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犬(天韵五歌)

“这段时间它表现得很正常，我以为它开始信任人类了，没想到助训员仅仅只是接近逗引，它就如此排斥。它的问题，还是需要多花时间慢慢改善。在它好起来之前，如果再被抛弃一次，它可能永远都当不了警犬了。”
傲风伸出前爪，拍了拍情绪低落的德子，他忽然觉得，德子也挺不容易的。
之前因为他的咸鱼颇为苦恼，之后又要小心治愈一只受了精神创伤的幼犬，这不和人类奶爸一样操心？
还有闪电，他以前只觉得闪电对训导员爸爸占有欲太强，动不动就抢关注。原来它也不容易。
傲风终于释然了，如非必要，他其实根本不需要训导员自己就能完成所有任务。贴心的奶爸，还是留给闪电吧。

第20章 就像相亲一样
中午时分，太阳高照，现在已经是六月中旬，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了。办公室里的风扇呼呼地转着，把桌上的书一页页掀开，不时发出哗哗的响声。
吃过饭后，李主任没有回宿舍休息，而是坐在办公桌后头，仔细阅读一份文件。他手上的这份文件是刚刚才在微信群里下载打印出来的。内容是关于举办第六届全国警犬技术大赛的章程。
说起这全国警犬技术大赛，就不得不提起李主任曾经的辉煌事迹。他和他训练的警犬“黑狼”就是第一届全国警犬技术大赛的冠军。冠军金杯此时都还放在他的办公室里，一进门就能清楚地看见。
这个比赛四年举办一次，报名参赛的可以是警犬训练基地的训导员，也可以是分配到警犬的带犬民警。
有人会说，让专业的训导员参赛，这不是欺负人吗？可实际上，这并不算欺负人。为什么呢？
因为对训导员来说，他们训练一只警犬的时长最长不会超过两年，所带的警犬就会被分配到各地公安局工作。而带犬民警的话，只要他和警犬不分开，两人相伴的时间可以从警犬刚入职一直到退休。这么长的时间，人和犬的默契程度，可能会远超训导员。
实际上，前面五届全国警犬技术大赛的冠军获得者，除了第一届的安阳市基地李向阳主任和第三届的金昌市基地吴勇主任外，其他三届的冠军都是带犬民警和他们所带的警犬。
身为警犬训练基地的负责人，李主任对于自家基地再没拿过冠军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在他看来，当年条件那么艰苦，他和黑狼都能拿冠军，现在的辅助器材那么多，成绩反而一年不如一年，这可说不过去。
自上一届排名跌出前十之后，李主任就到处托人寻找品相优良的犬种，希望能在它们中间发现几只好苗子，然后再配上最优秀的训导员加以训练。等训出成果了，先在自家基地举行个淘汰赛，从中选出最强的警犬，就能在今年十一月的时候，代表安阳市警犬训练基地出去比赛了。他就不信，今年挤不进前五，说不定，还能再得一个冠军呢！
李主任正幻想着基地里警犬得到冠军后，荣誉加身，鲜花环绕的场景时，一阵突兀的敲门声将他拉回现实。
“咳咳，进来吧。”李主任清了清嗓子，扬声说道。
推门而入的正是刚刚从犬舍出来的德子，他在和傲风坦白后，得到了安慰。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就没有拖泥带水的必要了。早一天加强训练，以后参加工作，它们的安全就能多一份保障。
“想好了？”不等德子开口，李主任率先发问。昨天德子的犹豫他看在眼里，但有些事情，他必须要做，哪怕被人说不近人情。
德子点点头:“嗯，想好了。我带闪电。”
“嗯？”李主任有些诧异，如果是之前的咸鱼傲风，就算德子不放弃，李主任也不会继续留它。实际上，他很早就想把傲风开除了，因为它并不适合做一只警犬。要不是它的血统是这批幼犬里最好的，他心里还残存一丝希望，傲风早就去做宠物犬了。
事实证明，他保留希望还是很明智的。短短时间，傲风脱胎换骨，从咸鱼犬变身成为警犬楷模。最近的表现实在亮眼，亮眼到李主任想把傲风加入重点培养对象的名单中。
而德子，这个踏实勤恳，真心喜欢警犬的训导员，也是李主任看好的人选之一。
他原本以为德子和傲风能强强结合，联手参赛，可没想到，德子选择的竟然是闪电。这只幼犬不能说不优秀，可是它的性格和之前的遭遇，让它距离比赛有些遥远。
“不再考虑考虑？”
德子坚定地摇头:“不了，主任。我就带闪电了。但是，我有一个请求，希望您能答应。”
“什么事？”
“我想自己帮傲风重新找一个训导员，它和其他警犬都不同，我希望新的训导员也能尊重它。”德子说道。
每个训导员训犬的方式都不同，有些像德子一样柔中带刚，有些则十分严厉，容不得一点违抗。虽说方式不同，出发点都相同。但德子觉得，像傲风这样，有自己思考的能力的警犬，一定不会喜欢什么都得按要求去做的训导员。三观不同的人和犬，即使勉强分配在一起，也会和三观不同的夫妻一样，总有一天会走向离婚的结局。
李主任点头答应了。他自己就是爱犬的人，自然不想看见这样的场景。事实上，对于没有多让朱成当一段时间助训员，直接就让他上手训犬，导致警犬有些抑郁的这件事，他现在都还在后悔。
“谢谢主任。”德子如释重负，心里总算舒坦些了。
从李主任办公室出去后，德子就想着找人打听打听上一批训导员的性格特点。打听清楚后，他得先找人探探口风，再带着傲风过去，看看他们合不合得来。如果成的话自然皆大欢喜，不成的话，只能继续找了。
思虑重重的德子一点也没觉察，自己此时的心态就好像给儿女相亲的老父母一般，既怕人家看不上自家孩子，又怕自家孩子太过挑剔看不上别人。
总而言之，实在是太难了！

“傲风，走，我带你出去走走。”
这天傍晚，傲风吃过晚饭，正吹着电风扇，趴在小窝里歇食。不一会儿，德子走了过来，打开狗舍的门，二话不说就要带它去散步。
说实话，傲风不是很愿意出门。纵使他是对运动量需求较大的德牧，白天的训练强度也已经足够了。可德子表现得很兴奋，傲风也不好泼他冷水，只能陪着他出门散步了。
晚风徐徐吹拂，传来一阵阵浅淡的花香，这是路旁花坛栽种的洋桔梗开花了。白天的时候，傲风经过这里，还看见有两只蝴蝶飞舞在花丛中。门卫张大爷的小橘猫匍匐在草地上，粉嫩的小爪子试探地往前抓了抓，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蝴蝶。
傲风深吸了一口气，忽然觉得傍晚出来散散步也挺好的。当人的时候，他每天都忙忙碌碌，错过了很多风景，也鲜有这般惬意的时光。
“傲风，看前面。”不知走了多久，忽然，德子停下脚步，压低声音，略带一点兴奋地指着前方。
傲风不解地顺着德子的手看去，发现前面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男人。那男人是个寸头，面无表情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凶，他靠在长椅上，长腿随意地搁着，从手臂上露出的肌肉来看，这个人的实力应该不弱。
只是，傲风表情略带一丝怪异，一个男人，德子这么兴奋干什么？又不是美女。
德子读不懂傲风的表情，见他看着自己，还以为是在催促他过去。于是德子牵着傲风走到男人身边，打了声招呼。
从两人的谈话中，傲风了解到，眼前这个男人名叫宋长风，也是安阳市训练基地的一位训导员。去年六月，他被李主任派到了京都进修学校进行为期一年的学习，前不久才回来。
怪不得自己从来没看过他，傲风想，能在这么多人里脱颖而出，看来这人能力应该很强。像这样的进修学习机会，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去的。也不知道他学了些什么东西回来，以后李主任不会让他给训导员上课吧？德子这家伙好像不太聪明……
傲风趴在草地上，不知道在脑补些什么的时候，德子和宋长风的话题已经渐渐转移到了他身上。
“它就是上次幼儿园事件那只幼犬吧？”宋长风问道，眼神停留在傲风身上，看着这只身量和成犬比起来依旧单薄的小德牧。傲风察觉到他的视线后，也转过头看向他。
德子有些兴奋:“你在京都都听说这件事了？”
宋长风说:“嗯。”当时他们上课时，教官还特意调出了那段视频，让他们进行分析。
“那你觉得它的表现怎么样？”德子试探道。假如宋长风对傲风很满意的话，一定会大力夸赞傲风。这样一来，傲风也会对宋长风有好感。到时候他提出让宋长风训练傲风，估计两边都不会拒绝。撮合的话他都想好了，到时候他就说，你看你们名字里都带个风，多有缘分啊！不当伙伴说不过去啊。
傲风听到德子的问话后，头上竖着的耳朵也不自觉地动了动。
“警惕性高，但不够果断，扑咬动作看上去有些生疏，而且缺乏别的有效攻击手段。一般来说，这个年龄段的警犬伤害力度应该会更高些。就训练结果来说，应该不算合格。”宋长风把自己看了视频后的分析结果说了出来。
德子的笑容僵在脸上，心说好你个宋长风，平时看起来寡言少语的，批评起犬来倒是一套一套的。没听过夸奖的话脱口而出，批评的话要三思而后行吗？他这话让傲风听了，还能对宋长风有好感吗？傲风可不是一般的犬，它肯定能听懂！
其实傲风没德子想的那样小肚鸡肠，他其实也觉得宋长风分析得挺对的。在幼儿园事件之前，他一直都疏于训练，身体素质也就相当于普通狗狗，和歹徒搏斗这件事主要靠本能反应，和训练有素的警犬比肯定差了点。
不过，傲风抬头看了看宋长风，他不太喜欢这个人。可能是宋长风的左右眼长得不太对称吧。傲风想，他有时候还挺强迫症的。
“不过——”宋长风刚想继续说，就被打断他了。他想说这只幼犬勇气可嘉，在没有训导员命令的情况下，主动与恶势力战斗，已经具备了成为一只优秀警犬的必要条件。
“唉唉……怎么就要走了？再坐一会儿吧？”德子被头也不回往犬舍方向走的傲风扯地站了起来，连忙叫道。
傲风面无表情地看着德子，德子没办法，只好匆匆和宋长风说了句下次聊，就跟着傲风走了。
宋长风有些纳闷，他还想和德子交流一下如何才能在训练时更有效的提高警犬参与度，没想到人就走了。
把傲风送回犬舍后，德子也往宿舍楼走。他一路上都唉声叹气的，脸上满是解不开的忧愁。
自从李主任答应他由自己为傲风挑选训导员后，他就到处和人打听上一批训导员的性格特点。好不容易物色到几个人选，结果再一打听，都没戏。
一号人选和二号人选的目标是明年培育基地新出生的幼犬，所以在送走上一批警犬后，他们就去了培育基地，准备亲自照顾并就近观察种犬们的性格，来年好挑选优质幼犬。
三号人选的偏好犬一直都是罗威纳，他希望下一只警犬依旧是罗威纳幼犬。
四号人选倒没其他问题，只是一听说对象是傲风就摆手了。他觉得这只幼犬性格太过古怪，说不定什么时候又撂挑子不干，到时候就麻烦了。
德子很生气，但牛不吃草还能强按头不成？就在他准备在落选名单中再观察时，一个人出现在他面前，那个人自然就是宋长风了。
他和宋长风不算太熟，但这个人训练警犬的能力他很清楚，李主任经常把宋长风的名字挂在嘴边，让大家向他学习。德子看过他和警犬相处，从他的眼神和下意识的动作中也能看出，宋长风是真心喜欢警犬们的。
心里有了主意后，德子就去档案室找江涛，调出了宋长风所训练的两只警犬就业后的追踪档案。
看着照片上双眼有神、威猛自信的警犬，看着它们的档案上列出的一排排表彰，德子心动了。如果傲风由他训练，一定也能变得这样出众吧！
谁知道出师未捷身先死，刚见第一面就不太融洽，还能想以后吗？不行，他得想个办法。德子想着，转身朝办公室走去……
晨训时，傲风和闪电一左一右跟在德子身边，撒开四爪跑的飞起。
突然，两个身影出现在跑道外，教官张猛看清楚来人后，立刻喊道:“停下，列队！”
训导员们带着警犬站定后，那两个人走了过来。傲风定睛一看，来人正是李主任和昨天傍晚见过的宋长风。
“大家好，从今天起到下个月底，宋长风同志将要跟随张猛教官一同指导大家更好地训练警犬。宋长风同志在京都进修学校学习的这一年里，接受了不少先进的思想，也学习到很多新式训犬方法，希望大家这段时间里能和宋长风同志踊跃交流训犬方法，共同进步。”
李主任说完后，示意宋长风也说几句。
宋长风看着大家，缓缓开口，声音沉稳有力:“指导谈不上，在训练警犬方面，在座的各位也许比我更有经验，希望接下来的时间，能和大家多多交流关于训练警犬的方法。”
傲风想，还挺谦虚。看吧，果然让他猜到了，一般外出学习后回来就得汇报总结，像训导员这种实践性比较强的工作，甚至还得亲身上阵演示。
“因为训练过程中可能要进行各种训练方法的演示，也为了更好的和大家交流，所以，这段时间，需要一只警犬和宋长风同志进行配合。”李主任的目光扫过德子和他身边的两只警犬，傲风顿感不妙，果然，下一秒，李主任开口了。
“考虑到李德同志身边带了两只警犬，这段时间就由其中一只负责配合。”
傲风耷拉着脸，好了，不用怀疑，这其中一只肯定就是指他了。看来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他得和那个左右眼不协调的家伙一起相处了。
也好，趁着这个机会他得证明一下自己，看看他到底合不合格！

第22章 狗子，你引起了我的注意
搜寻训练已经进行了一周时间，警犬们都能在十五分钟之内找完整个训练场的草垛里藏着的小球了。最快的依然是傲风，他把时间收缩到了十分钟之内。
既然已经初步达成训练目标，那就要进行考核了。教官张猛和宋长风商量了一下，把考核的时间定在了下午。考核的内容，依然是搜寻，只不过方式变了。
原来它们需要精准找到一组气味相同的小球。但是这一次，小球的气味消失了。助训员们依然把小球藏在草垛里，还在草垛附近放置了许多干扰道具，警犬们需要在限定的时间内，找到小球。
小球一共有十个，十分钟内找到六个为合格，分数以此类推。同分数的还要比时间，用时短的排名自然更高。
下午两点半，警犬们休息好后，由各自的训导员牵着，来到了训练场上。训练场上已经划分好四个区块，每个区块的布置都一模一样，为的自然是更方便快捷的考核完。大家列好队后，张猛让助训员端来一个纸盒，里面放了一些印着号码的乒乓球，训导员们待会依次伸手下去抽签，抽到几号，他和警犬就几号出场。
大家围在一起抽签时，德子牵着傲风找到宋长风，说:“李主任说了，训练时由傲风辅助你演示，待会抽签也由你上，绳给你，我得过去了。”
说完，把绳一递，然后撸了一把傲风的狗头，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徒留下一脸不爽的傲风和还有些懵的宋长风在原地。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宋长风低咳了一声，在傲风面前蹲下，礼貌地伸出右手:“傲风，接下来合作愉快。”
傲风敷衍地把右爪往他的手上搭了搭，几乎是刚碰到就拿了下来。宋长风不以为意，又伸出另一只手放在傲风面前，傲风瞅了他一眼，还挺有仪式感，非要两只手都握到？
他伸出左爪快速地搭了搭宋长风的手，没想到，他刚收回爪，宋长风又伸出一只手要和他握手。
傲风无语至极，拜托，他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好吗？至于在最基本的服从性动作上几次试探他吗？
宋长风仿佛看不到傲风狗脸上大写的无语，他的手一动不动，似乎不握到手就要保持这个动作到天荒地老了。
傲风这次重重地把右爪盖了上去，在宋长风的掌心上发出了“啪”的一声响。
宋长风晃了晃傲风的爪子，终于站起身，不再重复这个动作。他发现，眼前的警犬似乎能分出左右。一般来说，狗狗面对人类握手时，抬起的会是同一边的爪，而傲风在他的几次实验之中，抬起的都是另一边，就好像人类握手一样，但这个姿势对狗狗来说，其实是比较别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