群鸡宰了,又要把神婆招来了!”
江隐已经踩上栏杆的腿这才放了下来:“有道理。”
祁景趁机嘿咻一下把人抱了下来,放回了阳台里面:“所以说,三思而后行。”
陈厝急的直挠头:“都什么时候,你俩就别现眼了!小白要怎么办?”
“等一等!”周伊忽然指着街道角落里一个小小的黑影说,“你们看,那是不是小白?”
那黑影贴着墙皮走,远远的坠在红腰子后面,居然还没被发现。
“是他!”
陈厝左右看看,把床单撕拉一下撕开了,和吴敖一边一个,迅速的拧成了一股绳,从楼上放了下去。
他们用压的很低的声音呼唤:“小白,过来!”
瞿清白明白了他们的意思,顺着街角的墙,一点点的往这边挪动。等离得近了,祁景这才发现,他手里捧着一束花,根须完好,还沾着泥土,不知道是从哪里刨的,很珍惜的紧紧贴在胸前。
“他是去给阿诗玛大娘找花去了……”他喃喃道。
慢慢的,瞿清白离垂下来的绳子越来越近了。眼看他一抬手就能抓住的时候,忽然,只听啪唧一声,不知从哪扔出来的肉,正正好好的落在了他身前。
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
红腰子一拥而上,低着头去啄食肉块,肥屁股撅起来围成一圈。幸好他们太馋了,根本没有注意到躲在阴影里的瞿清白。
楼上的人和楼下的人出了口气。
一块接一块的肉被扔了下去,瞿清白本来可以趁着这个机会上去,但他忽然不动了,像一尊雕塑,僵直的立在原地。
陈厝急道:“他怎么了?再不上来,就轮到他了!”
“不对。”江隐忽然说,他的身子前倾,已经探出去了阳台一大半,“那些肉,不对劲。”
听他这么一讲,所有人都眯着眼睛,抻着脖子,想要看清楚红腰子在吃什么。可是天太黑了,乌云遮月,好半天也看不清楚。
直到一阵森冷的风吹来,黑云散开,昏聩朦胧的月光这才吝啬的洒向大地。正巧,就在这个时候,又一个东西扔了下来,扑通一声,砸在地上,砸在埋头猛吃的红腰子群里。
那东西圆滚滚的,顺着凹凸不平的石板路,咕噜噜滚到了瞿清白的脚边。
一颗染血的人头,怒目圆睁的瞪视着他,花白稀疏的头发盖着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那是……”周伊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强忍着没有尖叫出声。
远处,红腰子正在大快朵颐的,是被砍的四分五裂的手脚,肚腹,胸乳。黑红的血汇成小溪,残肢被啄成了肉泥。
失踪的神婆,以这样的方式,再次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僵直许久的手指终于有了知觉,瞿清白的手一松,花扑簌簌落了一地。
污秽的血染红了漂亮的花瓣,红腰子被头颅落地的声音惊醒,纷纷支起长长的脖子,血红的小眼睛齐刷刷的看向瞿清白的方向。
吴敖摇晃了一下绳子:“快上来!”
瞿清白这才回过神来,一把抓住了绳子,猴子一样两腿夹住,嗖嗖往上面窜了一米多高。
但红腰子的反应也不慢,这群贪婪的肥鸡一拥而上,用尖锐的嘴巴不停的啄着底下的床单和瞿清白的小腿,疼的他哇哇大叫。
瞿清白两腿乱蹬,把一只接着一只的红腰子踢了下去,但只靠手臂使不上力气,只能尴尬的悬在半空,像人猿泰山一样在空中荡来荡去。
陈厝和吴敖死死的拽着绳子,屁股都快坐在了地上。众人眼看着瞿清白从这边荡到那边,祁景探身出去够了好几次,都和他擦肩而过。
“啊啊啊……”瞿清白叫的凄惨,“救命啊!”
祁景说:“都来拽绳子!”
他们齐心协力,把绳子越拽越短,眼看瞿清白就要上来了,一只红腰子忽然用力一跳,一口咬住了他的衣角!
被单拧成的绳子本就不牢固,加上这个重量,只听刺啦一声,绳子裂了一半,瞿清白又往下坠了两三尺,眼看就要掉进嗷嗷待哺的红腰子群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江隐忽然纵身一跃,两只脚勾住栏杆,半个身子甩了出去,一个猴子捞月,一把抓住了瞿清白的手!
“呃啊……”
那条手臂青筋暴露,缓缓用力,硬生生将瞿清白,连着底下几百斤的红腰子一起提了上来!
祁景看准时机,操起旁边的花洒,狠狠砸在了红腰子的头上!
“咕叽咕叽——”
红腰子发出难听的尖叫,直直的摔了下去。
其他人把江隐和瞿清白一起拽了上来,多米诺骨牌一样哗啦一下倒在地上,都有些脱力。
祁景向下看了一眼,红腰子在阳台底下聚集起来,叫了很久,直到确定捞不到什么便宜之后,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散开了,继续分食神婆的尸体。
瞿清白还在惊魂未定的喘着气:“我,我在底下看到了神婆的头,那是真的吧?错不了吧?”
没等他们回答,一个苍老的声音不知从哪传来:“没错。”
阿照老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那具四分五裂的尸体,确实是她。她那个样子,我永远也忘不了。”
她慢吞吞的走到阳台,看着底下血腥的场景,祁景本以为她会破口大骂,或露出畅快解恨的表情,但实际上,什么也没有。那张沧桑的,受尽折磨的脸上一片空白,没有哪怕一丁点的情绪起伏。
最终,只有一句话从那褶皱的嘴唇中吐出:
“……六十年了。”
说完,她就离开了。
这句叹息久久的盘旋在他们心中,直到入睡前,江隐忽然下了床,出去了。
楼下的火塘边,炭火发着星星点点的微光,阿照老人就那么坐着,不生火,也不说话。她的旁边,蜷缩着一个同样沉默的黑影,阿诗玛大娘怕冷似的,裹紧了身上的七星披肩。
两个女人什么也没说,场面却奇怪的和谐。
江隐走了过来,阿诗玛这才抬起了头。
“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她淡淡的说,“你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我也不会否认。”
江隐没有说话。
很久之后,他才说:“报仇的感觉,怎么样?”
阿诗玛大娘的目光放空了一瞬。
“很好。”她怕冷似的裹紧了披肩,像要从那毯子中汲取最后一点温暖,“很好。”
“可你看起来并不快乐。”
“大仇得报的感觉本来就不是快乐的,小伙子。”阿照老人慢慢的说,“快乐是很纯粹的感情,报仇只会侮辱这个字眼。我来告诉你吧,大仇得报后,你什么感觉也不会有。”
“爱也罢,恨也罢,全都没了。几十年紧握着的执念没了之后,心里空荡荡的。”
江隐看着她:“你后悔了吗?”
“后悔?”阿照老人嗤笑了一声,“不,我不后悔。如果她现在站在我面前,我会毫不犹豫的再杀死她一次。她也一样。”
她指了指阿诗玛大娘。
“只是,我发现了一件事情。”
“我和阿空是孪生姐妹,血脉相连,感情不可谓不亲密。因此被背叛的时候,那种痛苦也更真切。因爱生恨,爱是真的,恨也是真的。但我让恨支撑着我生长,成为了我活着的唯一力量。等到恨没有了之后,就什么都没有了。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剩下。”
“我的人生已经结束了,但你还年轻。不要让仇恨成为你活下去的理由,不要让自己变成一副行尸走肉。这是我留给你的忠告。”
她站了起来,灰色的袍子将她裹成了一个鬼影。
“我要走了。”
她拖着缓慢的步伐离开了竹楼,再也没有谁见过她。阿照老人带着那一辈人的恩恩怨怨,永远地消失在了他们的故事里。
阿诗玛大娘仍旧坐在火塘边,她轻轻的发着抖,阿照老人的离开也没能让她抬起头。
“二十年前……”她终于开口,“她对我的丈夫和孩子做的事情,在她自己身上重演了。你能想象,当我看到他们残破的尸体被红腰子一点点吃掉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吗?当时,我就站在这个竹楼上。”
她抬头看了看这个阴暗、古老的房子,好像在缓慢的捡拾着一点一滴的回忆:“以前,我在这里给他缝补过衣服,给我的女儿做过凉粉,他们在竹帘里躲猫猫,我就在火塘边熬着茶。这里,那里,那里,还有那里……”她一个个指过去,“我好像都能看到他们玩闹的影子。”
“但是在那一天之后,不论我看哪里,都只有血淋淋的尸体,狰狞的眼睛。只有我面目全非的亲人、爱人。我无数次的想过,为什么对我这么残忍呢?我从来就不是暴躁的人,甚至可以说懦弱。如果不是以这样的方式让我和他们告别,也许,我还能够好好待在这个小竹楼里,和这些回忆过一辈子。可是她连我这点希望都扼杀了。”
“十几年的情分啊。我叫了她那么久的阿娘。”
她摇着头,目光由愤恨,到不解和迷茫,再到最后的空洞和哀伤,就像阿照老人说的,宛如一潭死水,什么也不剩下。
江隐离开了。
他一步步走向二楼,在楼梯拐角处被一双手臂抱住了。
他先是一僵,很快就开始挣扎,听到耳边一声轻轻的“嘘——”,还是不停的推搡。
祁景用力的安抚着他的抗拒,将人越抱越紧,终于,江隐放弃了挣扎,两人僵持了一会,江隐破天荒的把头靠在了他肩头。
“我不会停下。”冰冷,平静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情绪起伏,祁景甚至能听到他紧咬的牙关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即使报仇之后,什么也不剩,我也不会停下。”
“我一直想警告你的,祁景,我并非良人。我很多要做的事,这些事每一件都比你重要。而你只能比我重要。我可以为你死,但不能只为你去死。你明白吗?”
他用着最决绝的声音说着近似情话的自白,而祁景只是抚上他的头发,将他更深的按进自己的怀里。
在梦境深处他同小小的江隐一起经历了与师父、张达和鲁日一的离别,又怎么会不明白江隐的想法。阿诗玛大娘的经历勾起了他深藏心底的恨,祁景自问换做是他,也一定要把杀了江逾白的人碎尸万断。任何一个有血性的人都不会放着大仇不报,用圣光普照世界,他没那个境界。
“我明白。你可以放手去做想做的事情,我也会做我认为正确的事情。不要因为这种理由推开我。”
“何况,你怎么会什么都不剩呢?我会用很多很多爱把你填满的。”
这话说的过于一本正经,江隐半天才反应过来,一抬头,就被堵住了嘴,在阴暗的楼梯角落里亲的难舍难分。
忽然,啪嚓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尖锐的声响将两人惊醒过来,一转头,瞿清白正僵立在楼梯上,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
祁景还在想怎么开这个柜门,瞿清白却扭头就走,嘴里还喃喃自语:“我做梦了……这个梦也太他妈离奇了……”
祁景哭笑不得,正要叫住他,瞿清白却站住了,一脸震惊的看着第二个楼梯角,那里慢慢走出一个人来。
陈厝摸着鼻子,讪讪的一笑:“嗨。”
祁景:“……”
“你别告诉我下一个拐角还站着周伊和吴敖吧?”
陈厝还真往后看了看,鬼鬼祟祟的像个专业探子:“报告,没有。”
他有些苦恼的挠了挠头,从楼梯上走了下来:“我说,你们也克制一点吧,怎么在这就搞起来了?我每天费劲帮你们堵柜门,很辛苦的。”
楼梯狭窄,瞿清白被陈厝这两步逼回了原地,四个人大眼瞪小眼,说不出的尴尬。
终于,瞿清白爆发出一声大叫:“……这不是梦???”
“不是。”江隐回答了他。
瞿清白抖抖索索的,看看那个,看看这个,这些人都一脸君子坦荡荡,搞得好像这是人尽皆知的事,他直接瞳孔地震:“你们……你们都知道?只有我被蒙在鼓里?”
陈厝轻咳一声:“准确的说,知情人只有我一个。他们小两口不算。”
“小两口??”
瞿清白看起来要原地起飞了,他一把抓住江隐:“不不不,江隐,江真人,大佬,你怎么会和祁景搞在一起?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的?你不是被人抱着亲的人设啊,你支棱起来啊!”
祁景嘶了一声:“什么叫和我……”
江隐:“不知道。不知不觉就这样了。”
瞿清白倒吸一口凉气,指着祁景:“是你勾引他的?”
祁景眉毛快挑上天灵盖了:“我……”
没等他说话,陈厝一把将他推到了身后:“什么叫勾引?我们家祁景才是受害者好吧?好好一个大直男,不知道江隐给他下了什么蛊,都快弯成回形针了!”
“不是,我……”
瞿清白上前一步,气势万钧的对上了陈厝:“扯淡!江隐才不是这样的人!我看当初江隐接近祁景的时候他就一副欲拒还迎的样子,合着那时候就开始钓人了!”
“是你们先开始的!”
“是你们!”
“是你!”“是你!”
…………
他俩菜鸡互啄了半天,祁景一个字也没插上。江隐干脆开始放空,倚着楼梯老僧入定。
眼看再吵下去要把吴敖和周伊也吵起来了,祁景终于顶着口水站插、进了他们中间,把两个小学生分开了:“行了行了!”
“你们搁这演家庭伦理剧呢?别整得跟我俩得娘家人似的,恶恶心心的。”他说着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睡了睡了!要吵去床上吵。”
他们蹑手蹑脚的回了房间,陈厝还在搭着瞿清白的肩膀嬉皮笑脸:“小白,现在都什么时代了,从崆峒山上下来吧。底下风景独好,你睁开眼看一看嘛。”
“问题不是这个!”瞿清白小声说,“……那可是江隐啊!”
陈厝还是笑:“怎么了,江隐又不是你家的白菜,这么护着干嘛?”
“那祁景也不是你们家的猪啊!”
祁景额上的青筋突突直跳:“闭嘴!”

混乱的一夜又过去了。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瞿清白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神情恍惚,好像还没从昨天的打击中回过神来。阿诗玛大娘早已将早饭备好,他们对视一眼,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她一如往常的招呼道:“来吃饭吧。”
大家都没什么胃口,草草吃完后收拾碗筷,祁景还在捡盘子,瞿清白忽然神神秘秘的凑过来,轻咳一声:
“我想了很久,觉得作为好兄弟,无论你们作出什么样的选择都应该支持。所以……”他有些艰难,但又格外郑重的说,“祝你们幸福。”
祁景有些好笑,又挺感动的,用力拍了两下他的肩膀:“谢啦。”
后院的花圃已经没了,躁动的鸡鸭也安静了下来。他们围在水缸边刷碗,忽然一个人闯了进来,慌慌张张的:“祁景?祁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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