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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寝那个基佬好像暗恋我(尾文字鱼)


谁也不知道猢狲去哪了,只能分头行动,瞿清白挑了一个方向,漫无目的的跑了一会,头发被雨浇的贴在了额头上,几乎看不清前路。
“这都是哪跟哪儿啊……”
他抹了把脸,发现自己竟然有些迷路了。
到处都是雨,眼前模糊一片,耳边都是哗啦啦的雨声。这种景象如此熟悉,让他不由自主的回想起了青镇的那一天。
铺天盖地的大雨,腿上的剧痛,吴敖的失声痛哭,还有陈厝..陈厝的血满地都是,向他伸出的手……
恍惚间,瞿清白好像又听到了那微弱的声音。
“小白,救我..救我……”
他猛得张大了眼睛,像发了什么癔症,慌乱的四下张望,大喊道:“陈厝!”
“陈厝,你在哪里?你在哪里?我来了,我……”
他的话忽然噎在了嗓子眼里。
雨幕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影,就站在离他不到五十米的地方。
瞿清白的心里有种奇怪的预感,这个人,这个人……
“陈厝……是你吗?”
那个人没有回答。
瞿清白忘记了去找猢狲,忘记了一切事情,他本能的,小心翼翼的挪动着脚步,一步步接近他。
忽然,一道闪电闪过,那人的脸庞被映成了明亮的青灰色,那张脸熟悉又陌生,分明五官还是那样,但无论是表情,神态,都和他认识的陈厝大不相同。
这个人,像一具死尸,一缕归来的鬼魂。
瞿清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呆呆的愣在原地,雨水流进了眼睛里,眨了眨眼睛,还想再仔细看看的时候,又一个雷下来——
那人消失了。
瞿清白走了两步,失魂落魄的站在了原地,直到有人摇着他的肩膀喊:“小白!小白!你怎么了?”
是祁景。
他也被浇透了,皱着眉头,有些担忧的看着他:“怎么傻了?”
瞿清白指着一个方向:“那里……我刚才……”他好像太冷了,太怕了,话到嘴边又卡壳了。
祁景将他拉走了:“有事回去说,雨太大了!”
他们重新回到了竹楼里,阿诗玛大娘看他们这样,赶紧找出几条毛巾来,让他们把雨水擦干净,又上楼去拿毯子了。
几人淋的落汤鸡一样,还一无所获,不免都有些垂头丧气。
瞿清白沉默了一会,开口道:“……我刚才好像看到陈厝了。”
众人都吃了一惊,祁景道:“你确定是陈厝?”
“我..不太能确定。我一个闪神,他就消失了。”瞿清白迟疑了一下,“而且他看起来很奇怪,我说不清楚,陈厝以前总是生龙活虎的,但那个人看起来像一具行尸走肉。就像他只是长了一张和陈厝一摸一样的脸似的。”
吴敖觉得蹊跷:“他应该也看到你了吧,如果他真是陈厝,为什么不过来呢?”
瞿清白的脸色苍白极了:“我不知道。又或者,是我出现了幻觉,今天的雨太大了,我又想起来..”他扶住了额头,脸上出现非常疲惫的神色,“……我真的不知道。”
忽然,他肩膀一重,一张厚厚的毯子披在了身上,瞿清白回头一看,是阿诗玛大娘。
“你的脸色太差了,披上这个,暖和暖和吧。”
瞿清白摸到了毯子毛茸茸的边缘,仔细一看,才发现这是一条做工精致的七星披肩,上次阿诗玛大娘提到过,这是年轻时她丈夫送给她的,这么多年来,她一直视若珍宝。
瞿清白不敢披上了:“大娘,我身上又湿又脏,还是……”
阿诗玛大娘又给他裹紧了,难得强硬道:“听话。披肩是干什么用的,不就是给人穿的吗?”
瞿清白见状,只得裹紧了披肩,几乎是霎时间,一股暖流从披肩与皮肤接触的地方蔓延开来,好像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连心情也轻松了起来。
他的脸上出现了些血色,露出个笑来:“谢谢大娘。”
阿诗玛大娘又将拿来的毯子分给了其他人,他们的头发都一绺一绺的贴在额头上,一个个瑟瑟发抖,见到对方的狼狈样子,又忍不住相视一笑。
阿诗玛大娘道:“把火生起来就不冷了。”
傈西族竹楼中,都有一个四方形的火塘,火塘上悬挂水壶,是很久以前的样式了。以前的人们,都用火塘煮饭,现在生活好了,火塘已经许久不用了,除非到冬天都不开了。
他们又一阵忙活,终于,炭火烧起来了。
祁景挤着江隐坐在了一张摇椅上,吴敖和瞿清白一个蒲团一个暖塌,周伊则坐在椅子上,由阿诗玛大娘帮她擦着长长的头发。
周伊有点不好意思,她觉得阿诗玛大娘很像妈妈。
“太麻烦您了。”
阿诗玛大娘摇头,笑了笑,又叹了口气:“这个家里已经很久没有过这么多人了。现在,桑铎他们长大了,小孩子也不大来了。有你们在,房子看着也不那么空了,热闹多啦。”
她看着周伊清秀的脸庞,眼神慈爱又感慨:“你有点像我女儿,她要是还在,应该和你也差不多大了。”
周伊看出她的悲伤,故意道:“那她一定很可爱。”
祁景噗嗤一笑:“嚯,还有这么夸自己的呢?”
周伊不服气,扭头问阿诗玛大娘:“大娘,我说的对不对?”
阿诗玛大娘被他们逗乐了:“对,对。和你一样可爱。”
外面雨声不断,从竹帘看去一片朦胧天光,室内温暖如春,火塘里偶尔传来一两声爆裂声,水壶长长的呼着气。
水开了后,阿诗玛大娘又泡上一壶热茶,倒在搪瓷缸里,一人一杯拿在手里,裹着毯子小口小口的喝。
所有人都放松了下来,那根紧绷的神经被茶香和炉火泡软了,热了,心也因为陪伴和安宁变得满满当当起来。
瞿清白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好像刚从一个噩梦里缓过神来,笑道:“大娘,你这披肩质量真好,老暖和了。”
阿诗玛大娘很高兴的样子:“对吧,大娘说的没错吧。这条披肩真的很好,每次我披上,都会想起很美好的回忆,想起他第一次送我这条披肩时的样子,心一下子就暖了。”
瞿清白连连点头:“对,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一披上,感觉世界都温柔起来了。”
吴敖专业不捧场一百年:“哪儿那么神?是你自己体温上来了吧。”
阿诗玛大娘笑道:“你还别不信,在我们傈西族,还有一个关于七星披肩的故事呢。”
祁景对傈西族的典籍很有兴趣,他感觉这个神奇的民族和他们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上次他听到了摩罗和勇士巴布鲁图的故事,这次又会是什么呢?
“大娘,给我们讲讲吧。”
阿诗玛大娘在火塘边坐下,众人围了过来,她清了清嗓子说:“很久很久以前……”
“傈西族有一个勇敢的后生赛山,他和一个叫莺莺的姑娘相爱了。莺莺是个来到万古寨的汉人,赛山是傈西人,在当时,汉族人和傈西族人是不允许通婚的。但年轻男女的感情热烈奔放,他们不顾众人的反对,执意要在一起,触怒了当时的神婆和长老们。”
“神婆下令追杀他们,赛山和莺莺拼命的逃跑,跑进了诀别谷。前面就是万丈悬崖,后面是赶来的追兵,他们走投无路,两个人抱头痛哭。”
“赛山说,美丽的傈西蜜啊,你给了我最美好的爱情,我却要带你走向冰冷的死亡……我们一起殉情吧,来生还能做一对夫妻。”
“莺莺美丽的大眼睛里盈满了泪水,她摇了摇头,说,死后的世界该多么寒冷,多么孤单啊。对不起,我还是想活下去。”
听到这里,众人都是一愣,周伊道:“这好像不是传统的爱情故事?”
“你们听我继续讲啊。”
“莺莺把身上的七星披肩脱了下来,递给赛山说,这是你送我的披肩,我穿了很久,还有我的温度,希望不论是生是死,它都能永远温暖你。”
“赛山呆愣愣的接过披肩,看着莺莺头也不回的跑了,失神了很久,才想到追上去。但是赶到时,莺莺已经死在追兵的刀剑下了。”
“原来,她为了引开追兵,牺牲了自己,让赛山活了下来。”
“赛山得知真相后,消沉了很久,每天以泪洗面,后悔当初死的人为什么不是自己。终于有一天,他忍受不住对莺莺的思念,来到了在他们最后分别的地方,准备跳下悬崖,随莺莺而去。”
“但是,在跳下去的前一刻,他鬼使神差的,拿出了莺莺留给他的披肩,想最后感受一下爱人的温度。”
“就在他披上披肩的一刹那,忽然有一种莫名的力量,将他支撑了起来,一股暖流涌向心间,好像置身爱人温暖的怀抱中。赛山听到了一个声音,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温柔的说,回去吧,回去吧。”
“我虽然死去了,但我一直都在你身边。我永恒的爱,我炙热的温度,我刻骨的思念,会一直陪伴着你,给你力量,给你勇气,给你希望。所以,回到你该回去的地方吧……”
“赛山的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他在山谷间大叫着莺莺,没有人回应,但是披肩的温度却始终温暖着他,他知道那是爱,莺莺说的,永恒的爱。”
众人都有些触动,周伊小声问:“那后来呢?”
阿诗玛大娘道:“赛山回去了,好好的活了下来。他一直留着那件披肩,直到死去。为了纪念赛山和莺莺这段感人的爱情,汉人和傈西人一同修建起了一座神庙,叫做姻缘庙。从那之后,在无数年轻人的努力下,万古寨的民风逐渐开放,年轻男女也能自己选择喜爱的对象了。过去的悲剧终于能不再发生了,但是这个过程太久了,太久了……诀别谷中的尸骸已经堆了漫山遍野,失去的终究回不来了啊。”
她轻轻叹了口气,看着茶壶:“水没了,我去加一点。”
阿诗玛大娘走后,周伊恍然道:“原来姻缘庙是这么来的。”
“但是这个传说中的姻缘庙,应该在六十年前就消失了。现在流传在小年轻间的传说是,姻缘庙长在花海子里,这片海子会动,不知道会出现在什么地方,只有真爱能找到,所以勒丘和阿月拉才那么想去。据说只要把红绳一系,这辈子都不会分开了。”
吴敖怀疑:“是真的吗?”
瞿清白耸了耸肩:“谁知道呢,也许只是个念想吧?但是我们又确实在花海子里看到了那座姻缘庙……”
“阿月拉和勒丘还会去赶海子吗?”
他们还在讨论,祁景却发现他身边的江隐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他坐的地方只剩下一条留有余温的毯子。
阿诗玛大娘在厨房里给壶倒水,一边抹了抹有些发红的眼睛,忽然,她发现一道人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她身后,吓得她手一抖,松开了茶壶。
一只手在半空接住了茶壶,放回了桌子上。
阿诗玛大娘回头一看,是江隐,放下心来:“你……你有什么事吗?”
“我想问您一个问题。”
说这话时,这个年轻人并没有看她,而是垂着眼睛,看着地面的某一处,好像不想和她对视一样。
“……爱,是什么感觉?”

阿诗玛大娘愣了一下,完全没有想到他会问这个。
“爱……分为很多种,你指的是哪一种呢?‘情爱’的爱吗?”
江隐点了点头。
阿诗玛大娘想了想:“爱……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甜蜜的东西。即使曾经甜蜜过,在失去之后都变成了苦涩。就算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印象最深刻的也不是美好。”
江隐问:“是什么?”
阿诗玛大娘笑了笑:“是……患得患失。没错,爱对我来说,就是惶恐,不安和患得患失吧。”
江隐沉默片刻:“为什么?”
阿诗玛大娘没有立即回答。她犹豫了一会,好像还是抵挡不住汹涌的倾诉欲,开口道:“因为我的身份。我曾经,是神婆身边的圣女。”
连江隐也吃了一惊。
他忽然明白了:“所以,你会叫神婆阿娘……”
“没错。”阿诗玛大娘并没有在意他为什么会知道,“我曾经是圣女的事情被压了下来,谁也不知道,我也从来没说过。”
“当年我是圣女,却和人私通,生下女儿,是一桩丑闻,我得到了最严厉的惩罚,也失去了我心爱的人们。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日子过得胆战心惊,总觉得下一秒就要失去一切,变得一无所有,但那时,还是像飞蛾扑火一样,义无反顾的选择了这条路。”
江隐问:“既然明知会痛苦,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阿诗玛大娘有些惊讶的看着他,仿佛才察觉到这个年轻人和常人的不同。
“因为……”她一时说不上来为什么,“因为,爱就是这么没道理的事啊。”
看到江隐微微怔愣的样子,她试探道:“你问我什么是爱,我也说不太明白。毕竟,每个人都不一样……你喜欢上了什么人吗?”
江隐张了张口:“我..不知道。”
阿诗玛大娘慈爱的笑了:“年轻真好啊,还敢不顾一切的去爱……不过,其问我,不如问问自己的心吧。”
她点了点江隐的胸膛。
江隐没再多说,点了点头,拎着茶壶回去了。
他刚出去,就对上了一道视线,祁景坐在火塘旁,围着毯子,头发还有点湿,不断的回望着,有点不耐的样子。
一看到江隐,他的眸子一下子就亮了。
从眉头微皱到笑逐颜开只要不到一秒,那种纯粹直白的喜欢和热情,即使连江隐也为之动容,他好像一直在隔岸观火,现在,这火却要烧到他身上来了。
他坐了下来,祁景把毯子掀开一角,将他裹了进去:“怎么样?问到了什么?”
江隐压低了声音:“阿诗玛大娘曾经是圣女。”
众人都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瞿清白道:“可是她说过,要是圣女和人私通,是要被浸猪笼的……”
吴敖问:“什么是浸猪笼?”
周伊说:“就是把有罪的人放进猪笼,吊一根绳子,浸没在河中,直到淹死为止。这种做法非常封建,经常是一些封建大家庭或者地方势力的长老做出决定,才会将通奸的男女浸猪笼。”
吴敖眉头皱成了个疙瘩:“这么说,阿诗玛大娘活了下来,但是她的丈夫和女儿……”
众人都沉默了。
这时,阿诗玛大娘走了过来,看出他们气氛不对,问道:“怎么了?”
祁景摇摇头:“没什么。”他看了眼外面,“雨快停了,我们出去走走。”
在蒙蒙细雨中,他们离开了竹楼,瞿清白说:“我们什么时候去找陈厝?再等下去,他要被吃的骨头都不剩了。”
江隐分析道:“我们现在有两条线索。一条是吴家的阁楼,陈厝应该曾经被关在哪里,还有一条,是白月明。”
“他既然要罗刹的眼珠,我们就去找。即使他在打白条,我们也有了制衡他的武器。”
瞿清白点点头:“那我们兵分两路,一路去吴家,一路去白家!”
说干就干,几个人一合计,周伊对吴家住的木寮比较熟,由她带着吴敖和瞿清白去阁楼,另一边,则由祁景和江隐去白家。
几人稍作打扮,在路口分手,踏着满地雨水和泥泞前往不同的木寮。
他们刚走不久,就见远处有一匹马疾驰而来,那马又矮又壮,浑身漆黑发亮,活似一块炭一般,祁景直接叫出了那马的名字:“黑炭球!”
马上的人听他一喊,急忙勒住了缰绳,黑炭球哒哒的转了一圈,甩了甩尾巴。
“怎么是你们?”
祁景抬头一看,马上的人穿着长长的蓑衣,戴着挡雨的草帽,一张脸端正粗犷,不是勒丘是谁?
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看起来胖了很多。
祁景道:“我才想问呢,你怎么在这里?”他的视线下移,看到勒丘鼓囊囊的身体,疑惑道,“你最近吃什么了?”
从勒丘宽大的蓑衣里,忽然钻出了一个脑袋,阿月拉脸蛋红扑扑的,嗤嗤直笑:“是我在这里!”
原来是两个人同乘一骑,阿月拉被勒丘抱在怀里。
他们都没见过这种操作,很是愣了一会,祁景小声说:“……这么会玩的吗?”
勒丘道:“神婆让阿月拉去采点药,我看雨越下越大,就去找她了。”
江隐看看阿月拉:“阿照老人,你安排好了吗?”
阿月拉一点头:“我办事,你放心!我带她去了离寨子不远处的一个木寮,那里荒废很久了,绝对不会有人找上门。我看下着雨,天气太阴冷,还想给她去烧个火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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