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巧哈,来吃饭也能遇到二位。不过姜老板这是要走了吗?你们点的菜不是还没上来?”
显然,辉记酒楼的位置是姜何告诉辛久的。但姜何完全没想到原舒辰会以为自己曾经暗恋过她,也摸不清辛久现在的想法,更猜不到他准备干什么,一时间张口结舌。
原舒辰只能代劳。想起姜何方才说的话,原舒辰硬着头皮挤出一个浅表的微笑,缓缓站起身回应:
“姜老板说他还有事情,急着走,我一会儿等菜上来也就打包回家了。你也来这儿吃饭吗?跟朋友?”
辛久低眉一笑,不疾不徐地回道:
“也不是朋友,就只是之前有点交情,现在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也真是够奇怪的,费了老大的劲儿托人请我吃饭,我以为他有事儿求我呢;结果一开口跟吃了枪子儿一样,真是半句都聊不下去。本来好久没来过这家店了,还有点惦记他家的脆皮鸡;现在被弄得一点儿胃口都没了,真是倒霉。”
原舒辰被呛住了,没料到花店里原本一直笑嘻嘻的、情商很高的店员,竟然会说出这种让她完全没法接的话;无可避免地尴尬了起来。
辛久的眼睛扫过原舒辰的脸,不动声色地停顿了几秒;在气氛临近冰点的时候,辛久又忽然笑起来:
“哎呦真是抱歉,我是不是抱怨得有点多了?实在是……我这人没太多爱好,平时就最喜欢吃好吃的,姜老板也知道的。
“辉记的脆皮鸡真是一绝,本来我还很期待的,可是看到某些不像话的人真是太倒胃口了!但能怎么办呢?撞上一只乱叫的疯狗,实在不想理了,干脆借口说还有事赶紧溜了。
“不过真是万幸!还好脆皮鸡还没上来,不然我得对它产生心理阴影了。万一以后条件反射了,见到脆皮鸡就反胃,那就真的得不偿失了哈哈哈哈……”
饶是姜何再慌乱,也该听得出辛久指桑骂槐的意思了。“噗嗤”一声,姜何赶忙抿住嘴唇,及时控制住了嘴角上翘的弧度。
辛久貌似不觉,继续装模作样。像是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跟原舒辰说话,“冷落”了自己的老板一样;听到笑声,赶忙作势朝姜何转过头:
“啊对了老板,你刚是不是也准备走啊?那刚好我们一起去吃饭吧!我忽然好——想吃一家汉堡,快走吧!我请客!”
说着,辛久拉起姜何的手就走,还不忘朝脸色铁青的原舒辰礼貌地挥手告别,一路欢声地出了店门。
店里还有其他的客人,虽然原舒辰和辛久都有尽力控制语气,但难免被听到几句。见辛久拉着姜何离场,不少人一路随了断断续续的注目礼。
走出饭店,到了宽阔的人行区域时,辛久仍旧没有放慢脚步的意图,依然拉着姜何快步向前走着。
辛久没有目的地,想吃汉堡就是他随口乱说的。辛久只想牵着姜何的手,就这么一直朝夜风吹来的方向走,像是要溯一条河流的源,想要看到自己和姜何的命运究竟是从哪里开始交汇的。
没错,命运。
辛久是相信命运的。
他的人生就像一条顺着命运之河漂流的小船,漂过各种悲喜与哀乐,各种惊喜的际遇和惊险的困境;但坐在船上的人只是坐着,看着水面上倒映的一切,未曾伸手尝试抓住些什么。
辛久以为,等这艘小船忽急忽缓地漂到大海,自己便也欣赏过了需要欣赏的景象,能够满足地结束这段已经足够丰富的航程。可辛久却未曾想过,他会在漂流的路上,在没有打开手臂的情况下,就和珍贵的事物撞了满怀。
南台市,T大老校区,大雨,被砸到了垃圾桶旁边,又被捡起来带走的郁金香……
辛久在一旁听姜何和原舒辰的描述的时候,比起这坛陈年飞醋,更他震惊的,是对自己已有过往记忆的新解读。
四年前的夏天,辛久确实在南台市过了虚弱期。
清晨昏昏沉沉准备入睡时听到的男女争吵声,耳边一直不停的雨滴声,总是让人皮肤发粘的潮湿空气……还有那个几乎不会没有复制可能的,随着花束猛地被扔出去,撞上了飘着酸臭味的垃圾桶的记忆。
那段时间一直在下雨,辛久没躲在花瓣里,而是钻进了某个已经成型的花束,在花朵下面,叶片之间的位子蜷成一团休息。也因此,在被原舒辰扔出去的时候没有直接飞出来。
但辛久也确实因为这个动作醒了。
雨点敲击包花纸的声音并不常见,对于蜗居其下的小毛团子来说很诡异。
伴随着一阵一阵从垃圾桶袭来的臭味,和一片一片顺着草坪的斜坡留下来的泥水;原本能带来半日安宁的“虚弱期安全屋”瞬间形势大变,忽遇变故的小禾鼠六神无主。
直到十几分钟后,雨点滴落的声音蓦然停了。
某个在此驻足的人,为这束被丢弃的花撑起了伞。
某个不知道养鲜切花要剪根的人,直接一层一层拆掉了花束的包装,把整束花勉强塞进了瓶口狭窄的杯子里。
在粗糙的操作过程中,小禾鼠得以保全了自己的藏身之处,从花瓣间小心地探出头来——
这个带它回来的男孩正在收拾地上的包装纸,以及那片已经被水泡湿了的,面目全非的心形卡片。男孩面无异色地将卡片和纸一起塞进垃圾袋里,扎好袋口摆在了门边。
四年后,这只禾鼠精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之前捡他回来的人,名字叫“姜何”。
这不是概率可以解释得清的事情,只有命运。
过去的四年里,辛久漫无目的地随机辗转了4个新的城市,最终到了南州市。姜何毫无预兆地离开了象牙塔,从夙兴夜寐的研究者变成了悠闲适意的花店老板。
在两段毫无规律的人生轨迹中,两个素不相干的人,在彼此不记得对方的情况下重遇。动线再一次交汇,这次,两人的命运之线也紧紧缠绕在了一起。
或者说,从四年前,姜何把那束郁金香带回宿舍的时候;辛久和姜何的故事就已经埋下了种子,在之后的每一个雨季中安静地蛰伏,直到某阵合适的微风吹过,泥土松动,新芽破土而出。
辛久……
“辛久!”
姜何有些跟不上辛久的步子,他被拽得几乎要跑起来了。
姜何伸出另一只手,拉住辛久的手腕,迫使他飞快交替的步伐停下。
辛久出于惯性,又多迈了一段距离才停。深栗色的头发跑得乱了,辛久的胸腔起伏着,转身时披上了不远处发白的路灯灯光。
辛久看到姜何在对他笑,面光的脸上,一双微微弯起的眼睛盛着水润的爱意。
“怎么了?”姜何没放开辛久的手,微笑着慢慢走得近了点:“是我记错了吗?之前是谁跟我说不能得罪客人的?还教训了我一路。”
辛久一怔,也笑了,亮晶晶地看着姜何的眼睛:“更正一下,那些得罪了你的客人除外。严!格!排!除!”
姜何松了松自己的手,轻轻捏着辛久微汗的柔软掌心,笑着睁大眼睛故意逗他:
“哦……现在不说要帮我把Anyway做得更好了?”
“Anyway有赵店长呢,我一个小店员瞎操什么心。”辛久仰着头,扑闪的睫毛下是比平日更坚定,也更柔和的眼眸。
姜何故作惊讶:“啊?这不行吧!你不还是Anyway的老板娘吗?”
情场中尚且稚嫩的辛久仍是不经逗,听姜何几句好话就要脸热。
但辛久也没反驳,只是忽地转身,挽住姜何一条手臂,埋头拽着他,迎着微凉的夜风继续走:
“老板娘饿了,想吃汉堡……”
第47章 46.“婚前试爱”
晚上十点,南州市还没打烊的餐厅,除了大排档,就只剩下肯德基了。所以即便辛久和姜何都不是真的想吃汉堡,两人还是顺势进了路边的一家肯德基。
T大新校区附近的商圈并不算繁华,附近的商场这会儿基本都打了烊,肯德基店里也没其他客人,店员也已经做好了下班的准备,关了店里大半的灯。
姜何和辛久随便点了吃的,在玻璃窗边窄条形的塑料餐桌边挨着坐下。两人面朝着窗外的街道和马路,不算明亮的路灯下,偶尔见到几个行人的身影掠过。
之前在辉记,姜何两只手连餐具都没碰过;一肚子气起了又消,也确实有点饿了,掀开汉堡纸咬了一大口。
嚼完咽下去,姜何有些含混地自言自语:“明早要运动才行……”
辛久正慢条斯理地调整着汉堡肉饼的位置:“感觉你对自己的身材形象好重视啊。就一顿而已,也不行吗?”
“不全是身材,”姜何解释:“尤其晚上,吃高热量的油炸食品很容易囤积内脏脂肪,会给内脏造成负担……”
“停停停,”辛久及时制止了姜何继续说下去,把汉堡举到了嘴边,“会影响胃口的话,我们还是吃完再说吧?”
从进店时闻到浓郁的煎炸油香味起,辛久就开始有点犯馋了。就算汉堡是预制品,辛久也吃得很认真,双手捧着一口接一口地咬。
辛久是很标准的瓜子脸,脸颊有褪得只剩一点点的婴儿肥。只有吃东西的时候腮帮子会鼓鼓的,一动一动;尤其嚼得快的时候,像极了本体的小禾鼠。
辛久吃东西的时候注意力非常集中,姜何看他时便可以很明目张胆。
明明吃的是一整天也没卖出去的汉堡,但看着辛久咀嚼的样子,便觉得好像味道也还不赖。
“姜何,”辛久直着脊背,眼睛看向窗外,映着窗外的微光,亮晶晶的:“你相信命运吗?”
姜何疑惑:“怎么这么问?”
“好像很多发生的事情都是定好的,我们什么时候,遇到什么人,做什么事情……
“就像刚刚从我们面前走过去的人,有些只是向前走,有些会朝我们这边看一眼。有些人会记住我们的样子,有些人可能之前就遇到过,或者之后会再遇到;但有些就不会。这些都是没有理由的,应该只能是命运吧?”
姜何沉吟一下,说:“如果这是命运的话,命运就是一堆偶然事件的统称吧?大多数没有事先约定的相遇都是偶然事件而已,不论是遇到熟人还是陌生人。就像每天天气的好坏,出门遇到的第一个信号灯颜色,没什么特别的。”
“是这样吗?”辛久浅笑着朝姜何转过头:“那些婚礼主持词里的‘命中注定’听起来那么言之凿凿。什么‘命中注定的相遇’,‘命中注定会相爱’,居然都是偶然事件吗?”
“嗯。”姜何点点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所以我如果在自己婚礼上听到‘命中注定’这种话,我真的会很伤心的。明明我的幸福是我鼓起那么大勇气,花那么多力气,自己努力追来的;怎么可以一句‘命中注定’就模糊过去了?”
辛久见姜何正经八百的样子,弯起眼睛笑着轻轻摇头,开玩笑般调侃他:
“的确是搞科研的脑子,真是一点唯心主义都容不下。”
“唔……”姜何稍稍抬起了嘴角,呼了口气,眨着眼睛回忆:“之前确实是这样。”
“现在也是吧!”辛久说。
姜何低笑着摇头:“现在不是了。”
“啊?”辛久不解。
“因为遇到你了,”姜何伸手轻轻捏了捏辛久的脸颊,眉眼温柔地笑着:“我觉得还是得相信一些超自然力量。”
对姜何来说,辛久本来就是打破既往认知的存在。辛久是太多矛盾的结合,是太让人想不通,又让人移不开眼的人。
辛久是乖巧能干的花店兼职,也是会变成人形在老板家里“作威作福”的禾鼠精;是眼光毒辣、经验老道的销售冠军,也是会在充气床垫上高兴到打滚的可爱小朋友;是狡猾谨慎到不留一丝把柄的独身流浪者,也是让做噩梦的姜何可以抱着他睡觉的善良天使……
和辛久在一起时,新奇感和忧虑往往相伴而行。
姜何跟随着自己的内心,一步一步靠近辛久的过程;也是他一步一步迎向担忧和恐惧,做出舍弃和选择的过程。
辛久以为自己只是在命运的偏爱下,跟美好而珍贵的、自己甚至不敢祈求的事物撞了满怀。他只当是自己运气好,就和他无意间获得作为人生活的机会一样,受到了上天又一次眷顾而已。
可其实不然,辛久忽略了一点。就像数学题中简单的相遇问题,距离恒定,一个人走得少了,另一个人势必要走得更多才会相遇。他站在原地纠结迷茫,一动不动的时候;是姜何迈开了步伐,朝他坚定而迅速地跑过来。
可题目到这里往往就结束了。
辛久并不知道相遇的下一步是什么;两个已经相遇的人,在题目之外要具体做些什么。
但相遇之后的事情,不管是什么,辛久觉得,都换自己来主动吧!
“姜何,”辛久有些紧张地咂了咂嘴唇,“我不太清楚,想问一下。像我们这样谈恋爱的下一步,如果不是分手的话,还可以是什么?”
姜何并不知道辛久的脑海中流过了怎样的思绪,只是听到“分手”二字时心里“咯噔”了一下;脸上的笑意收敛,谨慎得像是在答印在试卷上的题目:
“同居吧……但我们好像已经做了。那就该……结婚?或者,婚前试爱?”
“婚前试爱?”辛久不太懂这个词语的具体含义,懵懵地眨眼睛。
“就是恋人在没有结婚的基础上,尝试以夫妻关系……”姜何顿了一下,补充道:“或者夫夫关系共同生活。”
“哦……”辛久缓缓点着头想了想,还是不太有概念:“比如呢?”
“比如在一定程度上合并账目,一起吃一起住,一起计算花销……相处上的话,可能会更……”姜何的喉结上下动了动:“更亲密一些。牵手,拥抱,接吻之后……也可能并不会在那种时候停下来。”
“哦……”辛久眨眨眼睛,面无异色地抬眼:“做爱吗?”
“嗯……”姜何有些慌乱地抬手,用握成拳的手挡住了嘴巴,不自觉地降低了声音:“对,如果你觉得可以的话。”
姜何之前也有许多次想要顺着亲吻再深入下去,做一些更亲密的爱抚和肌肤接触;可看到辛久亮晶晶的眼睛,接吻时晕晕乎乎,满眼的纯真和倾慕,姜何就有种自己在欺负小朋友的罪恶感。
但辛久的反应貌似比姜何预料的要镇定很多,和第一次误认了姜何的“皮带扣”时完全不同。
辛久只是稍稍愣了一下神,垂头悄悄咬了咬下唇,很快便抬起眼眸,望着姜何的眼睛,用膝盖碰了碰他的大腿:
“那……我们试一试吧?”
在绝大多数的晚上,姜何一直认为吹晚风是会让人清醒的。
南州市靠海,虽然市区和海有距离,但晚风里明显会有来自海面的湿润凉意。可今天或许是有海妖出没,海面上漂浮的迷魂歌声顺着风飘进了姜何的脑袋里。
姜何从未这样过。几乎一路都头脑空白,眼前看到的景象像风浪中的海面一样,晃晃悠悠地上下浮沉。
辛久和姜何保持着差不多的步速。辛久没有像来时一样牵姜何的手,两只手都插进了裤子口袋。
快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辛久忽然停了下来。
姜何走出三四步才发现,有些慌乱地转身回来,稍稍低头小声问辛久:
“怎么了?”
辛久转头,朝旁边还亮着灯的药店看着:“好像要买点东西吧……”
“啊?”姜何以为辛久感冒了:“什么?”
辛久没搭话,径直朝药店走过去,完全忽视了姜何的疑惑。
姜何不敢怠慢,不明就里地跟过去。辛久在摆着安全套的货架前站定,只大概扫了几眼,很快拿了一盒打折促销区的三只装,走去柜台表情自然地结账。
“就这一个吗?”柜台上班的店员扫了条形码,抬起头来问辛久:“有会员吗?”
“没有,”辛久在口袋里掏手机,并没有抬头看店员的脸:“不注册了,直接结账吧。”
“啊,好的。”店员在收银机上又敲了几下键盘,拿起扫码枪收钱。
“换这个吧。”姜何从辛久身后靠过来,把另一盒安全套递过去;接着说:“我在这里有卡,尾号1517,姓姜。”
店员的眼神在辛久和姜何脸上来回转了转,但并未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只是淡淡地点点头说好,重新扫商品条码。
“干嘛?”辛久侧过身去看姜何,又有些刻意地把目光滑开了,略显心虚地小声嘟囔:“有差别嘛……”
姜何稍稍弓了背,低下头,把嘴唇凑近辛久耳边低声说:“你拿的那盒是小号,尺寸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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