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灼叹了口气,说:“他对你很孺慕。”
“嗯。”这和季庭屿的判断相同。
“然后排除沙漠青。”
“欸?”季庭屿有些意外:“你为什么不怀疑小青?我以为你看他那么不顺眼,会趁机对他落井下石,而且小青和我是最亲近的。”
“我只是看他不顺眼,为什么要诬陷他,而且我确信一定不会是他。”
“说说理由。”他想知道局外人的看法。
贺灼却突然沉默了,心底五味杂陈。
前世季庭屿的队员曾被全面洗牌,只有沙漠青还在,但他并没能救下季庭屿。
季庭屿死前两个小时,沙漠青在从尼威尔赶到叙斯特的路上被害,身中七枪,失血过多,活活被冻死,到死都攥着季庭屿给他的糖。
是贺灼帮他收敛的尸骨,就葬在季庭屿旁边。
“因为他看着你的眼神,就好像你是他的一切。”
贺灼的声音慢悠悠响起,如同百老汇后巷的街头中孤独地演奏了数十年的小提琴音,充满了惋惜和无力。
他永远感念那位小少年不惜冒死去救季庭屿,这一世如果可以,他也会帮沙漠青避免悲剧的命运。
但这并不代表他会愿意把爱人让出去。
季庭屿笑起来,想到这个弟弟心里也变得柔软,“我当然不会怀疑他,小青是乖孩子。”
“他是我八岁那年和妈妈一起在大漠捡到的,他当时还是本体的样子,一岁多些,蜷缩在沙漠里唯一一块绿洲上,快要渴死了,你知道他当时在干什么吗?”
“做法求雨。”
“去你的!”季庭屿撞他一下,“他在啄仙人掌。多顽强的生命力啊,那么小的鹰都知道拼尽全力活下去。”
“你妈妈收养了他?”
“对,小时候妈妈工作忙,我哥又在国外,一直都是我们两个相依为命,他是我当亲弟弟养大的,他的性格、他对我的感情我最了解,他绝不会背叛我。”
贺灼看着季庭屿的眼睛,心想:其实你并不了解,他根本就没把你当哥哥。
前世是因为我的出现,突然娶了你,才让他到死都没能说出对你的感情。
贺灼曾想过,如果当年娶季庭屿的人是沙漠青,那他会不会过的幸福一些。
即便最终还是无法改变在叙斯特的命运,但起码沙漠青能给他三年最纯真的爱。
而不是逼迫和伤害……
为表感谢,季庭屿给桑布和大胡子留下了很多枪支和麻醉弹傍身,贺灼则拿出一枚蓝宝石领带夹,和之前的手表袖扣出自同一位设计师之手。
“就当提前祝你们新婚。”他将领带夹别在尼恩的衬衫领子上。
大胡子不舍地拥抱这个看起来冷酷实则很暖心的家伙,“可是达蒙,我都没有一条像样的领带。”
“那就去买一条,总不能连这个都要我出。”贺灼笑道:“记得让桑布帮你挑,你的眼光实在是灾难。”
夜幕近了,夕阳先一步临幸雪山。
前面季庭屿已经让人装好了车,转身看向他们,发现贺灼也正看着自己。
“为什么不管我什么时候回头,都能在你眼里看到我?”
倒映着自己的冰蓝色眼眸——这已经是他给贺灼做的侧写里最多的画面了。
大胡子识趣地走开,贺灼来到季庭屿面前,抬起手,温柔地帮他捋起耳边的碎发。
“因为你的气息萦绕着我,勒令我将眼神放在你身上,那我只能顺从它。”
季庭屿无奈地侧过脸,他身后就是灰白色的覆雪山峦,夕阳之下猫咪琥珀色的眼珠像云堤一样漂亮。
“你说起这些肉麻话都不害臊是吗?”
“以后你还有更多时间来看我会不会害臊。”
“说的这么自然,我说要留下你了?”
“你还想赶我走?想都别想。”
贺灼捏住他的鼻尖扭了一下,像梦呓那般,很轻很轻地说:“我已经没有毅力离开你第二次了。”
“那好。”
季庭屿把手伸向口袋,面不改色道:“你要不要先解释下这个?”
他再抬起手时,细白的指尖夹着张薄薄的硬卡,贺灼不用看就知道那是自己的身份证。
“小青刚给我的,没记错的话,你就是贺世锋那个老王八的儿子吧。”
季庭屿歪过头,目光如刃刺向他的眼:“我该叫你达蒙,还是贺灼?”
贺灼转过脸,冰蓝色的目光在季庭屿目之所及中转了半圈,落到他眉心上。
“小屿,你以前都叫我哥哥的。”
作者有话说:
猫猫:好的giegie~
第15章 还没想起我吗?
其实不论是前世的雪山初见,还是这世的酒馆初遇,都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早在季庭屿还是个小宝宝时就已经见过贺灼,说起来他的出现比沙漠青要早得多。
那时季庭屿三岁,贺灼十岁,机缘巧合之下曾有过两年的邻居竹马时光。
小时候的季庭屿粉雕玉琢,可爱得要命,刚学会化成人形不久,顶着软趴趴两只小猫耳朵,翘着蓬松的尾巴,圆头圆脑圆肚皮,穿着开裆裤在大院儿里跑来跑去。
所有小朋友都喜欢他,玩过家家时抢着让小季庭屿做新娘,但季庭屿那时候可高冷,从来不让别人牵手摸尾巴,只有一个人除外,就是贺灼。
因为贺哥哥不仅温柔大方,还会变成好大一头狼,让季小猫把他当滑梯那样爬。
季庭屿喜欢吃糖,贺灼就总装着一罐巧克力豆,小猫咪为了吃糖无所不用其极,踮着小脚丫抱着大狼头“muamuamua”地亲他,亲一口就叫他一下。
贺灼是家里第二个孙子,别人都叫他二哥,季小猫也学着叫,但他口齿不清,二哥叫成“爱的”。
贺灼就逗他:“小屿喜欢我吗,叫我什么?”
眼里只有他一个哥哥的小猫就高冷地推开别人,朝他露出大大的笑脸,张开小胖手抱住他,表忠心一样大喊一声:“爱的!”
那是贺灼童年里为数不多的治愈时光。
只是后来分别太久,再遇时贺灼已经忘了这个弟弟,而季庭屿一只三岁的小猫咪,连那段记忆都不清晰了。
他只依稀记得自己有过一头很大很大的狼,会给他吃糖,让他玩滑梯,还会把他一只小不点顶在头上,让他狐假虎威,做一个威风的孩子王。
他小时候还仰着张无辜的小猫脸想:怎么小朋友们都被我吓跑了,是不是我长得太凶了耶?
旁边圈着他的大狼无奈点头:是的,你凶得要命。
前世也是贺灼先想起这段往事,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说,季庭屿就已经去世了。
尘封了两世的回忆终于再次被揭开,贺灼说完这句就转过头安静地望着他,冰蓝色的眼眸就像一汪要消失在水里的海,让人留恋又伤怀。
因为他们前世明明有很多机会,却全都变成了遗憾。
“还没想起我吗?你小时候曾说过我是最好的哥哥。”
季庭屿心脏猛然震颤,眼眶像被醋泡过一样发酸。
莫名想哭。
他终于想起,在防风洞里巨狼用尾巴缠住他的感觉为何那样熟悉。
因为小时候的贺哥哥也总是护着他,在他要掉下来时用尾巴缠住他,还笑话他:“这么笨,长大了可怎么办啊。”
是因为这段往事吗?
我和他相处时总有一种其他人没有的熟悉感?
季庭屿感觉自己已经走进了贺灼这片迷雾的深处,却又感觉自己仍停留在边缘。
“你没有别的要说的了吗?”他偏过头问。
“你长大了。”
“对,我不仅长大了,还能揍你了。”
他有些生气贺灼为什么不早说,但转念一想他如果早就说了,那自己估计会再次将他代入哥哥的身份,那样太奇怪了……
“你如果怪我为什么没有早点提起,那是因为那样会让你先入为主把我当哥哥,而我绝对不想只做你哥哥。”贺灼声音平淡,但每一句都踩在他心窝里。
季庭屿感觉自己再度被人看穿。
“早就发现我有问题了?”贺灼问。
“嗯……”
“你的本体是混血西伯利亚雪狼,平时吃饭从不碰西法人酷爱的硬面包,说明自小在华长大,加上你有些宜市人的饮食习惯,而我碰巧也是宜市人,在我去搜宜市富家子弟的资料时,正巧看到你大闹发布会的视频。”
“既然早就知道我有问题,为什么不早说?”
“因为我不确定你要在我身边待多久。”季庭屿转过头,清澈的眼睛仿佛能洞悉一切的河流。
“达蒙,”他还是习惯这样叫他:“我知道雪山那一晚对你来说意义非凡,我可以坦诚地告诉你,对我来说也是。我不愿意去破坏它。”
“如果你的打算是在我安全后就离开,那作为我人生中一个短暂的过客,为了保护这段美好的回忆,我不会介意你身后的任何事,你对我来说永远是一只叫作达蒙的小狼,但如果……”
“如果我要长久地留在你身边呢?”贺灼接过他的话。
“那你就必须坦诚。”
“我给你信任的前提是,你绝不会欺骗我。”
贺灼张了张嘴,怔住了。
因为季庭屿在明知被自己“诓骗”的情况下,还愿意给他机会。
他做事有一套自己独到的原则,该清醒时清醒,该糊涂时也不会较真。
只要在他的原则之内犯下的错误似乎都能被原谅,可是一旦违背他的原则,就会被永远剔除。
就像现在,贺灼知道如果自己敢说谎,季庭屿就再也不会信任他了。
“我没有骗过你,达蒙·霍华德是我的英文名字,除了我母亲就只有你叫过,我有非常必要的理由来尼威尔,继续和国内的事业有牵扯会让我的行为受到制约。”他一口气坦白了能说的一切。
“什么理由?”
“现在还不能说,但我一定不会害你。”
“喔。”猫咪耷拉着眼皮,将脚下一颗小石子踢飞,“那你应该知道我和你爸不太对付,下次见面我可能会痛扁他一顿。”
“放心,我会帮你守好门。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最后一句让季庭屿的心雀跃起来,压着嘴角问:“即便对面是你父亲?”
“即便对面是任何人。”
季庭屿在那一刻疯狂地想抖耳朵,但他忍住了,人模猫样地往车上一靠:“下次有问题记得自己主动坦白啊,跟着我的人都是如此。”
“这么说你同意我留下来了?”贺灼低头去看他还红着的眼,那骄傲的表情就像俘获了全世界最傲娇的猫咪。
他这样好欠揍!
“少给我得意忘形!”
季庭屿一爪子狠狠拍他头上,扭头走了。
连背影都是气呼呼的。
一行人在傍晚踏上归程,几辆军绿色的重卡不紧不慢地在纯白色画布上爬行。
季庭屿最近总觉疲惫,没有精神,应该是之前遇险时硬熬过去的发情期再次造访。
他一上车就睡了,脑袋跟着座椅摇摇晃晃,追着车的日光照在他脸上,刺得眼睛发胀。
一只手突然伸过来,盖住他的眼。
“贺灼?”
“嗯,怎么了。”
没怎么,就想确认下是不是你。
但这样说又觉得怪。
“我嗓子疼。”他胡扯了个理由。
贺灼没再说话,他又看不见,只能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紧接着温热的杯口抵在唇上,热气熏了一脸。
“喝一点。”贺灼哄着他。
季庭屿仰头闷了一大口,唔一声差点吐出来,“这什么玩意儿啊,你想毒死我!”
“尼恩给你配的草药水。”
“我不是扔了吗?”
他记得他出门前明明给倒了!
“你倒的是我提前灌进去的咖啡。”
“什么?!我废那么大劲才偷到结果只是咖啡!我真是要被你气死了!”季庭屿泄愤似的把嘴上沾的药汁全抹在他肩上,然后脸蛋就被揪住了。
贺灼摸了摸他,又把额头贴在他头上,有点烫。
“是不是要发情了,闻着像个小酒鬼。”
“昂,回去又要打针,一天天没个消停。”季庭屿想起发情期就烦,更别说这一个礼拜不是打针就是吃药,还上蒸笼蒸了几天,更烦了。
他性子里好动,讨厌一切会让自己变得软绵绵的事,又不好意思在别人面前表露,只因为贺灼刚解锁了“小时候很宠他的哥哥”的身份,这才肆无忌惮地露出“任性”的一面。
“如果不想打针,我可以帮你。”
季庭屿一怔,害羞地舔舔唇,“过来。”
贺灼难得有些紧张地靠过去,就见一只小猫耳朵向后一甩然后啪一下抽在他下巴上,“走开。”
一来一回不过两三秒,他把狼王当狗狗那样逗,贺灼却只是宠溺地看着他得意洋洋的小耳尖,剥了块糖塞他嘴里。
季庭屿闭着眼都吃得眉开眼笑。
“原谅你给我喝苦药汤了。”
贺灼不禁摇头,“小孩子。”
而此时缩在最后一排的孟凡和罗莎琳,正在拼命假装自己不存在。
“你确定他俩没搞上?”罗莎琳超小声地问,“那个贺灼看老大的眼神都拉丝了。”
“没搞啊,老大身上还是自己的味道。”孟凡极其坚定。
“哎呀笨啊你!”金发红唇的美女蛇姐姐恨不得用尾巴抽他,“要是连味道都串了那就不是搞上,是老大被搞了!”
“啊?那可怎么办?我们可怜的老大啊,能搞得过他吗?他的裤裆看起来能撞死一头牛!”
“你个小兔崽子!你看人家裤裆干什么!”
孟凡赶紧卷起大耳朵盖住自己通红的脸,“那我听说像他们这个等级这种野兽本体的alpha欲望都很重么,他鼻梁又那么老挺,中指那么老长,我有点不放心老大……”
“哎呦,只能说人各有命喔。”美女蛇心有戚戚道:“我们可怜的老大,以后可要遭老罪喽。”
不知道两人正在为自己祈福的季庭屿此时头昏脑涨的,身上热浪一波高过一波,面色潮红得能掐出水来,衣服里更是出了一层汗,顺着脊椎往下淌。
最要命的是,尾椎上面三寸处,感觉到热热的一阵阵发麻。
好酸……
好想把尾巴放出来,被人揉一揉……
作者有话说:
猫猫:我以后真的会遭老罪吗……
狼:不会,只要你配合我。
猫猫:怎么配合?
狼:首先变回本体,把小胖肚子撅起来给我吸吸。
你大爷的我就知道你是个变态!好吧好吧……季庭屿一边揍他一边变回猫咪深吸一大口气直到自己吸成河豚,然后气鼓鼓地指指自己的肚子,“滚过来吸!”
记者部基地建在一个四面环山的盆地里,占地面积十分可观。
车开进去直接冲到盆地中心的冰冻湖边,湖水是果冻一样的浅绿色,冰面如同镜子一样倒影着将手臂搭在车窗上的贺灼。
他下车时正好站在冰面上,低头往下看时,有一种雪花从自己脚下飞向天空的错觉。
季庭屿一下来就被等在门口的队员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了,一个个全都红着鼻子红着眼地叫季主任。
只不过有的真心有的假意。
他没表现出任何反常或疏远,说了几句后就把贺灼拉到自己身边,“这位是贺总,以后和我们一起做事,明天开会再和大家详细介绍,今天就先吃饭休息吧,猴子帮他安排宿舍。”
众人点头称是,但不免疑惑,纷纷猜测这人什么来头。
就在他们偷眼打量贺灼时,就见季庭屿往他耳边靠了靠,“我去打针?”
语气听起来就像小朋友和家长交代去向。
??什么情况?季主任是在和他请示吗?
队员们匪夷所思,万分不解,可接下来这一幕让他们差点把眼珠子都瞪出来。
只见贺灼抬起手,放在季庭屿脸上,从他脸颊摸到汗湿的脖颈,“怎么烫成这样?”
“别提了,我热得要炸了。”
贺灼把外套脱下来裹在他身上,“晚上吃什么?我给你煮个面?”
“没胃口,吃两口就不想吃了。”
“多少吃一点,吃不完的我吃。”
“哎呀你烦死了,随便弄吧。”季庭屿嫌弃地躲开他,贺灼无奈地拍拍他肩膀,“去吧,有事给我打电话。”
季庭屿走了,整个基地门口陷入死寂。
众人压着嗓子发出阵阵惊呼,全都愣在当场。
“我天,刚才那是我们老大吗?好乖的样子……”
“我只想知道那个贺总是谁,老大亲戚?不会是上面的大领导下来视察吧?”
今天刚见到贺灼的人已经傻眼了,目瞪口呆,他们从没见季庭屿和谁这样亲密,就连沙漠青都没摸过他的脸。
“不不不,老大不说了吗,他的全名是贺灼。”相比之下孟凡几个淡定得多,“老大特招进来的,据说交了投名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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