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失忆的事不假,那么他应该从来没接触过练习换声点的技巧。
在极短的时间内达到这种效果,非天赋使然不可能做到。
潘慧盯了他好一会儿,伸手打开播放器,说:“先把这首歌放一放,我放一段音乐,你跟着哼唱一遍试试。”
她特地点了首很老的歌,在确认温辞述没听过之后,让他听了其中比较难记的一段。半分钟后,关掉播放器。
意想不到的是,温辞述竟然完完整整唱了出来,除了转音有点磕绊。
一首陌生歌曲,听一遍就会,这乐感绝无仅有。
潘慧简直搞不懂,他以前怎么会是个音痴,难道撞到头还顺带把嗓子也回炉重造了一遍?
她压下各种猜测,清了清嗓子道:“小温,我问你个问题,你以后是打算往声乐方面发展,还是要坚持公司安排的舞蹈路线?”
温辞述没想到她突然这样问,其实要是潘慧稍微八卦一点,就会知道他因为拉筋太疼误伤Luke老师,已经被停课好几天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地说:“声乐。”
让他跳舞,还不如把他遣回大靖送死。
潘慧面露怀疑:“你确定?你经纪人能答应吗,瞿总能答应吗?”
温辞述缓慢却坚定地说:“等我从南岛回来后,一定会想办法说服他们。”
潘慧用手指敲击椅子扶手,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无奈地说:“你现在脑袋还没恢复好,要是你知道搞声乐意味着什么,可能就不会这么武断了。”
温辞述不解地看着她,她摆手道:“算了,不纠结这个,如果以后你真走这条路,我可以收你当徒弟。”
温辞述愣了几秒,忙弯腰鞠躬:“谢谢潘老师。”
“起来,还没收你呢。”
“现在来说说你这首歌。”潘慧在曲谱上划了几道。“整体听感不错,应该是有人帮你编的吧,这人估计不是专业歌手,后半段高`潮部分不太贴你的发声,没展现出声音优势。”
温辞述承认:“旋律是庄泽野改编,他也帮我改了两句词。”
潘慧难得笑了笑:“原来是他,这孩子的创作天赋,是你们当中最强的,之前你们还没出道的时候,我就觉得他肯定能火,现在的小女生都喜欢这种类型。来,你把副歌换成这样试一遍。”
潘慧帮他把音改高了一点,温辞述有些犹豫。
她冷声道:“之前跟我叫板唱《青藏高原》的时候不是很自信吗,这调儿还没到《青藏高原》呢。”
温辞述只好说:“我担心现场唱劈了。”
他的舞台经验为0,光是唱给潘慧听就很是紧张,更别说到时候登台。
潘慧毫不退让:“舞台经验都是积累出来的,你这次不肯尝试,以后永远不可能在台上得到满意的效果。说起这个,等下你吃完晚饭,到楼下办公区找我。”
温辞述不明所以:“找您做什么,您不是要回家吗?”
潘慧投去严厉的目光:“带你去街边唱歌。”
温辞述:“?!”
潘慧勒令他把改过的副歌唱了一遍,又临时要求他待会儿去商场演出,温辞述完全没有准备,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回到练习室后,在其他人的询问下说了这件事。
向晚第一个表示震惊,他震惊的不是要演出,而是潘慧居然肯收徒。
林南之抓着温辞述肩膀狂摇:“辞述哥,你捡到大便宜了!潘女士从业几十年,膝下只有两个徒弟,你知道你师哥师姐是谁吗?都是天王天后级别的歌手!江丹青听说过吗,那可是我妈的女神!”
温辞述被他摇得头晕,制止他道:“还没确定,而且你们不也算是她的徒弟。”
向晚连连摇头,眼神充满羡慕:“不一样的,我们只是她的学生,如果她真肯收你为徒,那你以后绝对能成为人尽皆知的歌手,不是开玩笑。”
他感慨:“我要是能当她的徒弟,简直死而无憾了。”
庄泽野没他们那么激动,而是问他:“你自己的想法呢?”
他看着温辞述的眼神,好像意料之中,又好像再次确认了什么——以前的温辞述是绝对不会在二选一里面,放弃舞蹈的。
温辞述扶着头道:“我没有想法,我现在面临一个很重要的问题,等下要去演出,想问问你们有什么经验可以传授。”
顾鸣赫大笑:“你可够没心没肺的,这么大的事不在乎,反而担心小小的演出。”
“等等,街演不是要证的吗?”林南之说,“我们出道前去过几次,没证不让演。”
向晚看了看手机:“今天晚上八点,楼下万达有个活动,潘老师应该是打了招呼,临时让他上去唱一首。”
林南之安慰:“不用紧张,今天是工作日,万达没什么人的。”
温辞述吁了口气,稍稍放松。
庄泽野伸了个懒腰,站起来道:“走吧,我们也下去看看。”
二十分钟后,温辞述面对着台下的人山人海,彻底无语了。
林南之和哥哥们挤在后台角落,啪嗒吹破一个泡泡糖:“糟糕,人好像有点多。”
作者有话要说:
述述的第一次演出来啦!
野子在台下盘算:等他演完怎么不动声色把他拉去一起上厕所
商场的舞台并不大,距离观众席也很近,台下一切都一清二楚。
四人像四个白杆杆一样,蹲在后台边缘,参差不齐地冒出头来。
顾鸣赫:“你们说他会跑调吗?”
向晚:“第一次演出,或多或少都会吧。”
林南之:“我第一次演出的时候,跳舞把鞋都踢飞了。”
三人齐刷刷看向庄泽野,大晚上他戴了副墨镜,抬起下巴表示:“我第一次演出,OG全部甘拜下风。”
“……”大家沉默了。
顾鸣赫小声叫骂:“屁嘞!他第一次表演,紧张得舌头捋不直,口水点子都喷OG脸上了,还差点跟那个OG干起来。”
“哈哈哈哈哈,野哥还在装。”林南之快笑疯了。
庄泽野立马给了顾鸣赫一拳,打得他抱着肩膀嗷嗷直叫。
向晚笑着说:“好久没开了,玩一把?”
众人面面相觑,心照不宣地开始下注。
林南之:“我赌他跑调。”
顾鸣赫:“我也。”
向晚:“加一。”
三人又看向庄泽野,他皱起眉:“你们有没有一点团队精神,这么不相信队友?”
“别废话,快押。”顾鸣赫说。
庄泽野毫不犹豫道:“我也赌他跑调。”
向晚说:“不行,我们都押过了,你只能押不跑调。”
庄泽野:“你脑子有问题?”
三人狼狈为奸笑成一团:“阿野,晚上请夜宵哦——”
“……滚滚滚。”
“嘘,别聊了,要开始了。”
台下渐渐安静下来,温辞述坐在高脚凳上,用手弹麦克风试音。“喂喂喂,陌生的朋友们,大家晚上好。”
林南之被他弹麦的动作逗笑,被旁边的顾鸣赫捂住嘴巴。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来自Flora的温辞述,今天要给大家唱一首我们的歌,歌名叫做《骑着单车去海边》。”
温辞述头一回这么介绍自己,居然感觉挺新鲜的,也冲散了面对一群人头的紧绷感。
《骑着单车去海边》是他们第一张专辑《永恒命题》里的歌,节奏偏欢快的流行乐,非常适合在人多的时候演唱。
这首歌并不难唱,从头到尾的旋律非常洗脑。
随着音乐响起,开头由充满活力的电吉他切入,清脆欢快的旋律重复了三遍,四四拍节奏很快带起轻松活泼的氛围。
第四遍时出现合成器的人声,然后紧跟着加入鼓点,这里也是进歌的地方——
连续七遍的旋律让温辞述找到了情绪。
深吸一口气,对着话筒唱出第一句:“炙热的风轻轻吹。”
向晚在下面露出焦急神色,林南之说:“完了完了,起这么高。”
第一个音是中音5,他一紧张直接高了八度。唯一庆幸就是音是准的,且这里的音响效果一般,不会显得那么不贴合伴奏。
碰上这种情况,要么第二句把调找回来,要么继续错下去——前者观众会听出来这是个失误,表演将会大打折扣,后者则意味着唱到高`潮后,十有八九要破音。
温辞述也听出来自己起高了,只得硬着头皮往下唱。
仍然是刚才的调,略高。
“昏沉的云慢慢飞
切开青桔渗进盐汽水
窗外的人催赴约
试卷上只写了解
行走笔尖沾染红墨水”
主歌第一段,将男孩在海边小木屋里写作业的场景勾勒出来,夏天,风和云,青桔和汽水,还有扰人的试卷。
温辞述穿着白色T恤,坐在高脚椅上,和歌曲画面适配度极高。
下面的观众大多是女孩子,见他长得帅还唱着这么有青春气息的歌,也跟着开始慢慢摇晃打拍子,纷纷掏出手机拍视频。
温辞述一边唱,一边寻找发声点。
外行听着不明显,但向晚能听得出,他在第二段就找到了舒适的发声方式,使得嗓音听上去圆润饱满,支撑度强烈,不似第一段那么虚浮。
“拙劣地仿写几回
写完还要去午睡
字迹潦草只想赶快突围
函数积分对不对
公式选择会不会
被它们揍到毫无防备”
写词的老师是个理科男,看来上学的时候没少受折磨。
鼓点渐弱,到了bridge部分。
这段基本都是向晚唱的,因为桥是衔接主歌和副歌的段落,即承上启下,需要更多的情感投入,只有主唱才能表现出它的感情。
潘慧曾经说过,这个团除了主唱之外,其他人唱歌都像小机器人,没有一丁点儿情绪。
温辞述开口唱桥时,小小的舞台上好像出现一扇窗户,穿着白T的少年在窗户里面写作业,外面是沙滩海鸥蝴蝶和挚友,小小的窗户抵挡不住大大的诱惑,他趁着妈妈午睡,放下笔起身偷溜了出去。
“窗沿到蝴蝶/习题到无解
三令五申的教导假装我看不见
海鸥和水蟹/沙砾和屋檐
不管不顾一起闯入乌云正中间”
最后五个字逐渐拔高,向晚忍不住说:“这段情绪很棒,你们录了吗?待会儿可以让他自己听听。”
林南之和顾鸣赫都听得很专注,庄泽野指了指架在旁边的手机:“我录了。”
禹一囍一证一隶.
马上到副歌了,所有人都为他捏了把汗,这首歌的副歌高八度直接上小字四组,声带稍微紧一点就像是被掐住脖子一样。
开弓没有回头箭。
温辞述闭上双眼,提起气直接唱了上去。
“你和我骑着单车去海边
在约好那个夏天
飞扬的路跳舞的裙边
遇上你心事都像软绵绵
不管晴天或雨天
最难忘却你澄澈双眼”
因为音调过高,无意识用了头腔共鸣,底下骚动起来。
“我草,这也能上得去!”顾鸣赫惊呆了,他自己连用假音都上不了。
林南之眨眨眼睛,难以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怎么唱上去的,我还以为百分百破音。向队,这个调你能唱吗?我的天,太高了吧!”
向晚笑道:“我可能也困难,辞述属于超常发挥了,他可能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上去的。”
这首歌最大的优势,就在于好学,主歌和副歌旋律相似,听了一遍之后下面的人几乎都快学会了。
到第二次重复主歌时,温辞述总算把原调给找回来了。
刚才有那么十多秒,他觉得自己快冒烟了。
庄泽野看着他的侧影,笑笑说:“他还不太会跟台下互动,不如我们给他点惊喜?”
几人相视一笑,表情是清一色的坏。
温辞述在第二段时明显放松了许多,但是这种放松是有原因的——他从第一段副歌开始,就闭着眼睛不看下面,虽然尴尬但效果显著,到第二段他已经完完全全进入状态了。
按照潘慧教他的那样去想象,金黄色的沙滩,滚动的单车车轮,飞扬的白色衣摆……再将这种情绪通过歌声表达出来。
正当他唱到第二遍桥时,突然听到一阵动静。
睁开眼一看,只见林南之捧着几根旁边新店偷来的大麦草出现在他面前,欢欢喜喜一把塞进他怀里。
其他三人也都上了台,庄泽野拿着不知哪儿弄来的话筒,给他的桥配了一句“hey,底下的观众,put your hands up”。
顾鸣赫凑到他的话筒上“yoyo”了两声:“让我看见你们的手。”
温辞述愣住,一动不动僵在原地。
向晚及时给他接上铺垫:
“海鸥和水蟹/沙砾和屋檐
不管不顾一起闯进乌云正中间。”
下面的观众被带动起来挥手回应,脸上都带着笑容,现场氛围热烈了不少。
向晚唱完这句,用极快的语速说了句“一起来”,然后迅速把话筒还给温辞述,他只好被迫抱着大麦继续唱。
大家也都跟唱了起来:
“骑着单车去海边
在约好那个夏天
飞扬的路跳舞的裙边
遇上你心事都像软绵绵
不管晴天或雨天
最难忘却你澄澈双眼”
Flora一人拿着一根大麦草,满舞台乱窜和下面互动挥手,温辞述本来想继续坐着,却被庄泽野硬拉起来互动。
他竭力想扯回自己的手,但又怕出事故,只能被拖着走。
两人拉拉扯扯走到舞台边缘,下面的女生们发出起哄的尖叫声。
温辞述试图推开他,可这家伙反应很快,马上把自己的麦递到他嘴边,那架势看着恨不得直接把麦塞他嘴里,温辞述只得边瞪他边开口唱。
“你和我骑着单车去海边
在约好那个夏天
飞驰的心爱情的出现”
庄泽野笑着跟唱,喜笑颜开到牙齿都露出两排,还顺带把麦距调到合适的地方,就那么帮他举着。
温辞述的声音更清晰了一些:
“梦见你梦境都化成一片
醒来之后是想念
想念那个有你的夏天”
下面传来咔擦咔擦的手机拍照声,庄泽野恶作剧得逞,笑得很开怀,全程拿着话筒,让他唱完了副歌。
直到最后一声鼓点结束,台下响起震耳的掌声,还夹杂不少来自头顶的喝彩声,温辞述抬头看去,才发现商场上面几层不知何时围满了人。
“谢谢大家,听完这首歌你们开心吗?”庄泽野充分展现社牛本性,收回话筒说道。
女观众纷纷疯狂拍照,喊道:“开——心——”
“帅哥别走,再来一首吧。”
“你们是一起的吗?合唱一个嘛。”
庄泽野爽朗一笑:“下次一定。”
“别啊,不要走!”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下面一片挽留。
向晚说:“感谢大家捧场,以后有机会再见,请记得我们的名字——”
五人站成一排,温辞述被庄泽野拉过去,手放在他后背让他弯腰鞠躬。
他们齐声说道:“我们是来自星耀的Flora。”
下台之后,好几个女生都围了上来,想加他们的微信,幸好潘慧及时出现,帮他们拦了一下。
“不好意思,他们是艺人,不加微信的。”潘慧当了几十年老师,还是头一回临时充当经纪人。
女生不甘心地说:“加一个嘛,我不会骚扰哥哥们的。”
男生们都在偷笑,潘慧瞪了他们一眼,说:“公司有规定不能加,我们公司就在旁边,有兴趣的话以后可以去看他们演出。”
“真的会有演出吗?那我马上去关注微博!”女生充满期待道。
一场混乱后,他们总算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大家都笑着聊刚刚的舞台,说是很久没有街演了还挺好玩的。
温辞述上台前很紧张,喝了不少水,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去上厕所,庄泽野忽然想到什么,扭头跟了上去。
温辞述没有和别人一起上厕所的嗜好,直接进了里面的单间,庄泽野瞥了他一眼,慢悠悠拉开拉链,站在那里磨磨蹭蹭,直到温辞述出来还没结束。
温辞述莫名地看看他后脑勺,转身去洗手。
洗完手出去,他站在一道屏风后面等人,这道屏风隔开了男女厕所的入口,他听见旁边两个女生在说话。
“刚才那两个人太帅了!高的那个还给橙头发主唱举麦,好甜好好磕!”
“查到了查到了,蓝灰色头发的叫庄泽野,橙头发的是温辞述,诶,他居然不是主唱。”
“啊?不是主唱还唱的那么好,也太牛逼了。”
温辞述听到自己的名字,又见四下无人,忍不住八卦地往前凑了凑。
“啊啊啊啊,他们居然有超话!叫野述,我反手一个关注。”
“超话已经有人发今天的视频了,甜死了,这不得一夜崛起十个站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